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去!”他抓住她的手,强迫她转过身来看着他。“为什么不敢看着我?我知道的,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
每一次两个人的亲近,她的羞涩、她的心跳加速、她泛着红晕的双颊,都说明了她对他不是没有感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差那一步,她却从来不肯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想扯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真的是低估了这男人的力量了。
他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她曾不小心瞧见他裸身的样子,知道他身上结实的很,即使这一阵子因为受伤的关系,看起来更加消瘦,但那一身肌肉可不是好看的,里头蕴含的力量也不是她能小觑的。
她撇过头,不去看他,抿着唇不打算说话,只是她小看了袁熹明酝酿许久的决心,她想装沉默,他却不打算让她有任何逃避的机会。
“不,你懂!”他的眼神炙热的如同土灶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橘红色的火光似乎也在他眼里闪烁跳耀。
“你一直都明白我的心思是不是?我能够感觉得到,你对我也是有心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总要在最后一步将我排拒在外?这句话,他没说出口,就怕听见她狠心的答案。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我们的心现在跳得一样快。问问你的心,你还要否认我们只是假夫妻吗?”
涂千雪看着他,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只是最后理智占了上风,她冷静的一字一句、缓慢地给了最冷酷的答案。
“是,我是有那么一点动心了,可……还是不行。”涂千雪看着他从一开始的欣喜到最后的失望,心也随着揪紧。
“为什么?”袁熹明迷茫了,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是这样的回答,望着她,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答案很明白不是吗?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怎么知道在千里之外,是不是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你?那个人等着你恢复记忆,回去找她,等你记起自己该承担的所有责任回去负责,而我和孩子们不过是你短暂停留的一个湾口。”她顿了顿,没给他反驳的时间,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现在是真心的,可是我怕,怕你所遗忘的人生里,有一个像我这样,曾经进驻你心的女人在等着你,你明白吗?就算我是一个小山村里的小寡妇,我也有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渴望,我要的是一个明明白白的身分,而非只是在户籍上写上半真半假的姓名。”她望着他,眨了眨眼,不知何时,眼眶竟然泛着泪,让她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我……”他怔愣着望着她,看见她的泪水滑落颊边的瞬间,忍不住抬手想替她拭泪,却被她轻轻地挥开。
两人之间距离不到一尺,但心里的距离却是有如万重山般遥远。
“袁书呆,我不否认我对你有那一点心思,可是,这一点情,还不足以让我跨出这一步,丢弃我的自尊,去和另外一个女人去抢男人。所以如果你不想让我们连见面都显得尴尬,以后就别再提了,好吗?”
不是他不够好,只是她的爱恋还没到可以义无反顾的时候,所以对于他捧到她眼前的一片真心,她只能狠狠推拒,只能回应一句话——对不起。
“我……”
她的话声刚落,袁熹明就想替自己辩解,他想告诉她,没有那个会等待他的人。他的心,现在、以后只有她一个,只是才刚开了口,屋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叫唤声,打断他接下来所有的话。
“袁熹明开门!兄弟我从京城找你来了,快点开门!奇怪,这信上不是说住在这的吗?”门外男人的嗓音清清楚楚的传了进来,就算灶上的豆浆已经咕噜咕噜的滚了,也没有掩过男人爽朗的声音。
只是比起屋子里不断升温的火热,涂千雪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就如同腊月风雪般,刀刀锐利的扫过袁熹明。
袁熹明觉得身上一冷,心中暗道不好,连忙想开口解释,“你听我说,其实我刚刚就要……”
她没让他有解释的机会,而是冰冷的反问:“你叫做袁熹明?”
“是。”顶着她冰冷如霜的目光,他不得不诚实的应了下来。
“京城人士?”
“是。”
“外面那人是你写信找来的?”
他很想说自己不认识外头那个蠢货,但面对她冷漠的眼神,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
涂千雪深吸了一口气,冷冰冰的脸上勾起一抹不达眼底的微笑。
好,真的是太好了!就在她刚刚文青了一把,把她最担心的理由几乎是声泪俱下的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是在耍猴戏。
她轻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记忆早就恢复了,是不是?”
袁熹明觉得自己接下来的回答肯定会让她的怒火更上一层楼,却不得不咬了咬牙,沉声道:“是,但是……”
啪地一声,打断了他所有的解释,那狠狠的一巴掌,几乎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也将他的脸打歪到了一边。
“你听我解释。”忍着脸上的疼痛,袁熹明终于能够好好地说上一句话。
只可惜,怒火滔天的涂千雪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任何一句话了,她没想过自己还有遇上这种狗血剧情的时候,她如今只觉得刚刚还边说边流泪的自己真是愚蠢到家了!
