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他怎么还会放手?
袁熹明的眼亮得像是天上的太阳,热烈得几乎要将眼前的涂千雪融化成一滩春水。
他刚刚心里有多落寞,现在就有多喜悦。抓着她不算细腻的手,他却觉得比当初金榜题名的瞬间还要高兴一万倍。
“快放手,袁书呆。你开始得寸进尺了啊!”涂千雪被他热烈的眼神给羞得不行,忍不住板起了脸,没好气的道:“别忘了,我们当初说好只当假夫妻的!”她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可是做了比他更过分的事情。
当她把两人当初约好的事情拿出来说嘴时,袁熹明就像被一桶冷水从头泼到脚一样,发热的脑子也冷了下来。
“是、是我唐突了。”他顿了顿,眼神略微黯淡。
涂千雪看他这副样子,也觉得自己刚刚说得太过分了,咬着唇想要道歉却又觉得古怪,便随口吩咐了一句,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跑出了屋子。
“你……新衣服在桌上,自个换了就出来吃中饭吧,其它的事,我们有空再接着说!”
她跑得匆忙,因此没见到那个她以为被伤了心的男人,其实正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
他笑容里有着淡淡的誓在必得,和一点点的小算计。要是让京城里最熟悉他的两个男人见了,马上就能猜出来他肯定是认准了什么目标,打算要下手了。
袁熹明拿起被太阳晒过,带着天然温暖香气的衣裳,手指轻抚着柔软的布料,嘴里低喃着,“是啊,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她有机会认为两人是假夫妻了!
就算她再怎么跑,他也不想放手了,他要的不只是假夫妻,而是两个人成为再也无法被拆开的真夫妻。
分享了最重要的秘密后,涂千雪与袁熹明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只不过袁熹明对此并不满足。因为这就像涂千雪为两个人划开的距离一样,两个人还是分房睡,甚至没有更亲密的发展,一切就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之前她那个冲动落下的吻,让他不断在梦中回想起那抹温度,或许他也会觉得当时的一切都只是他的美好想象。
袁熹明很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当他知道自己对涂千雪再也无法放手后,他就想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变成行动,卖力地想讨好涂千雪,以求让假夫妻变成真夫妻。
想到自己回京之日,可以夫妻双手把家还,他就忍不住有将嘴角往上拉起的冲他还在幻想着,旁边正磨着黄豆做豆桨的母子三人看向他,一边还小声的说着话。
“娘,袁叔又在发愣了。”最近又学会很多词汇的涂露儿,最爱的是告状这件事,一看到所有入都在忙,结果只有袁熹明一个人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马上就通报给涂千雪。
涂千雪看着那个拿着勺子,却忘记往石磨里加水的男人,除了一脸无言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最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不是忽然傻笑,就是站在某一处发起呆来,还老是对她吟一些酸诗,让她非常合理的怀疑,那个变身什么的会影响智商,要不然怎么一次变身后,这个书呆看起来比以前更呆了?
她叹了口气,把两个说是帮忙,但实际上就是添乱的孩子赶出院子,让他们自己玩去,这才板着脸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怎么站着也能够发愣?要是没睡好,就回屋里再睡一会,我自己忙就是了。”
袁熹明一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走神了,手里的勺子早就没有水,眼里闪过一抹尴尬,沉默着不说话。
“不说话?不说话就是真累了,快去休息!要不然跟两个孩子玩一会也好,就是别再看书了!我就不明白了,屋子里就那四五本书,你天天看,内容也是一样,怎么还能够看了一遍又一遍,难道多看几次就能够把那些书看出一朵花来?”涂千雪看着桶子里的豆浆也差不多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叨念着他。
给他书呆的封号一点也不委屈他,明明她屋里就那几本书,他整天捧在手上,也不像是装样子,是真的认认真真的在读书,有时候一本书都已经看第二遍了,还能够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袁熹明听她一提到书那不以为然的模样,马上用最经典的两句话来澄清他对书的热爱。
涂千雪啧了声,知道跟这书呆说啥都没用,于是又转了一个话题,“你上回说那黄禄子的事情还没说完呢,后来怎么样了?”
