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雨燕微顿,故作无知可爱的样子,“少爷,我是真心的想补偿你,若你有什么需要我做……”说着,她试探却又大胆的伸出手触碰他的手臂,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开口,只要能讨你欢心。”
聂平远微微的蹙起眉头,似乎在咀嚼着她的话意,须臾,他明白了,然后一笑。
“当真什么都愿意做?”他问。
她颔首,“是的。”
“喂!沉雨燕!”突然,聂平莘的声音传来,不悦又恼怒。
两人往声源望去,只见聂平莘跟穆希恩朝着这儿走来,而显然地,她们都看见沉雨燕伸手碰触聂平远。
沉雨燕收回手,规矩恭敬的站在一旁。
聂平莘拉着似乎不愿意走过来的穆希恩,气呼呼的来到他们面前,然后恶狠狠的瞪着沉雨燕,“你这个狐狸精在做什么?你可是有罪之人,谁准你这么放肆?”
“小姐,我哪里放肆了?”沉雨燕问。
“还说没有?你明明碰了我大哥,我跟嫂嫂都看见了!”聂平莘质问着她,“你想做什么?勾引我大哥吗?我告诉你,我大哥跟我嫂嫂好得很,才没有你见缝插针的机会!”
聂平莘才说完,沉雨燕突然抬起脸来,直直望向穆希恩,眼底有着一丝的不以为然。
他们好?他们正月十八成亲至今,中秋都快到了,可他们仍未圆房,聂平莘却说他们好?
是的,她胆敢对聂平远献殷勤,全是因为她知道他们尚未圆房。
昨天,她回到房间准备歇下时,发现枕头底下压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少爷不中意希恩少奶奶,至今尚未圆房,少爷让雨燕少奶奶回府,定是对你余情未了,奴才衷心期盼少爷跟少奶奶你能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这张纸条让她重新燃起一线希望,她猜想定是府中哪个丫鬟或小厮想讨好她,才会告知她这个秘密。想到聂平远跟穆希恩成亲至今仍不肯碰她一下,她真觉得穆希恩有够可悲的。
想着,沉雨燕不自觉的冷笑,并瞥了穆希恩一眼。穆希恩虽然比她年轻几岁,但绝没有她的风情,像她那种毫无魅力的丫头,哪里敌得过妩媚的她?
从前聂平远还是个体弱的病鬼时,虽然表现差强人意,有点不济,但偶尔还是可以跟她来上一回。
如今的聂平远身强体壮,竟这么久都未碰过穆希恩一下,可见她完全勾不起他一丁点的性趣。她相信只要自己用点手腕,费点心思,聂平远必是手到擒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服气吗?”聂平莘瞥见她看着穆希恩时的眼神,很是不悦,“你这只臭狐狸,要是你敢有任何—”
“平莘。”突然,聂平远沉声的打断了她。
聂平莘一顿,“大哥,她……”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跟用辞,她好歹曾是你的嫂嫂,休得无礼。”聂平远神情严肃的训着。
“大哥,我哪里说错了?是她偷人在先,你根本不该答应让她回来,她……”
“够了。”他浓眉一皱,似是恼了。
聂平莘一愣,惊疑的看着他,穆希恩也是。
她没想到聂平远的反应这么大,也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维护着沉雨燕。想到刚才他们状似亲密的样子,她心头不禁一抽,好痛。
“平莘,我们走吧。”穆希恩拉着聂平莘,旋身便走开。
她觉得自己根本是落荒而逃,这太不像她的个性了,她一直是个强悍的人,她总是勇于对抗、勇于争取,可现在……她却像只丧家犬,更像是未战先逃的残兵。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觉对聂平远动了恋心,可她却完全不能确定聂平远的心意为何。
“欸,你听说了吗?”
“你是说少爷跟那个女人的事吗?”
“是啊,听说有人看见他们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庭院里卿卿我我、耳鬓厮磨。”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从刘嬷嬷那儿听来的。”
“从前少爷第一眼看见沉雨燕时就深深着迷,如今又动心也是意料中的事,不说别的,冲着少爷愿意让她回聂家来便见端倪……”
“说是让她在府里干活,天知道干的是什么活?”
“那我们是不是要对她客气一点?要是她咸鱼翻身,咱们可惨了。”
“那肯定是的。唉,真是可惜,我还挺喜欢现在这个少奶奶的。”
“这有什么办法?谁要她的肚皮一直没动静,我敢说要是沉雨燕怀上少爷的孩子,少奶奶肯定地位不保。”
“那可真是让人同情呀……”
几个聂府的家婢在院子里闲聊着,话题正是聂平远跟沉雨燕,而她们的对话全让正要出门的穆希恩跟聂平莘听得一清二楚。
聂平莘替穆希恩不平,恼怒的出声,“谁让你们在这儿嚼舌根?!”
