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路翔连下数十道圣旨,砍了数颗与此事相关者的人头,当黎明来临时,随着左右丞相的人头高悬于南门的墙头上,由他俩主掌的宗教不但以谋逆遭到剿灭外,连带的,朝中与他们有关的官员也相继遭到抄家。
同样也在那天,路翔在斐然的建议下,已正式致书于原国皇帝,向原国借兵巩固路国边界。
在延庆宫外找到了神情落?的路翔后,斐然与他一块儿蹲在门揽上,望着远处那座院子里,近来都一直紧闭着的房门。
“想开点,反正那些人头早砍晚砍你都是要砍的,是他们提供了你借口。”他以为路翔介意的是这个。
“朕不后悔杀了他们。”
斐然叹了口气,“放心吧,黄金门的门人,不是可轻易摧折的。”他根本就不敢想像众国得罪黄金门的下场,那个护短的门派……他都想叫那些小国自求多福了。
路翔担忧地看着小院,“但愿如此……”
“我先回国了,详细的两国结盟官方文书,原国会派正式使臣带来。”斐然拍拍他的肩站起身,“在狼宗那批强盗和原国军队抵达前,尽量撑着啊。”
“嗯。”
受了重伤的再莱几日后,顾醒终于打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并在路翔的面前翻身跃上天际,不知去向。
之后数日,路翔断断续续地听闻,国内那些原本由他国扶持的宗教都相继出了事,宗教领袖不是死于非命就是消失无踪,到后来,听说邻边诸国的皇室也死了几个重要人物。
一直枯等在延庆宫外谁都劝不走的路翔,在某日请晨,终于在弥漫的晨雾中,再次睢见顾醒的身影。
“……你做了什么?”路翔几乎有些不认得眼前衣袖上沾着血迹,还披散着长发的男人。
顾醒缓缓抬起头,以往让人总觉得清亮的眼眸,此时在晨曦下看来,好像被朝阳染上了些许殷红。
“其实,杀生也不是挺难的。”
路翔听了大惊失色,“你不想回天上成仙了?”
“不想。”若是人都没有了,那他还当什么神仙?她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仙师……”
“知道许愿是怎么回事吗?”顾醒从不曾觉得自己旱如此的清醒,“你渴盼希望,所以得为希望付出代价。”
在他还未认识再莱以前,他的生命就像一片荒芜的沙潢,他对神仙不存冀望,更对凡人感到失望,生命只是一片空虚和饥渴。
直到看见了再莱,直到他死去又在人间再次遇上了她,他不再觉得时间漫长无边,看着再莱单纯的笑靥,他可以开心上很久很久……
当再莱的鲜血染湿了他双手时,他才明白,其实他也和寻常的凡人一样,也是有着私愿的。
只是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当他凝望着深渊,又怎知,深渊何尝不正凝视着他?他不能只一心想要达成所愿,而不肯去付出什么。
许过愿的路翔深以为然,“正因如此,所以朕为路国付出了合理的代价。”
“用你的幸福来换?”他当初可没想到,这小子为了他的国家,居然不惜重出这种代价。
路翔一点也不可惜,反倒笑得很开朗。
“一个人的幸福,与所有人的幸福相比,何者重、何者轻?”早在他登基的那一日起,他就做好了要为路国百姓奉献一切的觉悟了。
因为性子懒,所以顾醒很懒得告诉他,其实他命好得很,他这看似大无畏的牺牲……其实,根本占不上他命中的福分半点,他有的是本钱。
“待我实现你的愿望后,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
“放我自由。”
“一言为定。”
微冷的晨风中,早起的宫人已在宫内四处走动,袅袅的攸烟扶摇上天,在顾醒欲去看看再莱时,路翔叫住他。
“仙师,日后小莱该怎么办?你知道黄金门是不会让你带走她的。”透过这次的事件,路翔算是看清楚再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也知性子顽固的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事在人为。”
“你是天上的仙龟。”
顾醒回以一笑,“已经很像个人了。”
寝房内,伤势已被治前太半的再莱,因仙术的关系仍沉沉睡着,顾醒在净过身换过衣裳后来到她的床边,低首看着她颈间里着厚厚纱巾。
半晌,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印下虔心的一吻。
“好好睡吧,我的小姑娘……”
斐然口中可出租的狼宗武士,在斐然的要求下,日夜兼程赶路多日后,终于抵达了路国。
领队的木木西带着阿提拉,派了大半的人手去前线一解赤水的燃眉之鱼,而另一栊人,则是带着文件入京准备与路翔交易。
特意率官员等在京外迎接他们的路翔,所等到的,是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狼宗武士,而其中某个人的牙,还白得特别耀眼。
阿提拉咧大了笑脸,“听说你们很会种树?”
