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害怕他一直提结婚的话题,甚至每当他试图靠近我,想吻我的时候,我都有一股想把他推开的冲动……”
羽浵挫败地以手掩住脸。“我想我真的病了,书浩这么爱我,我居然开始害怕他的碰触……我一定让书浩很痛苦,他会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但,没有,没有!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所有的问题都出在我身上,是我对自己没有自信。也许,我应该跟书浩开诚布公、彻底地长谈一下。我希望能把心底的疑虑全部告诉他,倘若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我,要求分手,我也无话可说……”
羽珊惊骇到几乎要跳起来了。“你想跟书浩哥分手?!”
羽浵痛苦地落泪。“不是我要跟他分手,而是我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他,配不上他。这几年,你也看得很清楚,我跟书浩之间是一场不公平的爱情,他很爱我,但我呢?”
“这几天我一直扪心自问,我是否够爱书浩?是否爱到死生相许,爱到可以跟他携手共度一生?越想这些问题,我就越痛苦。我尊重他、信赖他,但,我没有办法大声地告诉自己——是的,我很爱很爱他,我有自信可以给他最幸福的婚姻!”
她凄然落泪。“这样对书浩不公平,他是那么优秀的好男人,他应该遇到一个更爱他的好女人,那女人会比我更了解书浩,会用百分之百的笑容回应他的爱,而不是像我这样惶乱不安,根本不懂自己在想什么……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羽珊心疼地安慰她。“不是你的错,浵,你心里已经够苦了,不要再给自己这么多的压力。”
她好内疚,她是帮凶!
倘若三年前她可以拚命阻止书浩哥的行为,羽浵今天就不会如此挣扎痛苦了。
羽珊又道:“可是,我希望你能先冷静下来,暂时不要跟书浩哥讨论这些事。毕竟,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知道你对这份感情有些怀疑,怀疑其中是否是亲情占多数,而不是纯粹的爱情?你可能会认为自己只是把书浩当大哥哥一样依赖着,不过,浵,先让自己冷静一阵子再来思考这个问题好不好?”
“我想,经过深思熟虑后,你的内心会告诉你一个最清晰的答案,而那个答案也是你要的。不要贸然伤害任何人。”
羽珊讲这些不是要帮严书浩,而是想让羽浵放轻松,不要再一直苦苦逼迫自己。
羽浵轻咬着下唇,好半晌才开口。“我明白了。你说得对,不管我想跟书浩沟通什么事,都要先冷静地想一想,才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可是,珊,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自己,也无法对今天发生的状况释怀。我应该痛恨那个男人的,可到最后,我居然被他吻到泫然欲泣,这种感觉就像是很多年前,也有一个男人以那种方式在吻我,而那个男人并不是书浩……喔,天啊,我真的疯了!书浩这么爱我,我怎么可以背叛他?以前的我,是否曾经做过什么复杂的事,我是个坏女人吗?”
羽珊听得心惊胆跳,好怕她回想起更多更多,甚至想起关于巩杰修的一切。
她镇定地道:“别乱讲,你当然不是坏女人。快把这件事忘了,不要再想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赶快跟书浩哥回到加拿大比较好,回来台湾之后,你的情绪起伏似乎太大了,我担心这样对你的健康会有不好的影响。”
羽珊决定了,要找个机会建议书浩哥先带羽浵回加拿大去,否则再这样下去,难保她不会大受刺激。
至于羽浵是不是会要求跟书浩哥分手?唉,羽珊知道这一切只能随缘,感情的事无法勉强,一切就交给上天吧!
离开台湾回加拿大?羽浵默默听着,此刻胸膛深处却也发出一道清晰的声音——不,她还不想离开台湾!
她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事牢牢地吸引着她,可冥冥中,似乎有股奇异的力量拉扯她的心,要她留下来。
她想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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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东和梅梅的婚礼选在五星级饭店的宴会厅举行,会场被布置成一片粉红花海,到处都是梅梅最喜欢的粉红色百合花,芳香扑鼻。
在如雷的掌声中,一对新人挽着手,甜蜜地走上红毯。
阿东看起来英姿焕发、喜气洋洋,而穿着V领蜜桃色雪纺纱礼服的梅梅则是娇艳夺目,笑得好甜蜜。
观众席上,羽珊拿着相机拚命拍照。“哇,姊,你看,梅梅好漂亮喔!那件量身订做的礼服把她衬托得更加性感,好迷人哟!阿东、梅梅,看这里!笑一个!”
