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亲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因为我爱上了你。
岑璨雪冷冷笑着。璨星当年心碎的感觉,她意图让唐以云感受到,结果自己感受到的更加刻骨铭心;她没有跟妹妹提起这件事,从开始到结束妹妹都不知道,那就维持原样,只要璨星现在幸福就好了。
她吃完早餐就坐在海边发呆,附近的人都已经认得她了,漫无目的的游客,总是如行尸走肉般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做,也不与人交谈。
她每天都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其实应该要抽空规划未来的,但是她的心有个洞,填不平前会痛……癌到她无法专心思考什么叫未来。
晚餐在小琉球街上随便吃了个东西,又去便利商店买了一大袋酒,岑璨雪便骑着租来的机车回到民宿,她并没有选择上次住的民宿,因为那房间太大,她住起来会太空旷,只怕夜里会更难以入眠。
所以她选择了一间较朴实的民宿,有着古色古香的砖房,那儿的空间比较适合她;民宿前头是砖造古厝,后方是紫瓦白墙的欧式风情,她停好机车,老板娘立刻从左手边的屋里探出头来。
“岑小姐,回来啦!”老板娘阿香姐亲切的记得每个住房的名字,“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谢谢。”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大概是下午哭太多了。
“我这儿烤了些香肠,要不要吃一点?”
“不必了,谢谢。”她客气婉谢小琉球闻名的香肠,她现在食之无味,饿不死便罢,颓然的走上砖砌的楼梯颔了首。
经过架在半空中的栈桥,岑璨雪住在古层位在第二间,也就是最后一间。屋内的设置也是古意盎然,藤桌藤椅,干净整洁却又不失其趣;这样的大小比较适合形单影只的她,不至于太空旷寂寥。
她先脱去上衣,再洗掉满手的沙尘,接着打开热水,海风粘腻,还是先来洗个热水澡,依然选玫瑰香味,会舒服点。
一边等蓄满水,她一边打开罐装啤酒喝着,然后从行李箱里搬出一本厚厚的照片。
分手后半个月,Tiffany依然送来两大本厚厚的相本,还有原档光碟,却没有以云的只字片语,她不懂现在看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她却每天都看着照片,连到小琉球都随身带着,因为在相本里的他们,看起来比璨星的明信片还要来得幸福,照片里的她身着白色花纱,双手环住唐以云的腰际,昂起下巴望着他,露出甜蜜的笑容,而他俯首凝视着她的双眼,鼻尖轻触鼻尖。
天空的蓝、海水的绿、花瓶岩衬在他们两个身后,佐以天然的金色阳光,这张照片美如诗画。
却已经不代表什么了。
Tiffany拍摄的照片相当多,她说唐以云并没有授意挑选,而是让她自行挑选后再装订成册;照片里有许多人醉人的残影,他们在竹林步道上的拥吻,竹叶垂在她的白色头纱边,宛如天然的绿叶装饰。
还有一件是穿旗袍的造型,佐以复古手法,步道上的他们相互依偎,其不为绿叶荷池,背后是木制亭台,环山绿竹,衬出古典的雅韵。
每一张她都好喜欢,翻着相本,她一页一页的哭。
到了最后,是以云对她提出同居时的照片,他们那时根本没在管拍照了,顾着腼腆、娇羞,然后是相拥……以云甚至把她抱离地面,转了好几圈。
泪珠落到照片上,岑璨雪慌张的赶紧抽过卫生纸压干,就怕坏了照片。
她起身往浴室走去,水也差不多蓄满,所以她赶到电视边,蹲下身打开冰箱,里头摆着满满的酒,她来这里后每天晚上都不是清醒的,有啤酒、白酒、红酒,不够就再喝……她拎过最后一瓶白酒跟未竟的啤酒,晃进了浴室。
她发现酒精可以麻痹很多事情,飘飘然的就能忘记痛苦、忘记被冷眼看待的时刻……当然也是有后遗症,醒来后想忘记的痛楚会一口气涌上,每天早上睁眼时,她有流不尽的泪水。
即使如此,她还是需要一个晚上的麻痹。
无节制的灌着酒,再美味的酒喝起来也都差不多,茫然中她偶尔会勾勒着他们的同居生活,之前她曾想像过,住在一起时,他们会怎么分配家事……嘻,那时以云还笑着说她是傻子,他有佣人的!
第10章(2)
“岑小姐、岑小姐?”
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人在外头敲门,但是岑璨雪根本没当一回事,她浸在热气氤氲的浴缸中,已经半梦半醒。
似乎隐约传来开门声,然后一阵风灌了进来,她是星眸半闭,只是转个颈子,看样子似乎睡得正沉。
“搞什么?”
男人的声音忽然传来,下一瞬间岑璨雪猛然被打横抱起——赤裸裸的从浴缸里被捞了起来!
咦?再醉她也没如此不省人事,于是睁开双眼。怎么了?
