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不仅咱们还没谈好,也会吓到皇甫大哥的。”她压根儿就没答应要嫁给他,结果过了一个晚上,他已迫不及待地向贺叔与皇甫行宣布,她真真弄不清他在做什么,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婳净,你太小看皇甫了,他可是堂堂的武林盟主,什么阵仗没见过,岂会被这么个小消息给吓着?”冥剑渊笑着要她别想太多,只管专心等着当他的新娘就好。
打衣婳净出现后,皇甫行锐利的眼眸就没自她身上移开过,他眼尖地瞧见她颈际的吻痕,一个接一个、深深浅浅的吻痕,是冥剑渊留下向他示威的吧?看得他心如刀割,恨不得将冥剑渊挫骨扬灰,可是他却得忍住,尽管心头火烧得正旺,还是得忍。
“看来你们俩并没谈妥,依我认为,现在就谈论你们的婚事未免言之过早。剑渊,别忘了你身上的毒还未解,你不会想婳净未过门就先成了寡妇吧?”皇甫行笑问冥剑渊。
冥剑渊的生死掌控在他手中,现下就说要娶衣婳净为妻,未免没将“英雄愁”放在眼里,因此他故意提及冥剑渊随时都会死亡的事实,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英雄愁”之所以名为“英雄愁”,正因为它毒性惊人,就算是身经百战,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英雄人物中了“英雄愁”,也得一筹莫展;在经历过“英雄愁”似烈焰、似冰封般苦痛交相的折磨后,也会只求一死。
皇甫行不认为冥剑渊的骨头会比其他英雄要硬,冥剑渊能说大话的时候已不久,倒下是迟早的事,他等着看冥剑渊苟延残喘、跪地求饶的模样,那肯定会太快他心。
“剑渊他身上的毒定有解药可解是不,皇甫大哥?”衣婳净不爱听皇甫行意指冥剑渊会命丧黄泉,他们的交易尚未进行,他不能有置冥剑渊于死地的意图。
“呵!婳净,你怎么会问我?我并不是大夫啊!你该问的人是妙手神医风清才是!”皇甫行潇洒一笑。
“烬净她是太为我焦急担心了,她向来都是一心一意为我着想的,不是吗?”冥剑渊宠溺地看着衣婳净,语气温柔,眼眸充满爱意。
衣婳净一怔,再度觉得他真的变得很不一样,不仅不再对她冷嘲热讽,甚至还好似又回复了对她的情感。她能相信他不是在作戏给皇甫行看吗?
他们俩两两相望,浓情炽爱拢上心头,她仿佛又回到那个与他初相遇的午后,唇角勾起一抹姣妍动人的微笑。
看见她唇畔的笑花,冥剑渊望向她的目光不禁放柔再放柔,黑眸像一潭泓水般,充满深深的爱意,将她紧紧包裹住。
一旁的皇甫行见他们俩深情相望,如潮水般涌现的妒意几乎将理智淹没掉。衣婳净从未以相同的眼神凝望过他,当他们俩还是未婚夫妻、冥剑渊尚未出现时,她看他的眼神总是平静无波,待他就像个朋友,就像是她口中的皇甫“大哥”,而非亲密的未婚夫婿。
他疯狂地嫉妒冥剑渊,所有他得不到的全让冥剑渊得到了,他最渴望的,冥剑渊也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取到手,这样的他到底算什么?他才是衣婳净该爱、该在意的人,冥剑渊却恬不知耻地夺取了所有属于他的权利!而且,当他痛苦得快要发狂时,冥剑渊却还活得好好的!
老天爷对他不住!衣婳净对他不住!冥剑渊对他不住!所有人都对他不住!
冥剑渊横刀夺爱,他奋力反击,断了冥剑渊与衣婳净的情缘,他做得再正确不过了,不是吗?没有人能指责他的不是,毕竟对不起他的人是冥剑渊与衣婳净,所以对他们俩,他未曾有过一丝歉意,事实上,他甚至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现在他姑且再忍忍,放纵他们俩去浓情密意个够,因为要不了多久,他们将会知道背叛他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就算他的心会泣血,就算他会痛不欲生,他都会给他们俩致命的一击!
