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移动着,她却不能确定,他的手指上是否还有药膏。
「天、天亮了,我该起床了。」她想要起来,他却一把扯掉她裹身的被子,吓得她险些尖叫出口。
「还早。」舒仲尹笑咪咪地说,等着她乖乖地躺回床上。
「不早了,天都亮了。」她死命抓住被子一角,把自己蜷缩起来。「我快来不及去早朝了。」
「我替你告假了。」他懒懒地道,随手将药罐盖好,往床边的花几一搁。
「咦?」佟抱恩愣住。「可、可是我不能无故告假,况且没有适当的理由,万一陛下问起……」
「你初行房,身子不适。」
她瞠目结舌,怀疑自己产生幻听。「你说什么?」
「昨晚我要得太急,你身子不适。」他笑眯眼道。
要是不识得他的人,肯定以为他如外表那般光风需月、舒雅清隽,实际上,他骨子里藏着坏,逗人的手段让人想哭。
「你不可能真的这么说吧?」她迟疑了好一会才问出口。
「我是。」
佟抱恩小脸爆红。「你怎么可以……」就算她真的非得告假不可,也不该是这么羞人的理由。
她简直不敢想像,明日进宫,陛下会怎么取笑她,而其他人又怎么看待她个舒仲尹扬起眉,没什么歉意地道:「怎么随便说说,你就信了?」
她猛地抬眼,瞧见他唇角恶劣的笑。「你骗我!」
「我是。」
「你……」这人怎会这么坏全要玩她很有趣吗?
「嗯?」他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提醒她,「你骗我那么久,我不过是骗你一会,需要这么气?」
说到这个,佟抱恩不禁气短,懒洋洋地赖进被窝里。「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垂着小脸,真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消气。「不然你说,要怎么罚我?」
「罚?」他颇有兴味地付度着。
对了,还有罚这回事,怎么他没想到这么有趣的事?
「不是吗?犯了错就是该领罚。」她抿着嘴,侧眼看他。「你说吧。」
舒仲尹勾弯唇角。「把被子拉开。」
佟抱恩揪紧着被角。「你开玩笑的吧。」天都亮了,房里的烛火还烧着,到处亮得无所遁形,要她拉开被子,露出这么丑陋的身子?
「不是。」
「不能罚别的吗?」
他俯近她。「小恩儿,很公平的,我也还未着装。」
她这才仔细地看他。方才以为他只是赤裸着上身,现在才发现爬上床的他,根本是不着寸缕!
掩着嘴,防止尖叫出口的同时,人也像虫蠕动般的往内墙退。
舒仲尹微眯起眼。「你这是什么反应?」
佟抱恩见他逼近,一手掩嘴,一手遮眼。「太亮了……」看见了,她全都看见了!
「亮?」他哼笑着。「才这么点程度,你就羞得不敢见人,往后还有什么闺房情趣?」
「闺房情趣?!」
「可不是?」
她搂紧眉,放下双手,瞪着他。「听你这么说,你根本己经原谅我了嘛!」
「错了,一码归一码,你犯了错,就得负责哄我开心。」
「可、可是……一点都不公平。」她哭丧着脸。
「哪里不公平?」
「你的身体那么好看,我的……」很残缺、很破碎。
「很美。」
「油嘴滑舌。」
「原来这么说是油嘴滑舌,怎么你不干脆说,我在撒谎?」
「我……你……」
「怎么结巴了?小恩儿,你向来可以和我唇枪舌战的,要是没话回我,那多无趣?」他向前一倾,吻上她额上的烙痕。
「我说美,就是美,谁敢说不美,就是跟我作对,就算是你也一样。」
佟抱恩眯眼看他,这才发现他是在体贴地开导她,要她别自卑自己的不完美。
忍不住的,她双手环上他的颈项。
「你今天不外出?」
「很多麻烦事都是你搞的鬼。」
佟抱恩把脸埋在他肩头撒娇,「对不起嘛……我会努力弥补的。」
「真是多谢佟大人了。」
她嘟嘴瞪他。「还不赶紧跪谢?」既然喜欢叫她大人,她就拿官衔压他。
她都己经认错,可他偏是嘴上不饶人,喜欢逗得她发火。
「你消受得起吗?」他笑吻上她的唇。「就算你是女帝,还是我的妻,更何况你不过是个首辅。」
他的妻?佟抱恩不禁笑眯眼。
瞧她,傻的呢,由着他一句话心情起起落落,因为他一个举措而患得患失,整颗心被他左右,为他欢喜为他悲忧。
她闭上眼,感受他吻得轻柔而蓬勃,没有半点惩罚意味,甚至是诱引着她共尝这份喜悦,像是电流般地窜过她的身躯,她浑身发烫,不自觉地贴近他——
「大人,该早朝了!」
「喂,就跟你说这时候别吵,你硬要吵,是怎样?」
「你说那是什么浑话?都己经五更天了!」
「管他几更天,爷儿没开口,谁都不能闯进去。」
「你是想跟我打一架是不是?」
「打就打,难道我还怕你?!」
就在两人一搭一唱中,舒仲尹开了房门,瞧着根本连袖管都没卷起的两个人。
「挺开心的?」他笑眯眼。
欧阳璿眼色够利,毕竟待在主子身边够久,一瞧见主子这表情,他就知道大事不妙,选择快快闪人。
「呃,不知道大人她……」不知死活的朝夕明还不住地想往房内偷窥。
昨晚,偏听传来声响,但他被欧阳璿拦住,就这样瞎耗了一夜,虽说再无争执声,但他总觉得不安心,非得瞧瞧不可。
于是,欧阳璿提议,两人做个样子,惊动舒仲尹即可。
眼前,惊动是惊动了,但就不知道大人到底是怎么了?