“哎呀,怎么喝这么多呢?”阿香姐忙不迭拿着浴巾上前,焦急的说着,“我只发觉她心情不好,真没注意她买那么多酒!”
有人一把拉过浴巾,将她身子紧紧裹住,岑璨雪就这样被搁在床上,意识完全来不及清醒。
“啊,吵架就吵架,边泡澡边喝醉很危险的耶!”阿香姐边说,边用一种奇怪的笑容往外走,“两个人好好谈谈,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什么?什么谁?她半撑起身子抚着头。怎么头好胀……
有个人走到门边,送阿香姐出去,甚至帮忙关门落上锁?转过来的男人身上一大片湿濡,还有残存的泡泡。
唐以云开始解开衬衫脱下,湿黏得不甚舒服。
以云?岑璨雪揉揉双眼。她没有看错吧,今天有喝很多吗?她慌乱的想要起身下床。这到底怎么回事……
“躺好。”他压着她,出声警告着。
人绕到床边,一边将搁在床上的相本给推到一边,然后把她给压上床,不许她起身。
是梦吧?她真的喝得太多了,加上混酒,会有这样的情况也是正常……
几秒后,她的身子被告人自背部撑起,一杯水凑到唇边:“把水喝下去,全部喝完。”
茫茫然的听话照做,岑璨雪半枕着有力的手臂,久违的安心感忽然涌现。
“泡热水澡还喝这么多酒?你有没有常识?”唐以云简直气急了。要不是他眼尖注意到她提了一大堆酒,又佯称要给女友惊喜,才得以在房门外稍稍偷听,偏偏听见她放洗澡水的声音,便惊觉不妙。
跟民宿老板说了,他担心女友会浸在热水里乱灌酒,相当危险,而且就他的经验,她的酒量非常差。
所以阿香姐才主动试探,敲门果然没人应,便急着进来看看。
“酒……”岑璨雪忽然坐直身子,“对啊,我的酒。”
“还喝?”唐以云正从浴室出来。酒量差的她,竟然灌完两瓶啤酒加一个玻璃瓶的白酒?
她坐在床缘,皱着眉看着出入她房间的男人。这会不会太真实了一点?意识逐渐清明的她,眼睛越瞪越大……
“唐以去?”终于,她跳了起来。
浴巾啪一声落地,岑璨雪一惊,低首往下一看……标准一丝不挂,旋即在尖叫声中拎起浴巾,又躲回床上去。
唐以云把空瓶扔进垃圾桶里,回首看着她,现在的她恍如惊弓之鸟,蜷缩着身子,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笨拙的在被窝里将浴巾围好,一双眼慌乱得不敢直视他,眼神却放在床上摊开的婚纱照上。
所以他走了过去,一屁股就坐上床缘,她吓得往往里头移了几寸。
大手把相本拿过来,她紧张的探身向前,“你带这么大本出门?”
“我……行李箱轻,需要一点重量才可以平稳。”天呐,她在说什么鬼啊?
“嗯……”他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岑璨雪咬了咬唇,从恢复意识开始就不敢直视唐以云的她,脑袋里混沌不清,直想着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而且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有事吗?”鼓起勇气问。
“我有事想问你。”望着一身狼狈的她,唐以云发觉其实自己也很妙,明明该是恨着她,在见到她平安后,怒火却平息许多。
他直觉她会到小琉球来,抵达时果然很快就从店家问到一个“怪怪的女人”,最近总是漫无目的的在沙滩边发呆。
一直到亲眼看见坐在沙滩上的身影,他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人好好的,非常平安,这似乎比什么都重要。
“对不起……”岑璨雪忽然冲口而出,“真的很对不起……”
她一直想道歉,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再见他一面,直接就说出口了。
唐以云闻言,怒火却忽然翻涌而上,“对不起我什么?”
“我……”她猛然抬起泪眼,看着这让她深爱的男人,此时此刻他依旧没有笑容,用冰冷的眼神望着她,“我……我不知道……”
对!她为什么要道歉?她到底想跟以云说对不起是为哪一桩?
“你不知道?”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我一开始的确是要帮璨星教训你,谁教你要这样玩弄女人!可是,我后来发现多半是女人一厢情愿,因为你并没对谁放下承诺……”
她情绪因为酒精高昂起来,“然后我就真的喜欢上你,爱上你了,我到底哪里有错了?”
唐以云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理直气壮的道歉。
“我就只有骗你一件事,就是当初你问我是否为了璨星接近你时,我撒了谎!但是以后的事我不是演戏,也没有瞒你什么……我根本就不是会演戏的人,如果我会的话,我应该要演那种甜姐儿给你看,我干么一天到晚自曝其短?”没给唐以云说话的机会,岑璨雪劈哩啪啦的喊了起来,“我连穿高跟鞋都不会走路,也不会穿裙子……还一天到晚穿牛仔裤,我白痴吗?这样怎么吸引你注意!”
