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岳涯怔了下,而后点点头。“也是,是该练习,要不真的会如你所说的,时间久了都忘记话要怎么说了。”
“我衣服洗好了,要回去了,你要继续站在这边吗?否则就一起走吧,免得要是万一你半路跌倒,伤口裂开却没有人可以救治。”她扛起那盆已经洗好的衣裳起身。
他身上这伤幸好是她在警大时有学过一些紧急的救护技巧,加上阿燕自小跟在道姑师父身边学了一些草药常识,否则岳涯早就被她就地掩埋或是直接拖到乱葬岗去丢了。
“在下跟你一起走吧。”岳涯手捂着腹部缓慢地跟上王子霏的步伐。
就在他们两人才刚走到住处,远远的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院子前的空地,有两个像是某户大户人家的家丁,身形高瘦的那一个穿着灰蓝色短褐,身形略矮却壮硕的那个则穿着棕色短打和黑色裤子,两人在屋子前东张西望的。
岳涯警戒的做出防备的动作。
王子霏小声的在他旁边说道:“你先藏起来,我先看看他们有什么事,你就算是武功高手,现在受伤也不宜动武。”
她说的没错,这时如果与杀手对上,不仅他生命难保,甚至还会连累到她,他点了点头,便藏到一旁的树林里。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那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来讨水喝的,王子霏远远的便朝那两人喊着。
他们朝这破烂的空屋喊了半天都没人应声,现在终于有人出现了,其中那个高瘦的男子朝她走来,抱拳问道:“这位姑娘,请教一下,这里是玉虚观吗?”
“玉虚观……玉虚……”王子霏愣住,好像是吧?她耳边忽然传来姜燕远远喊她的尖锐声音——
“不是好像,本来就是!”
这么尖锐的嘶吼声让王子霏的耳朵差点受不了,连忙塞住一边耳朵,甩甩头的指着墙角一块只隐约看得到玉跟观旁边的那个见字的匾额,“你们没有看到那牌子吗?上头有写。”
她绕过那两人推门走进去,将手中的木盆放到院子里的炉灶边上,拿过竹竿准备开始晒衣服。
“那你就是姜厌了?”
姜燕!?王子霏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是的。”
“既然是,跟我们走吧!”壮硕的那个男子说着就上前要拽她上马车。
然而对方的手才碰上她的手臂,便被她一记过肩摔狠狠地往柴薪堆方向摔了出去。那男子撞击在柴薪堆上,哀号声和柴薪的掉落声同时响起。
一旁的高瘦男子见状赶紧上前,紧张的询问:“阿水,你没事吧!”
“好痛啊!”
“你这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摔人?!”高瘦男子小心的将同伴扶起,对着王子霏怒喝。
“谁让你动手动脚的,还有,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干么对你们客气!”王子霏双手叉腰怒喝。“你们两人要不要先报上名来让我认识认识。”王子霏拿起一件湿衣裳一抖,披挂在竹竿上开始晾衣服。
“我们是姜府里的下人!”高瘦男子对着她吼着。
“所以呢?”
“老爷让我们来接你回去!”方才被她狠摔的阿水对她怒吼。
“接我回去?真是好笑,我跟你家老爷十几年都没联络了,我为何要跟你们走?”
“是老爷想起小姐,让我们来接小姐。”阿水一边揉着被她摔疼的屁股,一边对着她怒吼。王子霏嘴角抽搐,想到就来接,不想要就赶出门,这姜家也真欺人太甚!
“老爷跟老夫人交代我们来接小姐回去。”
哼,这可有趣了,十几个年头不闻不问的,现在突然说要接她回去,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就算她答应阿燕要上京为她报仇,但谁可以保证这两人真是姜府派来的?另外,就算他们真的是姜府派来的,那就是姜府现在正
设个陷阱在等她,她若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那还不如等她真存好盘缠再上京,打得姜府措手不及。
“现在你知道我们是谁了,就赶紧跟我们走吧。”
“我考虑考虑。”
“还要考虑什么?让你回去吃香喝辣的,你还要考虑?”高瘦男子怒喝着。
一般人听到有钱的爹要来接人,半夜都会卷着包袱赶紧跟着回京认爹,这姜厌竟然说还要考虑?
“当然要考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我的,把我骗下山后再先奸后杀。”
两人闻言脸色瞬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嘴角剧烈抽搐两下。
高瘦男子鄙夷的朝一旁地上吐了口痰,“呸,你也先看看你这德行,瘦得跟鬼一样,老子头壳坏了才会有兴趣,去照照镜子吧!”
