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看了他片刻,金不换才道:“谢谢你,钱满楼,从我爹受伤以来,这阵子多亏了你的帮忙。”相形之下,杜开期几乎不曾为他们做过什么事,看着他,她忍不住有些感动。
她凝视他的眼神,让他的心整个热烫了起来,“我也算是你爹的弟子,这么做是应该的。”
蓦然发现一件事,金不换惊讶,“咦!”
“怎么了?”钱满楼不明所以地问。
“我这几日见到你,都不再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欣喜地道。
经她这么一提,他也注意到了。“等等,这么说,你前一阵子处处躲着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听他这么一问,金不换惭愧地道歉,“因为那阵子每次遇到你总是会出事,所以我……”
“算了,那时确实是挺凑巧的,也不能全怪你,那你以后应该不会再躲着我了吧?”
她用力摇首。这阵子多亏他的帮忙,她感激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再躲他。“不会了,爹说得没错,我真不该听信江湖术士的话。”
“什么江湖术士?”
金不换将那日在巷口遇见一个白发白眉白须老爷爷的经过说给他听。
听她形容那名老爷爷的模样,钱满楼狐疑地想着,怎么听起来挺像他的财神师尊?不过重点是——“他居然说我是你的祸星?!”
“是我太笨了,才会把老爷爷的话信以为真。”现在想想,老爷爷说她会家毁人亡、夫离子散,倒是真的——武馆被烧了,打小订婚的未婚夫不要她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因为钱满楼的缘故。
武馆被烧与爹被砍伤,是因为爹三年前路见不平,将一个想凌辱一名姑娘的恶徒给打成重伤,还废去他的武功而结下的仇,这件事在爹清醒来时就提过了。
而开期哥与翠红院的姑娘更是早在大半年前就开始了,也与钱满楼无关。
虽然她还是想不能,为何先前每次遇到他都会发生事情?但她想,也许只是她运气不好,不能怪在他头上。
与她误会冰释,钱满楼此刻心情十分愉悦,弯起嘴角露出笑容。
见他俊美无俦的脸庞绽露笑脸,让金不换眼睛为之一亮,忍不住直盯着他脸上的笑容看。
察觉她的眸光怪怪,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怎么这样看我?”
“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满天星斗那盘灿亮。”
“呵,是吗?”她的称赞让他很受用。“你喜欢看我笑?”
“嗯。”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误,她觉得他似乎愈来愈好看。
钱满楼心情大好,决定往后要在她面前常常笑。
“对了,我带你去别苑瞧瞧,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购的。”
“晚一点再去可以吗?我要到武馆去帮忙清理那些灰烬。”街坊邻居和武馆的弟子准备着手重盖武馆,得先把废墟清干净,才能在原地重建。
“我也跟你一块去吧。”他热络地说。
这一清理就清了好几天,钱满楼跟着金不换天天来武馆帮忙。
中午休息时,两人端着碗饭坐着一块吃。
“钱满楼,你脸脏了。”回头看见了脸上沾了灰,她直言道。
他随手往脸上抹了下。
“不是那里。”她抬起衣袖,帮他把脸擦干净。
他垂眸看着她,在她替他擦完后,也跟着拎起袖管往她脸上擦了擦。“你的脸也沾到灰了。”
四目交会,仿佛有什么在彼此的眸光中激荡着。
她的心在钱满楼的注视下,咚咚咚地隐隐跳快了些,脸儿莫名有些发烫,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在胸口蔓延开来。
他的目光牢牢被她吸引住移不开,明明不是很美艳的脸庞,但在他眼里,却觉得天下没有任何女子比得上她,即使天上的仙女也没人及得上她,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
第6章(2)
金不换微微一惊,缩回手,红着脸儿垂下眼,捧起碗埋头吃着。
钱满楼也瞬间回神。“那个,刚刚……”他想解释什么,却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话可说。
“什么?”她抬起脸看向他,神色已恢复平静。
见她似乎不在意,他摇摇头,“没什么,今日约莫就可以清理干净了。”
“嗯。快吃饭吧,待会儿还要干活。”
“好。”他不再说话,安静地吃饭。
虽然眼前是一片废墟,不是什么良辰美景,但这样与她肩并肩坐在一块吃饭,让钱满楼胸腔涨满了一股异样的满足感。
仿佛他期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金不换悄悄用眼尾偷觑了他一眼,见他唇角噙着笑,她嘴角也慕名跟着弯了起来,像密一样有种甜甜的滋味在她心头泛开。
在不远处,看见他们两人坐在一块吃饭的街坊邻居和武馆弟子,不免好奇地低声说着——
“这不换丫头跟钱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唉,你不知道,这钱少爷自从改过自新后,就跟着金馆主学武,当然也就跟金家的丫头熟了。”
“不过他们会不会太亲密了些?不换不是要出嫁了吗?”