闻声,几个家婢吓得全直挺挺的站好,把头垂得老低。
“我看你们肯定是闲慌了,聂府的活儿太轻松了是吗?”聂平莘几个箭步冲到她们面前,指着她们的鼻子骂,“一个个都是长舌妇!居然敢在这儿胡说八道!”
有个较年长的家婢怯怯的抬起头,“小姐,我们没胡说八道,是真的有人看见了……”
“闭嘴!”聂平莘一点都不想穆希恩听到这些让人难过又丧气的话,“信不信我罚你们?!”
几人一听她要罚,急忙讨饶,“小姐息怒。”
穆希恩走了过来,轻轻的拉了她,“平莘,算了。”
刚才那些家婢的话她都听见了,说她无感,说她不信,说她没上心,那绝对是骗人的,但处罚这些家婢有用吗?更何况,若她们说的确实是实情呢?
打从聂平远答应收留沉雨燕的那一刻起,她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她以为以她二十一世纪新女性的思维,可以接受并理解这件事,却没想到……
“我警告你们,再让我听见这些话,绝不饶你们!”聂平莘气怒。
“是的,小姐,我们再也不敢了。”
“都走开!”聂平莘一声令下,几人立刻做鸟兽散。
聂平莘一把拉起穆希恩的手,眼中燃着战斗的火焰,“嫂嫂,走。”
“走去哪儿?”她一愣。
“当然是去找沉雨燕那只臭狐狸,”聂平莘气愤地道:“你一定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聂家的少奶奶!”
穆希恩眉心一蹙,神情无奈地道:“算了,平莘。”
“怎能算了?她……”
“平莘,”她打断聂平莘,笑叹着:“若这事是假,我何必去问?若这事是真,我问了又如何?”
“话不能这么说,她……”
“你大哥不喜欢我是事实。”她幽幽地道。
聂平莘眉心一拧,“谁说我大哥不喜欢你?我觉得他很喜欢你呀!”
“若他对我有一丁点的喜欢或爱,又怎会……”话到嘴边,她硬是吞了下去。她怎好在聂平莘面前说聂平远从来没碰过她?她怎么能说他们成亲至今,同床却异梦,空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呢?
“嫂嫂,你放心,要是大哥对你不义,我铁定要跟他翻脸的。”聂平莘一脸坚定。
看着她,穆希恩温柔一笑,伸出手抱了抱她,“谢谢你,平莘。”
“走,”聂平莘一把勾住她的手,“照原订计划,我们出去走走。”
“我……”她眉心一锁,“有点不想出门了。”
“嫂嫂,别为了那种事坏了心情。”聂平莘坚持地道:“吃了筑馨居的流金包,保你什么恼人的事都忘了。”
看聂平莘那么有心,穆希恩实在不忍驳了她的好意,于是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就这样,两人便带着珠玉跟春心出府去了。
到筑馨居买了包子,二主二婢四人打道回府。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公子!醒醒!”
接着,周遭的人全围了上去,议论纷纷。
穆希恩光是听到公子醒醒,护理师魂便全然苏醒,拉着聂平莘快步往人群里钻。
一挤到前头,只见一个随扈般的男人摇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年轻人大喊,她立刻上前,“你先走开。”
随扈愣了一下,惊疑的打量她,而一旁围观的人们也都好奇的看着她。
“你是谁?”
“我是万济堂的穆希恩。”她神情凝肃地说:“你要救你家公子便走开。”
那随扈看她神情笃定,语气又带着权威,不知怎地竟退开来。
穆希恩立刻检查年轻人的脉搏跟心跳,发现他已没有呼吸心跳,立刻帮他施行CPR。
这一幕,令所有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因为,万济堂的少奶奶竟然在大街上对一个男人上下其手,还跟他亲嘴?!
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连那随扈也傻住。
“嫂嫂?你……”一旁看着的聂平莘声音都不自觉的颤抖了。
她真没想到嫂嫂如此胆大包天,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男人有肌肤之亲,她想阻止嫂嫂,可又打心里觉得嫂嫂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只是……
她下意识的看看四周,直觉告诉她,这次会掀起比上次挨揍还要强烈八百倍的风波。
穆希恩不是忘了自己身在古代,但她无法视而不见。身为护理人员,她必须这么做,人命关天,一刻都不能犹豫。
终于在她不断对年轻人施行心肺复苏术后,他恢复了呼吸心跳。
看着这一切,所有人啧啧称奇—尽管他们都觉得穆希恩此举惊世骇俗。
“姑娘,这……”随扈看着慢慢恢复意识的主子,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快带他去找大夫吧。”她说罢,便赶紧拉着聂平莘跟两名丫鬟跑了。
因为她知道……事情大条了!
