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靠向她。“我的姑奶奶,这里是凤城,不是偏远的下坡城,在这光买一栋茅屋就得要八十两,我凤城的总管平日吃香喝辣的,哪瞧得上破茅屋,不给个一百两,买间砖屋,他还懒得领赏。”
一听,她忍不住“啊”了一声。难怪她刚才说出五十两买屋,众人就变了脸,这不是暗地里被讥草包了吗?她不禁红了脸。果然,要当大户人家的主子,凭她那点“见识”,还真上不了台面!
她羞窘的悄悄抹着汗,心想要当个称职的主母,还得再下点工夫了……
正觉得挫折时,手教人握住了,她抬首,瞧见凤少本给她一个鼓励的灿笑,她心一暖,在心里安慰自己,别怕,不是有他帮衬着,一切会顺利的。
她又恢复了点信心,捧起碗,正准备继续吃饭。
“这是在用膳吗?咱们还正巧赶上了!”洪亮的嗓音由饭厅外传来。
余芷芃隔着帘子往外望,外头似乎来了一票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眼熟,好像是前几日她在宗亲会上短暂见过的几个亲戚。
这些人怎么又聚在一起找上门来了?
含在嘴里的那口饭顿时咽不下去,余芷芃硬是和着口水,用力一吞,才勉强自己不要吐出来。
“大伙儿来给少本的媳妇打招呼了。”十几个人就这么大剌剌地走了进来。
余芷芃注意到了,说话的这人当日在大厅上,坐的是主位的第一下首,想必这人在凤氏的辈分不低。
“二叔,各位若还未用膳就坐下来一起吃吧!”凤少本笑脸说话。
他口中的二叔凤常演,年约五十,一身藏色服,听到邀请后,不客气的坐下,其他人也不推迟,跟着落坐,本来只坐了两人的大圆桌,一下子全坐满了。
“你闺名芷芃是吧,既然嫁到凤家,咱们就亲点,喊你芃儿吧!”凤常演坐下后,连筷子都还没碰,就先亲切的示好。
余芷芃有些愕然,想起昨晚那一箭,以为这群人对她应该恨之入骨,想剥她的皮才是,怎么这会却直冲着她笑,不过笑容时真有几分恐怖,她只能戒慎的点头。
“随各长辈的意,我没意见。”说完,她忐忑不安的觑了眼凤少本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笑得比二叔还热烈。
“甚好。”凤常演似很满意她的答覆。
“芃儿,我是表姨,这条丝绢是我亲自绣的,上头绣有凤氏族徽,送给你。”
“我是十三堂叔,这玉环是我找人买的,你收着!”
“我是表弟,这是我女人织的锦囊,说样式是现在最新的。”
“我是六表姑——”
第4章(2)
余芷芃瞧着面前一张张超乎想像的讨好脸庞,不禁愕然的思忖,这些人真的是昨晚要射死她的人吗?
她会不会又上了凤少本的当,这些人明明很亲切和蔼,为什么他却将他们形容得这么坏?
她不住望向他,神色充满浓浓的不解和不满。
凤少本虽然对着她一迳微笑,可瞧得出,笑里藏刀。
这是怎么,警告她要小心?小心谁?他还是这群人?
“芃儿,昨晚吓到了吧?那是二婶家的六岁娃儿在玩弓,胡乱射一通,事后下人们清点少了一支箭,才猜想昨晚他在你院子玩,这孩子我已狠狠教训过了。”二叔十足歉意的说。
“原来是小娃玩弓啊?”余芷芃半信半疑。莫说那六岁娃儿射得准到差点正中她脑门,就说那力道,比一般大人还上劲,射中是要穿脑的,这……
“就是个皮孩子,你千万不要见怪,要不,我让人将娃儿领来,让你亲自教训一顿。”二叔说清说得非常有诚意。
“不必了,我没受伤,不必罚人!”她忙说,是有几分信了二叔的说词,突然觉得这群人不像凤少本所说的坏啊。
“芃儿,这今后,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你可别和咱们认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咱们这些旁支都会效力的。”九婶三十出头,亲热的握起她的手。“对了,我听说你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什么行李,明天九婶带你到凤城逛逛,瞧有什么需要咱们顺道买齐。”
“好……”
余芷芃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手又教另一个人热情地强握过去。
“芃儿,我听下人们说,你与少本回府至今尚未同房过,这可不好啊,凤氏族人虽多,但少本这支才是本支,定要有后才行,你们夫妻是哪里有问题?需不需要二婶想办法替你们张罗张罗?”
这送洞房的事,旁人能够帮忙吗?余芷芃尴尬得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哟,瞧瞧,新妇脸皮薄,讲到闺房之事,这就脸红了。”二婶叫道。
“好了好了,别闹芃儿了,若吓跑了少本的媳妇,他可饶不了咱们!”不知是谁又插进话来。
各自把想说的话说完后,没两下就笑嘻嘻地全走光了,余芷芃这时缓缓地瞪向身旁吃完饭,正漱着口的家伙。
若这些人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有他了!