“没有镜子。”王子霏很小白的回了他们一句。
姜燕哪里会有镜子这种奢侈品,穿越这两年来她都是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
两人听了差点被她气死,高瘦男子怒吼,“你要不要跟我们走?老爷交代了,你不跟我们走就把你绑了带回京去,老爷是刑部侍郎,手下做这种事很好关说,何况你还是老爷的女儿,老爷都直接下令了。”
王子霏停下晒衣服的动作,眉尾挑了挑。“有本事绑我就来啊,要是没本事,我劝你们两个别做非分之想。”原来姜燕的爹是刑部侍郎啊,若她前世的身分在古代,对方就是她的直属上司了。
方才那记过肩摔让阿水心有余悸,赶忙跟高瘦男子摇摇手示意,千万别硬来。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跟我们回京?”高瘦男子试探性的问道。
王子霏虎口抵着下颚,故作沉思的说:“为了预防你们骗我,中途把我卖了,我让住在这附近的一个最近也正打算到京城依亲的老伯陪我上京,你们同意,我就跟你们走,反正这一辆马车也不在乎多载两个人。”刚刚那一下,她就知道他们打不过她,就算真有问题,她也不怕,她的拳头可是比任何人硬。
另外,刑部侍郎的官位应该很大,打着刑部侍郎的旗号进城应该不会被盘查,岳涯正苦思着要如何平安回京,正好坐着他们的马车一起回京,就不用担心半路被杀手追杀。
两人互看一眼后,点了点头,“成,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能跟那人说你是刑部侍郎府上的小姐,老爷有交代,这件事情不可以让我们三个人以外的人知道!”
王子霏想了想,这也有些道理,这些有钱人都怕自己陈年丑闻被人挖出,毁了自己的声誉。
“行,就按你们说的办。”说着,王子霏就往岳涯躲藏的地方跑去。“我先去找那位老伯,你们在这里等我。”
第四章 上京见所谓的家人(1)
王子霏趴在窗边看着外头飞逝而过的景致,她坐在马车里已经好几天了,每天都不停地赶路,这几天闷在马车里,差点没把她给闷死。
愈往京城走,她的心情就愈激动,脑袋也愈紊乱,她不是激动即将到达传说中最富裕的都城,而是这一路上她满脑子想的,全都是该怎么替姜燕报仇。
以前阿燕每天都会在她耳边跟她叨念着报仇的事,可这次真的要上京帮她报仇了,阿燕却说不出自己的仇人是谁,只说就在姜家里头,若是知道仇人是谁倒还好解决,直接布置个圈套让对方现形,承认罪状然后交给官差定罪处理这样就成了,偏偏阿燕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娘是被害死的,这无疑就跟大海捞针一样嘛,要她怎么找仇人?
难道真要在姜家地毯式搜索找出那个趁着她娘生产时动手害死她娘的凶手?
这案子的侦办难度很高耶!第一,年代久远;第二,所有的证物早已销毁,人证也消失。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怎么侦办?
一想到这,王子霏忍不住又对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致叹了口长气。
“这回京的路上没有一天不听见你在咳声叹气的,既然这么不想回来,又为何勉强自己?”听了她一路的长吁短叹,岳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忘了我回京要做什么事情啊?”
“没忘。”她说过要帮朋友报仇。
“那你认为我有这机会不用再装神弄鬼凑旅费,为什么不回来?”她收回望着车外景致的视线。
他压低声音,以防被坐在外面马车前的那两人听见,“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必须要昧着良心上京帮人报仇?”他看得出她并不想帮人报仇,全是出于无奈。
“当然是血海深仇啊,算了,不提这些事情了,愈想愈糟心。”她冷冷扫了眼一直靠在马车车壁上、脸上已经恢复一些血色的岳涯。“喂,你身上的伤没事吗?”
今早要离开客栈前,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不长眼的小孩,力道不小的往他腹部撞,匆匆一撞没道歉就一溜烟的逃走,当下见他神色正常无异,一上马车便见他冷汗不停自额头冒出,腹部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再度渗出血水。要不是他喝阻禁止她出声,告诉她这恐是有诈或试探,她早已经去请大夫了。
这一路上岳涯乔装成年约五十左右、头发发白的中年老伯,搭配上她那厉害的彩妆功夫,让他躲过不少眼目,否则岳涯恐怕早就被那群杀手发现了。
“不碍事。”岳涯看了她担忧的神情一眼。
“血有止住了吗?”她再问。
“有,你临时带上路的草药很有效。”岳涯深吸口气,舒缓腹部隐隐传来的疼痛。
“我帮你把那些草药换了。”王子霏解开一旁的包袱要拿出里头的草药。
“不用了,再过半个时辰便到京城,届时在下回到府里再换药便成。”
“好吧,如果你坚持。”王子霏将包袱再度捆绑好。
“王姑娘,这一路上有些事情一直没问你,趁着还有些时间,方便请教你吗?”