「她是谁的妻子?由着你担忧?」舒仲尹笑意只抹在唇角,眸色冷厉得不透半点温度。
「可是欧阳璿说……」朝夕明回头找共犯,却发现那小子早己不见踪影。「有没有搞错?这么不讲义气?」
「嗯?还是你想看咱们夫妻怎么燕好?」朝夕明闻言,晒成小麦色的脸竟微微泛红。
「棍帐,你胡说什么?」
佟抱恩随意搭了件衣衫,走到舒仲尹身旁。
「你叫谁棍帐个又是谁准你下床?」他不悦地瞪着她。
「你……我……」堂堂首辅大人真的好气虚,过见天敌了。
「回去,我还没要够。」
「你这张嘴、你这张嘴!」佟抱恩羞得跺脚,扯着他的嘴,他却顺势俯近,吻上她的唇,封住她还来不及道出的谗骂。
朝夕明见状,面红耳赤地快步离去,但就在拐过拱门时,瞥见欧阳璿就躲在后头,他不禁骂着,「你这家伙真不讲义气,居然跑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就跟你说,我家主子不会欺负你家大人,你不信,偏要去打扰人家,在那种情况之下,我不跑是等着受死是不是?」欧阳璿掏掏耳朵,像是老大哥般对他晓以大义。
想起刚刚那一幕,朝夕明的脸还是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我没想到你家主子真的会喜欢抱恩。」
「我也没想到。」欧阳璿很认同地点头。
「我家大人贵为首辅,是哪里配不上你家主子?」他不满瞪去。
「不是身份,也不是皮相,而是我家主子己经行尸走肉很久,能再次喜欢上一个人,我很意外。」
「……你还说你家主子性子平淡,可依我刚才看,他霸道得很,而且说话很直白……」说着,就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唉,我也没看过我家主子这一面,意外呐……」欧阳璿也叹气。
他跟在爷儿的身边近二十年,看他由少年老成慢慢变得淡漠,天晓得他的内心也藏着火,就缺那个点燃的引信。
不过。重要的是没事就好。
待两人翻云覆雨过后,早己过了晌午。
舒仲尹搂着她起身,万般宠溺地替她穿衣梳发,戴上了他特地为她找来的凤尾佟抱恩瞅着发上的凤尾钗,随着自己的动作而闪动浪般的粼粼光芒,忍不住笑眯了眼。
「好漂亮的金钗,肯定价值不菲吧?」
「不,比不上秦世衍送的价值连城。」
她瞪着镜中的他。「我没收他的钗。」
「当然不能收。」
但也因秦世衍那个举动,才教他发觉,自己不曾送过她任何东西。
「相信我吧,他的钗我看不上眼,我要的是将秦家整个连根拔起。」她回头,抱着他。
「好大的口气,佟大人。」
「让你瞧瞧我的能耐。」
「那么,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宁先提个头,好让我有点防范,别像个傻子东奔西跑。」
她抿了抿唇。「对不起嘛,我答应你,往后不管要做什么事,我一定都先知会你一声。」
想了下,她道:「接下来能做的,就是等,十日之内,我要秦世衍尝到一无所有的滋味。」
舒仲尹微扬起眉,俯身吻上她的额。他压根不想去管那秦世衍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眼前他只想享受这得来不易的交颈之快。
果然,如佟抱恩所料,不出十日,春日国传出皇位争夺,战火四起,祸延春日国境内的他国马队。
消息传回,秦世衍错愕不己。
但,更可怕的祸事还在后头。
他从佟抱恩手中买下的几座矿,接连遭到南盛、若霞等国吞并,理由是——舒家的垄断,引发国君不满。
其实,这是和邻国合作必然的下场,尤其当对方己经习待矿脉的挖采技术,必定会行使出这卑鄙的伎俩,舒仲尹早已习以为常,然而这些不成文的规矩,秦世衍自然不会知晓。
八千万两黄金的矿脉瞬间化为乌有,秦世衍几乎崩溃,紧抓着手上的产业,却因资金不足,陷入困境,于是入宫找兄长商量。
没两天,从户部流出的官银,便落到佟抱恩的手中。
商舍里,舒仲尹看着她手中的官银,不由得摇头失笑。
「佟大人,你料事如神的能耐,教为夫的佩服极了。」
佟抱恩垂下眼,笑得苦涩。
她并非料事如神,而是她的梦境早在许久以前即告知了她这些事,她才能藉此设计,把原本属于舒仲尹的劫难嫁祸给秦世衍。
可这些事她不想告诉他,怕在他眼里看见惊惧。
「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佟抱恩深吸口气,勾弯唇角。「我要拔除皇夫在朝里的所有势力。」
