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轻松一笑。“一日为主,终身为主,娟儿既然认定您是主子,这辈子就不会变节,您也别担心我跟着您会吃苦,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她瞄了一眼马背上隽朗的男主子。有他在,会让女主子吃苦吗?女主子既然没苦头吃,她当然也吃不了什么苦。
余芷芃无奈,对这两个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转身继续往前走。其实她也不知道上哪去好,只想着也许回下坡城能找到妹妹,就一直往下坡城方向走,可那家伙居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下定决心与她耗着,她虽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她不理人,“独自”上路,到了夜里,没多余的钱住客栈,索性找了间破庙蹲着。
娟儿跟着她,也没抱怨就进到破庙里陪她一起捱,这时她不禁有些感激,此时若没人相伴,她一个人窝在这杳无人烟的破地方,不知要怎么担心受怕了。
她瞧瞧破庙外,那家伙没跟进来,八成是大将军受不了蹲破庙吧!轻哼一声,索性窝到角落,没多久,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天亮了。
余芷芃一觉无梦的醒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主子,醒了吗?”
耳边传来娟儿愉快的询问声。“嗯,醒了。”她想也没想马上接口。
“那我伺候您漱洗。”
“谢谢。”早习惯每天有娟儿伺候,她很自然的说。
“这里的牛肉饼不错,娟儿,待会也给你主子来一块吧。”
这声音……余芷芃一震,迅速由床上翻坐起身——
床?她怎会睡在有床的地方?而且不只有床,破庙怎么变得这么新颖华丽,宽阔舒服?还有,这家伙怎么出现了?
她瞪向衣衫不整、正坐在桌前吃着烧饼的男人。
“早啊!”凤少本神情舒爽的向她问早。
她鼓着腮帮,咬着下唇,再盯着床上多出来的一件男子衣衫,呼吸加沉。“你昨晚也是睡在这张床上?”她的嗓音低沉危险。
“昨晚咱们深夜才来投宿,客栈里的房间早就都满了,只剩这间上房,我见你熟睡,体贴的没有吵醒你,就勉强与你挤一挤了。”他笑着回答。
余芷芃重重呼气。自己走了一天累瘫了,居然连教人搬动了都不知道?
她越想越懊恼。“我有要你带我来这吗?”自作主张的家伙!
“你也没说不啊!”
“我睡着了怎么说?”
“那就对了,睡着了怎么问?”
她与他真是有理说不清,况且也没有多说的必要!她绷着脸下了床,也不管自己还没梳洗,就这么气呼呼的走出客栈,直接上路。
没多久,娟儿带着打包好的牛肉烧饼跟上,将食物递给她。“主子,您还没吃早膳呢,吃一点吧!”
“不吃!”她气都气饱了。
“不吃东西没有力气走路的,如果昏倒不是又要劳烦凤主子了。”娟儿劝她。
说得没错,说得真没错,可不能再让那家伙占她便宜了!
她愤恨的拿过牛肉烧饼,用力啃了口,仿佛这烧饼是某人的肉,她咽下肚后,就能将讨厌的那个人一并消灭。
嚼着嚼着,身后传来一阵悠闲的口哨声,不用回头也知道,那男人又厚脸皮的跟上来了。
可恶!她踩着重重的步子往前走,死都不愿意回头看一眼他得意的嘴脸。
又走了一天,暮至,她打算不睡,彻夜赶路,省得夜里又教人不知不觉地搬来搬去,所以尽管再疲累,她还是卖力的走。
身后的家伙也没拦她,骑着马,惬意而行。
他以为是在踏春郊游吗?哼,今晚她就是不睡,免得又教他欺负了去!
只是走着走着,双脚好像真的抬不太动了,就连娟儿都频频停下脚步,喘息一会儿后才又跟上。
娟儿以前待在妓院,那地方虽不好,可也没让她太过劳动,这会跟着她,可真是辛苦了,她有点过意不去,不再勉强拖着身子往前走,便对娟儿道:“前面有棵大树,咱们在那休息一会,等体力恢复后再走吧!”
娟儿立即感激的猛点头。“太好了,谢谢体恤。”
余芷芃脸红了。到底是谁体恤谁啊?要不是她,娟儿何必受这种苦。
两人来到树下,屁股一落地,她才知道双脚有多痛,忍受不住的脱下鞋子,发现脚上竟多了好几个大水泡,正疼得蹙眉,抬首便见男人就站在她跟前,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裸足,眉蹙得比她还深。
她一惊,赶紧要穿回鞋子,可鞋子才要套上,就被某人蛮横的夺走。
“都起水泡了,再把鞋子穿回去,水泡就全挤破了,伤口会更难愈合!”他臭着脸说。
“不关你的事!”她要夺回鞋子。
凤少本不给,还瞪她。“信不信我把你鞋子丢了,让你走不了路!”他威胁。
“你敢?!”
