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生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宰一个人过!
“不安好心?你说她不安好心?!她要真心拐走你儿子,多得是机会下手!你这八婆每次东家长西短说人小话时,有多少次忘了儿子的存在!她拿牛奶糖哄过你的小孩多少次你知不知道!”居然说她居心不良,气死他了,这年头果然好人不能做!
“那她干嘛还常常偷窃我们——”
“她只是羡慕!羡慕不行吗?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女孩子,让人家远远看着羡慕一下是会死吗?”
周遭嘘声四起,开始有人用斜眼鄙视妇人的冷血、毫无同情心……
妇人涨红了脸,死不低头地吼回去:“话都是你在说,她自己刚刚都不敢讲,说不定……真的是看我儿子可爱,想偷拐走,她刚刚还——”
“你是猪吗?看不出来她不能说话?要她怎么解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要不是女人,他早就一拳呼过去了。
“啊!”看出男人真的抓狂了,好怕她紧握的拳头真的挥过来,妇人抱了儿子,赶紧离开。“不跟你说了,一脸凶神恶煞,看来就不是好东西……”
“你他妈给我离她远一点,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惹她哭,老子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凶神恶煞是吧!那他就恐吓个彻底,反正说他是败类、恶霸、地痞流氓的人多得是,全世界都怕他、唾弃他、嫌恶他也无所谓,他早就不指望当善良老百姓了!
只有她——
他放柔了天生霸气刚硬的脸部线条,凝视肩膀上委屈哭泣的小脸。
这个女人,初见的第一眼,就给他好温柔的笑容,不曾嫌弃、不曾害怕、不曾拒绝过他。
“不要哭,琤琤,我在这里。”如果她允许,他想一直守在她身边,不当她男朋友也无所谓,他知道他配不上,只要让他看见她,保护着她,这样就可以。她还是哭,眼泪好伤心地一直流。
何必生抱起她,回到他们常常坐的那张长椅,将她搂抱在腿上。
她自行调整姿势,边哭边往他肩膀趴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以哭声向他告状。
“琤琤、琤琤、琤琤……”他轻轻地喊她,一声又一声,没有多余的安慰字眼,就只是喊着,宽大又厚实的掌心拍抚她颤动的背,好宠爱、好怜惜地轻轻摇晃。
她忘记哭泣,泪水洗濯后更加明亮清澈的眼注视着他。
他这样……好像爸爸。
小时候,她受委屈,爸爸也是这样把她抱在膝上,像个小娃娃,抱着、哄着、轻轻摇晃,说琤琤好乖,琤琤不要哭,爸爸最喜欢琤琤了……长大以后,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对她了。他抱她、喊她的样子,好像爸爸,那让她觉得,他很宝贝、很宝贝她。他随意拎着上衣一角替她擦眼泪鼻水。“走吧,去买甜筒吃。”
她赶紧跟上去,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会替她骂人、保护她。
她想一直跟着他……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范如衍先冲了个澡,想起有一阵子没关心妹妹的情况,转往右手边扭开房门,她在床上睡得很熟。
打开如琤随身带的背包,先查看放在内层的钱学够不够用,发现金额几乎没动用到,他有些不角,放回包包,坐到床边审视她的睡容片刻,拉好被子走出房门。
“如琛!”
“大哥,什么事?”范如琛由厨房探出头来。
“琤琤包包里的钱是你补上的吗?我一次放的她好像都没有用到。”
“喔,那个啊,我知道原因,大哥不用担心。”出门都有人陪在身边,看顾得周到,她哪里需要花什么钱。
“还有,她左脸颊红红的,是不是有人欺负她?”
“咦?”这他到没留意到。
范如琛放下手边正煮的洛神茶,移步到小妹屋内。
真的有点肿。
他眉心微蹙,从她包包里头,取出那本随身带着的绘图本,翻到最后几页细看。
问她,她不见得说得清楚,但是她会画下每天发生的事,用画纸来写日记。
“琤琤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人?”范如衍问,从她的画看来,这个男人很保护她。
范如琛将绘图本放回,留意到她包包变得丰富许多,有一把折叠伞、防晒乳、手帕、贝壳造型的手机吊饰等,这些都是以前没见过的。他轻轻笑了。
他们家直率的小妹啊,谁对她好,她就会放在心上,万般珍惜那个人给的一切。
这包包就像她的宝贝袋一样,她总是将最喜欢的一切放进里,由包包里的物品比例,就看得出男人在她心中的重量。
所以,那人是真的对她极好吧,否则她不会那么依恋他。
兄弟俩放轻步伐离开房间,范如琛这才开口。“他……怎么说呢,一般人第一眼会觉得他不得善类,他不是那么斯文俊美的男人,外表粗犷,可是心很累。我想,琤琤眼里看到的他,应该很帅很温柔。”
“可是……我没见过他。”如果对方存心欺负琤琤呢?他一点都不了解那个人。
“大哥,你不用担心,那个男人我私下观察不少次,对琤琤不错,琤琤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如果不是数回观察下来,相信男人的善意,他不会那么放心让琤琤与外人频密接触。
范如衍坐着想了很久。
当弟弟的也不出声,很尊重地等待大哥首肯。
思考了长长一段时间过后!
