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白怎么了?”看见那倒地的女孩,爱莉匆匆上前。
“她没事,只是昏倒了。”霍香把手电筒给了大卫。
“所以,威尔是猎人?”大卫问。
“不是。”她摇头。
“但我以为你和爱莉说,我们之间有猎人。”大卫困惑的说。
“我说谎。”她眼也不眨的说:“我得确定你们之间没有猎人,而且我必须让那些猎人以为你们已经死了,他们才不会继续追杀你们。”
爱莉和大卫闻言,傻眼看着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酒吧里那两个猎人是男的,我是女的吧?”爱莉不安的道:“就算经过火烧,戴着我的手表和大卫的眼镜,也不可能让那个男人变成女的。”
“这不是CSI犯罪现场,那些猎人也不是法医,不会检查那么仔细。”她告诉他们:“你是检查官,所以才会想到去查看尸体,他们不是,他们需要的是活的猎物,死了的就没有意义了。”
见她说完转身,一副要离开的模样,爱莉紧张的问。
“你要去哪里?”
“去带威尔过来。”
她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暗的坑道里。
那个黑人足球员不是个笨蛋。
霍香回到那里时,发现他清醒过来之后,很安静的继续吊在那里装尸体。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看见那些受到了刺激之后,试图捜寻更多猎物的猎人们还在街上大乱斗。那间酒吧仍在燃烧,枪声时不时的就会在街上响起。
她悄无声息的再次回到那屋子里。
看到她,他鼻翼歙张,一副想将她掐死的模样,直到他看见她拖了另一具尸体进门。那也是个黑人,体型和他差不多,只是那张脸被打烂了。
她爬上了梁架,把他放了下来,边开口道:“脱掉你的衣服和他交换,帮我把他吊起来。”
威尔闻言一怔,但这次他没有和她争辩,他一落地就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和那个倒霉的家伙交换,再帮她一起把那尸体重新吊起来。
当她示意他跟她走时,他二话不说,立刻拖着伤脚跟上。
那女人带着他进了矿坑,找到了其他三个人,他松了口气,在爱莉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外面那些猎人,以为你们都已经死了,他们不会再追杀你们。”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不是真的希望我们反过来成为猎人?”
“不是。”她看着眼前的四个人,道:“你们只是普通人,不可能打赢他们的。”大卫看着她,说:“你知道我们待在这里,迟早也会饿死吧?”
“你们不会饿死的。”她淡淡的说:“游戏很快就会结束,等游戏结束,会有人来找你们。”
“谁?”爱莉问。
“红眼意外调查公司。”
“红眼意外调查公司?”威尔拧起眉。
“一间专门调查意外的公司,他们追查这游戏很久了。”
“所以,你是红眼的人?”大卫问。她是吗?
她想了一下,道:“我是他们雇请的人。”
“那间公司的人知道你在这里?”爱莉双眼亮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还不知道。”她眼也不眨的照武哥的交代说着谎,一边把刚刚去找威尔时,从死去猎人的身上拿来的枪与匕首,分别交给爱莉和大卫、威尔,却在他们眼里看见不安,她只好再次开口安抚:“不过等游戏结束之后,他们就会知道了。”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游戏结束了,那让威尔忍不住追问:“你怎么知道游戏很快就会结束?”
“因为我会让它结束。”她的话,让所有人又一愣。
他们都记得,这女人说过,结束游戏的方式只有一种,猎物或猎人全数死亡。那些猎人以为所有的猎物都死了。
除了她。
她是这场游戏里的最后一名猎物,可她却平静得彷佛在说等一下要去吃晚餐,但不知为何,无论大卫、爱莉或威尔,都清楚晓得,这女人是说真的。她会让它结束。
“待在这里,保持安静。”她说着,然后再一次的转身。
“等等。”威尔开口叫住她,把刚刚她给的枪举起来:“如果你要结束这场游戏,你应该要把这些带上。”
“把这支也带上。”爱莉说着,也举起她的枪。
“我们这里不需要那么多武器。”大卫说。
他们的话,让她停下脚步,她回头看着那个黑人、红发女和老绅士,然后扬起了嘴角。
“谢谢,你们人真好。”
她轻声说着,却没有伸手去拿,下一秒,她转身消失在黑暗里,甚至没有留下脚步声。
第4章(1)
男人搭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飞越了大半个地球。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中,他思绪莫名纷乱,即便闭上双眼,仍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身影。他清楚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那时,也是在一艘船上,一艘巨大的货船。他踹开了一扇门。
那扇门里,有个女人。
陌生的女人睡在白色房间的地板上,穿着简单的黑色背心和短裤,即便他是用暴力踹开了那扇门,她瘀青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慌、没有恐惧、没有释然、开心,或丁点喜悦。
她只是坐起身,看着他,一脸平静。
“快起来,这里要爆炸了。”他说。
她没有动,仍待在原地,然后她抬起了她的手,他才发现她的双手被手铐铐了起来,她的双脚也有脚铐,那两副铐具之间,还用一条铁链连在一起,那条铁链一路延伸出去,被人焊死在她身后的钢板墙上。
他一愣,匆匆上前,发现铐住她手脚的鋳具上没有锁孔,让他忍不住暗自咒骂一声,抬头看她:“这是电子锁?”
