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尽所能不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可是愈深入户部尚书府,看见一座座精致的亭台楼阁,她实在没办法控制对户部尚书府的惊叹。
“咳!”跟随在他身后,已易容改装成徒弟的项子熙轻咳了声,要他快快回神,别沉醉于眼前的美景。
项子熙的咳声总算让全吉祥回过神来,她连忙收敛心神,表现出应有的仙风道骨,仿佛周遭的一切是凡尘俗物,入不了她的眼。
小菊领着他们师徒二人前去二姨太居住的“承花居”,为了潜入户部尚书府,项子熙特意将脸抹黑黏上大胡子,且为了改变身形,他于胸腹绑了一条小被,使身形看起来较为臃肿,不让人轻易将逍遥居士的徒弟与他联想在一块儿。
“居士,您这徒儿先前我怎么没见过?”小菊疑惑地看向后头的项子熙。
“唉!小菊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徒儿生性贪懒爱吃,常跑得不见踪影,甭说是你,许多人也不晓得本居士还有他这么个懒徒儿。”全吉祥藉机损项子熙一番。
全吉祥所玩的小花招,看在项子熙眼里只觉有趣,并不以为意。
“原来如此。”小菊身在户部尚书府里见过太多贪懒爱吃的仆役,于是便没将全吉祥的徒儿放在心上。
成功骗过小菊,全吉祥偷偷朝项子熙丢了个得意的眼神,项子熙挑了挑眉,忍着笑。
“二夫人,奴婢将逍遥居士带来了。”小菊很快地将他们带到,在厢房门前通报。
“还不快请居士进来。”二夫人楚娴淑娇声道。
“是,居士,请。”小菊马上将他们请入内奉茶。
全吉祥道貌岸然进到花厅中见楚娴淑,但见楚娴淑面容姣好、风情万种,嗓音柔媚蚀骨销魂,莫怪会成为户部尚书田正文最宠爱的夫人,只可惜楚娴淑的心并不如外表美丽。
项子熙站在全吉祥身后,低垂着头像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乡下人。
“逍遥居士,我盼了您许多天,您总算是来了。”楚娴淑扬唇娇笑,卖弄风情。
“老朽失礼,请夫人勿怪。”全吉祥朝楚娴淑打揖赔罪,见到楚娴淑后,她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遵照项子熙先前所教授的去做。
“呵呵!居士肯来,小女子高兴都来不及了,怎可能会责怪居士呢?”楚娴淑再次掩唇娇笑,媚眼儿瞟啊瞟,打量眼前的老头儿,外头传言逍遥居士相命奇准无比,小菊也说有人说逍遥居士不只会算命,连看风水、通鬼神都难不倒他,经她仔细一瞧,这逍遥居士看起来仙风道骨,似真有点本事,不管逍遥居士是否真如外传那么厉害,待会儿就知道。
全吉祥淡笑不语,一派轻松地任由楚娴淑打量个够,其实心里紧张得很,怕楚娴淑会认出背后的项子熙;怕楚娴淑发现他们进府另怀目的;怕楚娴淑看穿她是个骗子,一气之下将她和项子熙都给杀了……唉!这儿令她感到害怕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项子熙心知自己的存在一点都不惹人注意,目前最重要的是全吉祥能否顺利骗过楚娴淑,使接下来的计划顺利进行。
“居士请坐,是这样的,小女子听闻居士相命奇准无比,所以想请居士来替我算一算。”楚娴淑道出请他们来的用意。
“是,请夫人在纸上写下您的生辰八字,让老朽为夫人卜卦。”全吉祥落坐在楚娴淑对面,身后的项子熙自提箱中取出八卦与纸笔,八卦摆放在全吉祥身边,笔沾上墨连同纸一并交给楚娴淑。
楚娴淑接过,迅速写下她的生辰八字,再交还给全吉祥,全吉祥接过马上有模有样做出卜卦的模样。
“不知夫人想要问什么?”嗯,上头的八字和项子熙先前告诉她的一样,没有错。
“嗯……就问问我近来的运势好了。”
“我卜出的卦象乃泽水困,夫人,请恕老朽直言,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夫人见谅。”全吉祥打揖沉重说道,为了今天,项子熙可是教了又教,她知道他正站在身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有没有做错,不想让他嘲笑她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她以再三演练过的口吻说出他教导过的话。
“居士直言无妨。”楚娴淑见他一脸沉重,心下感到紧张,偏又不愿表现出来,故作镇定。
“卦象显现出的泽水困乃为困卦,在运势方面为凶,夫人,您是否正身处于困境?”