“倒说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这倒是!“那你想怎么样?”她妥协了,没办法,这家伙有时很难沟通。
“等水泡好了再穿鞋,反正现在晚了,也没人会看见。”
“你不是人吗?”她的一双裸足都教他看光光了啦!
严肃的表情不见了,他露齿一笑。“我是人,但不是外人。”
她捂着额,无言、无奈又无力。
余芷芃干脆撇过头不看他,在心里发誓,她如果再理他,疯的就是自己了!
哼,臭男人!
第8章(1)
余芷芃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坐在马背上,头还枕在身后男人的胸膛上,忍不住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昨晚她又很没用的昏睡过去,她明明不断提醒自己,只要眯一下下就好的,怎知……唉!她又叹气了。
她稍微挪动一下身子,突然觉得脚好像被什么东西裹着,她低头瞧了一下,发现起水泡的地方都裹上一层药了。
想也知道是谁替她上的药,她抿了抿唇,不一会又无奈的笑了出来。
这家伙难道非要缠着她不可吗?她虽有不满,但心头暖流却一道道窜出。
她明明跟他说得很清楚,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可当他跟在自己后头时,她又觉得无比安心。
不然她就算睡得再死,也不该毫无知觉的任人搬动,兴许就是因为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才不逞能反抗防备,任人为所欲为吧!
“醒了吗?”他早就发觉她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出声。
余芷芃轻叹。“你放我下来吧。”
“再等一下。”
说着,凤少本先丢下娟儿,突然驾着马狂奔,最后在一处瀑布前,勒马停下。
他对她绽开一抹愉快灿烂的笑,指着前方的美景说:“这道瀑布漂亮吧?昨天经过时,我就想多驻足欣赏的,只是你一直臭着脸,不肯停下脚步,还不时回头赶人,害咱们没能好好观赏。”
她被迫向前望去,眼前的景象确实让她眼睛为之一亮,周遭群山环伺,瀑布胸围磅礴,美不胜收。
欸,昨天就经过了?那不表示她往回走了?“谁要你带我回头的,我、我要下马!”余芷芃回过神,恼得挣扎跳下马。
这一跳,屁股先着地,她糗得抱着臀,坐在地上怕不起来。
凤少本见状,立即下马要扶她。
“你走开,别碰我!”她羞恼的挥手赶人。都是这家伙害的!不只让她肉痛,脸皮也跟着烧腾。
他叹了口气,哪可能听她的,硬是将她打横抱起,安放在一边柔软的草地上。“屁股还疼吗?”他关切的问。
她皮肤光洁,一点染色就清晰可见,更何况此时他整张脸发涨,那嫣红程度,比晚霞还鲜艳。
“别问姑娘的屁股,没礼貌!”她扭过脖子,气闷的说。
他失笑。“喔,我晓得了,别问,那就用揉的。”他不客气的直接揉上她的屁股。
余芷芃大惊。“你!”她怎会忘了,这家伙会老实规矩才怪!
她想拍掉他不安分的手,但他很坚持,依旧用不轻不重的力道继续揉着。
“现在不揉,回去你会瘀青的。”
“那也是我的事!”她嘴巴气嘟嘟地说。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她这一吼,凤少本的手立刻缩了回去,有些悻悻然地说:“我对你确实一直是自作多情,可没办法,我就是犯贱。”
“你实在——”她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完。
两人难得尴尬的沉默以对,注视着彼此好一会儿后,凤少本长叹一声,率先开口,“你妹妹不在下坡城。”
“你怎么知道?”余芷芃难掩惊讶。
事实上,他已经找到她妹妹了,也就是夙潭的心上人,只是这会认又失踪,生死未卜,怕她若知情会更担忧,他才会没告诉她实情。
“下坡城的县令日前才送来消息,说是你妹妹已经离开……”
“离开了?那系芍会上哪去?”她忧心忡忡。
“你放心,我一直派人在查,不久就会有消息的。”相信夙潭一定能将她妹妹找回来,这点他很有自信。
余芷芃愁容满面。她实在很想拒绝他的帮忙,却又明白以她自己的力量,是找不回系芍的!想着想着,不禁沮丧的垂下肩。
“芃儿,我晓得你极不愿意与我牵扯,可是,你我之间没法就此斩断的。”凤少本悠然道。
“不是没法子,只要你肯放手让我走就行了。”
“那就……困难点了。”他明白告知。
她瞪着他。“你到底想怎样?真想让公主向皇上告状,扣你一个欺君之罪?”
凤少本睨她一眼。“若是这样也无所谓。”
“无所谓?!”
“为了心爱的女人,就算被砍了脑袋又如何!”反正已向她表白过心意,他现在已经毫无顾忌,什么都敢讲了。
“我不跟你说了,公主她不是真心想要你死,一定还没回京,在半路上等着你去追她。”余芷芃激动的劝他。
“她这样污辱我心爱的女人,你以为我真能够接受吗?”他沉下声,不住想起小凤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哥,三公主她、她欺人太甚!”