这是她答应陛下的事,更是为了破除她最后一个梦境,必须彻底解决的一大威胁。
第8章(2)
几天后,早朝上,文武百官一如往常地上奏各项大事,眼看就要退朝时,玄芸看了站在最前方的佟抱恩,问:「佟卿,可有事上奏?」
她缓缓回过身,拱拳道:「欣禀陛下,据闻近来有大量官银流入民间。」
这话一出口,百官不禁交头接耳,就连坐在女帝身旁的皇夫秦世定,神色也为之一变。
「哦?」玄芸微扬起眉。「可有查证?」
「启票陛下,微臣感觉古怪,便派人私下查探,如今微臣手上己握有从户部流出的官银。」
「呈上。」
「是。」佟抱恩自袖里取出一锭官银,交到女帝手中。
玄芸翻过银锭,确定上头印有官印,立刻低喝道:「黄尚书!」
「微臣在!」户部尚书惊恐万分地向侧边踏出一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微臣……」
「给朕说清楚!」玄芸怒瞪着他。
户部尚书看着她,视线偷偷地扫向一旁的秦世定,对方却使了记眼色,他不禁颓丧地垮下肩。
「陛下,无须为难黄尚书。」佟抱恩适时介入。
「难道佟卿已掌握线索?」
「正是如此。」
话落瞬间,秦世定忍不住看向她。
「微臣循线追查,找出得到这官银的商家,正是京城里颇负盛名的铜聊斋,那里铸的铜像是西引之最,更是邻国极喜爱的珍品,是每年输往邻国的大宗买卖,而牵这条线的正是秦家二爷,秦世衍。」
「胡说,铜聊斋每年输送邻国的珍品,可不是秦家独断,舒家亦有。」秦世定忙道。
佟抱恩看向他。「皇夫所言甚是,所以微臣继续明查暗访,深入追踪发现,内务府北司所里竟也有户部的官银。」
「佟大人,北司所负责宫中各项采买,持有户部的官银,并没什么不妥。」秦世定勾唇,笑得极冷。
「微臣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直到微臣不经意地看见北司所的采买帐册,发现秦家的农粮以极高的价格卖入宫中。」佟抱恩说着。
他不以为意地看着她。
「当然,那本帐册微臣仔细看过,发现微臣的相公身为西引皇商,自然也有将货卖进宫里,其中以新开发的金银花丝价格最为昂贵,一络三两重的金银花丝竟以十五两黄金购入。」
秦世定听完,神色微动。
「佟卿,你的相公是个奸商呐。」玄芸冷冷勾笑!
「是啊,真是汗颜,微臣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所以回家骂了他。」佟抱恩一脸无辜道:「谁知,微臣的相公竟说,三两重的金银花丝,他只卖了三两黄金。」
「哦?」
「这就怪了,这与微臣所看见的帐册完全不符,所以微臣随即又入宫,把北司所的张公公和帐册……」她说到一半,瞥见朝夕明就在殿外,不住地摇着手。
「佟卿?」玄芸看向他再看向她。
佟抱恩微拧起眉。夕明这个动作是在告诉她,没逮到张顺福,更别提那本帐册了……糟,没有证据,单凭她的说词,是无法将这一干人治罪的。
忖着,瞄见秦世定垂眼勾笑,那气定种闲的模样,令她恼极了。
肯定是皇夫因为秦世衍出事,所以早有防备,而她却傻得慢了一步!
「佟卿?」玄芸再唤。
她回神看着她。「微臣……」
「欣禀陛下,皇商舒仲尹求见。」通传太监在殿外喊着。
她望向殿外,同时听到女帝吩咐,「宣皇商觐见。」
通传太监随即尖声传达旨意,不一会便见舒仲尹到来,一身月牙白锦袍,身后跟着欧阳璿,而欧阳璿正抓着……张顺福。这一幕,教佟抱恩瞪大眼。
「皇商舒仲尹见过陛下。」他拱拳垂颜道。
「仲尹,这是……」
「欣禀陛下,在下外出时,巧遇见了张公公,忆及前些日子佟大人间起宫中金银花丝采买一事,所以在下便上前向张公公询问,结果发现张公公就将帐册带在身上。」舒仲尹说着,从怀里取出北司所的帐册。「而在下,刚好也将舒家帐册带在身上,想要陛下替在下主持公道。」
佟抱恩见状,感动得要命,却不能表现在脸上。
这人才是真正的神机妙算!她何曾向他提过这些事了,方才不过是随口胡诌罢了,没想到他竟能完整无误地吻合她的说法,就像他们曾经套过招一样。
「呈上。」宫人随即走下阶,取走舒仲尹送上的两本帐册。
玄芸看向她,佟抱恩随即意会地走近,一起看着帐册,而坐在玄芸身旁的秦世定则是怒目瞪着张顺福。
一会,佟抱恩勾笑,拿起两本帐册,看着张顺福。「张公公,你能否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