要说这段日子来,涂千雪真正觉得家里有一个男人的好处就在这里了,上回屋子外头死了三个逃了一个,外人不知道,自然都以为是山上下来的野兽做的,但是他们比谁都清楚,那些人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要是早先,她一个小寡妇去打听,消息肯定也是不齐全的,但现在有了袁熹明,他一个说话有分量的读书人,在外面行走也方便,很快就打听出一二来了。
话说逃的那一个,还是那天袁熹明先在屋后打晕的,本来想找到人后回来再问问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没想到后来发生变成狼的事,等想起那个人的存在时,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幸好袁熹明前几天去镇上打听消息时逮到了人,威逼利诱好一通,这才让那人老实招了,居然又是涂千雪手中的药酒给召来的祸。
涂千雪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初拿出药酒来的时候,她就有些担心,毕竟拿出一个从来都没有的东西,有时候得到的不只是暴利,伴随而来的也有高风险。
只是当初她穿越过来后出了那一连串的事情,一个半大姑娘家住在一个几乎连挡风遮雨都不成的小草屋里头,除了那些愚昧的村民外,还要应付像黄禄子这样心怀不轨的人,除了用这种最快来钱,保证自己能够好好活下去的法子外,她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但幸好涂千雪也知道,药酒这种东西她虽然能够拿出来,却不可能做多,毕竟跟药扯上了关系,她一个没什么人脉的山村小寡妇,要是太显眼了反倒不好,所以只做了小量,在镇子上的大户人家流传。
她总共只做了两种,一种是女人喝来补身子的,一种则是男人用的,只是若真有心要算计,就算她再怎么低调都没用,这是她经过此次事件后得到的教训。
一谈到正事,袁熹明也正了脸色,“那人说过了,黄禄子应该是听了他姊夫赵富贵提过,知道这药酒的利益大,这才回去黄家村,喊了以前交好的几个混混,打算大干一票。至于这背后还有没有其它的人指使就不知道了。”
若没有之前赵富贵上门逼买药酒方子,这话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但有了之前的事情,再听那人所招认的话,不管是袁熹明还是涂千雪,自然都想到一处去。
这件事情跟赵富贵肯定脱不了关系!
“我想不通的是,不过就一个药酒方子,怎么就这么让人不依不挠了?”涂千雪觉得这才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要说药酒在这个时代虽然是刚出现的东西,让人挺稀罕的,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商人重利,自然是看中了其中有利可图的地方。”袁熹明淡淡的道,看似解释了一切,但实际上他自己也觉得怪异。
因为这事情牵涉赵富贵,所以前几日上镇上的时候,他还特地打探留心赵富贵的酒铺,没想到真让他发现许多的不对劲。
赵富贵的酒铺跟许多小酒铺子差不多,都是从外面的酒坊进酒,然后自己勾兑了一番再卖出去的。
就一般看来没什么不对,毕竟在这种小地方,老百姓有时候也就只是想尝个味,酒被兑了水,只要不是太夸张,自然都有人买单的。但,也是碰巧了,他看到赵家酒铺一辆往外地出货的马车,那分量几乎就是赵家酒铺进一个月的酒的量。
以这个来推断的话,除非赵富贵把酒勾兑得跟白开水一样,只剩下一点的酒味,要不然绝对不可能光一张单子的分量,就把进酒和出酒的量给打平了。
但他也让人买点赵家酒铺的酒来试试看味道,里头的酒味虽说不浓,但也绝对不是只带了点酒味的白水,代表这兑水的比例的确不是他推测的那般。那么,那些酒水进了赵家酒铺后,到底是怎么勾兑出来的,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他越是查下去,就觉得赵富贵想买那药酒方子的目的肯定不单纯,只是现在这些都还只是他的猜测,他也就没向她解释太多。
涂千雪想起以前打工过的那些老板们,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这一回死了三个人,总觉得接下来不会那么平静。”
这话让袁熹明想起自己之前让人送往京城盼信,心想这时候大约也该到了,轻轻一笑,“放心吧,赵富贵接下来说不得没有闲功夫来找我们麻烦了。”
涂千雪怀疑的瞅着他,“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让人觉得你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袁熹明一脸正经地反问,“我像是会打坏主意的人吗?”
涂千雪看他一脸的无辜样子,忍着气,细数他这些日子的捣乱举止。
“你大约已经忘记了,前阵子拿着笔沾了墨水在墙上乱画什么?那天还下了雨,把整面墙弄得黑麻麻的一片,就是地上也弄得一片黑。”
袁熹明张了张口想辩解,说那是自己想题诗示情,好不容易用龙飞凤舞的草书写了上邪,谁知道涂千雪看不懂草书,还以为他是在乱画。
看他不说话,涂千雪又把另外一件事拿出来说,“就算那件事不提,你自己说说,那天你拿着眉笔在我的帕子上乱弄什么?害我拿帕子帮露儿擦脸的时候,把她的脸弄得跟泥娃娃一样!”