有人突然压低了嗓音说:“听说那个杜开期替翠红院的红牌姑娘赎了身,还买了座宅子跟她一块住呢。”
“瞧他看起来很老实,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不换知道吗?”
“听说她知道了,而且那杜开期还主动取消了婚事,不娶她了,不过这件事你们可别再传出去喔,金馆主还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这消息打从哪听来的?可靠吗?”
“我有个朋友前几日上翠红院,听里头相好的姑娘说的。”
“你朋友?我看是你自个儿去的吧。”
众人顿时一阵轻笑。
有人突然感慨道:“这人呀,还真是说变就变,那杜开期看起来敦厚老实,居然也学人家金屋藏娇,抛弃了不换;而原本蛮横霸道的钱少爷倒是改邪归正了。”
“可不是嘛!”众人一阵叹息。
每天一睁开眼,钱满楼的双脚仿佛有自我意识般,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他去找金不换。
这几天与她一起去武馆帮忙,身子很累,心头却很快活。
白天看着她,晚上入寝时还满脑子想着她,他知道这样不对劲,却克制不了自己,只想每天都与她在一块,不论做什么都好。
漱洗完后,吃完早饭,他脚步轻快地去找金不换,她刚好从她爹房里走出来。
细心察觉她神色有异,他上前关心地问:“不换,怎么了?”
“我爹知道开期哥取消婚礼的事。”传来传去还是传进了爹的耳里。
“那他怎么说?”
“他发了一脾气,不过现在没事了。”
她方才费了一番唇舌才安抚了爹,连私密的事都搬出来对爹说——
“爹,你不要生开期哥的气,既然他喜欢那姑娘,我愿意成全他。”
“你们可是打小就订了亲,他做出这种事来,你让爹怎么原谅他?”他是心疼女儿啊!好不容易终于谈妥婚期,居然发生这种事,女儿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爹,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要嫁给开期哥。”
“你不想嫁给他?”金海涛愕然。
犹豫了片刻,她说出一件事,“嗯,你跟杜世伯谈妥婚期那晚,苏大娘拿了些秘画过来给我看,她说成亲那晚洞房花烛夜,要跟开期哥做那秘画上的事,我看了之后,就不想嫁给开期哥了。”
因为她不想跟他做秘画上的那些事。后来还问苏大娘,能不能不要做那些事?苏大娘说一定要做,做了那事才能算名副其实的夫妻。
当时她就想,若是这样她能不能不嫁,因为她觉得无法忍受开期哥那样碰她。
所以当她看见开期哥有了别的女人,她其实偷偷松了一口气。
听女儿竟然说出这种话,金海涛一时哑口无言。
她接着再说:“爹,我觉得我好像没有很喜欢开期哥。”
“怎么会?我看你们感情一直不错。”
“我想我只把他当成兄长,他也只是把我当成妹妹吧。”
“就算这样,他也不该毁婚啊!”一提起这事,他还是一整个暴怒。
“爹,既然开期哥那么喜欢那姑娘,就成全他吧。”她劝道。
“不换,难道你真的甘心这么简单就原谅他?”
“不然要把他抓来打一顿才原谅吗?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只是浪费力气而已。”最重要的是,对这件事她并不觉得难过,所以也不太在意。
半晌,金海涛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罢了,既然你肯成全他,爹也没什么话好说。”
想到爹说的话,金不换抬眼觑向眼前人,“钱满楼,你觉得我很傻吗?”
