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双眸扫向站在办公桌旁的安仲明,他冷冷的开口,「你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上礼拜四,去签合约的路上碰巧遇到的。」
萨森·莫特森视线回到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子,跟记忆中那张倔强且忧愁的小脸有些许的差异,似乎快乐很多。
原来她是带着坚定的决心离开他的世界,走得那么坚决且不留痕迹,让他一个人在回忆中载浮载沉。
他以为她会很乐意与他共度接下来的每一天,但当她毫不犹豫的离去时,他才发现一切是他想得太美好。
安仲明曾告诉他,他太轻忽一个女人的决心有多强烈,若是让她伤透了心,要让她回头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当他自以为是的提出将交易延续下去,她激烈的反抗与拒绝,确实有让他大男人的心态被看扁,于是他霸道的不愿听她的话,态意的欺侮她,甚至不曾对她说过一句温情的话。
她的离去对他造成不小的震撼,曾经以为在丽莎背叛他以后,不会再为任何女人跳动的心,竟然自有意识似的,一再渴望花彩玺的归来。
这也是第一次,他期待着已经离去的女人能够再回头。
「我看到花小姐好像过得很开心,她现在住在乡下,跟一位老奶奶住在一起,每天都在老奶奶开的毛线专卖店里帮忙,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
安仲明偷偷瞧了眼老板神色复杂的脸庞,忍不住碎碎念了几句,暗示他最好放过花彩玺,别再去纠缠人家。
唉!他的心态也真矛盾,明明是他把花彩玺这些年来的资料挖出来给老板,为的就是能够有假期可以跟他的宝贝结婚,但心底却又对花彩玺有浓浓的歉疚。
其实当初他听到老板跟花彩玺有一腿时,他也吓了一跳,以为花彩玺也是拜金的女人,但在她悄悄离去以后,他才从喝醉酒的老板嘴里得知,她竟然是为了守护双亲留给她的房子,不得不委屈自己成为老板的情妇。
其实他还满不齿老板利用恶势力在花家的银行贷款上动手脚,从中作梗,硬是把花彩玺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来向他求救,没想到他竟然对一名柔弱无助的女子开口要她当他的情妇来还债。
跟在萨森·莫特森身边这么多年,安仲明还会不懂他的行事风格吗?
明明对花彩玺有那么一丝好感,才会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她,却老是沉浸在被丽莎背叛的阴影中,以为所有女人都跟她一样淫乱贪婪又爱钱,才会对花彩玺那么恶劣。
现在好了,把花彩玺逼得离开,不想跟他这个喜欢用钱砸女人的烂男人纠缠在一起,搞到最后还不只是他一个人不好过而已,还整日虐待他们这些可怜的员工来发泄情绪。
「老板,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花小姐?」安仲明观察老板良久,才开口问。
萨森·莫特森深深的凝望着照片中的那抹笑靥,蓝眸泛起一阵温暖的笑意,想也不想的回答。
「喜欢……」他真的喜欢那个第一眼就教他迷失魂魄的女人,令他变得卑劣,即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
在被回忆啃噬得几乎要心灰意冷时,他终于……找到她了。
「那……那个喜欢,是不是已经越滚越大了,不再只有一点点?」安仲明暗暗吹了声口哨,努力挖掘老板的心思。
「是。」
只有那份纯真无邪的喜欢,被融入更多的七情六欲,当他会为一名女人牵挂的时候,他已经掉进爱情的漩涡中。
他爱她,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温柔、她的倔强、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已经深深的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而他也不想忘记她的点点滴滴。
这是爱上一个女人才会有的,不是吗?
知道她过得很好,他心底竟升起一股酸涩,因为他过去的浪荡与恶劣,让她受伤逃避,对他没有半点的情意,甚至狠心的不让他知道她在哪里。
没有他,她过得好极了!
这个认知,让他承受不住心痛的跌坐在椅子上。
脑海闪过多年前的片段,那个曾经说要跟他白头到老的女人,竟用着一张贪婪市侩的嘴脸告诉他,她要去追求更多金的男人。
他心碎的愤吼为什么,却得到她一句又一句残忍的嘲笑与讥讽——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T恤、牛仔裤,还有球鞋?跟你交往这么多年,连一个珠宝首饰都没有买给我过,你这么穷,我才不想跟你结婚呢!
你看看我手上戴的这个戒指,杰克说这是Tiffany本季限量款的,价值不菲呢!
你从来都不碰我,我也有我的生理需求,你以为我是修女吗?每次要跟你做爱,你老是拿什么尊重我的话当借口,听了就很不爽!所以我只能私底下与杰克偷偷在一起,每次他都把我弄得好舒服,不像你都只顾着读书打上,一点都不顾虑我的感受!
