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敢说她错了?
她又是哪里做错了?!
见主子气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都快厥过去了,一旁的两个老宫女一个鼻孔出气,也加入斥责的行列。
“还不快点闭嘴!”
“你竟敢教训长公主!”
长公主怒极反笑。“看来得要动用家法才行了。”
家法?冬昀陡地打了个冷颤。
接着两个老宫女各拿着一支木棍,走到她的两侧。
长公主阴恻恻地笑了笑。“给本宫用力打,不过别把她打死了!”
“是。”两个老宫女也露出阴森的笑容。
冬昀脸色一白。“婆母……”
谁知她才刚吐出两个字,棍子就已经往她背上打了下去,她顿时痛到往前仆倒,接着又是一棍袭来,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背上。
“啊……啊……”
背部和臀部带来的痛楚让冬昀想起小时候也常被前世的生母这么打,让她好几天都无法去上学,可是又不敢告诉老师。
好痛……
不知挨了多少下,她听见有人发出惊呼,接着一具沉重又温热的身体扑到自己身上,替她挡下棍子。
冬昀回头一看。“相公?”
雷天羿用身体护住妻子,抬头怒瞪着长公主。“要打就打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她无关!”
“真是痴情!”长公主看着雷天弈的脸孔,不禁想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当年也是低声下气求她放了他养在外头的那个贱女人,不禁妒恨交织。
“两个一起打!”
“是!”两个老宫女当然不会手软。
当棍子打在雷天羿背上,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但冬昀可不认为他一点都不疼。
“相公你让开!不要替我挡——”
他还是覆在妻子身上,想办法护她周全。
冬昀又急又气,怎么也推不开压在自己背上的男人。“相公……”
从来没有人试图保护过她,就连前世的生母也不曾,这个男人却这样做了……
她怎么可能不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没错!她要大声地告诉全世界,她喜欢他!而且喜欢得不得了!
两个老宫女发起狠来,下手更重,其中一个还打红了眼,不小心失手,一棍打中雷天羿的后脑勺。
“呃……”雷天羿闷哼了声,咬紧牙关,吃力地举起右手,探向被打中的地方,旋即意识涣散。
发觉他翻过身去,冬昀挣扎着爬起来。“相公!相公!”
只见雷天羿双眼紧闭,昏了过去。
出手的老宫女见状,忙不迭地跪下。“长公主恕罪!”
“叫人把他抬回玉华堂,再去把徐太医请来看看他的伤势……”这个儿子还有用处,可不能死。
很快地,几个奴才进屋,将雷天羿送回居住的院落。
这下子可把冬昀彻头彻尾激怒了,她强忍着身上的痛楚,站起身来,当面指责对方的不是。
“你根本不配为人母!更没有资格拥有像相公这么好的儿子,你根本就不配!”
“你……”这句话戳中长公主的痛处,她这辈子生不出孩子,该不会就是因为老天爷认为她不配当人家的母亲?
她从座椅上跳起来,一个箭步上前,甩了冬昀一巴掌,力道之大,让冬昀连站都站不稳,撞上一旁的几角。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本宫说话?!”长公主怒极骂道。
冬昀想要开口说话,可肚子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唔……”她痛到蹲下来,最后倒在地上。“好痛……”
“哇!”另一名老宫女上前察看,不禁吓了一跳。“回长公主,她……她流血了,该不会是……”
我怎么了?冬昀很想问,无奈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闻言,长公主上前确认,接着发出冷笑。“还真是可惜啊,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孩子?
什么孩子?
冬昀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天晚上,她和雷天羿第一次发生关系,过程激烈、火热,却没想到才一次就中奖了。
看来她的特殊能力不能用在自己身上,就像当初无法“看到”自己的死期一样,居然连怀孕了都不知道。
宝宝,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妈妈……希望你能投胎到更好的人家……
冬昀在晕过去之前,自责地忖道。
“长公主,现在该怎么办?”老宫女又问。
长公主心思一转,看来这个儿子比原本预料中的还要在意这个女人,既然如此,这女人就还有利用的价值,不能就这么让她死了。“就送回潇湘院,让徐太医也去瞧一瞧。”
“是。”
当冬昀被送回潇湘院,春兰和桂花不禁傻了,连忙帮她换下沾血的衣物,没多久,徐太医被请来了,把过了脉,摇了摇头。
桂花小心翼翼地问:“孩子真的……没了?”
“你们怎么没好好伺候夫人呢?”徐太医语带责备。
“咱们真的不知道……”春兰压根儿也没想到夫人和爷已经同房了,到底是何时发生的,居然连自己都没发觉?