她只要想起她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这男人心里不知道是怎么看待她的“多愁善感”,她就觉得有一股无名火在心里不断地蔓延。
而且重点是,他居然敢欺骗她?!她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欺骗她!
记忆里,曾经被欺骗的过往让她忍不住怒火,她甚至不想去听他任何一句解释,起码在这一刻,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拔起插在砧板上的菜刀,让人忍不住想后退的锋利就直接对着他。
“听你解释?可以啊。先让我砍一刀再解释吧!”她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他看着那把自己昨天卖力磨得锐利光亮的菜刀,完全不敢以身挑战那把刀的锋利。
门外又再次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男人响亮的嗓音再次响起,“怎么还不开门?该不会被野兽给吃了吧?这偏僻的小山村也不知道有多少野兽在呢。”
涂千雪挥了挥菜刀,呵呵冷笑,“是啊,是有野兽,我这母老虎不就是野兽吗?”
袁熹明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生平第一次想把屋外那男人的嘴巴给堵上。他呐呐的解释道:“那人的嘴就是这样,他不是有心的。”
涂千雪却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总之,袁公子,你现在可以滚了。”
等这男人滚出她屋子后,她首先就要写一张大字报挂在外头——
狗与京城来的男人不准进入!
第5章(2)
跟狗并列为不准进入的两个男人,正悲惨的窝在宅子外头,两人坐在草地上,一匹马跟在一边嚼着可口的翠绿青草,一边喷着鼻息,那仰高的鼻孔像是在嘲笑着这两个被赶出来的人类。
这匹马的确也有鄙视这两个人类的资本,因为刚刚屋子的女主人看它流了一身汗,还打了桶水给它喝,而两个大男人只收到一枚冷眼,别说茶水了,连杯子都没有。
“我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真新鲜!”霍楠业咬着不怎么可口的干粮,一边看着那栋宅子,口齿不怎么清晰的说着。
他可不是反讽,是真的觉得挺新奇的,他一个侯府的少爷,虽然以后不一定会承袭爵位,但走出去还真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直接甩脸子给他瞧,更别提这种连杯茶水都混不上的待遇了。
要说新鲜,肯定是新鲜。不过肯定没有把自己丈夫赶出去这件事情来的新鲜!
“我说你这次出京,混得有些惨啊。瞧瞧,这一身乡下人穿的衣裳,还有这窝囊的样子……不是说你和她在户籍上登记是夫妻吗?怎么没点男人的样子?”霍楠业只差没指着他鼻头,说一句夫纲不振了。“啧啧,这脸上还挨了巴掌,瞧这火辣辣的红印子,我说你就是身上没半两银子,也不能让一个乡村野妇给骑到头上来啊?”
袁熹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全都拜你所赐!”只要他再晚一点到,能够让他把话给说齐,他也不至于被赶出来,甚至还挨了那一巴掌。
说起来也是他没深想,一直没把恢复记忆当成大事,后来也来不及说,反正就是多余的事情干了一堆,结果没抓到她最在意的那一点,进而衍生出这个冤枉的误会来。
他没有打算瞒她的,只是没想那么多,如果她不说,他真的不知道她这么在意这个问题。
毕竟京里人都知道,监察御史怪胎多,其中一个就是袁熹明。不近女色不说,连人气都不爱沾,一整座宅子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对老仆做些粗使活和做饭,从来没有人会担心过他会有女人的问题,就连之前那人也从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霍楠业看自家兄弟是真的心情不好,顿时也正经了不少,只是看起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跷着脚,背靠大树,小声地说:“要我说,你这人就是太不干脆了,难怪会闹成这个样子!再说了,夫妻两口子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他说完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倏地跳了起来,从放在马身上的包袱里翻出一份文书,扔给他道:“喏,别说兄弟不够意思,我一收到信就连忙跑去把你吩咐的事办了。一办好,我让下人把行李一收,亲自南下来找你,够意思吧?”说话间,掩饰不住他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
袁熹明利落的接过那份文书,看着里头的东西,淡淡一笑。
“不过要说可怜,我说那小娘子才算可怜!让你这顽固的跟颗臭石头一样的男人给盯上……啧,一被你给认准了,她就是想反悔都没办法啊!”霍楠业看着袁熹明的微笑,忽然有感而发。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别看袁熹明一脸冷酷古板的样子,性子却是拗得很,而且每当这拗劲发作了,那是什么手段都能用上。
他说之前是权宜之计,用半真半假的名字在这里的衙门簿册入了户,结果也不告诉人家小娘子,就把那份文书给滕了一份,连着送给他们的信一起送进京城不说,还吩咐他赶紧连夜把事情给办了,让那份假名字的文书重新改正。
这下就算那小娘子坚持两人是假夫妻,可衙门文书上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人的名字,她就等于落在袁熹明这人手里,再不能跑了。
话说,这该不会是他之前被冯玳贞狠狠背叛的后遗症吧?别的不说,先把名分给定下来,让人想跑也跑不了后再继续攻心为上?