羽浵笑着点头。“真的很漂亮,梅梅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
坐在她身边的严书浩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不,你才是最美的新娘子。我好期待你赶快为我披上婚纱,届时,你一定会艳惊四座,美得像是仙女下凡。”
说着,书浩更凑近她,想亲吻她的脸颊,羽浵却羞红了脸,轻推开他。“别这样,这里好多人,我不习惯。”
也许是她太敏感了,但,羽浵总觉得这几天书浩的行为举止有点怪异,他不但常常提起结婚的话题,也很喜欢亲亲她、抱抱她。
虽然说他们早就是交往多年的情侣,一定有些亲密行为,但书浩这几天的行径似乎带着一股焦虑,羽浵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安,他仿佛急着要跟她举行婚礼,好证明些什么。
羽浵真的不知道书浩为何如此不安?不过,每当书浩试图亲吻她时,她的身体总会很自然地涌起排斥感,连例行的晚安吻她都觉得有点勉强,甚至,只要书浩一接近她,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强吻她的男人。
那男人为何要那样吻她?疯狂中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哀伤与心痛,仿佛他已等待她好久好久,仿佛他重新拾获了比性命更重要的宝物。
最令羽浵害怕的是,为何被一个陌生男人强吻,她居然不觉得恶心,反而……反而觉得心底有股纷乱的骚动,仿佛很久以前,有个男人也曾那么强悍炽热地吻过她,她甚至知道,那男人习惯在热吻时以手指滑梳过她的长发,他炙热的吻会由她的唇一路洒落到她的颈间,辗转厮磨……
够了!
发现自己居然在回想那个罪恶的吻,羽浵惊骇地命令自己停止,挫败地咬咬下唇。
老天,我在干什么?我怎么可以回想起那件事?书浩哥还坐在我身边啊!
喔,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一旁的书浩察觉出她的异状。“怎么了?你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是不是冷气太强了?”
“……没事。”她勉强挤出微笑。
“没事就好,不舒服要跟我说喔。来,喝杯温水。”书浩温柔地递水给她。
“谢谢。”羽浵接过来,在心底感激书浩的体贴,同时也更痛恨自己。
她明明已经有这么好的男朋友了,为何不能一心一意地爱着书浩,居然回想起那个疯狂的男人!喔,她真的想把自己的脑袋挖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证婚人笑容可掬地道:“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结婚戒指。”
羽珊兴奋地抓着相机站起来。“要交换戒指了!这一幕好感人喔,我要冲到最前面去拍照!”
现场播放着阿东和梅梅最喜欢的一首情歌,那是多年前由歌手布莱恩亚当斯所唱红的经典名曲《EVERYTHING I DO》《I DO IT FOR YOU》,也是这对新人的定情之歌。
“Look into my eyes
You will see what you mean to me
Search you heart,search you soul……”
阿东和梅梅四目相望,噙苦喜悦的笑容交换戒指,他把戒指缓缓套入梅梅左手的无名指。
羽浵笑容满面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有股强烈的力道狠狠撞击她的心,一道男性的嗓音穿越过吵杂的婚宴现场,闪电般劈入她的脑门——
“你知道为什么结婚戒指要配戴在左手的无名指吗?”
“为什么?”
“因为有一派说法是,古埃及人相信,左手无名指有一条很纤细的神经直通心脏,所以,这里要配戴象征誓言的结婚戒指,代表此心不渝。”
谁?是谁在说话?
她的左边坐着书浩,右边的位置则是羽珊的,但,为何她听得到有人在她耳边细语?