“她做了什么?”
小凤一脸激愤。“昨夜她过问嫂子是用什么毒逼你就范的,硬要她拿出解药,嫂子拿不出来,她竟要人脱光她的衣裳,任宫女搜身——”
“什么?!”他勃然大怒。
“那骄纵的公主有什么不敢的?她命宫女们对嫂子极尽的羞辱,最后……最后竟连……”小凤涨红了脸,气愤难当。“总之,她发现嫂子还是处子,当下断定你们两个根本没成亲,控你欺君,说是要回京告御状,还说你若想活命,就立即让嫂子消失,并且追回她,向她提亲!”
他光想到那女人竟这般羞辱芃儿,他就怒不可遏,要他去追回她,作梦!“芃儿,那女人加诸在你身上的污辱,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有一天定会讨回来!”
余芷芃小嘴微开。啊!他知道……“够了!你为什么不清醒清醒?欺君之罪不是开玩笑的,你真想为我人头落地?”
他为什么对她至此?真不怕死吗?连她自己的父兄遇到私刑都能牺牲她们姊妹不管了,他是她的谁,何苦这么做呢?
凤少本勾唇一笑,如桃花盛开。“有何不可?人一生总要疯一回才够乐趣!”
她震住了,眼眶又热又红。这男人疯了!
“你想想凤城老小,她们都靠你撑着家,你别让我成为罪人!”
他的表情随即变得阴郁。“你真希望我去追?”
她喉头一哽。“嗯。”用力点头。
“你真觉得一个公主适合我?”
“再适合不过。”她努力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自然,可有点不稳的声调,却泄露出她激动的心情。
他紧绷着脸,神情是受伤的。“这是真心话?”
“真心话。”
“余芷芃!”他忍无可忍的怒吼。
“那你要我怎样?我已经嫁给别人是事实,我配不上你,更是所有人都瞧得出来的事实,这些事实我都能认清,为什么你不能?还要苦苦相逼,难道你要我自欺欺人吗?”她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痛哭失声。
凤少本望着在他面前崩溃哭泣的女人,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我求你了,去追回三公主吧,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走上死路,为我……不值得的,不值得的——”她摇首哭泣哀求。
倏地,他霸道地吻上她,那是一种想将人撕裂咬碎的吻,一种绝不容她摆脱的吻,这吻是那么狂霸绝对,让她想也没想,反手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而这一巴掌让他瞬间僵住了。
余芷芃也一样,吓呆了。她竟动手打他?!“凤少本,对不起,我不是——”
他的表情极为阴冷。“不用说了,上马,咱们走!”当他再度发出声音时,语气出奇的生冷。
“凤——”
“我说上马!”他狂怒的将人直接送上马背,狂奔回冈山的屋子,到了私宅,他将人丢下,一句未吭策马便走。
留下揪着心的人儿,怔怔地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
“嫂子,你真的还是要走吗?”小凤见到余芷芃被她哥哥拎回来后,转身又打算离开,立刻将人拉住。
余芷芃噙着泪。“我不走不行……”只要她消失,三公主说不定会网开一面,不追究凤少本的罪。
“唉,哥都告诉我了,你虽然并非我真正的嫂子,但哥与凤城上下的人都认定你了,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分,就该知道大伙接受我是因为不知道我已是人妇,他们若知真相,恐怕唾弃我都来不及,怎可能接受我!”她难堪的说。
“不,凤城人要接受一个人不容易,可一旦接受,就不会在乎你的过去——”
“那不是过去,我现在仍是别的男人的妻子!”
“那又如何?我哥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不是吗?”
“所以我说他疯了……”余芷芃泪如雨下。
小凤竟笑了。“我哥是有些疯狂,但就数这次最疯。”牵起她的手,为她抹去泪。“从前哥对女人总是来者不拒,那是因为他心中没有特别的人,所以对谁都好,可是这次不同,他瞧你的眼神与死缠烂打的精神,是我不曾见过的,这回他疯得很彻底,但我觉得是好事,这代表他找到最特别的那一位了。”
余芷芃听了愕然地摇首。“你难道愿意看见他为了与我在一起,而变得万劫不复吗?”她是他的妹妹,怎能不替他紧张担忧?
“那又如何?起码你们是相爱的,不像我对茶大哥,他心有所属,就算我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也换不来他一个爱意的眼神……”小凤忍不住感叹。“唉,嫂子,哥都不怕任何困难坚持要你了,为何你仍作茧自缚,不肯接受哥的付出?”她无奈的问。
泪水浸湿了余芷芃的衣襟。“我何尝不愿意接受他,得到我渴望的幸福,但我没办法当一个毁他前途的女人,更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因此遭到众人谩骂,我若真心为他,就该逼他去见公主,才能为他化解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