“是。”
“怎么开?”
“这是声控的。”她眼也不眨的说:“需要特定人士的声音才能打开。”闻言,他心头一寒。
这里的人不是跑了就是死了,他和肯恩、阿磊、阿峰冒险闯进来,是因为资料显示有许多人被关在这里。他找到这女人之前,已经放走了其他人,他本以为搞定了全部,他本来已经要走了,然后他看到了这扇门。看着她木然的黑眸,这一秒,他知道她认为自己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蓦地,耳机里传来屠震催促的声音。
“阿万,你在哪里?这地方快爆炸了,你必须快点出来!”
“我在走廊最后面,有个人质在这里,她被链住了,是电子锁。”他冷静的说着:“我需要你把这道锁打开。”
就在这时,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传来,整个房间猛地一震,他的耳机发出刺耳的噪音,他飞快把它摘了下来,知道那爆炸已经让通讯中断。
更糟的是,爆炸声没有因此停下来,它们接二连三,而且越来越近,下一秒,地板开始倾斜。
“你走吧。”眼前的女人看着他,用一种平静得教人生气的口吻说:“你不需要救我,我不是人质,况且你不可能打开这道锁——”
他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转身跑开,但他没有走远,他在门外找到刚刚看见的消防箱,他一脚踹破了它,取出里面的斧头,再飞奔回那个房间。
当他再次出现,他可以看到她波澜不兴的眼里,浮现一丝惊讶。
他没浪费时间和她废话,一进门,二话不说就用力将斧头砸向那焊着铁链的钢板。
整个房间因为爆炸而晃动着,在那天摇地动之中,他狠狠的挥动着斧头,直到那块钢板开始松动,他改用撬的,将斧头卡在上面,再用力猛踹。
经过他数次的暴力袭击,那块焊着铁链的钢板终于从墙上松脱。
他一斧头砍断钢板后头那些控制她手脚铐具的电线,失去了电力,控制铐具的磁性也因此消失,铐具应声掉落在地。
他回过头,看见她呆站在原地愣看着他,他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跑。
走廊上四处都窜出火舌,爆炸像恶魔一样的追在两人身后,地板倾斜得更加严重,他带着她一路往上跑,一边捜寻脑海里的地图快速寻找最近的出路,但另一场爆炸堵住了最后一个出口,看着那燃烧起来的铁梯,他咒骂出声,然后那个女人反手抓住了他。
“那里。”
他回头时,看见她指着另一边,告诉他。
“有一个维修人员走的铁梯。”
漫天火光中,他什么也没看到,但当她转身飞奔,他眼也不眨的就跟着她跑。
让他惊讶的是她的速度很快,而且非常镇定,即便已经浓烟密布,火舌处处,她却仍正确的找到了那座铁梯,然后像猴子一样开始往上爬,他快速的跟在她身后,好不容易爬到了顶,另一次爆炸却让她失去了平衡往下摔跌,他及时抓住了她。
再一次的,她惊讶的看着他。他将她拉了起来。
地板倾斜得更加厉害,他可以听到可怕的水声传来,他抓着她继续往出口跑去,当天光乍现,身后再次传来一声巨响,惊觉不妙,他将那女人抓在怀中,下一秒,两人一起被往前轰了出去,掉到了海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失去了意识,松开了手,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人海中,正和一堆铁块、杂物一起往海底下沉。
他可以看到不远处那艘冒着火光也在下沉的货轮,可以看见自己无力的双手,看见阳光穿透海面,在水里闪烁。
他试图移动自己的手脚,但它们不怎么配合,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她。
那个女人像美人鱼一样,在深蓝的大海中,迅速的下潜,朝他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上游,将他拉出了海面。
韩武麒驶着快艇飞速靠近,阿磊和阿峰伸手把他和她一起从海里捞了来。
他在那艘快艇上,吐出满腹的海水,当他终于能好好坐下来时,看见那浑身湿透的小女人包着肯恩给她的毛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艘下沉的货轮。
“嘿,你还好吗?”
