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了。」他承受不起。
「你真的是……」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好,你说你当初是为了她的安危才不得不让她走,那现在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他皱眉,「我若知道,还用得着问你?」
「是啊,你口口声声说赶她走是为她好,现在却连她去哪里都不知道?她失联了那么久,说不定此刻的处境比当初待在你身边时更危险……你都没想过下这个决定的后果吗?」
穆维哲心头一沉,「我……以为她会回美国……」她的话让他越听越心惊。
「你们男人哪,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施沂蕊瞪着他,「懒得跟你说了,我看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去找绮竹吧!」
说完,也不理会一脸震撼惶然的穆维哲,转身就走。
她真的没有回美国!
穆维哲在网路上搜寻,凡是有关「艾薇.黄」的消息多半都是半年多前的,他不死心,透过美国的朋友替他确认,却同样得到「艾薇.黄」久未出现的消息。
为此,他心急如焚,产生了极大的恐慌。
若早知道她没有地方可去,他绝对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半步。只是如今就算知道了,却也没能够将她带回身边。
穆维哲懊恼不已。
「你究竟在哪呢?」他喃喃的道。
疲倦的揉着眉心,他又在电脑前坐了好一会儿,最后起身决定先去冲澡。
拿了乾净的换洗衣物走进浴室,他随手将身上的脏衣服丢进洗衣篮里,心中还一面想着黄绮竹的事。
离开了他,她能做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她不想再回去当她的艾薇.黄,那么假若她现在仍平安无事,应该是去找另一个管家的工作吧……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直觉地回头望向浴室门边的洗衣篮——
里头只有他刚丢进去的那套衣服。
没有昨天,也没有前天的,显然有人把它们收走了。
心念微微一动,他再打开浴室的门,环顾自己的卧房。
整个房间整洁乾净,像过去半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这没道理。
他很清楚自己和「整齐」两字向来无缘,没几天就能把一个好好的环境搞得大乱,不该如此乾净才是。
况且,这个月来他过得犹如行屍走肉,更不可能有那心力去管自己的房间整齐还是凌乱。
只是,也正因为他的心不在焉,才会至今才发现这件事——
绮竹走了,而他又不会自己整理房间,那么这阵子以来,他的房间又是谁整理的?
一个问号浮上他心头。
第10章(1)
穆维哲的疑问,在第二天早上便得到解答。
「喔,我想黄小姐走了,你会需要人替你清扫房子,所以另外找了位管家。」吃早餐时,李容芸耸肩道。
当然早餐的三明治是外面买回来的,她可没那么贤慧。
自那天和他们回来后,她便在这个家住下了,尽管他并不爱她,但基本道义总是有的,李容芸替他救了绮竹,他心怀感激,自然愿意收留暂时无处可去的她。
不过收留归收留,他却从不会像过去担心绮竹那样担心她的安危。
「管家?」穆维哲愣了愣,「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你前一个月都像游魂一样,魂不守舍的,哪里会注意到这种小事?」李容芸三两下就把三明治吞入肚。「况且你每天早出晚归,待在家里的时间也没多长。」
这倒是真的。
毕竟,这屋子里充满他与绮竹的回忆:她煮饭的厨房、她念书给他听的书房、她赖在上头看电影的客厅沙发、他们同床共枕的主卧房……
太多太多了,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无论是这栋房子里的哪一个角落,都会让他想起他们过去的点滴,并有种将她找回的冲动。
所以,他总是把自己搞得很忙,甚至夜宿公司也不稀奇。
「嗯,谢谢你替我想得这么周到。」抑下心底的那股失望,他继续吃他的早餐。但才吃没几口,他又抬起头,「我好像闻到了花的香味?」
李容芸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喔……对、对啊!」她拿起搁在餐桌角落的小碟子,上头摆着几朵细小的黄白色花朵。「我瞧院子里的花开了,就特地去摘几朵进来,摆在室内闻着,心情也好。」
他状似漫不经心的拈起几朵小花,「是你摘的,还是那名管家摘的?」
李容芸一脸奇怪的觑向他,「当然是我呀,怎么会这么问?」
「嗯。」他轻应道,将花凑至鼻间轻嗅。「你找来的那名管家叫什么名字?」
「什么时候你竟然对这种琐事有兴趣了?」
「也没有,只是昨晚突然觉得她把家里环境整理得挺不错的,想当面感谢她一下而已。」他淡淡的道:「她平时都什么时候来工作?」
「通常都是早上十点到下午两三点吧。不过今明两天是周末,她不会来。」
「难怪我从没见过她。」时段选得可真棒,他平日这些时间绝对不会在家。
「一个好管家不就该是这样吗?让雇主生活舒适,却又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李容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要不是晓得她的演技好到成精,他也许真会被蒙混过去。
「好吧,我最近也抽不出空,改天若有时间再和那位管家见个面,顺便向她道谢吧!」将剩下的早餐匆匆吃完,他站起身,「我先回书房忙了。」
容芸说花是她摘的?