徐太医又问:“连国公爷也受了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这……奴婢不敢说。”春兰可没那个胆子。
徐太医只得先开了帖药方,然后派人回去抓药,并嘱咐婢女好好照料国公夫人,这才前往正院拜见长公主。
见徐太医来了,长公主屏退婢女,只留下最亲近的两个老宫女。
“……真的流掉了?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听闻这个噩耗,长公主脸上没见丝毫伤心之色,不过还是有些惋惜,毕竟手上的棋子越多越好。“要是知道她有孕在身,本宫也不会对她用家法了。”
“长公主也该收手了。”徐太医喟叹。
长公主一脸恼怒。“连你也要教训本宫?”
“下官不敢。”就因为自己爱上这位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才会听从她的命令,成为共犯,他没有一天不后悔过。
她厉声质问。“连你也认为本宫错了?”
“就算国公爷不是您的亲生骨肉,可在名分上,国公爷还是您的儿子,施舍他一些怜惜,对长公主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徐太医试图挽救自己犯下的错。
她哼笑两声。“是他们父子亏欠本宫,本宫为何要反过来怜惜他?”
“长公主……”
“你后悔帮本宫了是不是?”长公主在他面前站定。
徐太医深深一叹,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下官永远不会背叛长公主,更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当年就是他来为长公主把脉,然后宣称有喜,这不只犯了欺君之罪,也有失医德,但他的生死和名声并不重要,他只盼钟爱的女子有一天能够回头是岸,别再执迷不悟。
“本宫当然知道,你永远不会背叛本宫的。”
长公主露出对方最爱的笑容,她知晓该如何才能让这个男人乖乖听话。
第7章(1)
当雷天羿苏醒过来时,只觉得后脑勺有些钝痛。
“爷醒了?”阿保上前查看。
他想到什么,猛地坐起身。“我……怎么会躺在床上?夫人呢?”
“爷的头上挨了一棍,幸好只是皮肉伤,并没有大碍,不过也昏过去好几个时辰,如今都辰时了……”阿保始终不敢提及夫人的事。“爷应该也饿了,小的去端些吃的过来。”
“夫人呢?”雷天羿掀被下床,又问了一次。
阿保连忙取来袍子。“夫人……夫人她当然在潇湘院了。”
“我昏过去之后,她一定又挨了棍子……”雷天羿打算亲自去看她。
“徐太医要爷多休息——”
“让开!”他必须亲眼确定妻子没事。
就在这时,长公主大驾光临。
“看来你已经没事了?”
雷天羿艰涩地启唇。“……母亲。”
“敢违抗本宫的意思,就得承受后果,不过徐太医也说只是小伤,将养数日就会消肿去瘀。”长公主拉长了脸道。
他深吸了口气,抑下怒气。“是孩儿不愿纳妾,与娘子无关。”
“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本宫也觉得欣慰,你们还年轻,就算孩子没了,很快就会再有……”见儿子满脸怔愕,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雷天羿嗓音微颤。
长公主叹了口气。“原来她肚子里又有了孩子,居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娘到底是怎么当的?”
这番话让雷天羿全身愤怒地颤抖。
看着儿子两眼发红,彷佛要吃人似的瞪着自己,长公主反而开心地笑了。
“她会有这种下场也是自找的,有哪个当妻子的会不许丈夫纳妾?她没有被休就应该感恩戴德。”
“啊——”雷天羿从喉咙深处发出怒吼,作势冲向她。
阿保大吃一惊,扑上去抱住他。“爷!不可以!”
他的理智已经被怒火吞没。“滚开!”
长公主似乎也被他发狂的模样给吓到了,连退了好几步。
“长公主小心!”两个老宫女嚷道。
阿保使出吃奶的力气紧紧抱住雷天羿的腰,就怕他真的闯下大祸。“爷要冷静……爷……想想夫人……她现在正需要爷的安慰……”
想到失去孩子的妻子,雷天羿又发出一声似哭似吼的叫声,就这么跪倒,两手撑在地,自责没有保护好她。
老宫女一脸忧心忡忡。“长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不敢对本宫怎样的!”长公主冷笑一声,只要他的生母还在自己手中,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名老宫女吞了下口水。“可是国公爷像是疯了似的……”
长公主上前几步,睥睨着雷天羿,看来该适可而止,否则真把人逼急了,对自己也没有好处。“本宫很遗憾会发生这种事,不过孩子还会再有,也用不着这么难过。至于小妾的事就算了,免得人家说我这个婆母心眼坏,专门欺负老实媳妇,你就好好地安慰她吧。”
雷天羿仰起头,目皆尽裂地瞪着她。
“本宫都已经做出退让了,你还想怎么样?”长公主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好了!咱们回去吧!”