像你这么穷,又这么死板的男人,我才不可能嫁给你呢!
那一句又一句的冷嘲热讽,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感情狠狠撕碎,从此之后,他不再相信女人,也不愿再当绅士。
他开始放纵自己,女人玩过一个又一个,撒钱的程度令人咋舌,从不曾交付过真心,放荡的程度令双亲感到惊恐,以为他是不是被下了诅咒,不然怎么会一夕之间变了个人?
每当他想起那晚丽莎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对女人都是贪婪yin荡的生物这个认知就更加根深柢固,心头的伤痕就更痛上几分。
当他在香港遇见花彩玺时,那惊为天人的独特气质与娇美的容颜,让他毫不犹豫的采取手段,想得到她的决心强烈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她高傲的拒绝不仅没有打消他想要她的念头,甚至在台湾再一次相遇时,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上帝安排让她掉进他编织的情欲陷阱里。
于是他恶劣的耍了点手段,逼她不得不来向他低头,让他能恣意的欺侮她,狂放的占有她,残忍的剥除她浑身傲骨,就是想逼她对他心甘情愿的服从。
但他却没有想到,那初见她时的悸动,竟已经在他心底埋下感情的种子。
当那颗名为爱情的种子悄悄的发芽时,他对她做了什么?他竟以为她的屈服可以让他的大男人心态获得满足。
于是他笑着对她说出一句又一句伤人的话,每当她咬唇倔强的不愿让泪水滴落时,他竟变态的感到一丝丝的快意。
然而在得到快意以后,其实更多的是茫然与孤寂。
折磨她,欺侮她,蹂躏她的身子,残酷的拆下她的自尊践踏于地……这些,就是他对她所做的一切。
是他将她逼到绝境,自以为是的朝她伸出救援的手,实则是将她推向另一个地狱。
她会激烈的抗拒他,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她愤恨的瞪视,那曾经与世无争,为了守护双亲的梦想而咬牙承受他给予一切难关的单纯女人,竟被他的自以为是践踏到只剩下难堪的泪水。
如今,她在她的世界里生活得那么好,笑容美好得连他都不忍去打扰,那么……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除去因她而起的痛楚?
是强势霸道的入侵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生活?抑或是就这样让她快乐的生活在属于她的世界里?
萨森·莫特森越来越迷惘了。
第9章(1)
在偏僻的桃花村里,许多老人家活到这把年纪,可从来没有看过黑到发亮的轿车开来村子里过。
从那辆黑色轿车开进桃花村,就有一堆老人家瞪大老眼,看着它开进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头,仔细一瞧,那条巷子不就是往金奶奶开的毛线专卖店的路?
车子在距离毛线专卖店约五十公尺处停下,西装笔挺的男人下了车,藏在黑色墨镜下的蓝眸凝望着陈旧的招牌上的五个大字。
毛线专卖店。
安仲明说的就是这里吧?
萨森·莫特森神色复杂的望着不远处坐在矮凳上的几名老人家,他们各个都拿着一双好奇的老眼瞧着他,对他这个穿着一袭黑色西装的外来人似乎带点戒心。
「那个人是谁家的亲戚,怎么一直往我们这里看?」
「老张,是你的亲戚吗?我觉得他一直在看你呢!」
「才不是我,我根本不认识开黑头轿车的有钱人啦!我觉得他好像是在看阿金。」
背对着他们口中的那个不知是谁家亲戚的男人,金奶奶这才停下打毛衣的动作,缓慢的挪动身体,推了推老花眼,看了眼站得笔直的男子。
「我不认识他。」金奶奶摇摇头,转过身子继续打着毛衣。天气越来越冷,气象报告说有寒流要来,她想打件毛衣给小玺穿。
既然老板都说不认识,几个老人家就没有人继续猜下去,大伙儿又把注意力放在手边的工作。
虽然听不清楚老人们在说些什么,但萨森·莫特森大略也猜得出来他们在讨论自己,于是他迈步往毛线专卖店走去,蓝眸往店里头望去,并没有看到思念的人儿。
于是他淡淡的朝老人们问:「请问花彩玺在吗?」视线仍停留在店里。
他有强烈的预感,让他相思欲狂的女人,就在这里。
老人们听到是来找小玺的,纷纷停下手边的工作,再一次拿好奇的眼神看着男人。
「你速谁?找小玺有什么速?」操着一口台湾国语的李阿公问,觉得眼前这男人不太好相处,会不会是来找小玺的麻烦?