穆维哲边踏上楼梯,边忍不住在心里冷哼。
认识她也不算短时间了,他可不认为她李容芸是会做这种浪漫事的人。
会这么做的,很明显只有「那个人」。
他知道自己该谴责容芸背着他搞小动作,把绮竹留了下来,可如今,喜悦的情绪早已远远超过恼火,令他非但不想责怪她,还盼着她能快些让他见到绮竹。
不过,他也记取了教训,凡事一旦涉及绮竹,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所以,无论心如何的为思念疼痛,他也要耐心的等,至少现在已知她人并无危险,接下来,就只能等待了。
穆维哲没想到,他想见这「管家」一面,竟然是那么难。
自认得知绮竹的下落,并意外发现她还在身边后,他心安了下来,专心处理公事。
幸运的是,一个星期后,警方终于通知他李鹏落网的消息。
据说,当时李鹏正准备偷渡离台,不料却被得到线报赶来的警方逮个正着。
当晚回到家,穆维哲立刻告知李容芸这个好消息,并表达自己希望与那名「管家」见面的意思。
「你真的那么想见她?」没想到对方在听到他的话后,却蹙起眉。「这恐怕有点困难哦……那位管家生性害羞,上次我有和她提了你想见她一事,但她的意愿似乎不太大。」
穆维哲一愣,「为什么?李鹏不都已经落网了?」
现在已经不用担心绮竹在自己身边会受到伤害了,他自然迫不及待地想将她接回来。
李容芸眨了眨眼,「老头落网跟她要不要见你有什么关系?」
「你明明知道——」穆维哲皱眉,本不想再拐弯抹角,直接要李容芸交出人的,但是,她确实没提过那名管家便是绮竹。若现在提起绮竹,说不定她会装傻,所以他只得捺着性子道:「既然她是替我工作,不管她再害羞,和老板见一次面,总是应该的吧?」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她轻笑,「她是我找来的,薪水也是我付的,怎么会说是替你工作呢?」
「李容芸!」他终于失去耐性。
「你凶我也没有用啊。」李容芸凉凉的道:「又不是我害的。是那小管家说,她先前被男人伤得太深,因此现在不想和任何男人有往来。」
穆维哲蓦地心一痛。
不管这番话是不是真的,抑或她瞎扯出来想捉弄他的,他都为此感到心疼和懊悔。
而且,她似乎还嫌他不够痛,又补上一句,「我劝你不要想用突袭之类的方法见她,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这么优秀的管家给留下的,你要是来这招惹恼了她,下回我可没把握找不找得到人。」
穆维哲呆了呆,才刚萌芽的念头马上又被浇熄。
就算容芸可能是故意说来唬他的,他也承受不起这可能的风险。
他晓得自己先前的决定太过分又伤人,近两个月没见着绮竹了,他也不能确定她现在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然愿意留下来继续替他打理家务,表示她应该还没怨他怨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但无法得知她心中是否还气恼着他当时的做法。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他不得不软下语气,询问唯一有办法的人。
「好建议是没有的,不过女人嘛,总是喜欢被重视呵护的感觉。我以一个女人的立场劝你,若真想见她,就先释放出诚意给她看吧!」
「可是她又不想看到我……」
「这是你自己要想办法的部份啦,总不能都要我提示喽!」李容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况且你最好快点想出办法,既然老头已经落网,我差不多也该准备搬离你家了。」
释放出诚意……是吗?穆维哲咀嚼着她话中的含意。
看来他得好好想看,该怎么做才是。
又是一条水果软糖。
黄绮竹拿起那摆小碟子旁的软糖,有些走神。
她在房子各处摆了不少小碟子放香花来薰香,没想到他一一找出来了,还在每个碟子旁都放了条水果软糖,每天乐此不疲。
这就是他向她释出的「诚意」吗?