问题是,这反而就是吸引他的地方。
她哭吼不已,瞪着唐以云。为什么她突然好想海扁他一顿?
“我告诉你,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爱上你!我还白痴到想着同居第一天要做一顿早饭给你吃,连食谱我都印好了……”她呜咽的泣不成声,然后没下文的回身,竟用力往墙壁槌下去——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她得受这种煎熬跟折磨啊?早知道就不要承诺璨星了,接近唐以云一开始就是个错……
大手忽地由后止住她槌墙的拳头,赶紧把她往后抱,他紧紧的把她扣在怀里,不让她再伤害自己。
“嘘……”唇贴在她耳畔说着,要她镇静些,“你什么时候这么粗鲁?”
“我本来就很粗鲁……”她咬着牙回应着。
“你……到小琉球来,为什么完全没交代?安净急得要死。”
“我……”是吗?对喔,她好像没说!“我忘记了。”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找我,还托大哥转告我。”唐以云轻声说着,“然后,我却为了一个可能欺骗我的女人,担心得要命……”
“我才没有骗你!”她气急败坏的一旋身,在他怀间坐了起来。
鼻尖差一点抵上他鼻尖,岑璨雪一惊,尴尬的向后退。
大掌抵上她光裸的背,不让她逃离。
“没有骗我?”他锐利的目光凝着她的双眼,又问了一次。
结果,岑璨雪只是瞅着他看,瞬间又泪如雨下,她哇的一声,忽然圈住他的颈子,紧紧的拥住他。
唐以云扬起淡淡的一抹笑,也使劲的回拥她。
再多的误会也不及她失踪带给他的冲击,这之中的轻重立见分晓,就算今天她真的有意欺骗他,他只怕也成了心甘情愿的傻子。
一路上都在担心她出事,心急如焚代表他有多在意她。
他早就找到她落脚的民宿,在暗处看着她骑车进来时,神情憔悴,正如阿香姐所容易的“行尸走肉”,手里拎了一大袋酒,他就觉得不妙;刚一进房,婚纱照就摊在床上,没有人出游还带这么厚重的相本——尤其如果她对他毫无情感。
但他们之间的情感互动是真切的,如果不是彼此都有付出,是不可能感受到幸福;大哥说的对,他又不是普通的傻子,在法界这么多年,会分不出什么是真情、什么又是假意吗?
她回应的情感直率,如果说是刻意装出来要让他深陷其中,那她选择的角色扮演就太差了,完全不符合“勾?”的角色。
“别再吓我了。”他吻上她的颈子,“以后不许不说一声就搞失踪。”
嗯?岑璨雪眨着泪眼。他在说哪桩啊?
“你搬到哪里去了?”细细抚摸她的背,这浴巾还真是单薄……
“一个离你很远的地方。”她闷着声说,“你说永远不要看到我的。”
“要不要搬回来?”他边说,一边把浴巾往下拉了点。
“搬回——”岑璨雪立刻坐起身,不解的望着他,“搬回哪里?”
“跟我一起住?”唐以云忽然吻上她错愕的唇。
她倒抽一口气,一脸不可思议的蹙起眉头,紧咬着唇别开眼神。
“我是骗子,我欺骗你的感情……我不想带着这种芥蒂继续生活下去。”她的声音在颤抖,事实上她刚刚听到时好感动。
“你刚刚说你是真的爱我。”
“我是,问题是你信吗?”岑璨雪倏地瞪向他,“一段录影、一段日记就能让你动摇了,那我——”
她激动的嘴瞬间被堵住,惊讶的瞪大双眼,但旋即又被这思慕的吻所软化。
“我信你。”浅吻方休,他划上满意的微笑,“我或许是对自己没信心。”
“咦?”
“不相信我竟然能真的爱上一个人,也不相信有女人会真心爱上我。”他说出心里最沉痛的疙瘩,这才是关键。
因为背景与外貌,他始终认为得不到真心对待,这当然跟兄弟之间的互相影响有关,尤其是大哥,他到现在仍旧坚持女人是钱比情重。长年灌输之下,加上身边女人们的表现,也在在证明了物质可以买到爱情。
所以他们三兄弟都认为,只要自己维持着黄金单身汉的一天,就不愁没有女人在侧,但却也不可能得到真情。
可是二哥找到了,那个即使知道自己是替身也要嫁的女人,义无反顾;接着他也找到了,这个根本对他拥有的一切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岑璨雪忽然觉得心好痛,抚上他的脸颊,“我就是真心爱上你的那个蠢蛋啊!”
唐以云笑弯了眼,再次吻上她的芳唇,轻啄深吻,大手不安分的移上她胸前,寻找浴巾的某一角。
“喂……”她都快躺上床了,及时握住他的手。“你的手在哪里……”
“在找塞进去的那一小角……啊!”他不怀好意的微笑,啪的一声把浴巾给抽起来,“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