“不会,有人说你傻吗?”她只是性子耿直。
“刚才爹说我傻。”
“嗯。”想了想,她点点头,“我们走吧。”
来到武馆,前几日已经清理完灰烬,这几日已动工盖房子了。
两人不懂得要怎么盖房子,只能在一旁帮忙搬砖块、运木头。
这时天候已入秋,但搬了一、两个时辰下来,还是出了满身汗。
刚运完一趟砖,金不换取出手巾擦了擦汗,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喝,见到不远处正扛着一根木头的钱满楼,她倒了杯水走过去,等他将木头放妥后递给他。
“喏,喝口水歇一歇。”
“好。”接过她递来的水,他一口喝完。
见他额头满是汗,她很自然地拿着手巾替他擦汗。
“钱满楼,这几天累坏你了吧。”她没想到这几天他会日日过来帮忙,而且还做得很卖力,一点儿都没有偷懒。
“不累。”他微笑摇首,只要能看到她,再累都值得。
看着他的笑容,心头像洒满了阳光,暖洋洋的。她对他笑了笑,“你有点晒黑了,可是好像更好看了。”不知为什么?这几天只要抬头看到他的身影,她就忍不住想笑。
因为看到一个人便心情愉悦,这种心情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变黑了吗?”钱满楼摸摸脸,她后面那句变得更好看了,让他莫名觉得开心。
“等武馆重建好,你再回来学武,我教你入门功。”上次教了他一天,她就躲着他没教了,这次武馆盖好,她会认真教他。
“好。”他笑吟吟点头,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了的秀发。
送午饭来的苏大娘正好看见他们相视而笑,那感觉说不出的亲昵。
以前她就觉得钱少爷似乎对不换有意思,这会儿她更确定了,而且看情形,不换好似也挺喜欢钱少爷的,小俩口亲密地在那说着话,脸上都带着傻傻的笑容,经过上次的事,她对杜开期彻底寒了心,现在回头看钱少爷,不禁觉得他比杜开期要好上百倍。
看了片刻,苏大娘笑咪咪地打算将饭菜先拿给其他人,不打扰他们小俩口,猛一转身,就看见钱常在站在她面前,吓了她了跳。
“城主,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武馆盖得如何了。”他瞟了眼还在跟金不换说话的儿子,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看来满楼似乎跟不换相处得挺好的。”
“可不是!当初武馆烧了,我们老爷子被人砍伤,钱少爷二话不说就到医馆接回老爷子和不换,这阵子对咱们更是照顾有加。”回想起这段时日的事,苏大娘愈看钱满楼是愈满意。
他点头说:“满楼打从噎到核桃被不换救了后,性情整个变好,这不换也算是他的恩人。”
苏大娘笑呵呵道:“就是说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钱少爷粘不换粘得可紧呢!”
钱常在捋了捋下颚的胡须,心头生起一个主意。
第7章(1)
回到府里,躺在自个儿床上,扛了一整天的木头,钱满楼身子累瘫了,心头却充满欢喜。半眯着眼,回味她今天替他擦汗的情形,嘴角不禁漾开暖暖的笑意。
才刚跟她分开,他又开始想她了。
就在这时,寝房突然响起一道喝斥,“你这个笨徒弟,当初下凡的时候,为师是怎么叮嘱你的?”
闻声,钱满楼吃了一惊,猛不防从床上翻身而起,看向房里突然出现的白发老者。
“师尊,你怎么来了?”
“你还记得为师啊,我还以为你早将天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师尊,你在说什么,徒儿怎么可能忘了天界的事?”
“你下凡历劫时,为师千交待万叮咛,要你不要沾染世间情念,你看看你才下凡多久,就沉溺在男女私情里了!”他愈讲愈生气。
“我没有。”钱满楼否认,语气却有些心虚。
还敢狡辩!“那么你跟那个金不换是怎么回事?”
钱满楼一时哑口,片刻才说:“……我没有对她动凡心,她家的武馆烧了,我只是去帮她而已。”
财神仙君语重心长地告诫爱徒,“你骗得了为师,骗不了自己,你莫忘了你下凡历劫是为了什么,一旦你妄动凡心,就无法顺利返回天界,接掌为师的财神之位。”好不容易栽培了这个徒弟,他委实不忍心见他因此前功尽弃。
“师尊……”
“为师言尽于此,你自个儿好自为之。”
见他要走,钱满楼连忙喊道:“等一下,师尊。”
“还有何事?”
“那日告诉金不换说我是她祸星的人,是不是你?”
被徒弟突然这么一问,财神仙君窒了一下。“为师是在帮你,免得你堕入情念里。”说完,不让他再多问些什么,他扬手一挥,人影瞬间消失。
临走前,他最后的嗓音仍回荡在屋里——
“快快收起你的妄念,莫再贪恋儿女私情,而自毁道基。”
师尊离去的话宛若暮鼓晨钟,重重敲上他的心坎,令钱满楼暗自心惊。
他对金不换动了凡心吗?
就如师尊所说,他骗得了别人,但瞒不了自己的心。这段时间他刻意不去想这件事,但不去想,不意味着就能掩盖事实。
他莫名地想亲近她,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寻找她,见她被杜开期瞒骗,他为她心疼、为她不平,想尽办法让她明白真相。
这段日子在武馆帮忙,他甚至一度想过,若是能这样一直与她在一块也没什么不好,他几乎忘了,这趟他是下凡历劫,等功德圆满,就要返回天界,接掌师尊的财神之位。
他很想否认自己对金不换生起了情念,但她的身影无时无刻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所思所想都是她……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少爷、少爷,城主跟夫人请您去书房。”房门外传来阿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知道是什么事吗?”他问。
“小的不知,城主没交代。”
收拾好紊乱的心思,他打开房门走出去,来到钱常在的书房。
“爹、娘,你们找我?”
钱常在率先出声,“满楼,爹问你,你是不是挺喜欢不换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