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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断我纯情路  第8页    作者:蔡小雀

  那人上人,天上天,云端般的生涯,果然非寻常人可及……

  后来,他纳了太子侧妃,再后来,他登基为皇,有了后宫无数佳丽。

  然后他开始宠幸这个妃、那个妃,有时候身上会带着不同女子的香气回到寝宫来,她服侍他沐浴时会看到他的胸瞠前、后背上,有点点吻痕和欢爱后美人留下的浅浅指尖抓痕。不知他是在同她赌气,抑或是本就耽溺于鱼水之欢。

  然后她的心一点一点掩埋、死去。

  她告诉自己,只要她不是他的女人,不管他宠幸谁,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她完全不会为此心碎神伤,痛苦难当。

  此后,阮阿童在宫中除了干活儿外,便日日等着二十五岁被放出宫重获自由之身的那一天到来。

  近几年来,在他不断半真半假、道是有情却无情的撩拨试探中,她一直把自己这颗心护得很好、很周全,直到昨日,这份固若金汤、坚定不移的心志却开始不争气地动摇了。

  昨日,在娘和弟弟的新家外头,他暗着她静静地看了一个时辰,陪她看着小弟念着课堂上做的文章给娘听,看娘在哂完了被子后,坐在椅上抱着一篮豆子边旁边听弟弟说话,脸上满是欢喜欣慰之色。

  那一幕的温馨,彷佛还留在她心口,暖得发烫,而这一切都是他暗中默默为她做的。

  说什么不过是每月命人送她的月银来,可皇城天子脚下的一座院落价值不非,光凭她每月五两的俸银,三辈子也买不了这样的一套宅子。

  最令她感动的不是他的出手阔绰,而是这份惜花连盆、体贴入微的心。

  他为她家打点安置得妥妥当当,令她在宫中再无后顾之忧,可她该拿什么来回报他这一份眷眷情深?

  她觉得自己被困在一张看不见也挣不开的软绵绵网子里,寸寸挣扎却渐渐落败。

  “唉。”她的轻叹低微得几不可闻,拢紧了绸被,抵御着自内心深处里出的惶然迷惘。

  “……阿童,你心情不好吗?”

  寂静里蓦地传来温和关切的嗓音,阮阿童慌乱地翻身坐起,望着屏风另一端那抹修长风流的剪影,没料想被当场撞见了心事。

  “皇上,您渴了是吗?”她下了小榻套上绣花鞋,就要去怜那只一直用红泥小火炉暧着的茶吊子。“皇上要用枣茶还是参茶?”

  “你有心事。”玄清凤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至自己身前,凤眸柔光微荡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告诉朕?”

  “奴婢没事。”她直觉想抽开手,却在瞥见他眸光一黯的刹那,又心软地反握住了他。

  若说她对自己冲动之举还有些懊悔,可见他眸底绽放出灿烂无匹的光芒,脸上涌现欣喜之色,她早已摇摇欲坠的心,瞬间再度融化柔软得一塌胡涂。

  唉,果真是冤家,真真要了她的命了……

  “皇上,您要吃烤白薯吗?”她在心里轻叹,说出口的话里有着藏不住的温柔。

  玄清凤绝艳脸庞登时亮了起来。“要!”

  “您要吃几颗?”

  “朕想吃你。”

  阮阿童心一跳,低下了头,娇羞的红晕渐渐自雪白粉颊浮染了开来。

  第7章(2)

  那么,这就是决定了吗?

  虽然不是立时就花好月圆,两情相守,可他们俩彼此都清楚明白,有些关系已经摆脱了阻拦,渐渐回到了原来的方向上。这一次,玄清凤反而不敢冒进,他小心翼翼、珍惜地呵护着这份失而复得的美好,唯有在眼角眉梢间,怎么也管不住那流逸荡样的欢然备悦。

  “皇上,这是幽州最新一季的兵布图,请您过目。”文无瑕呈上。

  “好,朕来看看。”他眉开眼笑,十分好说话。

  文无瑕看了看坐在御案后方的皇帝,眨了眨眼。

  往常万岁爷不是一向坚持走“虚而实之实而虚之,虚实之间天威莫测”的复杂迂回路线吗?

