看着她笑意褪下,换成冷冰冰的脸,霍允刚哀叹了声,他难得心动,可是对方似乎不领情哪!
即便失落,还是无法掩去见到她的大好心情,他咧嘴打招呼。
“嗨!你好吗?”
面对他热情的笑,她只是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地回道:“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当看着他深深凝视的神情,郁隐淳就会想起前世那份深刻入骨的爱,还有想爱却不敢放心爱的矛盾。
愈和他相处,望着他如今变得随和、开朗的举止,她发现心里那份矛盾依然存在,让她对他的想法更为复杂,怎么想都觉得烦。
再一次感到她的态度并不热络,甚至有点讨厌他,霍允刚想起,出车祸那天她说过的话,忍不住开口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
她在车祸时对他说的话可能是撞击后产生的幻觉,也或许是无意识说出的话,但她对他一直表现得很冷淡,甚至越发明显。
这让人缘一向很好的霍允刚有些挫败,尤其他又对她很有意思,这样的挫败感更伤人啊!
郁隐淳抬起眼定定看着他没说话。
他并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他的前世是阎韬,而她不希望再与他产生交集,重蹈前世的覆辙……
如果她告诉他,他前世有多霸道混账,所以她不愿再与他有所牵扯,他会不会把她当疯子看?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答案,所以只能吞下到嘴的话,摇头道:“没有。”
第3章(1)
郁隐淳虽然说没有,霍允刚却不相信,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不会因此打退堂鼓。
他对自己有信心,相信只要多一点时间相处,她会喜欢他的。
于是他决定让脸皮厚一点,他坚定内心后,直接结束刚刚的话题。“你要帮忙吗?”
郁隐淳轻蹙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香姨请我帮忙贴手工药皂的定价标签。”
一个医生不在医院上班,居然跑来手工药皂店贴定价标签?这还不足以说明他的意图吗?
她心里涌上厌恶感。“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值班吗?不该在这里贴定价标签吧?”
虽然她的语气不佳,但至少还愿意和他说话,霍允刚乐观地想,这应该是好的开始吧?
他笑得很无辜。“我今天休假,不用值班。而上次买的药皂香姨算我太便宜,我不好意思,只好当义工。”
闻言,郁隐淳对于误会他感到抱歉,但想亲近她的意图太明显,让她仍不以为然地冷哼了声。
再次被这番举动伤了心,他哀怨地道:“我们应该好好相处,毕竟由台湾到东非是一段不算短的旅程,这段时间里我们都得在一起,处不好,对彼此都是辛苦的事。”
在知道要与她一起去东非的医生是霍允刚后,郁隐淳很是头痛——在她进驻郁舒唯的躯体后,也决定代她前往东非。
因为佟亚熙在她住院时,拿了本“无国界·爱无限”的摄影集给她,让她弥补无法亲自看展览的遗憾。
她在书里看到一张黑白相片,是个皮肤黝黑的母亲正在哺乳,几个月大的孩子躺在怀里喝奶,黑溜溜的大眼有着稚儿的纯真、倒映着母爱的温慈。
但母亲的衣着褴褛,婴孩的四肢骨瘦如柴,而一同入镜的,是一片荒芜黄土。
这让她忆起前世阎韬为王的情形——
当时各地争权夺地,刀枪剑戟让天地浴血,民不聊生,四处可见难民;没多久阎韬出现,为黎民百姓谋得盛世,成为万民爱戴的王。
但为了维持盛世,杀戮依旧不断,无辜被波及的边陲村落里,仍会出现相片里的画面。
纵使时空不同,但这世界仍有苦难发生,既然她知道了,便无法置之不理。
加上前世阎韬将她禁锢在羽翼下,她被保护得很好,却哪儿也去不了,所以这一世她渴望自由,想学郁舒唯,到世界各地走走看看。
种种理由,说服了她,至于霍允刚,她相信只要坚定自己的心,他的存在就不足为惧。
也幸好她承接了郁舒唯的一切,否则她连什么是摄影都不知道,哪有能力帮医疗团队拍摄记录?
郁隐淳无言地瞅了霍允刚一眼,不得不认同他的话。
听说台湾参与MSF的医生也很多,怎么这次就只有他们两个是台湾人?
难道乌珀的法力这么高强,才会在她重生后,让他们再次重逢?
到如今她都弄不清楚,这一切是乌珀的法力所致,或是上天早已做了安排,她真的有办法违抗吗?