不懂他对她危言耸听,编派这些是非做什么?
“你这么说?”总要给个解释啊!
凤少本挑眉。“你等着吧!”
“欸?”
一早睁眼,余芷芃就被迫忙碌起来,闲事堂弟私卖凤氏徒弟引起纠纷,官府要拿他,他跑来逼她帮忙解决;再来是九婶,硬拖着她上街买东西,结果向商家赊了一大笔钱,却全是买九婶的私人物品,害她还得伤着脑筋要怎么对凤少本提。
好不容易摆脱九婶逃回府,才坐定,与娟儿喝上一口茶,又有人到了!
“二叔……”再看见凤常演出现,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微抖了。
“芃儿,怎么一张脸白得跟张纸一样,身体不舒服吗?这怎么成,幸亏二叔我今天带来了珍贵的参片,奉茶女哪去了,还不去煮水泡杯参茶来!”他由怀里掏出一包参片交给候在厅外的奉茶女。
奉茶女立刻捧着参片去沏了杯参茶来。
“多喝点这玩意,有助于让脸色恢复红润。”凤常演笑说。
余芷芃盯着面前的参茶,说不出为什么,迟迟不敢喝。
“喝啊,这可是我专程带来给你补身子用的。”他慈爱的催促。
他脸上明明带着笑,可她却觉得森森然,更不敢去碰那杯茶了,但在他期待目光的注视下,她不得不颤抖的端起参茶,送到嘴边,这时机灵的娟儿“不小心”脚绊了一下,跌倒她身上去,那杯参茶“自然”的摔倒地上了。
见水杯落地,余芷芃轻松不少,朝娟儿投了一抹感激的微笑。
“该死的奴才,你知道这参片有多贵吗?敢打翻我珍贵的参茶,来人啊,拖下去打板子!”凤常演大怒。
娟儿脸色一白,当真有些害怕了,余芷芃马上将人拉至自己身边,向凤常演赔罪道:“二叔,娟儿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吧,她以后会注意的。”
他这才“哼”了一声。“罢了,瞧在你的面上,我就不罚这奴才了,下回做事再不谨慎,我可饶不了她!”他主人家的架式十足。
“是,娟儿知错,以后会小心的。”娟儿不想惹事,当下认错了事。
凤常演仍是不屑的哼个不停。
“少本不在,不知二叔上门有什么事吗?”余芷芃为了转移他对娟儿的怒气,赶紧硬着头皮问。
凤少本一早上京去了,说是过几天回来,不明白怎么他前脚才刚出门,这些亲戚们就一个接一个的来找麻烦。
听她主动问起,凤常演严厉的脸色一改,又笑吟吟起来。“我说芃儿啊,其实今日二叔来是有些事项提点你一下……咱们真人面前不说暗话,少本将你们之间的事都告诉我了,听说你十分中意少本,对他死缠烂……呃,对他一迳爱慕,最后为得到他的人,还下药毒他,为求解药他才娶你。”
“凤主子说夫人对他死缠烂打,一迳爱慕追求,最后还下药?”娟儿掩嘴笑个不停。凤主子竟连这种反话都讲得出口?
偷偷瞧向女主子,果然见她面容暗紫,想必遭此诋毁是气炸了!
“夫人,你真的对凤主子下药了?”娟儿当玩笑的问。
余芷芃表情不大好看,像是被迫不得不承认的道:“是的。”
娟儿差点笑不出来了。真的假的?会对人下药的应该是凤主子自己把?主子为什么要替凤主子担下这个谎呢?
“我是下了药,还请二叔见谅。”余芷芃朝凤常演沉声说。既然她与凤少本有条件交换,她就不能扯他的后腿。
“哪需要见谅什么,二叔是支持你的,少本自幼没了爹娘,一直是由他姑姑扶养,他姑姑在他爹娘相继过世后,便负起打理凤氏本支的重责大任,所以难免疏于对少本的教导,导致他男女关系复杂,始终不能定下来娶一房正经的媳妇,你这毒下得好,让他绝了玩心,从此对你死心塌地,二叔见了反而欢喜,只恨没人能早点对他这么做!”
她听了讶然。他居然赞成她毒他的侄子?!
“呃……多谢二叔开明,没责怪我的莽撞……我很感激。”除了这么说,她真不知怎么接口比较恰当。
凤常演笑得极为体谅。“感激什么,做对的事,身为长辈就该支持……不过,话说回来,”他语音稍顿,刻意瞅了她一眼后才又继续道:“少本毕竟是你丈夫,如今你们都已结为连理了,这解药……”很明显是来索讨的。
余芷芃有些感动,原来二叔是真正关心凤少本身体的人,这是为凤少本来讨解药的。“解药我保存着,过几天就会让他服下。”希望这么说能让长辈放心。
哪知凤常演双眼一瞪,突然大吼,“不可,这药别让他服下!”