袁熹明已经羞愧得无以复加了,怎么也掩饰不了眼底的尴尬,想要解释的意图也完全被打消。
他不过是想在帕子上题字,又想到上次写在墙上浪费太多墨水,只好拿眉笔写在帕子上,却没想到涂千雪根本就不关心帕子上头有什么图案,又凑巧要给孩子擦脸,等发现的时候就糊成了一团,他也只能吞下自己整天做怪的罪名。
他用的都是京里说书的提过的招数,不知道怎么一到这里就行不通了,难不成城里跟乡下惯用的方式不同?
涂千雪看他只是皱着眉不说话,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检讨的意思,也不说了,只是鼓着腮帮子、提着水,把石磨洗干净后,提着新鲜出炉的豆浆就走。
袁熹明回了神,抬脚跟了上去,想着在没打听到其它法子之前,要不就先寸步不离的跟着吧。话本子里不是总说烈女怕缠郎吗?既然别的招数都不好使,那就用这一招“缠”字诀,总行了吧?
第5章(1)
袁熹明从放石磨的屋子里跟到灶房的距离,涂千雪就忍不住回头了,“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我接下来忙着弄豆花呢!”
“我来看有什么可帮忙的!”袁熹明虽然不大懂豆花是什么,但是豆腐脑还是吃过的,应该就是差不多的东西吧。
“别别别!上回你说要帮我挑红豆,结果红豆是挑好了,又将一把相思豆顺道挑进里头去,害我差点吓个半死,最后又得重挑一遍,把红豆里的相思豆给挑出来!”涂千雪真怕了他了,自那之后,厨房里的事再不敢让他沾手。
袁熹明尴尬地僵在那,忍不住低声替自己辩解着,“古诗不是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又说此物最相思了吗?我就想着姑娘家都会喜欢的,才买了些想送你,结果不小心就落在红豆里头了。”
涂千雪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想翻白眼。书呆子看书要看仔细啊!此红豆跟“相思红豆”完全不一样,一个能吃,一个能吃死人的!
“我知道你看得书多,文采傲然,但这厨房里的事,就算了吧,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你连红豆都分不清楚,还是当你的君子就行,别再捣乱了。”
一提到专业典故,袁熹明忍不住又多嘴了句,“君子远庖厨才不是这样解释的……”
“你……啊——”
灶房里头本来就不宽敞,更别提多了一个大男人在边上,空间更是显得逼仄,让涂千雪几乎快找不着落脚的地方。
刚蹲下身子生火的她,一站起身,一个不小心撞到放在边上的一柄大杓子,又往后踢到放在那的一个木盆,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边上一倒,巧合地跌进他的怀里。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灶房里的火引起的热,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红晕。
袁熹明搂着她,心中的窃喜自是不必说,脸上依然是那副自持的神情,但深邃眼眸里染上的点点笑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娘子这可是投怀送抱了?”袁熹明口气认真的问着,结果还没等到回答,腰上就让涂千雪给掐了一把。
她一手抵着他的胸,一手掐着他的腰,微微笑着,“相公真是爱说笑,嗯?袁书呆,书里还教你怎么调戏良家妇女,嗯?”
“你不是良家妇女,你是我娘子!”他嘶嘶的喊疼,中间不忘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有些话,说了一次没反应,多说几次,就会忍不住让人心生涟漪。
涂千雪一直没把他偶尔挂在嘴边的假戏真做放在心上,更别说在她心里,这男人就是个有点耿直到傻气的形象,后来知道了他的“秘密”,改了一点印象,但也只是在傻气前,多加了一个有点可怜的形容词。
他的确是个会让人心动的男人,只不过失忆的他,再令她心动,还是会让她怯步不前。
她对着他会脸红,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有一切暧昧中男女的所有现象,但每当想打破那一点暧昧时,看着他的眼,她总忍不住想反问他一句——
她可是他这双眼睛里的唯一吗?
思及此,她忽然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虽然不看也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专注和认真,但是也只有现在,等他恢复记忆,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
她没办法在知道这个男人的身边可能有其它女人存在时,还若无其事地接受他的誓言和感情。
她站稳了身子,轻轻推开他,转过头去,“行了,少说那些没用的话了,出去吧。”
袁熹明看着她的背影,就见她那头乌黑的长发被盘了起来,露出纤细白皙的颈项,像是最勾人的白瓷,只是那挺直的线条却又暗喻了她的心有多硬,不管他怎么做,似乎都打动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