羽浵浑身无法动弹,呆呆地望着新人们交换戒指后互相拥吻。婚宴现场有温暖的空调,可她却觉得自己整个人瞬间被吸起,丢入另一个空间。
她好像来到一座雨中的城市,她可以感受到那股潮湿的寒意,然后,她看到一对男女跪在月老面前,男人趄身走到神坛前取出一条红线,恭敬地对月老合掌,神情温柔地把两缕黑发密密地、牢牢地编织在一起,再以红线细细缠绕,打个结。
羽浵看不清男人的脸,却看到他取出一条项炼,把被红线缠绕的黑发轻巧地放入炼坠内,再把炼坠合起来,亲手为她戴上项炼,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视她,温柔低沉地开口——
“我们是结发夫妻了。月老见证了我们的爱情,红线会让我们的缘分更深、更牢固。回台此后,我们就去公证结婚。”
结发夫妻?公证结婚?羽浵不懂这男人在说什么,可是,这些画面却让她的心揪成一团,甚至发疼。
热泪迅速占据眼眶,喉头涌上的哽咽几乎要让她窒息,她突然好想好想痛哭。
布莱恩亚当斯以高亢的嗓音咏叹爱情——
“……you know it's true,
Everything I do,
I do it for you……”
一堆宾客围着新人快乐地合影,还有人热情鼓噪着新郎、新娘。“舌吻、舌吻、舌吻!我们要看喇舌~~喇舌一百秒倒数开始~~”
场面越来越混乱了,亲友们继续起哄,梅梅则娇笑着躲到阿东怀里。
此时,另一道更深沉的声音清楚地传入羽浵的脑门——
“就在这里,在月老的见证下,把你的一生交给我,让我成为你的丈夫,你生生世世的恋人。这一生无论贫贱富贵,我们都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这是什么?是什么?羽浵迷惘地闭上眼,拚命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那道低沉的嗓音却用力地回荡着,穿透她每一根纤细的神经,渗入她每一个毛细孔,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不离不弃,永不分离……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到底是什么?羽浵几乎可以感受到有一个男人握住她的手,为她套上一枚戒指,还替她配戴上项炼,她的颈部肌肤甚至可以感受到男人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后颈。
“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啊——”什么都想不起来,无法厘清,羽浵痛苦地低吼,颤抖的手握不住水杯,温水泼湿了她的小礼服。
“羽浵?”一旁的书浩原本也拿着相机在录影,转头看到她的模样时差点被吓坏了,赶紧搀扶着她。“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我……”羽浵一直深呼吸,脸色却比纸张还白。
书浩当机立断地安抚她。“别怕,我立刻带你到外面去!”
幸好宾客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要热吻一百秒的新人身上,兴奋地尖叫鼓噪着,没有人注意到羽浵的异状,因此,他们两人的离席并没有引起骚动。
“这里是新娘休息室,浵,先进来,里面没人。你的气色好差,好像快昏倒了。”
书浩让羽浵半躺在长沙发上,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还好吗?或者,我现在立刻开车带你回家?”
“不用,我没事,让我静一下……”羽浵仍紧闭双眼,眉头痛苦地紧锁着,好像在承受椎心之苦。
那些画面宛如走马灯般,不断在她脑中轮流盘旋,红线、月老庙、男人温柔地为她戴上项炼,套上结婚戒指,一字一句地诉说着誓言——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这些画面到底代表什么?
蓦地,那天被男人强吻的画面也跟这些怪异的画面重叠了,那男人痛苦地嘶吼着——
“该死的你、该死的你!为什么让我这么痛苦、这么煎熬,让我变成行尸走肉、让我看不起我自己……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你忘记我们之间的誓言吗?你忘记月老庙的红线吗?你忘了那条最珍贵的项炼吗?你全忘了吗?”
“织宁……老天,你是我的织宁,你是蓝织宁!到死,我都不会错辨你的容颜、你的气息。”
那男人说她根本不是叫做章羽浵,她是蓝织宁,他的织宁。那,那个跪在月老庙里面的女人是……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不是章羽浵吗?不是羽珊的姊姊吗?我是谁?
她两只手紧紧抓住椅背,抓得好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但全身还是一直颤抖,抖得宛如狂风中的落叶。
阿东和梅梅交换戒指的那一幕狠狠撞击她的脑门,她感觉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一直在发烫,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火焰圈住她的无名指。
“左手的无名指有一条纤细的神经直通心脏……”她破碎地低喊着,泪水一滴又一滴地坠落。
许多模糊的记忆宛如潮水般不断涌来,撞击她的大脑深处,也开启了神秘的记忆之门。她看到了,看清那个跪在月老庙里面的女人的脸孔——
是她。
而那个男人……老天,就是那天在楼梯间强吻她的男人!
她看见自己一脸幸福地依偎在那男人的怀里,当他为她套上戒指时,她脸上满是喜悦的泪水,她还欢喜地抚摸着戒指,看了又看,柔情地对男人说话——
“谢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我会珍惜一辈子,永远都不会让它离开我的身体。”
羽浵的泪水疯狂坠落,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女人真的是她吗?那么,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不在那个男人身边,却跑到了加拿大?还有,她到底是谁?是章羽浵还是蓝织宁?
好痛苦,好像有人拿着电钻狠狠地钻入她的太阳穴,她头痛欲裂,泪水却无法停歇。老天爷究竟开了她什么样的玩笑啊?她是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