皇甫行的双眸淬毒似地瞪着两人,冥剑渊与衣婳净却恍若未觉,仍旧深深地望着对方,望进彼此那正深情呼喊着的灵魂。
“人总是很奇怪,明明有条平坦的康庄大道可以选择,却往往会选择走上崎岖难行的道路。”皇甫行语气危险地低喃。
“这就是人生,不是吗?”冥剑渊淡淡一笑,倏地,他脸色一变,整张脸苍白似雪,身体一震,似正隐忍着极大的痛楚,紧接着,黑色鲜血便不受控制地喷吐出,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倒在地。
“剑渊?!”衣婳净被他吐血昏厥的模样吓坏了,惊叫出声,手忙脚乱地扶着他。
皇甫行冷眼旁观,冷笑地看着冥剑渊倒下。他等待这一刻等得够久了,现在能够亲眼见到,也不枉这段日子受的痛苦折磨了。
“剑渊!剑渊,你醒醒!来人啊!快来人啊——”衣婳净扶不住冥剑渊,两人双双往后倒下,可她的双臂仍旧护着他,泪水如溃堤的潮水般涌下,又哭又叫的,整个人就要崩溃。
皇甫行不动如山,看着她决堤的泪,他的眼瞳充满寒意,教人不寒而栗。
“救救他!救救他!我求求你,皇甫大哥!我求求你救他,我不要他死!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会办到,一定会办到的!我求你了……”她哭得梨花带雨,乞求皇甫行大发慈悲,饶他一回,只要她能办得到的,她全都会为他办到。
“现在才意识到事情的危急,不觉太晚吗?”她的泪水打动不了皇甫行铁石般的心肠,他冷冷一嘲。
“皇甫大哥,我求你了……”衣婳净放开冥剑渊,跪爬至皇甫行脚边,拉着他的衣袍哭泣哀求。
“为何你总是要为他流泪?有没有哪天,你的泪是为我而流?”皇甫行看着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心底突然涌现一股悲哀,为他自己。
“皇甫大哥,我知道我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我知道我不可饶恕,可是求求你原谅剑渊好吗?只要你救了他,我保证不会再跟他见面,就算是死,也不再见他一面!你要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绝不离开半步了。假如你不信,可以砍断我的双脚!真的,这次我会信守承诺的,我发誓!”衣婳净泪水纵横,楚楚可怜地恳求他。
“如果我要你为他而死呢?”皇甫行低喃。
“我愿意!我愿意!”她忙不迭地点头,只要他肯救冥剑渊,她很愿意一死。
“呵!你真愿意为他而死……”皇甫行自嘲一笑。果真被他料中,她真愿意为冥剑渊牺牲生命。难道她就这么爱冥剑渊?为何她不肯分一丁点儿爱给他?难道他真不如冥剑渊吗?
“婳净,我是爱你的,为何你就不肯爱我?”他悲哀地看着深爱着的女人。
衣婳净流着泪,摇头不语。她没有办法,感情是不受人控制的,否则她不会明知道不可以还爱上冥剑渊。她也曾希望能控制感情,不要做出对不起皇甫行的事来,但她真的没有办法,她真的没办法把心放在他身上啊!
“婳净,你们的爱只会带来毁灭,你明白吗?”皇甫行心中充满晦涩。“我以为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但你却不肯给我们一次机会,所以……我必须毁了你,你明白吗?”
“对不起……”她只能够不断地向他道歉,除此之外,她无法再弥补他什么。
“婳净,你要记住,这全都是你逼我的,怨不得我。”皇甫行看着他所深爱的衣婳净,想着,他就要失去她了。不!该说从她与冥剑渊见面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她了,而现在,他要毁了她,毁了自己的爱情,毁了如生命一样重要的她。
皇甫行自怀中取出装有“英雄愁”的瓶子交给衣婳净,衣烬净接了过去,疑惑地望着他。
“这是‘英雄愁’,正是冥剑渊所中的毒,你若要我救救他,就得取代他。我得事先告诉你,冥剑渊有浑厚的内力,所以他中了‘英雄愁’还挨得住,但换成了你,你绝对熬不下去的。吃不吃,由你自个儿决定。”
“皇甫大哥,我在这里谢谢你肯救剑渊!”衣婳净泪中带笑地看着皇甫行,感谢他肯施以援手。
皇甫行眉头一皱,不爱听她的感谢。
衣婳净二话不说地打开瓶子,将仅剩的“英雄愁”倒出服下,她的眼、她的唇皆带着美丽的笑意。她不怨也不怪皇甫行的狠心,诚如他所言,这全是她造成的,的确是该由她来解决,假如解决的方法是要付出生命,她愿意。
眼睁睁看着她服下“英雄愁”,皇甫行心头狠狠一揪,湿了眼眶。亲手将毒药交给她服下,就像是扼杀他的生命般,她痛,他比她更痛!
“事后该怎么说,你当再清楚不过,是不?”再一次地,他亲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我全都明白。”相同的事再做第二次,便再清楚不过,与他已有默契。无须皇甫行赘言,她自是了解服下“英雄愁”后,面对众人时该有的说词——揽下所有责任,再度化身为蛇蝎妖女,别让人怀疑到皇甫行头上,让皇甫行再次成功地当个好人,就如同十二年前所做的一模一样。
皇甫行看着心爱的女人,眸中带着浓浓的哀恸。他并非天生铁石心肠,而是在她步步逼迫下变得残酷麻木的。
“婳净,你该是我的!”他极为眷恋地轻声低喃,像是正以言语爱抚她般,猛地弯身揽住她的腰肢,不容她抗拒,低头便给她深深的一吻。这是他头一次吻她,也是最后一次。
他毁了她,等于毁了自己,他既想笑又想哭,只觉心中充满了悲哀。这样的结局究竟是谁造成的?谁该负责?