暗暗沉思许久,她再次坚定心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喜欢安静,我们在一起时,你尽量别吵我。”
不能完全没有交集,就将交集减到最少,完成这项任务后,她再找个理由,或找个地方避得远远的吧。
再次面对她的冷淡,霍允刚百折不挠,企图拿姑婆以及自己的热情,强调自己留在她身边的必要性。
“但姑婆说你活泼开朗,连一刻都静不下来,她要我多与你聊聊,多和你说说我的经历,让你定定性子;而且我是医生,有我保护你、照顾你,她也比较放心。”
虽然这阵子相处下来,他发现她的个性并不如姑婆所说,但仍被她性子里的沈静所吸引,尤其在看到她与小花猫相处的可爱反差后,更是情不自禁。
听他说得理所当然,郁隐淳心下呐喊,这两人分明连手逼她多了解他、和他相处嘛!
她瞥了他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抢过他捧在手中的药皂,转身走往花室,不再理他。
直到走远,郁隐淳赫然发现——重生后,她竟然敢用如此态度面对他?
换作前世不容忤逆的霸王阎韬,想必又要狠狠“折磨、惩罚”她一番才肯罢休。
倒是这一世的霍允刚,也许是温和许多,又少了几分霸气,她才会不由自主地摆出真实的一面与他相处吧?
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改变她远离他的决定。她相信自己吃过爱上他所带来的苦果,绝对可以做到才是!
转眼来到郁舒唯与霍允刚启程至东非的日子,一大早六点的班机,旅客稀少的机场有着难得的冷清。
“姑婆你快点回去休息啦,等到法国我再打给你。”
无国界医生组织全球设有二十个地区办事处,法国办事处是其中之一,这次他们在抵达东非前,得先到法国办事处报到。
虽然孙侄女身边有可信赖的霍允刚陪着,郁馨香还是掩不住忧心地叮嘱。“小唯,凡事要小心,要听阿刚的话,不要任性、不要逞强,有机会就给姑婆报平安,知道吗?”
这段期间,霍允刚在郁馨香心中的地位由客人晋升到可信赖的小辈,再加上霍允刚参与无国界医生组织活动的经验丰富,她理所当然将孙侄女托付给他照顾。
但郁隐淳却不喜与他亲近,打定主意管好自己就好。“姑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你放心。”
郁馨香不以为然地啐了她一声。“你呀不要爱逞强,让阿刚照顾你,我才可以放心,这点没得商量。”
真不可思议,霍允刚竟在短短时间里收买了郁馨香的心。
“姑婆——”
不给她反驳的机会,郁馨香打断她的话。“好了,记得报平安,我先回去了,万事小心。”
不等两人反应,她挥手道别。
送走郁馨香后,两人一起到航空公司的柜台CHECKIN。
脚步才定,郁隐淳意识到一定会与霍允刚坐在一起,于是抢快道:“小姐,麻烦你帮我们把位置划远一点。”
地勤一愣,很少遇到一起CHECKIN却要求划位远一点的旅客。
见对方呆住,霍允刚开口道:“没关系,就划在一起好了,不用麻烦。”话落,他扯出一抹无比灿烂的微笑。
霍允刚原本就高大英挺,这一笑更是带着惊人魅力,将地勤小姐迷得小鹿乱撞,甚至连脸都红了,一句没问题就注定郁隐淳接下来都得与他近距离相处的结果。
“卑鄙。”
拿到登机证后,郁隐淳斜睨他一眼,径自凭着印象入关。
霍允刚见她走得急匆匆,一头及腰秀发随着脚步左右晃动,彷佛很生他的气。
凝视她的背影,他纳闷不已,她是真的恼他吗?
只是到底恼他什么?这一阵子就算频往“香草奶奶”,在她身边打转,他也得不到答案,怎么也想不透,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由台湾到法国大约需要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若转机耽搁,有可能拖得更久。
在这漫长的飞行时间里,郁隐淳由入关到上机坐定位,无法不被眼前的新事物吸引。
虽然这些事物都出现在郁舒唯的回忆里,但对郁隐淳来说,能够亲眼所见,仍是十分新奇的。
在不让别人及身边男人对她投以奇怪目光的前提下,她暗暗研究,直到供餐时间,空姐一一询问旅客需求,她才回过神。
郁隐淳这才发现,霍允刚从起飞后便安静下来,没缠着和她说话,戴着眼罩休息。
这也太奇怪了。
是累了吗?
还是准备储备体力,好应付接下来的任务?
她兀自猜想着,怎么都没办法想象,这活力充沛的男人会如此弱鸡,当空姐来到她身边询问餐点时,霍允刚在空姐询问他前,举手挥了挥。
空姐明白他的意思,转向下一位旅客,郁隐淳却无法不好奇,迟疑了片刻才忍不住开口问:“喂,你不饿吗?”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频往手工药皂店跑,郁馨香又总是“不经意”提起他的事,她很难不知道,这男人的食量很大。
其实由他的身形不难猜想他有多会吃,这也更显得他不吃飞机餐有多反常。
第3章(2)
一听见她的询问,霍允刚拉下眼罩,咧嘴笑问:“你担心我?”
