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秀荷决定不能再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她得先探探子熙的口风,然后投其所好,找出让子熙倾心的好姑娘,成就一桩好姻缘。
是夜,曲秀荷端着亲手做的百味羹给在书房夜读的子熙当宵夜。
“子熙,读了这么久的书,你一定累了,吃一下夜宵,缓口气吧。”曲秀荷慈爱地看着益发一表人才的长子。
“娘,孩儿一点都不累,倒是累了您特地为孩儿准备夜宵。”项子熙放下手中的书册,迎接母亲。
“不过是煮一道宵夜,累不了我。”曲秀荷坐在一旁要儿子趁热吃,免得凉了会失去原有风味。
项子熙淡淡一笑,顺着母亲的意吃着香味扑鼻的百味羹,曲秀荷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便感到心满意足。
“子熙,你近来还是很忙吗?我瞧你下了朝还是忙进忙出的,都没时间好好歇歇、喘口气。”等儿子吃完了百味羹,曲秀荷这才起了个头。
“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忙完了,请娘不用为孩儿担心。”项子熙搁下汤匙,笑道。
“希望如此,你若再这样下去,娘真怕你到了七老八十还不得清闲。功业虽然重要,但娘并不想要你名扬天下或是加官晋爵,娘希望的是你能过得平安喜乐。”
天下父母心,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健康,她曾经失去一个儿子,所以对余下三个儿子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平安,千万别再有人出事,让她肝肠寸断,至于能否成为高官名将,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孩儿明白。”爹娘的心思,他岂会不明白?
“你呢,什么都好,也几乎事事无须我和你爹担心,但仅是几乎。你晓得我现下心里最担心的是什么吗?眼看子麒与子尧都要当爹了,而你却仍是孤家寡人,难道你不想象子麒、子尧一样有人陪着、爱着?”曲秀荷希望子熙能像两个弟弟一样,有桩幸福美满的婚姻。
“娘,姻缘这种事是急不得的。”项子熙四两拨千斤。
“的确是急不得,可也不能老是无关紧要,不是吗?子熙,你曾说过,你对淡幽就像对亲妹妹一样,并无男女之情,那么你究竟是喜欢怎样的姑娘家?你总该说出来,好让娘合计合计啊!”曲秀荷直捣核心问个明白,以免问题老是悬在心中。
“娘,您突然这么问我,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哪个类型的姑娘,或许哪天遇上才会知道我喜欢的是怎样的姑娘。”
说实话,他真的不晓得自己喜欢怎样的姑娘,他不曾像两个弟弟般,撕心扯肺地爱过一个女人,他甚至不曾对女人动过心,所以很难体会两个弟弟当年对爱情渴望又不可得的心情。
“你这么说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娘,您就别为我的婚事操心,假如我的姻缘到了,您自然会知晓。”项子熙不想在无意义的事上打转,办妥皇上交代的事比较重要。
“你什么时候学会打马虎眼了?”曲秀荷佯怒白了他一眼,拿他没辙。
项子熙笑着哄母亲,要母亲别动怒,曲秀荷心知婚姻大事急不得亦不可勉强,因此要自己冷静下来,暂缓脚步,别急着请媒人帮忙介绍未出阁的闺女,以免弄巧成拙。
眼见母亲被自己说服,不再急着要他娶妻生子,项子熙这才松了口气。他并非如外界所传,因失去了淡幽而决意终生独身,而是还没遇到让他兴起成家念头的姑娘,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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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累!累!
全吉祥觉得她快死掉了,她全身虚软得想直接趴在摊子上呼呼大睡。
为了达到项子熙严苛的要求,为了不被他再抓回大牢,她每天努力看着有如无字天书的《易经》,但看是看了,不懂的依旧是不懂,亏她先前还对项子熙信誓旦旦地拍胸膛保证,说自己可以达到他的要求,现下她可不敢这么笃定了。
疲累的眼角瞥见上了胶、佯装是皱纹的手背,为了不使项子熙再挑出毛病,这些天她努力在脸与手上胶扮老,就怕他又突然出现,轻蔑地指责她做得不够好。
真不晓得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上项子熙这个大瘟神,使她想轻松骗点小钱度日都不成。
“姑娘,本居士刚帮你卜出的卦象乃雷地豫,你要问的是姻缘吧?你的姻缘吉顺,将会与未来夫婿一路平顺、不兴波澜,恭喜姑娘!”全吉祥涎着笑脸恭贺身前满脸福气的姑娘,尽管快累死了,还是得强打起精神来。
天晓得她刚胡乱弄一通,弄出了什么卦来,反正她一如以往,净挑些好话。不知眼前的人是不是项子熙派来测试她的?总之,她就是很认真地背出昨天好不容易记下的封象与语意,若对方是项子熙派来的,项子熙便会知道她很认真读书了;若不是,也可让这姑娘相信她真是铁口直断,到外头去宣扬她的名声。
“逍遥居士,您说的可都是真的?”年轻姑娘一听在婚姻方面平顺,便开心极了。
“当然是真的,本居士不打诳语,时间可以证明一切!日后姑娘成亲生子,若觉得本居士算得不准,尽管来砸了本居上的摊子。”全吉祥说着大话,五年后、十年后,或许她早改做其他营生了,当然不怕人家来砸摊。
女子见他夸下海口,似乎不假,喜孜孜付了银两,开开心心地回家去。
又骗到一个了!全吉祥疲累但毫不愧疚地收下银两,刚离开的年轻姑娘是今天的第十位客人,才摆了大半天的摊子,她已说得口沫横飞,还来不及歇会儿气、喝口茶呢!