实在是很笨拙,但她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而且,他家她比他还熟,她每天打扫房子,也没见他在哪偷囤了一箱软糖,看来都是当天买的。
「才几条水果软糖就让你心花怒放,还真好收买哪!」李容芸端着一杯咖啡走进客厅,在见到她的模样后,忍不住取笑。「水果软糖又没多少钱,要也是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才够诚意啊!」
黄绮竹的脸红了红,「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爱罢了,何况要是他真的送花,我还不晓得摆哪儿好呢!」
「全世界大概只有你会用『可爱』形容他了。」李容芸翻翻白眼。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这本来就难为他了。」黄绮竹羞怯的替穆维哲解释,「他平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呀。」
「好啦,我知道我多管闲事,是个见不得你们重逢的坏女巫,故意刁难着不让你们见面。」
「不,容芸,我真的非常感激你。」她很诚恳的道:「要不是你那天追出来对我解释,也许我和维哲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相遇了。」
这下换李容芸不大自在了。「我只是不想到时被某人怨恨罢了。」
虽然说现在的窘境是某人自找的,但难保日后绝望的男人不会又把这笔帐算在她头上。
「我也很谢谢你故意刁难他。」黄绮竹微微一笑,「虽然我能够理解他因担心我的安危,而不得不用那种方式把我逼走的心情,但不代表我不会气他当初那样伤害我。这一个多月来,从你口中得知他的煎熬与折磨,其实我的气已经消了大半,若他现在来见我,对我说些甜言蜜语,我大概马上就会心软原谅他了。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让他明白,他先前的做法错了,『保护』并不是伤害一个人的理由,他该再多费点心思,才能找回我。」
「你不生我的气就好啦!」李容芸也笑了,「那你忙吧,我去收拾行李了。」寄住在他家是不得已的情况,她可不想让黄绮竹误会了。
第10章(2)
李容芸走了,黄绮竹边清扫,边继续像玩寻宝游戏似的找出每条放在小碟子旁的水果软糖。
当她找到最后一个小碟子时,却发现旁边没有软糖,只放了一张纸片。
她好奇的拿起纸片,发现原来是张二轮电影的票,上头的电影正是他们当初票都买好,却因她受伤而没有机会走进电影院看完的那部,日期是这个星期六的下午两点四十分。
这算是补约会吗?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哎呀,怎么办呢?三分钟前才跟容芸说他要再多费点心思才能找回自己,可她现在就想原谅他了啊……
星期六下午一点,某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一间二轮电影院门口,沉默的伫立。
尽管他脸上神色平静,但没人知道他内心其实正难得的忐忑着。
她会来吗?
穆维哲无法肯定。当时他偷放的那张电影票后来是消失了没错,只是他伤她伤得那么重,实在不确定她会不会因为几条水果软糖就原谅自己。
其实他有她的手机号码,却因不确定她愿不愿意原谅自己、肯不肯来,而迟迟不敢打电话给她。
对面大楼外的电子时钟缓慢跳动着,平时对忙碌的他而言总不够用的时间,此刻长得近乎永恒。
只是无论时间过得再缓慢,仍是一分一秒的跳动着,先是一点半、两点、两点半……然后直到电影开演,他仍未见到她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该放弃了,她并不是会迟到的人,若愿意来,早就出现了。可是理智上明白,情感上却不愿死心。
他继续等着,等到电影散场,陆续有人自电影院走出。
穆维哲自嘲一笑,心情没有恼怒,只有惆怅,对自己拙劣表达「诚意」的方式感到无奈。毕竟过去的岁月里,他都汲汲营营于事业,从来不曾为哪个女人费过心思。
现在大概是遭报应了吧?
他摇摇头,终于挪动站得僵硬的双脚,准备回家。
「维哲。」
就在他转身之际,某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唤住他。
穆维哲急急回头,便见到他朝思暮想到胸口疼痛的人儿,正含笑望着自己。
「绮、绮竹?」他结巴了,甚至怀疑那是自己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觉。
「你一直在这里等?」
那个幻觉……噢,不,是绮竹快步走向他。
「你真的来了?」他心中盈满狂喜,早忘了先前漫长等待的沮丧。
黄绮竹挑眉,「怎么,不希望我来?」
「不,我只是……」虽然他坚持地等了四个多小时,但其实自电影开演后,他就没抱太大期望了。
「倒是你,站在电影院的后门等做什么?放我一个人看电影?」她嗔道,伸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看电影很无聊?」
「这里是……后门?」他呆住了,「我不知道。」
他从小到大进电影院的次数五根手指就数得完,这间二轮电影院更是从没来过,他以为站在这看似入口的地方就能等到她。
「天啊,你不知道?那你该不会从电影开演前,就一直在外面等我了吧?」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他,「哎,这就是二轮电影院的坏处啦,没划位都没办法直接拿着票在里面碰面……但你也真是的,没等到我就回去呀,干么在这里罚站?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