后来他才发现,郁舒唯虽然一副不想理他、偶尔露出很讨厌他的样子,但其实行为没外表看起来的不想甩他。
不然她不会在忙着发掘新世界时,还有心思注意他的异样,他真是爱极她刀子嘴、豆腐心的矛盾模样!
看着他刺眼的灿笑,郁隐淳后悔开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却因为视线不经意落在他唇上,发现唇色有些苍白,宽额沁着汗……真不懂,在这样的状况下,他怎么还能露出灿烂的笑容?
虽然有些后悔,她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你不舒服吗?”
瞧,她大可以不理他,却还是出言关心,这让他就算身体不适,却也因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关切而晕晕然。
“没事,老毛病。”
晕眩的感觉让他恶心,但是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通常他都是靠闭眼休息熬过这段时间。
郁隐淳诧异地问:“你有什么老毛病吗?”没想到他看起来强壮健康,居然会有老毛病?
“晕机。”
这就是他讨厌搭飞机的原因,必须搭飞机时,他通常会向空姐知会自己的状况,然后一路睡到目地的。
闻言,郁隐淳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这么年轻就有老毛病,小小担心了下。
“那我要怎么帮你?”
虽然她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但既然知道他身体不舒服,她实在没道理坐视不管啊。
霍允刚瞧见她眼里的关心,心里的郁闷稍稍被平抚,很贴心地道:“没关系,晕眩的感觉很轻微,飞机落地后,内耳的平衡系统适应了,自然就会好了,你……继续忙。”
从入关到登机坐定位,霍允刚发现郁舒唯一直很忙!
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对飞机的结构十分讶异,似乎不敢想象,这么个庞然大物,怎么有办法飞上天际?
坐定位后,她还研究起椅背后的电视,像是无法理解,这么个四方盒子不但可以看电视、听音乐,甚至可以玩游戏?
总之,任何东西在她面前都像是前所未见的新鲜事物,眼睛直直发亮。
虽然她看起来镇定沈稳,却掩不住眼底散发的光彩。
他觉得奇怪,听她姑婆说,郁舒唯喜欢流浪,独自闯过很多地方,照理说不会有这样的反应才对。
只是不管如何,这是霍允刚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出现那么生动的神情,明明面对他时,她总是冷冷淡淡、不允许他靠近半步的姿态。
这样的她,让他心头不由泛起阵阵涟漪,甚至产生让她时时展现这种表情的渴望。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罩着冷冰冰的假象,完全敞开心房?
郁隐淳一听,掩不住惊讶瞥了他一眼,怪了,男人不是一上飞机就戴着眼罩小憩,怎么知道她在“忙”?
想到男人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她有些尴尬、生气,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却把眼罩拉下,双手环胸,继续小憩……
郁隐淳有股冲动想拉下眼罩质问他为什么偷偷观察她,却发现他静下来的模样透着疲惫,微微下扯的嘴角似乎真的挺不舒服的……
好吧,他这么无赖,就算质问也不会有结果,而且他不舒服,这么做显得她很无理取闹。
兀自想了一堆,最后郁隐淳只能压下心里那股气,让他好好休息,不追究这芝麻小事。
心思一定,她正打算做些什么转移情绪,一声急切的高呼响起,让机舱陷入说不出的紧张氛围中。
郁隐淳听到那股骚动,还未有所反应,机上的广播突然响起——
“亲爱的乘客您好,我们现在有紧急状况,如果机上有医生或医护相关的人员,请您按服务铃通知空服员,我们需要您的专业协助,谢谢!”
霍允刚一听广播,立即拉下眼罩,不假思索地按了服务铃。
郁隐淳瞥他一眼,担心地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帮忙吗?”
他不是头晕不舒服吗?
怎么可以一听到紧急状况,就不顾自身帮助别人?
他点了点头,那张面对她时总是带笑的刚俊脸庞,有着难得的严肃。“没问题。”
郁隐淳心里充斥着说不出的复杂感受,她还记得,前世的阎韬纵使平定乱世,但为了维持安定的局面,还是不断领兵征讨,起初或许真的是为了黎民百姓而战,但到后来,其实多少也是为了满足好战的蛮横私心。
那时的他,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抛开自身状况,帮助别人?
处在这样认知的震撼中,郁隐淳边移动脚步上前,察看霍允刚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她才走近,便听旁人着急地问:“天哪!他、他还好吧?怎么全身抽搐、还口吐白沫?”
“不会是传染病吧?”
“蛤!我怎么这么倒霉,坐在这种人身边?”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患者那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儿不安地哭了。“你、你们不要这样说我爸爸,他、他没有传染病,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