“他什么时候要娶琤琤?”
“噗!”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呛咳了几声,好不容易顺过气来。
“我、我说大哥!”他哭笑不得。“人家才认识不到两个月好吗?这是很正常的人际关系,还谈不上什么男女朋友结不结婚。”
“人际关系”四个字,似乎带给范如衍极大的困扰。
在他生活圈中合伙人,除了弟妹以外,称得上人际关系的互动就只有修车厂的员工和一群大男人,唯一的女性只有会计小姐。
会那么主动、频密地和一个女孩子接触,不就是在交往、想娶她吗?至少他是这么以为。
范如琛叹气。“大哥,你真的很老实。”还很纯情。
范如衍一点都不在乎弟弟的评论。“他清楚琤琤的状况吗?”
“琤琤说,他知道,而且说没关系。”相处一个半月,再怎么粗线条都察觉得出琤琤异于常人,却依然对她呵护备至,这是范如琛愿意让他们来往最主要的因素。
“有什么状况要告诉我。”
范如琛点头。“嗯,我知道。大哥你别担心我们,有空也想想自己。你有喜欢的人吗?”
本是顺口一问,没想到那张刚毅木讷的脸孔居然红了。
不会吧?真的有?他这大哥眼拙著是出了名的,超不会认人,女人在他眼里全都长一个样,他还以为大哥这辈子打定光棍了!
“她漂亮吗?”
“很漂!”声音打住,范如衍一脸不自在,结结巴巴道:“没、没、没有,你不要乱猜,我要去睡觉了。”
好拙劣的借口。
大哥只要一说谎,就会结巴,根本不需要猜。
好笑地看着那道遁逃回房的身影,范如琛很好奇,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容颜在大哥眼里通外国独特、并且单单铭记天心的呢?
第三章
有的时候,何必生会很痛恨自己的工作。
“生哥,孙正豪跑了!”又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渣,丢下一屁股债给老弱妇孺。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孙正豪前天晚上就潜逃出境了,这下,债务人不向这些人讨,就真的要变成呆账了。
他环视屋内,值点钱的早被搬光了,连盲文都要被查封,这孙正豪真狠,还真连点渣都不留。
再看看缩在角落的七十岁婆婆、四十岁妇人、十八岁女儿、小儿麻痹的五岁女儿……还有没有比这更惨的?
烂男人,还真做得出来!他莫名产生一股想宰人的怒气。“生哥,现在怎么办?”底下的人不敢有动作,正等他指示。
他上前一步,缩成一团的那家子妇孺瞪住他,一脸敌意。
“你知道——孙正豪向我们借了一笔钱吗?用的是你的名义。”也就是说东道西,妇人是理所当然的债务偿还者。
妇人吓得白了脸,更加抱紧女儿。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个上门讨债的人了,先前那些人还说,她大女儿长得漂亮,要她去酒店赚钱还债……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努力赚钱还你们,请不要打我女儿的主意,她、她才十八岁……”
打谁的主意?
何必生一愕,目光本能地转向那女孩。女孩缩了缩,硬是撑起无惧的眼神回瞪他。他看得专注,又靠近了一些。“你、你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了,不然我、我!”
他眯了下眼,听不见她颤抖的警告,很认真地打量——
呯!
女孩随手抓了只烟灰缸朝他砸去,他一个不防,额头被砸出一道血口子。
“……干!”脏话本能出口。妈的,好痛。
“你砸个屁啊!”他又还没动手,小孩子别这么冲动行不行?
“你、你!”女孩吓哭了。“我不要去酒店,我我我还要读大学……不然、不然我连奖学金都给你,拜托你……”
“我才要拜托你……”向来最受不住女人在他面前哭,他苦着脸,表情比被催债的更困扰。
这一家子老的老、殘的殘,他光看了也想哭了,债怎么讨得下手?他泄气地摸摸额头的伤口。
“算了!老子认了行不行,你不要哭了!”算、算了?不懂他这句话究竟是何涵义,一屋子妇孺大泪眼瞧他。
他还不够狠,不够狼心狗肺,不算了还能怎样?
泄气地正欲转身,想到什么又转了回来,一干妇孺立即绷紧神经,大气不敢喘一下。
“那个……”他蹲下身与她们平视,指了指女孩耳朵那个小小朵,毛茸茸的粉色耳坠。“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那个是在哪里买的?”
他刚刚——盯着她瞧了半天,就是在看这个?