“呵呵!居士可真爱吓唬人,我乃堂堂户部尚书的二夫人,岂会身处困境?”楚娴淑干干一笑,嘴硬不承认她当真是身处困境,原以为暗中除去三姨太,老爷就会将全副心神放在她身上,怎知老爷的心回到她身上一段日时后,又往外飞驰,听说近来老爷相中了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且有意纳对方进府,要她如何不担心新的三姨太会威胁到她在府内的地位?但此事只能暗地里担心,还是不方便对外人摊开来讲。
“既然夫人这么说,那么是老朽算错了,老朽带着徒儿就此离去。”全吉祥马上起身告退。
项子熙跟着全吉祥做出收拾东西离开的动作,全吉祥的表现比他预期的要好,看来全吉祥的确下过一番功夫。
“居士请留步,您才刚来,怎么说走就走呢?我还没请教完呢!”楚娴淑见全吉祥要离开,心慌地立即留人。
“夫人不是认为老朽算得不准?如此老朽再留下不过是耽误夫人的时间,还是就此别过。”喝!这项子熙挺厉害的,居然能料到楚娴淑会说他算不准,且也料到当她说要离开时,楚娴淑会马上留人,什么事都被项子熙算到了,这项子熙根本就比她适合扮演招摇撞骗的逍遥居士。
“居士莫气,小女子绝无瞧轻居士本事的意思,方才是小女子思绪不周,没能想到一些细微小事,才会对居士不敬,还望居士见谅。”既然逍遥居士已算出她正处于困境之中,她当然想要藉逍遥居上之力除去心头的烦忧。
“既然夫人这么说,老朽自然不会将此事搁在心上。”全吉祥一笑,坐回原位。
项子熙再将已收起的八卦纸笔放回原位,在他低头摆放时,悄悄对全吉祥抛去一记赞赏的眼神,要全吉祥继续保持下去,原先在来户部尚书府之前,他还有点担心,但见过全吉祥的表现后,即知接下来他可以放心了。
全吉祥接收到他赞赏的眼神,得意一笑,嘿!嘿!项子熙可是清楚瞧见她骗人的本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认为她骗人的功夫不到火候。
“居士不愧是修行之人,宽宏大度着实令小女子佩服。”楚娴淑吹捧着全吉祥,就怕他又不高兴掉头离开,她可是有许多事想要求助呢!
“夫人过奖。”呼!多亏了项子熙料事如神,才让她应付得了楚娴淑,如果拿她在宣武门大街上耍弄尽说好话的那一套,绝对骗不了楚娴淑。
“我听丫鬟小菊说,居士也精通于看风水、通鬼神是吗?”
“说精通倒是不敢,只能说略知一二。”全吉祥故作谦虚。
“居士,您就别再谦虚了,小女子对通鬼神这方面有些好奇心,不知居士能否略说一二?”
“既然夫人有兴趣,老朽就说些山中奇遇让夫人听听。”项子熙曾说楚娴淑会对通鬼神一事特别有兴趣,这也被他料中了,全吉祥不得不再次佩服项子熙。
“师父,弟子腹痛如绞,想上茅房。”项子熙见全吉祥应付自如,心想无须为全吉祥担心,他不能老待在这里干耗时间,得去勘查户部尚书府的地形,于是弯腰佯装痛苦抱着腹部。
“哎!你这混小子,为师的不是要你别贪嘴吗?”全吉祥听见他要离开,心下有些慌,项子熙约略对她提过,要她进户部尚书府是因为他想入内找一样东西,他没表明是什么东西,她也没多问,仅了解他会随时自她身边离开,前去寻找他所要的东西,这时,她就得自求多福。
为了小惩他丢下她一人,她故意小骂他几句。
“小菊,你还不快带这位小哥去茅房那儿。”楚娴淑一听见逍遥居士的徒弟腹痛,以绣帕掩住口鼻,不掩脸上厌恶之情,若非有求于逍遥居士,她真不愿意让这些下等人进入她的“承花居”。
“快去!快去!若不小心拉在裤子上,岂不是熏臭了夫人娇贵的鼻子。”能光明正大臭骂项子熙的感觉真不错,嘻!
“这位大哥,请随我来。”小菊深怕他真会拉在裤子上,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带着他速速到茅房,免得碍了二夫人的眼,惹得二夫人不高兴。
“谢谢姑娘。”项子熙装作很急切,提着裤子跟在小菊身后匆匆离去,对于全吉祥那点报复的小心思,看在他眼里就像是街头顽童玩的小把戏,并未放在心上。
“呵呵!我那徒儿生性又蠢又懒,让夫人见笑了。”再补上一句,爽快!