萨森,莫特森听到李阿公的台湾国语,忍不住拧眉,因为他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
「阿你怎么不收话?」李阿公也拧起白眉,觉得这年轻人越看越奇怪,于是也站起身,眉目凝聚着戒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要找花彩玺。」萨森,莫特森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老人的距离,并不想惹是生非。
「小玺去办点事情,可能要一阵子才会回来。」金奶奶拉住李阿公,暗示他别太激动,并对着陌生男人说道。
金奶奶算是小镇上少数几个会说国语的老人,因为去世的丈夫是抗战结束后来到台湾的军人,久而久之也会说一口标准的国语。
「是吗……」失落顿时袭上心头,萨森,莫特森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然而当他一转身,那张几乎日日折磨他的容颜,瞬间映入眼帘,蓝眸顿时瞠大,染上欣喜的神色。
花彩玺就站在不远处,怔怔的望着朝自己绽放笑容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她连作梦梦到他都会落泪,不管她多努力将他推出心房,他的影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死缠烂打,不让她轻易的遗忘……
为什么他会来?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可以对她露出那么自然且真诚的笑?
「好久不见。」压抑着心底不断窜升的震撼,萨森·莫特森来到她身前,垂放在两旁的手掌,正隐隐约约的颤抖着。
是因为太渴望见到她吗?所以他才会难以抑制内心深处的震撼而颤抖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花彩玺僵硬的扯开一抹笑,就连说话都不自然。
即使隔了三年,再一次见到他,他依然是记忆中那个英姿焕发、充满魅力的男人。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对他的感觉已经分不清是怨、是爱?即使想要逃,但她告诉自己,绝不能在他面前泄漏任何一丝胆怯。
他的出现,提醒了她四年前为了一千万而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来找你。」他迷恋的望着她被冷风吹得发红的小脸,也只有在墨镜的遮掩下,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看她。
他的话让她心头一颤,花彩玺掩去眼底的慌乱,强迫自己用平常心面对他。
「是吗……莫特森先生,你该不会是来找我叙旧的吧?」她笑了笑,却不知道故作自然的动作反而更僵硬。「你不是大忙人吗?怎么会有空来?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萨森·莫特森望着她不安的神情,明明已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却依然强装镇定的面对他。
他的出现,竟造成她心里的负担。
他因为这个发现而泛着浅浅的苦笑。
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开车来到这乡下地方找当初走得无声无息的女人?
因为当他发现内心深处那份渴望与她相爱的念头越来越大,大到一发不可收拾时,除了找到她来解除这种不安定感以外,他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他很想见她,所以他来了。
当他知道她过得很好时,他曾经犹豫是否该擅自出现在她的世界,因为他可以猜测到她不会轻易的接受他,更不可能轻易的原谅他当初所做的一切。
但冲动还是战胜理性,他选择顺着自己心底的渴望,来到她眼前。
「来这里,是因为我想你。」
低沉而饱含着浓烈的思念,他没有说谎,也不想掩饰些什么,清清楚楚的说出这三年来的想念。
萨森·莫特森跨步上前,长臂一伸,将她拥入怀。
「回到我身边,好吗?」
花彩玺伪装的无所谓在他说出的一句思念后,彻底消失。
那一年来承受的委屈、难堪,曾经让她流掉多少泪水,让她痛苦到想消失掉,然而当她想起母亲千叮万嘱要她好好活下去的话,那些羞辱对她而言,反而变成了一种促使她勇敢活下去的动力。
因为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花彩玺呀!
「你是想念我的身体吧?」她露出讽刺的笑,语气变得尖锐,伸手推开他。「可是我早就从良了呀!我现在比较喜欢当良家妇女,而且你给我的一千万已经够我花一辈子了,我建议你还是找别的女人当你的情妇吧!」
萨森,莫符森瞅着她冷笑的神情,让他想起两人初识时,她冷傲地拒绝他请的酒。
那时候的花彩玺,聪慧美丽,眉宇间带着一股让人激赏的自信,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而他,就是被这样的花彩玺所吸引。
如今在他眼前的花彩玺,没有过去的那种自信神采,却多了与世无争的淡然,仍旧深深掳获他的心。
然而这一刻,她强悍的模样却硬生生扯痛他的心。
「但你并没有去兑现支票。」他戳破她的谎言,也看到她的表情顿时僵硬。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为了寻找她的踪迹,他曾要人去查支票是在哪里的银行兑现,但得到的回应是她并没有去兑现。
为什么她不用那笔钱?她不是已经辞掉仲介的工作吗?
花彩玺因他的一句话,笑容微僵。
如他所说的一样,她确实没有去兑现支票,直到现在那张支票还放在她的皮夹里。
看着她僵凝的神情,他又问:「为什么不用那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