  可皇上今日突然变得如此勤政,倒教人好生不习惯。

  “文爱卿,你那是什么眼光瞧朕?”玄清凤目光盯着兵布圆,像是头顶也长了眼睛似的。

  “皇上,敢问近日宫内灯花连爆、喜鹊东来、春暧花开了吗?”文无瑕虚心求教。

  “文爱卿不愧文官之首,连探听个宫闺秘辛都这般咬文嚼字。”玄清凤持朱笔落在图上某处,勾画了个圈圈,那儿立时变成一处重兵驻扎要塞。

  他头抬也未抬,嘴角似笑非笑的又道:“朕若好事功成,爱卿记得届时包个大大的红包封来便是了。”

  文无瑕一脸恍然大悟,随即笑得好不灿烂。“皇上立后大婚之典,微臣自当备妥重礼,为我朝帝后永结龙凤之喜志贺。”

  一滴朱墨轻声落在图上,留下了一点像是触目惊心的血溃。

  “爱卿何出此言?”玄清凤立时回过神来,凤眸微眯,露出不解之状。

  “朕几时说了大婚?又几时说要立后了?这种大事八字还没一撇,就算是爱卿一时失言,也难保教有心之人听去,惹得朝政再生一番波澜。”

  文无瑕眼底笑意敛起,清雅容颜掠过一丝感慨之色。

  果然是他冲动,有些想左了。

  再怎么情深意重,帝皇首先是个皇帝,然后才是个男人,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自然不言可喻,不必多说。

  所以阿童姑娘对于自己的“平生心愿”,也已做出妥协了吗?

  “臣言行失矩,妄论内宫之事,请皇上责罚。”文无瑕掩住低叹,诚心诚意拱手道。

  玄清凤眸光灼灼地盯着他,不知怎地,心头有些古怪地闷塞了起来。

  好像就连文爱卿都知道了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偏偏这些又极其重要……到底是什么?

  气氛正凝滞间,一个熟悉的嗓音自上书房门口响起。

  “皇上,文相大人,奴婢有要事禀报。”在门口的阮阿童面色有些尴尬,像是有口难言。“文相大人,贵府管家方才递了牌子,入宫急寻大人回去。”

  “爱卿家中出了什么事吗?”玄清凤精神一振,立刻还以“反打探”颜色。“好阿童,说给朕听听。”阮阿童犹豫地看了一脸茫然的文无瑕一眼,吞吞吐吐道:“奴婢见那管家神色惊急,没有多问一二。大人可要先行回府料理家事?”

  “这……”文无瑕清雅俊眉疑惑地微蹙起。

  “家事?”玄清凤顿时乐了,笑得眉眼弯弯。“快说快说,朕最喜欢为臣子解决家中疑难杂事了。”

  她努力对文无瑕频频暗示,可惜文相大人一向自诩洁身自好、君子磊落,绝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因此也正色道:“阿童姑娘请直说无妨,若管家所言乃寻常琐事,尽可不必相理。再多大的家事,也绝大不了国事去。”

  “就是就是,阿童别再卖关子了。”玄清凤催促,满眼热切得亮晶晶。

  “贵府管家前来急请大人回府,说是……呃……”她清了清喉咙,讪讪然道:“有名女子万里寻夫至相府门前,大腹便便,当街控诉大人……始乱终弃。”

  大事件!大事件呀!万年王朝最清雅文质翻顾好青年,居然是遗弃孕妻的负心汉了!

  “哎呀呀呀!”玄清凤乐不可支,拍案哈哈大笑出声。“爱卿啊爱卿,朕万万没想到爱卿一世清名,居然也会干下此等人神共愤、世所不容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文雅宰相一记冰若寒霜的眼刀给砍断了。“皇上,臣虽不才,自认半生以来严从圣人之道,从未有过任何行差踏错的逾越之举。”文无瑕微笑仍在,周身气势却令人不寒而栗。“今日之事,请容微臣先行回府探究处置个分明,再向皇上详禀,如何?”