她渴望地看着对面的“龙凤酒楼”,到“龙凤酒楼”吃饭一直是她的梦想,她常常告诉自己,等存够了钱,就要到“龙凤酒楼”叫一桌好酒好菜来吃,不过现下她最想做的是到“龙凤酒楼”点壶茶来喝,好渴啊!
强烈的渴望涌上心头,她的目光往上移,正巧看见项子熙端坐在二楼雅座看着下方的一切。
“啧!这个人……”他是正经事不干,特地跑到“龙凤酒楼”监视她来着?尽管很不愿意屈就在他的淫威之下,还是很孬地摸摸鼻子,继续扮演京城刚窜起的神算——逍遥居士。
“想偷懒都不行,真是小心眼!”全吉祥不满地嘀咕着。
坐在“龙凤酒楼”的项子熙和全吉祥目光对上,见全吉祥怏怏不快地低下头,嘴里似念念有词,即可猜到全吉祥正心存不满在偷骂他。
想来这个全吉祥也够有趣的,尽管对他有诸多不满,恨不得痛打他一顿,可是到了他面前,就能马上转换出另一张讨好的脸孔,说着言不由衷、百般谄媚的话来讨他欢心,依全吉祥那熟练的程度看来,想必他对外向来如此,从不轻易说出真心话。
在街头闯荡都会有像全吉祥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特质吧?为了求生存,为了三餐温饱,能有个遮风蔽雨的地方,就算是违心之论,也能轻易脱口而出。
不知怎地,项子熙居然为全吉祥感到一阵心酸,他诧异地发现这情绪来得突然、莫名其妙。
他,项子熙竟然会对不是家人、不是知交好友的陌生人感到心酸?且对象不是稚龄小童,而是年已二十的年轻小伙子,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还在看啊,啧!”全吉祥抬眼偷瞄,见项子熙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她看,她就表现出更认真的模样,心下则暗自揣测项子熙会突然出现,可能是想出什么新的法子要来考验她,看她是否真的有用功读书,她得小心沉着应付才行。
就在全吉祥聚精会神地扮演逍遥居士时,又有顾客上门了,这回是个做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
“您是逍遥居士是吗?”年轻的丫鬟小菊问着眼前垂垂老矣的老人家。
“正是本居士。”全吉祥捋胡颔首,不动声色地打量身前的丫鬟。这丫鬟的衣着看起来比一般富贵人家丫鬟要好,想来这丫鬟所服侍的主子来头不小。
在二搂雅座打量全吉祥的项子熙见到小丫鬟出现,立即由小丫鬟身上的衣衫认出是户部尚书家的丫鬟。看来他派人散播的流言已然奏效,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全吉祥可有办法应付?
项子熙为免让人起疑,朝他安插在邻桌的亲信眼线——张勇使了个眼色,让张勇下去探听全吉祥与户部尚书府丫鬟的谈话内容,张勇收到他的指令,立即下楼打探消息,而项子熙则留在原处,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密切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听闻居士于看相论命奇准无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家夫人得知居士异能,想请居士到府卜测吉凶,不知居士是否愿意移步?”在吵杂的大街上,小菊刻意压低声音问。
项子熙派出的张勇已悄然凑到他们身后,佯装对青白瓷碗很有兴趣,拿起端详,若是有突发事件,即可马上向项于熙示意。
“到府?不知是……”这还是全吉祥头一回被请回家,想必丫鬟口中的夫人不方便到大街上让她算命,才会特地命丫鬟前来请人,不过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夫人?
“尚书府。”小菊怕被旁人听见,低道。
“尚书府?!原来是尚书府啊!”全吉祥一听见“尚书府”三个字,马上就意会,笑逐颜开。她总算明白项子熙为何会出现在“龙凤酒楼”了,为了考验她是否有勇气接受挑战,他居然特地派出自家的丫鬟来请她上门!为了不让项子熙再有瞧不起她、嘲笑她的机会,她当然是欣然前往,让项子熙知道她虽然贪生怕死,不过偶尔也是很有勇气的。
“是的,还请居士小声点儿,别让旁人听见。”小菊赶忙提醒,紧张地左右张望。她家老爷总会教训二夫人太沉迷于卜筮一事,二夫人怕会惹得老爷不高兴,所以都是趁老爷不在府时私下进行。
“是老夫太大意了。”全吉祥跟着放低声音。项子熙这人真够无聊的,喜欢考验她,又怕被人知道,真不晓得他背地里究竟在进行着什么阴谋诡计?