再莱长长一觉醒来,便发觉身上的伤况已好得差不多了,想不通的她找来宫人一问,这才知道,她这一睡,就足足睡去了半个月,而精通医术的顾醒早就趁此机会,把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都一并给治妥了。
后来,她听到顾醒告诉她,以往只住着他俩的延庆宫,前阵子住进了一大票远自狼宗而来的武士,目前他们正早出晚归地在帮赤水训练新整合的六安皇军,还拨出了一安士级中高阶的武者们在路国边境巡逻。
至于与强盗没什么两样的狼宗,为何会这么帮路国?
答案很简单。
“种树?”再莱觉得这年头玄幻的事情是愈来愈多了。
顾醒点点头,“狼宗的宗主去人育有两名幼子,因她希望能让孩子们在森林中玩耍,所以狼宗宗主便成全夫人的愿望,派武士支持路国,好换取路国会植树的衣夫,去连棵树都种不起来的狼宗种树。”
“……种得活吗?”不是听人说,北方的狼宗因为气候的?故,自古以来就只长得出牧草而已?
顾醒自信满满地表示,“有我的法力加持,哪有种不活的道理?”
偏偏再莱却一点面子也不给,黑白分明的大眼依旧写满质疑。
“好吧……要是到时还是种不起来,我再叫白十一去种。”他毫不犹豫点名在来到人间后,都已快被他钏练出十八般武艺的五寸丁。
“大叔能行?”
“应该行吧,他在十二童天当了数百年的药园童子,也没听他种死什么过。”
近来被顾醒派去当熬药童子,专门负责再莱一人汤药的白其人,在将汤药端进来时正好听见了最后几句,他当下将托盘往花桌上一放,迈着小短腿冲过来大声抗议。
“小顾,你欺负人!”
顾醒凉凉剌他一句,“你是人?”
无言地看着白十一又再次沮丧地垂着肩头离开,再莱怎么也想不通,白大叔干嘛经常就跑来这让顾醒用言语蹂躏个一回?好像几天不剌澈他一下,他就觉得人生特别不痛快似的。
“别以为他可怜就同情他,他最爱做的事就是凑热闹,其实他乐意得很。”顾醒搂过她,不等她逃跑就将大碗的汤药挪至她的面前。
视喝药为畏途的再莱白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地道。
“我、我已经好了……”
“好不好由我说了算。”他犹在记恨她一声不响就溜去边界的事。
“不喝不喝了啦”
“喝不喝也是由我说了算。”顾脑星直接舀起一匙喂至她嘴边,“听话。”看她下回还敢不敢不说一声就跑?
一句听话,砸得好孩子再莱什么抗议也吐不出口,只能含着眼泪,在他的监督下,把那一太碗苦死人的汤药喝个精光。
顾醒再多照顾她几日后,就被忙得分不开身的路翔给拖去议事了,接手照顾她的太公主路露,很快即明白了,为何事前顾醒会说她只能由他一人来照顾的原因。
淬月宫近来总是热闹非凡,尤其是到了再莱喝药的时辰。
再次追人追得气喘吁吁的路露,两手叉着腰,站在树下气呼呼地对上面嚷着。
“你跑,你再跑……下来!别以为爬得高我就逮不着你了!”
“小莱!你是猴子吗?不许在树上跳来跳去,你的伤还没好当心摔下来!”
“再小莱!这都一下午了,你当你是鸟儿在上面塔窝筑巢啊?你下来,我保证这回我绝对不骂你!”
再莱拨开已被秋色染红的树稍,探出一张无辜的小脸往下看。
“你骗人。”这种谎话连小孩子都不会信。
路露气岔地挽起衣袖,“我就不信我收抬不了你这只皮猴子……”
“公王,您冷静点!”大批参与围堵工程的宫女,纷纷阻止路露也要跟着爬树的举动。
就在路露气得想派羽林军将她逮捕下树时,收到消息的顾醒,站在她们身后轻轻说了一句
“下来。”
原本还赖在树稍上的某只齐天大圣,闻言马上乖乖爬下树,路露见机不可失,立即把还在小炉上温着的汤药奉上,再莱皱着眉,扭过头在顾醒的身后躲着不肯喝,可转眼顾醒就以一句话摆平她。
“别浪费了,药凉了还得再煎一副,听话。”
路露恨恨地瞪着仰首亳迈灌药的再莱,仙师的一句话比她说破了嘴皮子都还管用……能不能别这么刺激人?