她吓了一跳。“别让他服下?”他不是希望为侄子解毒才走这一趟的吗?
“呃……我的意思是,少本风流,你还是等确定他对你是一心一意后,再让他服下,对你比较有保障!”明白自己方才表现得太激动,这会忙将话转得圆滑。
她感激的颔首,难得这位长辈厚道,肯如此维护她。“我明白了,这解药我不会轻易给他的,至少等他真正收拾心性后才给。”
“是是是,就是这意思!”他猛点头,接着望向她,有着皱纹的老脸表情异常热切。“芃儿,二叔是想,你不如把解药交给我保管,省得教那小子花言巧语骗了去,二叔不放心,怕你会吃亏!”
想不到二叔思考得这么周到,她很难不感动。“二叔,不用费心了,这药我自己保管就成。”没有的东西,如果被骗?她只能满怀歉意对凤常演瞎说一通,实在可惜了二叔对她的一片好意。
凤常演一听,表情出现一丝急躁。“那小子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你就听话把药交给我吧!”
“不用了——”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你把解药给我,让我来牵制他,也省得你们夫妻俩为此反目,你说是不是?”他急切的说。
由他来牵制凤少本?突地,余芷芃心头雪亮了起来,声音也冷淡了几分,“不会的,凤少本对我已有真情意,他告诉我,早已不在意我下毒的事。”
说来说去,原以为的好长辈,才是真正的小人,竟打算骗她的解药去对付凤少本。
唉,原先她以为自家的父兄自私自利,可来到凤城后,才知“人外有人”,相比之下,她家的那两个实在不算什么。
凤常演苦口婆心骗不来,登时翻脸了。“男人的话能信吗?二叔是为你好,你可不要不知好歹,还是快将东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动用家法!”他撂下狠话,自信以长辈之尊,定能压得住这瞧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
“家法?”她心惊。
“没错,虽说你是本支主母,但毕竟我是旁支中辈分最高的人,你若犯事,我也有权责罚!”
“犯事?我家主子犯了什么事?”一旁的娟儿忍不住问。
“她以毒胁迫丈夫,这还不是最毒妇人心的写照吗?光这条罪我就能以家法治她!”
“旁支二老爷,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事充其量也只能称为他们夫妻间的‘闺房之药’,您身为长辈过问这个实在不妥吧,不过您若真的不满,还是得等我家男主子回来让他拿主意,看是让他办我家女主子,还是让他将解药交由您保管,让您帮着我家女主子牵制他!”娟儿嘲讽的说。
凤常演立刻涨红了脸。“你!”
“二叔,娟儿说得对,这事就等少本回来再说,您先回去吧!”余芷芃也板起脸来。
他神情恨恨。这事怎能等少本回来拿主意,这么一来,他还有什么机会由她身上逼出对付侄子的解药!
凤常演不由得眯起老眼,盘算了半天。她一时间是不可能交出他要的东西了,幸亏少本不会那么快回来,他还有一些时间可以逼人!
“今日我话到此,你好好想想,二叔用心良苦,图的也是你们夫妻能和乐,倘若明天你还是不交出来的话,二叔我只好替代少本亲自搜你的屋子了!”撂完话,他甩袖走人。
待人走后,娟儿与余芷芃相视一眼。今天是个灾难,但显然地,明天将会更难过!
第5章(1)
“主子,您这趟去京城交代整修府邸,事后咱们直接回凤城就好,您又何必再专程进宫去?”在回凤城的途中,小东忍不住好奇的问。他的腿伤已经痊愈,由陵县赶回凤城后,马上又与主子奔波上京。
真不晓得主子为何特地进宫找麻烦,还得罪了公主,这不是自找最受吗?
“既然都进京了,把事一并解决也没什么不好的,顺道嘛!”凤少本若无其事的回答,完全瞧不出才刚经历过一场被后宫女人围攻的大战。
“顺道?说得可真轻松!主子,皇上得知后应该对您很不谅解吧?”
主子亲自进宫向三公主表明无意当驸马,立刻遭到后宫娘娘们的轮番威逼,三公主更是哭闹到皇上那去,皇上还因此将主子召去密谈了一会,最后更青着脸要主子立即滚出宫。
主子向来是皇上的宠臣,所有娘娘眼中的乘龙快婿,更是公主们争相倾心的对象,尤其那三公主早就对外放话,定要主子做她的驸马,而皇上的态度好像也真有此意。
他本以为主子应该不会拒绝,毕竟大家都认定他家这位将军不管家世与才能,都与公主相当匹配,哪知这回主子进宫,竟是大剌剌的说不,这下不伤透三公主的心才怪!
“我已经向皇上解释过了,我心有所属,所以谢绝三公主厚爱。”凤少本神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