  就是最后两字的加重语气,教玄清凤再幸灾乐祸也不好意思再吐宰相的槽,反而立刻摆出一副“哎呀!难道朕还信不过爱卿你吗?!”的诚恳神情。

  匆忙之间,再无二话,文无瑕告退而去,留下笑到嘴角疑似快抽筋的皇帝玄清凤和一脸好抱歉的宫女阮阿童。

  “文相大人一定是被冤枉的。”迟疑再三,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他不是那种人。”玄清凤这下子笑不出来了,顿时醋意大生。“阿童怎知文爱卿是哪种人?人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是个男人还想页节到哪里去?就连民间普通大户人家子弟,十六岁起便有通房丫头教导敦伦之道,不说正妻侧室小妾,光是收房的房里人,随随便便也得有个三五个,更何况文家乃我朝世家大族,家风再严谨,为了开枝散叶,也容不得他保持“清白”之身。”

  他这话虽是道出了普天之下不容推翻的世俗观念,倒也有三分为自己身为帝王之尊,为何得在后宫之中维持雨露均沾的开脱、解释之意。

  阮阿童又岂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所以连文相大人这般清隽男子也是吗?”她心下一紧,神情有些黯然,无比感伤地喃喃:“原来男人都是一样的。”什么情有独钟,什么非卿不娶,怕都只是她们女人幽婉心思下的一相情愿罢了。

  对男人而言,于女子有情,就已是天恩厚赐了吧?

  见她神色不对,玄清凤心一揪,恨不得把刚刚多嘴说出的话统统收回才好。

  “呃,其实男人心中真正爱着一个女子的话,其他香花莺燕也不过就是浮云,过过场、做做样子而已。”他重重咳了一声,绝美俊容升起一抹尴尬红晕,“总之逢场作戏,无伤大雅,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她黯然无言。

  “就、就拿朕来说,”他越说越是心慌,“虽广设后宫乃祖制所订,但朕心中也自有盘算,现在,朕是决计不会让任何一个妃嫔有资格拥有朕的骨血的,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阮阿童心下一震,霎时浑忘了呼吸。原来这就是他多年来临幸妃嫔,却一直无所出的真正原因--

  难道……他一直在等她?

  为了她,他还做出了这么重大的妥协?

  “所以不准再胡思乱想!”玄清凤将她抓进怀里,搂得好紧好紧,字字彷若立誓:“朕说过,这一生,心中只有你一个。”

  阮阿童心头所有怅然幽伤瞬间冰销瓦解,再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止也止不住的澎湃暖意,眼眶灼热欲泪,喉头激动地嗓住,小手轻颤着、迟疑了许久,最后终于勇敢环上了他的腰。

  “皇上,我……还是很喜欢您。”她声音低微得几不可闻。

  “阿童,朕不会负你的。”玄清凤心神澈荡,顿时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

  再也不错过,再也不放手……

  第8章(1)

  可怜不惯害相思,则被你个肯字儿,拖逗我许多时,终乱了爱恨不知……

  因先太后的冥诞即将到来,这天一大早,阮阿童?领着几个宫女到御花园中辨新鲜花瓣,再在小厨房里亲手揉制、烘烤出以蜜揉花馅的“百花酥”。

  这百花酥是先太后最爱的点心,每到她的冥诞祭祀大典时,皇上都会亲自执拈三炷馨香,并献上一盘百花酥敬奠先太后。

  “阿圆,那几朵花儿开得太盛了,香气已淡,是不能用的。”边摘辨,她不忘细细教导、叮咛宫女们个中的巧法。

  “像这种含苞的摘三分之一,半开的摘三分之一,剩下的便是开得极艳的,如此做出来的馅清中带香、浓中带甜,口感繁复多变,方能和外头层层酥的饼皮相辅相成。”

  “阿童姑姑,这百花酥未免也太讲究了。”阿圆听得咋舌。

  “讲究些,才更足以显衬出皇上对先太后的这份孝心。”她温言道:“记住,这是春季诸大典里最重要的一件事,大家都得打点起十二万分精神,千万别搞砸了,知道吗?”