一把药喝完,再莱就苦得两手捂着嘴直在原地团团乱转,顾醒将准备好的糖粒塞进她的嘴里,把这只又皮了一整日的小猴子给接回延庆宫去。
“成天蹦来蹦去,伤口都不想好了?”他边帮她挑去掌心上的木刺,边给她掌心的伤口重新抹药。
“待在屋子里很闷……”这点伤对她来说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他们大惊小怪。
顾醒简直重这个好动分子没辙,“你现下是伤员,本就不该出去见风,更别说你还窜上跳下的,这几日先安分点吧。”
再莱不语地转头看向躲在窗外的那抹纤影,而那道影子的主人,在确定她已经上过药后就悄悄走了。
“因为赤水的事,路露很感撤你,她是关心你所以才会凶你。”他也没想到,再莱居然能将一向强势高贵的路露给气成那副德行,什么公主的仪态统统都甩一边去了。
“我知道。”
他在她额上弹了一记,“知道下回就主动把药喝了,省得她一天到晚来找我搬救兵。”
“喔……”她敷衍地应着。
顾醒光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也知道她八成又是左耳进右耳出。近来这小妮子为逃避喝药是愈来愈阳泰阴违了,偏偏她只要摆出一副无辜样,他又会心软得一塌糊涂,就连半分挣扎的余地也没地摇摇头,她之所以会日渐无法无天,好像,就是被他给惯出来的。
真是自作孽。
之后再莱又被路露派人给拎过去淬月宫,将她喂饱还把她洗刷了个干净后,这才把她送回来给等着她回巢的仙师大人。
而顾醒在她回来后,随即将洗得香喷喷的她搂进怀里,替她揉着吃得过饱的小肚子,再莱享受地眯着眼,此时卖乖的模样,让人根本想不起,她就是让路露和一大票宫女最近常累趴的主因。
他的指尖抚过她刚拆了纱巾的颈间,红肿的伤疱依旧显眼刺目,看得他好生不舍,一想到那日她是多么不要命的替他挡刀,他便有些恨起她固执的性子。
这个小呆瓜,说过要保护他,还真是保护得连把命豁出去也都可以,全然不懂得审时度势,更不管他是否能够自保,就只因为,她说到,就要做到。
他叹口气,“早点把伤养好来吧,你这样,我看着心疼。”
“……心疼?”她眨眨眼,仰起小脸看着他。
顾醒流连的目光巡曳过她美好的眉眼、粉色的面颊,还有水润的嫣唇,他执起她还裹着纱巾的右手,仔细地亲吻着她的每根指尖。
“路翔的心装着他的国家,我的心,只装着我的小姑娘。”
第6章(2)
再莱闻言,愣愣地看着他好久好久,直到她终于想明白他说了些什么时,这才红了脸。
他却拿出匀魂摄魄的笑容一径地匀引她,直到她的脸红得不能再红,他才慢条斯理地拉过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脑中乱哄哄的再莱,不知该怎么去形容落在她额上的吻触,只觉得它像丛小火苗,一路自她的额际滑至她的眉心,再跳跃似地点点她的鼻梢,不多作停留地继续往下滑,在被此交融的气息中,缓缓停留在她的唇上。
原本入秋就该凋谢的兰花,在这一夜,似要展现最后一番妍丽的风姿,在寝房的一角招展怒放,再莱在一片昏沉之际,只记得,唇上的温度很暖,而花儿,则开得特别香。
第二日清早,当顾醒把再莱送去淬月宫之后,路露便杵坐在再莱的面前,以指轻戬着她的面颊,看她持续着魂游天外天的状态。
“小莱?”明明咋晚送回去前还好端端的呀,一晚不见而已,他们家的仙师是把这孩子怎么了?
─大早就被某仙龟亲醒的再莱,紧攒着两眉拉着她的衣袖,迟疑地启口。“露姊姊……”
“嗯?”
再莱也不知该问些什么,满腹紊乱心思的她,视线恰巧地落在路露手边还没绣完的嫁衣上。
“你为什么要嫁人?”
“当然是为了要和赤水永远在一起。”还用问?
再莱有些迷惑,“一定要嫁人才能在一起?”
“成亲只是一种手段,但它也是人生由的一个历程。”路露拈起绣针,边绣边对她解释,“对我来说,唯有把两人确实绑在一块儿了,我才能安心。”
绑在一块儿?
“小莱?”路露推推坐在椅上,两手抱着膝盖,又一副心神不知飞哪儿去的她。
她郑重宣布,“我今天要发呆。”
“呆吧。”只要她别又去爬树找所有人的麻烦,做什么都行。
当再莱再次回过神来时,顾醒正抱着心神显然不在躯壳里的她往延庆宫走,一整日都把所有精神放在发呆上头的她,自然不知,路露趁着她发呆那当头,替从来不重视仪表的她上了点妆、梳了个时下正时兴的发型,还把她一身方便行动的短打衣衫,给换成了轻飘又柔媚的纱裳。
傍晚时分的西风不再是有些凉而已,一身美观却不保暧的纱裳,让她打了个寒颤。
“怎了?”
“有点冷……”她两手环住他的颈顶,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也是,这身衣裳美虽美矣,却不怎么保暧……明儿个我叫路露替你准备些暧和的棉裳,顺便再制些皮手过冬时好穿。”难得见她如此艳光四射,顾醒打心底觉得,把她托给同是女人的路霹真是再正确不过。
“不必那么麻烦。”衣裳能穿就行,她不讲究。
回到宫内的院子里后,他将她置在和暧的屋内,再三瞧了她娇俏的模样,舍不得地将这景象牢记在脑海后,去替她取来较厚实的棉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