第4章(1)
果然,不久就有人急急忙忙将大街上的事情向人还在万济堂的聂平远回报。
听了描述,聂平远神情凝肃,眼底隐隐有着一丝惊疑不解。
他知道此事一定会立刻传回聂府,甚至传遍整座天祈城,于是他立刻赶回家。
一进门,管事费叔神情忧急地道:“少爷,少奶奶她——”
“我知道。”他打断了费叔,“人呢?”
“老太爷把大家都叫去本源阁了。”费叔说。
闻言,他心头一震。本源阁是聂家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聂老太爷将大家叫去那里,必是认为穆希恩犯了辱没祖先之罪。
当然,他可以理解这件事在他们眼里有多么不可原谅,尽管穆希恩是为了救人一命,可聂家少奶奶对着男人的嘴吹气,那是多么惊世骇俗,无法见容于礼教啊。
他跨开大步,立刻前往本源阁,在门外便听见聂老太爷的声音。
“救人是大夫的事,怎有你出手的余地?”
“爷爷,当时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找大夫了。”跪在聂家列祖列宗前的穆希恩解释着:“若是他的呼吸跟心跳停止太久,恐怕脑子会……总之救人是刻不容缓的事,犹豫不得。”
“你是聂家的少奶奶,当着众人面前跟男人嘴对嘴,而且还不止一次,你……”聂老太爷是疼她的,可她这次犯的是大事,他真不知道如何偏袒她了。
“爷爷,聂家开万济堂不就是为了救人吗?只要能救人,还管用什么方法?”
穆希恩试着说服他。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
“当时那是唯一的方法,也是最快的方法,我别无选择。”她说。
“你、你真胡涂!”聂老太爷说得激动,一时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周氏连忙上前,“老太爷,您别气,这事等平远回来再说吧。”
此时,陈氏也跟着跪下,声泪俱下地道:“老太爷,是我教导不严,让这孩子丢了聂家的脸,您就罚我吧。”
“娘,”穆希恩眉心一拧,“你这是做什么?”
这时,聂平莘也说话了,“爷爷,嫂嫂她做的事虽然是有点难以理解,不过她救了那位公子是事实,大家都看见了。”
“你还说!”聂老太爷指着她,“你尽会惹事,为什么没阻止你嫂嫂?”
“我……”聂平莘一脸无辜。她是想阻止啊,可是来不及。
站在门外听着他们对话的聂平远在掌握了大概的状况后,终于进入厅内。
见他进来,聂老太爷立刻招手,“平远,你来得正好。”
“爷爷,”聂平远上前,神情凝肃,但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我已经知道了。”
“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聂老太爷说。
穆希恩是他恩人兼好友穆浩的孙女,他也一向喜欢她、疼她,虽犯了这么大的错,可他还是狠不下心做出任何的处置,问题是这事已经传开,若聂家未对此做出任何响应及处置,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他们聂家?
念在旧情,他左右为难,难以定夺,只好将这事交给聂平远处理,毕竟穆希恩是他的妻子,他是最有资格说话的人。
聂平远转过身,先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陈氏,然后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还跪在那儿的穆希恩,“你怎么说?”
穆希恩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无话可说。”
“大哥,”聂平莘赶紧替她求情,“嫂嫂真的是为了救人才那么做的,你小小的罚她一下就好。”
聂平远瞥了她一眼,又看着穆希恩,“那人活了?”
“嗯,活了。”她说。
“听说你对着他的胸口压,又对着他嘴吹气,然后他就活了,是真的?”他问。
她点头,“是真的。”
“你……”他目光一凝的直视着她,“是怎么知道能这样救人的?”
她总不能说她做的是CPR,然后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护理师吧?
于是,她随口胡乱瞎掰一番。“我猜的。”她说:“我想说他心不跳了,就压他几下;他没气了,就吹几口气给他,那只是灵光乍现罢了。”
聂平远沉吟着,若有所思,定定的看着她,迎着他的眸光,她暗自的吞了一口口水,难掩不安。
虽说是为了救人,可她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对她爱不爱、在不在乎,她终究是他的妻子。自己的妻子在大庭广众下跟男人嘴碰嘴,任谁都接受不了。
更何况,聂家还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从今尔后,他要怎么在外面行走?别人就算不敢明着对他指指点点,也会在背地里笑话他吧?
第一任妻子与男人私通,第二任妻子在众目睽睽下与男人亲密接触……唉,她光是想象都觉得他有点可怜
了。
“你罚我好了。”她说。
“你认为自己做错了吗?”他问。
“原则上是没错,只是……”她又无奈一叹,“总之我是让你丢脸了。”
突然,外头有人嚷嚷着,不是别人,正是沉雨燕。
“老太爷!”她冲进厅内,一下子就跪倒在聂老太爷面前,“老太爷,您可不能偏袒呀!”
聂平莘气恼地道:“谁让你进来的?”
沉雨燕不管她,续道:“我听说少奶奶今天在大街上做的事了,老太爷,现在整个天祈城都在谈论这件事,聂家的脸这次真是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