  “是,阿童姑姑。”

  就在此时,一个慢悠悠的嗓音响起--“是谁那么大胆,竟敢毁坏了本宫新种的几盆牡丹?”阮阿童一怔,连忙转头,欠身作揖行礼。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身着华丽贵妃袍,在贴身大宫女搀扶下款步而来的,正是目前在后位虚悬之下,后宫最为尊贵之人一诗贵妃。

  “咦?阿童姑姑,你怎么在这儿?”诗贵妃讶异地看着她。

  “回娘娘,”她瞥见身旁的阿圆脸色突然一白,再想到那篮子中夹杂交错间的红色花瓣,心下微微一沉,暗道不好。

  “是奴婢没有注意,竟误摘了娘娘养下的牡丹花,请娘娘责罚。”

  “阿童姑姑--”阿圆一急,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睨了阿圆一眼,细微得几不可见地轻摇了摇头。怎么说自己也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若受责罚,也只是跪上个一炷香,或是打几板子便能了事,可阿圆就不一样了,宫中嫔妃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能手,若当真想要一个小小宫女的性命,也不过就像撵死一只妈蚁那般容易。

  向来审时度步步为营的诗贵妃,是不会在这明面上沉不住气,同她为难的。

  果不其然,诗贵妃一听说牡丹是她摘辨的,原本绷紧的脸色顿时软化了下来,只略显为难。

  “唉,没料想竟是阿童姑姑。”诗贵妃叹了一口气,“若论理,你都是这宫里当差多年的老人了,怎么还会犯下此等宫中大忌呢?”

  她低下头,“奴婢下回一定会格外小心谨慎,绝不再犯错,恳请娘娘恕罪。”

  “本宫怎舍得为了几盆花儿罚你?”诗贵妃一愣,随即笑了,“阿童姑姑是皇上最看重的宫女,又是时常服侍皇上的,若本宫当真罚了你,皇上也会不开心的呀!”

  “奴婢不敢。”阮阿童心下一惊,越发字字斟酌,态度卑微。“虽是娘娘说笑,奴婢却当不起。”

  “你同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虚礼客套的呢?”诗贵妃笑容越见灿烂可亲,忽然凑近了她跟前,亲亲密密地压低了声音道:“本宫可是一直拿你当姊妹看待的,你若不信,那本宫便告诉你一个谁人都还不知道的秘密……”

  她下意识就想往后退,拉开和贵妃娘娘那过度亲近到濒临危险边缘的距离,“娘娘金尊玉贵之体,奴婢不……”

  “本宫有喜了。”

  彷若平地炸起一声雷,砸得阮阿童脑除轰轰然作响,眼前发黑,脸上血色刹那间全褪得一干二净。

  “太医刚刚证实的,约莫有一个月了。”诗贵妃轻抚着还极为平坦的小腹,母性的慈爱光辉流露无遗。

  她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冰冷。

  “该是一个月前,皇上突然行色匆匆来到景诗宫的那回……”诗贵妃面红如朝霞,娇羞无限。

  “那般狂风暴雨地要了本宫,皇上本就勇猛非常,那夜也不知怎地,越发将本宫往死里折腾,呵,说句羞煞人的话,本宫也不知晕了几回去,皇上还是越发恋恋不舍,害得本宫隔天整整一日都起不了身。”

  她再也不能呼吸,无法反应。

  “后来本宫才知道,皇上是急着让本宫为他孕育龙种,为皇家开枝散叶。”诗贵妃笑得好不欢喜,状若热情地牵起她冰凉的小手,“阿童,你服侍皇上这么多年,现在又知道能再继续服侍小主子后,是不是也很为皇上和本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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