“你问吧,没什么不能问的。”王子霏对他是一点防备也没有,除了真实身分问题之外。
“王姑娘,恕在下冒昧,敢问王姑娘你可有婚配?”
闻言,王子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一样,大笑两声后斜睐他一眼。“你看我这副模样会有婚配吗?”
“王姑娘别误会,在下没别的意思,在下只是想日后姑娘如若出嫁,替姑娘备上一份嫁妆。”岳涯解释着。
“哈哈哈,日后帮我备嫁妆?不如你现在就把嫁妆给我吧,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要上哪里去找你讨嫁妆,重点还要你得平安活着才行,”王子霏很不客气的大笑三声后吐槽他。“要不我这嫁妆岂不是拿都拿不到。”
“姑娘所说言之有理。”岳涯点了点头,自衣襟里取出一块上头刻着龙形的玉佩。“日后王姑娘如若需要在下帮忙,拿着这玉佩至门口挂着或是写个岳字的店家,向里头的掌柜指名找在下便成。”
“所以拿着这个玉佩,你便许我一个愿望?”王子霏接过透着晶莹光采的水润玉佩。
“可以这么说。”
“那要是我不想拿玉佩找你,直接拿玉佩去当铺典当了呢?”王子霏摇了摇手中的龙形玉佩问。
把象征他身分的玉佩给当了,岳涯差点被她的问话给噎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眼不识泰山的女人。岳涯沉思片刻后,说道:“不然就请王姑娘拿到写着岳字的当铺,在那里可以当得任何你所想要的价格。”
“真是看不出来这块玉佩这么好用。好,我记住了。”王子霏心里乐歪了,暗自思忖着自己到时应该当多少银两。
“对了,王姑娘,你也是京城人士吗?”
这一路上,外头那两个人行踪十分诡异,似乎很担心被人知道他们的身分,只说了他们老爷是京里的大官,其他一切皆不愿意多说。
“也许吧,那两人不是说了吗,他们老爷住在京里,让他们来接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回去。”王子霏整个视线都在玉佩上头,不放过一分一毫的仔细审视着。
“姑娘家里还有哪些人?”
“很多吧,印象中好像很多。”大户人家里的人不都是很多吗?
“王姑娘,那两人提过你爹是在六部当官的,是什么官职你可知道?”
“不知道,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都抛弃我这么多年了,突然接我回去有什么目的?”
岳涯有些不太相信她竟不知道自己的爹的官职。
王子霏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是她不想告诉他,而是都要回京城了,岳涯才问起阿燕那个无情的爹,要是岳涯无意间透露是谁救了他,让仇家知道了找上门,当然是再好不过,但要是岳涯是想上门报恩的话,那岂不是太便宜姜府一家子?况且她也没打算跟姜府有太多牵扯,所以还是别告诉他的好。
“是啊,我急着上京,现在既然有人愿意带我上京,我才不管他是谁呢,先上马车再说,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两个人根本不想让我知道我爹是谁,说等我回家就知道了,你之前不是也问了他们几次,压根问不出所以然。”
她说的没错,岳涯点了点头。
“你说,他们突然找我回去,会有什么事?”王子霏双臂抱胸歪着头看着马车顶,忽然又看向岳涯。这一点是她在回京的路上一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事,不知他们有什么阴谋。
“许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帮你找了门亲事。”岳涯保守地说着自己的看法。
“结婚嫁人?!”王子霏一脸狰狞的瞅着岳涯。“他们都抛弃我这么多年了,会想帮我找门亲事?岳涯,你想像力可以再丰富些。”
“也许是鳏夫还是上了年纪的人家需要找个老伴。”他稍微提点着她,让她心底有个底。王子霏眼角和嘴角都抽搐着。“还有没有更夸张的?”
“这是在下仅能想到的。”他含蓄的说。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被当成舞姬一样养在家里,陪着来访的客人或是被当成贡品一样献给某个男人。
她长年住在山上,可能不知道,在京城有许多富豪仕绅或是大官府里,不受宠的女儿会被自己的父亲当成货物一样,送去陪对自己前途有帮助的男人睡觉,就像是在家里养个舞姬陪着来访的贵客一样。
通常多年来不闻不问,却突然把人接走,都是有着利益挂勾的,虽然说他对王子霏还不是很了解,但这一阵子的相处,他知道她是很嫉恶如仇的,像这种有可能逼良为娼或是为自己利益而牺牲女儿的事情被她知道,她一定会想办法逃走。
但她若真的选择逃走,对他来说反而不好,也许危机会紧接着到来,他不得不提防,只好保守的回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