“居士,我家夫人非常想见您一面,事后也一定会重金酬谢,请您别拒绝。”小菊尚未得到逍遥居士首肯前往,连忙补充绝不虚此行。
“既得夫人抬爱,老夫自是欣然前往。”听见“重金酬谢”四个字,全吉祥更加可以确信这是项子熙派来的丫鬟。她摆出仙风道骨的模样,让在“龙凤酒楼”的项子熙看清楚。为了骗人,她里里外外可是做足了功夫,她想待会儿在兵部尚书府见面后,项子熙定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她等着看项子熙哑口无言的窘相。哇哈哈哈……
张勇听闻全吉祥要跟着小丫鬟到户部尚书府走一遭,马上向项子熙比了个手势示意,项子熙得知,以扇柄敲击桌面两下,要张勇立即拦下全吉祥,全吉祥对户部尚书府一无所知,贸然前往马上就会被拆穿轰出去,他得先将户部尚书府的事透露给全吉祥知晓,才有办法让事情继续顺利进行。
张勇收到他留下人的指示,颔首。
“那真是太好了,请居士和我一道前去。”小菊听他肯一道前去,立即开心地领路。
不知死活的全吉祥拿起家当,便准备和丫鬟一块儿走。
“居士请留步!”张勇放下手中的青白瓷碗,抢先一步拦人。
“什么事?”全吉祥纳闷地看着突然杀出的中年男子,小菊也一脸疑惑。
“居士,您先前已经和我说好,要到我家帮我看风水,怎么突然要跟这小姑娘一道离开?”张勇随即编谎留人。
“我?看风水?”目前她只有帮人卜卦论命,哪有做风水营生?这人是认错人了吧?
“居士也会看风水?”小菊讶异地扬高声儿。
“我?”全吉祥要否认时,话已被打断。
“当然,逍遥居士是什么人?不论是卜卦算命、看风水或是通神术,没有一样他不会的。”张勇立即搭腔,不让全吉祥有否认的机会,同时祈祷全吉祥够聪明,能懂得他的暗示,别傻呼呼地跟着丫鬟走。
“……一全吉祥满头雾水地看着一脸热切的中年男子,这男子既说得出她的名号,就不是认错人,但他怎么会说她会看风水,又说她会通神术,她什么时候对外这样说过了?
疑惑再疑惑,她不期然地抬头望向“龙凤酒楼”二楼雅座,即见项子熙脸色沉重地对她摇头,似乎是在对她说“留下来”、“别走”。她再看看拦在她与丫鬟中间的中年男子,又抬头看看项子熙,脑子有点混乱,却又有点明白。
直觉告诉她,她得小心处理眼前发生的事,若没弄好,倒大楣的人一定是她。
“逍遥居士懂这么多,我怎么没听人说过?”小菊感到讶异。
“那是居士他老人家为人谦虚,不愿声张,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由居士口中得知他老人家会看风水宝地。小姑娘,我家祖坟风水不好,祸延子孙,我是好不容易才说服居士帮忙看风水改运,你可千万不能跟我抢呀!”张勇说得很是诚恳。
“但是居士已经同意随我回府啦!”
全吉祥听着他们两人的交谈,发现小姑娘要带她走,中年男子则是不让她走,加上先前项子熙对她摇头,难不成这中年男子才是项子熙派来的?那眼前的小姑娘是谁?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再看向项子熙,只见项子熙望着她,以扇柄点击桌面两下,有要她留下之意,让她确定了中年男子真是项子熙派来的,她脑子立即灵活地转了转。
“咳咳!小姑娘,是老夫记性不好,一时间忘了与这位爷儿的约定……”
“居士,您不会是反悔了,不随我回府吧?”小菊若没带逍遥居士回府,二夫人可是会不高兴的。
“怎么会?老夫既然已经答应你了,自然要做到,不过老夫是先答应这位爷的,当然要先帮他看风水。这么吧,改天老夫亲自登门,小姑娘你说可好?”
“居士这方法好。”算他聪明!张勇马上附和。
“这……居士,不如您跟我订下确切的时间。您可不能骗我,您若没来,我可是会被夫人责罚的!”小菊很是苦恼,但也无法可想。
“这是当然!不如咱们就订在三天之后。不知姑娘口中的尚书府是?”全吉祥表面镇定,一颗心却紧张得快跳出心口。她尚存一丝怀疑,如果小姑娘说的是兵部尚书府,那就能确定她被项子熙耍了,若不是,那她算是托项子熙的福,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