女孩摸了摸耳饰。“买、买不到,上个月同学出国玩,买回来送我的。”
他用力忍住想摸走的冲动,用文明人的方式打交道。“不然这样好不好?我不要你的奖学金,你那个给我。”
他们家琤琤戴起来一定霹雳无敌可爱的啦!他光想就心痒难耐,好想直接抢走送到她面前献宝……
走出孙家,灰熊跟在后并没有,迟疑地问:“生哥,这样好吗?”放过这一家子,那债款怎么办?
“我替他们还,这件事别让老板知道。”
“啊可是……”唉!生哥老毛病又犯了,看到弱者就心软,再这样下去,搞不好欠钱的人都比他有钱!
心知劝他没用,改口问:“生哥,你要那个干嘛?”又没嫂子,难不成他有变装癖?
何必生好宝贝地捧着,小巧可爱的耳饰在那双黝黑粗犷的大掌里,怎么看就怎么怪异。
“关你屁事!”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快来不及,他赶紧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嗳,生哥!”他最近好像常常有事耶。“晚上兄弟约酒店happy一下,你不去吗?Anna姐说——”
“不去!以后那种不三不四的事情不用找我!”开玩笑,心里都有可爱的琤琤了,怎么可以再去搞七捻三!
她生气了。虽然仍是一成不变的沉默,但他就是知道,琤琤生气了。
完蛋了!岳珊珊那个话杂的婆娘没教过他,女人生气的话要怎么哄……
趁她别开脸时,偷偷捞出口袋里的手机,传简讯求救。
不到五分钟,简讯回传,只有四个字:死皮赖脸。
太深奥了!他深感慧根不足,又传了封简讯过去:怎么赖?
抱她、亲她、撒娇,爱怎么赖就怎么赖,无耻最登峰造极的境界,便是你已经不觉得那叫无耻。
这就是传说中,无剑更胜有剑的境界吗?武侠小说有教,当你忘掉手中的剑和招式,那才是最上乘的功夫,才能将招式发挥到极致……
果然……很高深。他抹抹脸,试图修炼第一层功力。
“琤琤……”
她低着头,像在跟谁生气,理都不理他。
“琤琤、琤琤……”抱上去是吧?他努力抛掉礼义廉耻,双手无赖地缠上去。
“不要生气啦,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她拍开他的手,坐开一点。
“琤琤……”第二层,身体硬黏上去。
“琤琤,可爱的琤琤……”
她还是不鸟他。没办法,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修炼第三层,把脸颊贴上嫩嫩的芙蓉腮,小狗似的讨好姿态蹭她。
“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吗?”
她不爽地推推他,他又黏回来,她用力瞪。他恪遵死皮赖脸的最高指导原则,假装没看到,几次想凑上去偷亲嫩嫩的脸蛋,终究还是不够无耻,没能完全忘掉四维八德……
嗯,这果然是很高深的功夫,他功力还不到。她似乎更恼火了,站起身来往公园外走。
惨了!真的把她气坏了,什么赖皮天下无难事,臭婆娘,乱教他用,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她看起来反而更生气了。他赶紧跟上去,一路上猛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真的会准时……”
“琤琤,你跟我说话嘛!呃,不对、我是说,你理我一下啦!”
“不然、不然……哼我一下也好!”
“好啦,不然瞄一眼就好了……”
她走进一家西药房,买了碘酒、纱布,沉默地付钱、收回找的零钱,瞪向绕在她身后团团转的男人,板着脸扯了他一下,示意他低一点。
“要罚跪吗?”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都是屁!琤琤的笑容比钻石更值钱,黄金算什么!
才刚弯膝,看着她动作,何必生愣住了!清洁伤口、涂碘酒、贴纱布,虽然很不开心地绷着小脸,动作却很轻。
老板娘一脸了然,笑笑地说:“不好好爱惜自己,受伤惹女朋友生气了吧?”
所、所以她是气他受伤,不是气他迟到吗?
“琤、琤琤?”
透气胶带贴啊贴,眼眶红红,开始蓄泪,然后没预警地滴滴答答下起雨来,吓得他风云变色。
“琤琤,你怎么哭了……”
她生气地打他一拳,打完双臂缠上去,趴在老地方!他的肩膀上哭。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伤,至少在他三十年辉煌的男子汉战绩里,它小到连记上一笔都嫌占空间,他甚至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第一次,有个女孩子为他的伤那么在乎、那么担心。
“没事啦,真的一点都不痛,你不要哭好不好?”真要说的话,他觉得她的眼泪比额头上的伤还严重。
“你们男人啊,展现男子汉气魄时都不觉得痛,也不想想另一半看了会有多难过,你不痛她都替你痛了,下次不可以再这样啦!”
这老板娘和隆岳的臭婆娘一样啰嗦,要是以前他甩都不甩,男子汉流点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那叫促进新陈代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捐血时还能让血液保持在最新鲜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