“呵,居士,您刚不是提到曾在山中遇到神仙降临一事吗?能跟小女子再多说一点吗?”楚娴淑懒得管逍遥居士的徒儿是否好吃懒做,她只关心她想关心的。
“这是当然,那一日晴空万里……”全吉祥为了绊住楚娴淑,让项子熙有更多时间找他所要寻找的东西,开始滔滔不绝说着编造出来的故事,取信于热衷旁门左道的楚娴淑。
项子熙假意上茅房,与怕脏污恶臭的丫鬟小菊约好等他上好之后,就在茅房附近相见,免得让她闻尽恶臭。而顺利摆脱掉小菊后,他避开往来家仆,以主屋为中心点往四周勘查,将所有建筑、空间与造景能让人藏身的地方一一在脑海中绘制成图。
此举是为了以防万一,倘若不小心被人发现他与全吉祥另怀目的进入户部尚书府,对户部尚书府先有充分的了解,他和全吉祥才有办法全身而退。
且依他估计,田正文不会随便将侵吞的金银财宝放置在容易让人发觉之处,定是隐密藏起。在无法得知藏放处之下,他断然不可能在今日少许的时间寻到,是以今日才会以勘查户部尚书府的地形为主。
他足不沾地掠过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使人无从察觉他的潜入,顶多以为是一阵风掠过。
很快地,项子熙来到仆人居住的屋舍外,正巧迎面走来两名中年家丁与仆妇,项子熙立即藏身到一棵大树之后,不让两人发现。
“老子碰上你这娘儿们就倒楣透顶。”吴富贵气急败坏骂着妻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不过是要你别再赌钱,你瞧咱们都有一把年纪了,甭说享清福,竟然还要到尚书府来为奴为婢,看人脸色过日,你以为咱们会过这样的日子,是谁害的?”想到愈活愈贫苦,万金珠不免感到委屈而哭了起来。
“你这臭娘儿们哭个什么劲?!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旁边唠叨,老子会每赌必输吗?你以为老子喜欢当奴才啊!假如不是你生的好女儿,咱们根本就不必"从乡下逃到京城来。”吴富贵愈说火气愈大。
“我唠叨也是为你好啊!你自己爱赌卖了田地,最后连亲生女儿也给卖了,要不是我帮人洗衣带孩子,你早就饿死在路边了。”万金珠对吴富贵有一肚子的埋怨,她这一辈子可说全葬送在吴富贵手中。
“你还敢说,当初我把湘湘卖到‘怡红院’去,你不也没反对?老子把她卖给金姨娘也是想她在‘怡红院’可以吃香喝辣,总好过跟着咱们三餐不继,而且卖了她,就可以偿还赌债,你说养儿育女为的是啥?不就是让他们好好回报亲恩吗?结果湘湘她是怎么回报咱们的?三年前居然敢从‘怡红院’偷跑,那金姨娘可不是好惹的人物,湘湘跑了,金姨娘上门讨不到人,咱们俩被打得半死,这些事难道你都忘了?幸好老子身子骨强健,能带着你连夜逃跑,否则咱们真会被湘湘那不知好歹的臭丫头给害死!”讲起亲生女儿自“怡红院”逃跑一事,就像是火上加油,让吴富贵气得横眉竖目。
“哎哟!要死了,你小声点,让别人听见是会笑话咱们连亲生女儿都给卖到妓院去的。”万金珠怕被旁人听见,忙捂住丈夫的嘴。
躲在大树后的项子熙无意间听到私密的家务事,没想到这两人将亲生女儿推入火坑,竟无一点悔意,他不禁同情起他们口中那个叫湘湘的姑娘。
“怕什么?!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没人会听见。”吴富贵拉开妻子的手,嘴里念念有词咒骂他那不知好歹的女儿。
“总之卖掉湘湘是你的主意,我没反对是因为你是一家之主,你可别老是将我拖下水。”万金珠不愿担起责任,推给丈夫。
“真是好笑,谁不知你也怕那些债主凶神恶煞找上门,我卖了湘湘解决掉那些债主,你心里不知有多开心。”妻子心里想什么,吴富贵可是清楚得很,他们俩夫妻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好了,别再说了,总之咱们好不容易在这里稳当过日子,你就别再赌了,你再这么赌下去,债主若找上门,咱们可是会被赶出去的。”万金珠可不想再过被人逼债的生活。
“少啰嗦!老子总有一天会赢回大把银子。”吴富贵根本就没把妻子的话放在心上,两人边说边走,渐渐远离项子熙的视线。
待他们俩走了一会儿之后,项子熙自隐身处走出,鄙视两夫妻卑劣的行为。
那个叫湘湘的姑娘倘若知晓她的爹娘对她逃跑一事,非但不感到开心,反而还气她拖累父母,她一定会很伤心。
项子熙感叹之余想到他离开太久,得赶紧回去以免惹人怀疑,立即施展轻功左躲右闪,火速赶回他与小菊所约定的茅房旁的见面地方,两人一同回“承花居”。
一路上小菊不住嘀咕抱怨他去太久,让她等上许久,项子熙则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向她赔罪,兼说明他的肚子有多疼,使小菊对他更加厌恶,更不愿听他在茅房待上许久的理由。
当他们回到“承花居”时,全吉祥早已说得天花乱坠,唬得楚娴淑一愣一愣。
“师父,徒儿回来了。”项子熙扮演着老实可欺的徒弟。
“既然肚子舒坦了,就站在一旁吧。”呼!总算是回来了,她还以为得再撑一阵子。
“是。”项子熙乖乖听从她的吩咐。
“居士,您在这数十年间遇上这许多神奇的事,是不是老天爷特别安排来助你修行?”楚娴淑看都不看他一眼,问着全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