她将视线拉了回来,脸上还是没有任何情绪,没有释然,没有庆幸,也没有震惊和饱受惊吓的麻木,她的手没有发抖,瞳孔不曾收缩。
她就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看起来平静得有点吓人。
这不是一般人逃出生天会有的反应,一般人也不会被人用手铐脚链锁起来。
海风吹拂着她湿透的发和仍在滴水的小脸,她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受了伤,缓缓渗出了血水。
没有想,他抓起一旁椅子下的医药箱,拿出棉片和双氧水替她消毒止血,她再次一愣,但没有多说什么。当他为她的额头贴上绷带时,忍不住问。
“你叫什么名字?”
她用那双平静的黑眸看着他,半晌,才开口吐出两个字。
“霍香。”
失火下沉的货轮,再次传来可怕的巨响,他转头看去,看见它断成了两半,爆炸声又起,熊熊的火光和浓烟往上窜升。
快艇在韩武麒的控制下,继续在海上奔驰,远离了那艘沉没的货轮。
“你为什么被关在那艘船上?”
她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沉默的再次看向那艘货轮。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开了口。
“我被关在那里,是因为我杀了暗影的首领。”
他一愣,却见她将头转了回来,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
“我是他们之一,我是被暗影训练出来的杀手。”
那是一个被称为暗影的杀手集团,专门从事暗杀。
只要有钱,暗影什么案子都接,无所谓是非黑白、不管公理正义。
暗影从世界各地挑选有才能的孩子,将那些孩子绑走,他们利用药物和催眠把那些孩子洗脑,用各种残忍但快速的方式训练再加以淘汰,将他们塑造成冷血无情的杀人工具。
霍香也是其中一名,事实上,她是最顶尖的。
红眼的人本来还在想,为何如此简单容易的就能攻破那世界知名的杀手集团,事后屠震才从暗影那艘沉没的货船里窃取下载出来的电脑资料中发现,是因为她。
她是个杀手,暗影集团之中最好的一个。
但是,为了没有人知道的原因,她突然叛变,杀掉了那个集团的首领,造成分裂的两方人马为了夺权而内斗,才使红眼的人有了机会,毁掉了那个杀手集团。
当他们回到红眼,身为医生的阿南帮她检査伤势,才发现她全身上下有多处骨折,背部和腹部有大片瘀青,体内还有内出血,但她从头到尾没叫痛过。
她只是安静、乖巧的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样。
暗影杀手集团里的人,大部分都被洗脑了,他们不认为杀人是错误的,他们没有良心,没有感情,认定效忠首领暗影是生存的唯一要件。
他们不能也无法背叛那个教育他们、训练他们的人,那个发展出这套杀手系统的男人。
“为什么?”
看着那个满身是伤,却无比安静的女人,他记得自己忍不住走过去,开口问。她眨了眨眼,然后领悟过来,张嘴吐出了一句话。
“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那双黑眸依然没有太多情绪,但她的声音缓慢而沙哑。
“霍香,是一种药草,可以化湿、解暑、止呕,所以我妈替我取名叫霍香。”她穿着阿南给她的病人袍,坐在那张病床上,看着他,告诉他。
“霍香,不是杀手的名字。”
他震慑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时无言。
他看过她的资料,她被绑架时才七岁,他很难想像,经过了那么多年,这个女人还能记得七岁时母亲告诉她的话。
但她记得,她想了起来。
“我不是杀手,我是霍香。”
她语音平缓的说着,伤痕累累的双手交握在身前,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一双黑眸眨也不眨,但她说的话,她当时没有表情的表情,他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
后来,他离开了红眼,自己到伦敦开业。
几个月后,在一个茫茫的雨夜,她突然出现在他门口。
她没有敲门,就那样站在雨中,在船屋旁的河岸上,像一抹幽魂那般。
他从舷窗里可以看到她,看见船屋的灯映照在她脸上,看见她从嘴里吐出的气息都变成了氤氲的白烟。那一夜,很冷。
她在那里站了一整个晚上,那张脸、那双眼,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可他却清楚感觉到她散发出来的痛苦与无助。
他迟疑着、犹豫着,隔窗看着她,等她自动放弃,等她走。她没有。
雨一直下,他开了门。
她需要工作,他给了她一个工作。他从来没有问她为什么离开红眼。
他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她无法过正常的生活,也没办法和人正常相处,更不可能在红眼或耿叔他们那里找到归属感。
她在那温馨热闹的大家庭里格格不入,不是那些人不愿意接纳她,是她已经失去了人类应该有的正常反应与情绪。
要成为暗影的杀手,必须冷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