两个老宫女戒备地看了雷天羿一眼,这才跟着主子离开。
“爷!”阿保赶紧上前,伸手扶起他。
他一把甩开,自己站了起来,两眼依旧怒视着长公主离去的方向。
阿保只能叹气,自己不过是个奴才,尽管同情,却也无能为力。
待雷天羿整理好情绪,便立刻前往潇湘院探望小产的妻子。
春兰最先发现他的到来。
“见过爷!”
雷天羿恍若未闻,径自走进内房,就见妻子坐在床上,正在喝着刚煎好的汤药,心跟着抽痛着。
冬昀脸上没有泪水,只是有些憔悴和苍白,看到他进来,关心地问:“相公头上的伤要不要紧?”
“只不过是皮肉伤。”雷天羿多希望她能对自己发脾气,甚至拳打脚踢,这样心里也会好过些。
冬昀将喝完的碗递给桂花。“你和春兰先下去。”
“是。”桂花接过碗,走出内房。
春兰原本还不肯,就是想留下来听他们夫妻在说些什么,好在长公主面前力求表现,不过硬被桂花拉走了。
听到门扉关上,雷天拜走上前,在床沿坐下。
冬昀想要开口跟他道歉,毕竟是自己没有经验,连怀孕了都不知道,才会导致流产。“相公……”
“一切都是我的错。”他满怀内疚地将妻子拥进怀中。
冬昀将脸蛋偎在丈夫胸膛上,对于失去孩子这件事,还没有太真实的感觉,就算想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很对不起死去的孩子。
雷天羿抱紧她,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毕竟光用言语无法抚平失去孩子的那份哀伤,他只能收拢双臂,以行动表示。
此时此刻,他紧闭的心扉终于为妻子敞开,所有的感情和心思都毫无保留,已经不需要有一丝隐瞒或压抑……
就在这一刹那,冬昀发现自己“看到”了。
“喝!”终于可以“看到”,她本该高兴才对,可脑海中接收到的讯息却让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全身跟着僵住。
怎么会……
她“看到”雷天羿手上握着一把匕首,上头沾满鲜血,正由高处俯视下方,接着画面往下移动,只见地上的血泊中倒卧着一个女人,两眼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会被自己的儿子杀了。
这个女人的身分,她绝对不会错认。
“不可以!”冬昀失声大叫。
“什么事不可以?”雷天羿松开臂弯,垂眸看着她。
冬昀一把攥住他的领口,苍白着脸吼道:“不可以杀她!听到没有?就算你再气她、恼她,甚至恨她,她还是你娘,绝对不能杀了她……”
“她不是!”雷天羿对妻子不再有一丝怀疑,他相信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不是什么?”冬昀的脑子还没转过来。
他的口气中含着鄙夷和恨意。“她不是我的生母。”
闻言,冬昀不禁张大嘴,满脸惊愕。
雷天羿叹气,终于可以说出这个深藏在心中多年的身世之谜。“其实我是小妾所生的庶子,并不是她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冬昀嘴巴一开一合,直到找回声音。“原来你们不是亲生母子……”
他哼笑一声。“依她堂堂公主的身分,岂能容许自己的驸马纳妾?我爹只好把钟爱的女子偷偷养在外头,结果还是被她发现了。那时我的生母正好有了身孕,她居然私下串通太医,对外宣称有喜,等到临盆那一天,就派人把刚出生的我抢去,假装是自己生下的……”
冬昀努力消化听到的讯息。“那你的生母呢?”
“被那个女人藏起来了。我爹在万念俱灰之下,最后服毒自尽,他可以用死亡来逃避,我却不能。就在我五岁那一年,那个女人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告诉我,我不过是妾生的庶子,身上没有一滴皇家尊贵的血缘,有的只是卑微、低贱,还故作好心的让我和生母见上一面,然后满脸笑意地欣赏母子被迫分离的场面,为的就是要警告我,若是敢不听话,她就会杀了我的生母。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打听生母被藏在哪里,说不定已经死了……”
“她还活着!”冬均脱口而出。
雷天羿不禁疑惑。“你怎会如此肯定?”
“我可以感觉到她还在人世……”冬昀已经透过他,隐隐约约地连结到对方的灵魂,不过无法确定身在何处。
这个回答令雷天羿有些哭笑不得。
她旋即又一脸严肃。“我明白相公心里有多痛苦,加上又失去咱们的孩子,更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可是相公千万不要冲动,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来……就算她不是相公的生母,可在辈分上,相公依旧要喊她一声母亲。弑母是重罪,天理不容,不管是下辈子、下下辈子还是往后几辈子,都得背负起这笔债,一直到还清为止;何况她还是长公主,皇上绝对不会饶过相公的,不值得,真的不值得这么做!”
一定不能让它发生……她非阻止不可!
“只要我的生母在她手上,我就不可能跟她做个了断。”雷天羿承认他不止一次动过杀人的念头,但他目前还不能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