两个人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又看在自己一个礼部官员为了他这一点小事特地亲自跑一趟,霍楠业也不含糊,直接问出口。
袁熹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说?!等等,那小娘子知道你那事吧?”如果不知道的话,这事情可就大条了,要是一个弄不好,可是一个隐藏的祸害!
“她知道,也觉得没什么。”袁熹明想起那天早上她给予的安慰吻,心就软了几分,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一抹笑。
“好姑娘啊,难怪你要瞒着她,来个先斩后奏!”霍楠业击掌而笑,然后又偷偷摸摸的靠到袁熹明身边,小声问着,“可你不过瞒她记忆恢复的事情就被赶出门,若现在又让她知道你还先斩后奏,把婚书送进衙门给办齐全了,那……”
这话一出,袁熹明直愣愣地瞪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猜涂千雪的后续反应。
一旁嚼着青草的宝马喷了喷鼻息,带着不屑的眼神瞄过两个沉默的男人,然后有些狐疑地抬头看了看,秋叶黄,似乎要入秋起风了。
不管涂千雪话说得再狠,最后还是没真让两个人在外面过夜,晚餐时候就冷着脸打开了门,让两个男人进了屋。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顺手多做了,要吃不吃都随他们!等吃完了这最后一餐饭,再拨个房间给他们休息一晚,明天两个人就都给她滚蛋!
再说袁熹明和霍楠业,两人虽然进了屋,但是多余的招待是不可能有的,茶水是一杯都没有,桌上也只摆了三个人的碗筷——她和两个孩子的。
两个大男人就站在那,涂千雪像没看见这两个人一样,只叮咛着两个孩子吃饭,霍楠业看了看,又瞥了袁熹明一眼,正打算问问他们两个该怎么才好时,就看到他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两副碗筷。
“这是……”霍楠业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询问。
“吃饭。”
霍楠业接了饭碗,看袁熹明一脸自然的在饭桌前坐好,张口就吃了起来,涂千雪也没拿着大扫把赶他起来,霍楠业也就顺势坐了下来,自然地吃起饭菜。
一入口,霍楠业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忍不住又多扒了几口饭,顺带把桌上四样小菜都尝了个遍。
“嫂子手艺了得,这些小菜看起来寻常,却都是难得的好味道,尤其是这个辣拌肉丝,特别的有嚼头!”
听到他这么一说,涂千雪和袁熹明同时看了他一眼,脸色都有些奇怪。
霍楠业见状,干笑了两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袁熹明忽然有点可怜他,不晓得当他知道那个所谓有嚼头的肉丝是什么东西后,还笑不笑得出来。
涂千雪看着霍楠业拚命地往自己碗里夹菜,那个正经想整的人连半筷子都不敢往其它菜色动,苦着一张脸也要往苦瓜夹,心里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涂千雪表情简单,眼里一带出点笑,很快就显露在脸上,霍楠业这样的人精,一下子就捕捉到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说起话来也更自来熟了点。
“嫂子,这东西挺好吃的,等我回京的时候也给我抄一份,我回去让我家的厨子做给我娘尝尝。”
闻言,涂千雪表情一僵,有些犹豫的道,“这……可能不好,毕竟是山中野味,登不得大雅之堂……”
霍楠业挥挥手,还带着一点稚气的娃娃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就是野味才好,京里想吃点这样的味道还寻不到呢。”
这番话,终于让在旁边硬吞苦瓜和白饭的袁熹明抬起头,看见不知死活的霍楠业还笑得一脸灿烂,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话。“你知道这道辣拌肉丝的材料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