他爱她,真的很爱她!为何她就是不懂?为何她就是不肯接受?为何她就是要逼他做出毁了她的事来?
他的蛮力使衣婳净无力抵抗,他狂暴地吻着她的唇,夺去她的呼息,而体内的“英雄愁”也迅速发作,烈焰冲烧上她的心,她痛苦得想尖叫,可叫声却淹没在他唇中,让他一一吻去。
皇甫行绝望地吻着她,吻去她所有的痛苦,他的心不住地痛着、撕扯着,直到她全身瘫软昏厥,他仍极为眷恋地吻着她,想象着她是爱他的,她是为他牺牲,而非为了冥剑渊。
至于冥剑渊……他会救他的。他给冥剑渊的惩罚,即是永远失去衣婳净!他要冥剑渊令生今世再也碰触不到衣婳净!
假如老天爷要他得不到心中所爱,那么他也要让他的敌人得不到心中所爱,他有悲惨的下场,他的敌人同样不能好过!
轻轻地、极为爱恋地放下怀中昏厥的衣婳净,皇甫行再自怀中掏出赤红的解药来让同样陷入昏迷的冥剑渊服下。
这是“英雄愁”的解药,也是他拥有的唯一一颗。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让自己有心软后悔的机会。他既已下定决心要好好惩罚冥剑渊,就不容许自己有回头的机会,即使这个惩罚他本身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但他不后悔……绝不后悔!
衣婳净先前的呼救声引起仆佣的注意,当他们跑过来一探究竟时,只见冥剑渊与衣婳净双双倒在地上,而皇甫行则一脸惊慌地要他们立刻去请妙手神医风清过来。
顿时,整个“幽冥山庄”陷入一片混乱,所有人如无头苍蝇般,慌乱地东奔西跑,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只能照着皇甫行的话去做。
皇甫行木然地再次抱起衣婳净,她的娇躯一下子寒似冰,一下子热似火,他的心亦跟着备受煎熬。当她冷时,他的心跟着发寒;当她热时,他的心跟着狂焚。
一滴泪,在没人瞧见时,悄悄自皇甫行眼角滑下。
他,终于成功地毁了她,毁了冥剑渊,也毁了他自己!
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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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剑渊清醒后便处于狂暴之中,他从未想过在“幽冥山庄”内,衣婳净的生命竟会陷入危险中,更教他发狂的是,她竟也中了和他相同的毒!只是,经由风清的诊断,他体内的毒已清,而她却承受着莫大痛楚,命在旦夕!
他中过相同的毒,所以他知道当毒发时有多痛苦,他无法想象她娇弱的身子要如何承受,光是想象就教他痛不欲生。
风清开了药,暂时镇定住她体内的奇毒,不让它流窜得过于迅速而夺去她的性命。
冥剑渊喂她服下药后,摒退了所有人,怔怔地坐在床畔,看着了无生气的人儿。执起她虚软无力的手腕,在她的衣袖垂落下时,他清楚地看见腕间有着一道道教他痛彻心扉的伤疤。
一道接着一道,像是划在他心头般,无须问也知道是谁划下的。她怎么下得了手?她怎么舍得在他还误解她时,就痛下离开他的决心?当她划下这一道道伤痕时,心里在想什么?恨他?怨他?想他?爱他?
伤口是那样的深、那样的痛,她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狠下心来划下那一刀接一刀?
他问自己,当她伤心欲绝地做出轻生的举动时,他在做什么?愚蠢地恨她?怨她?固执地认定她对不住他?
他怎么会那么蠢?怎么会看不见她为他做的牺牲?
对她的怜惜与心疼痛到说不出口,他的心不断地遭受挖刨,他疯狂地想大声咆哮,而更想做的是狠狠地痛揍自己!对她的不舍震痛心扉,他气血翻涌,浑身突地一颤,吐了口鲜血,是遭受自己内力撞击所致。
他的心整个被掏空了,他的灵魂也不知飘到何处,内力冲击下,他再次吐了口鲜血。
“……为什么会这样?”冥剑渊没费事抹去唇角的血渍,冷凝着声问身后的皇甫行。他知道皇甫行未离去,与他一样待在房里,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床上昏迷的婳净。
“你在问我?”皇甫行眼见冥剑渊遭受莫大痛苦,甚至被自身的内力反噬,心底不禁涌现一股快感,可更多的伤痛却涌上心头。他熟知“英雄愁”的毒性,明白它正侵蚀着她的娇躯,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而这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正一点一滴地扼杀她的生命,也扼杀自己的生命。
“不该问你吗?当时我昏倒,就只有你与婳净在一块儿,出了什么事你应当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是吗?”冥剑渊的话语中带着怒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