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听!死拉着被子蒙着头,心疼得就像要裂开一样,方才他与红婷亲昵抱在一起的那一幕,深深刺伤了她的心,她都已经亲眼上上睹红婷衣衫不整的躺倒在他怀里,他还想要再说什么?以他的武艺,如果不愿意,大可以把红婷推开。
墨夜也不勉强澄儿,隔着被子,轻拍着她的背,“澄儿,红婷跟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知道红婷为什么会做出寻些举动,都是为了他。
“骗人!”闷飞的声音在被子里响起。
墨夜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去学武功吗?”
被子里的人静了一会儿,然后动了动。
他见状,继续说道:“以前我曾经想过,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个世上?如果我爹娘不要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让我过那样的生活?”
蒙着被子的狱澄儿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却听出他语气里的苦涩,墨夜来到四季阁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曾经听娘隐讳的提到一些。
“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笑得那么温暖,刚来到四季阁的时候,我不愿意打开心房,因为我不想又一次的失望。
直到那一次,你因为我受伤了,我才知道你是真心对我,所以我也决定要真心对你好,要把你当成亲生妹妹一样疼爱永远不分开?”
亲生妹妹?狱澄儿心口缩疼了下。
“在山上习武的日子真的很苦,每一次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想着你,想着回去见你,然后继续捱下去,一年又一年过去,我看着你一年年的长大,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
因为,我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地想靠近你,看着你笑我就开心,看着你哭我就跟着心疼,将你从心上慢慢地放进了心底,澄儿,你懂我的意思吗?“
被子动了动,墨夜伸手轻轻地蒙在她头上的被子掀开,看到一张红通通的脸蛋,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
“澄儿,我不会逼你,我们慢慢来,你还小,我们有很多的时候。”他想要呵护她慢慢成长,然后再对他绽放出属于她的美丽。
狱澄儿说不出现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想笑,眼泪却又忍不住掉下来。
这一次,她很清楚地看见墨夜眼底的感情,心底酸疼了下,是她以前从没注意到吗、墨夜一直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吗?
她想到方才的事情,“那……红婷……”讲到那女人,语气忍不住泛酸。
墨夜看着她那纠结的小脸,低笑了下,在她羞怒的注视下,他抬手抹支她颊边的泪痕,“红婷跟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狱澄儿咬着唇,“那是怎样?”不是她小气,只是红婷对墨夜的态度实在很暧昧,而且墨夜对她也颇为容忍。
墨夜知道不说清楚,她心底一定会有疙瘩。“你知道我师父原震吗?”
狱澄儿点点头。
墨夜想了一下了开口道:“红婷是师父的孩子,当初我去山上拜师会那么顺利,有一半也是因为红婷的关系。红婷小的时候,曾经被拍花子抓走,师父花了几年的时间才找到红婷,红婷跟我……有相同的际遇。”
狱澄儿一愣。相同的际遇?墨夜小时候曾经被卖到小倌馆、去,那红婷不就是被卖到……她倒吸了口气,捂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有多青楼都从拍花子或人牙子那买小姑娘,然后人从小开始培养,等到她们年岁到了,就开始让她们接客。四季阁虽也是青楼,但却从没做过这种事,娘开的这间四季阁,可以说变相收留了很多可怜的女人。
春、夏两阁的姑娘,只要有本事,随时都可以赎身走人,秋阁的姑娘比较命苦,有很多则是自愿赚那些皮肉钱,娘从不强迫她们。冬阁当初并没有打算开成小倌官的,是墨夜当年待过的小倌馆,后来不知道得罪了哪一方的贵人,被人全端了,里面的小倌顿时之间失去了依靠,如同牛羊一样待人宰割。
那时候,是墨夜拜托娘接手那些小倌,再怎么说,留在四季阁里也比任人鱼肉好太多,所以四季阁里的冬阁才会变成娈童馆,只是有本事离开的,娘一样从不阻止,接不接客,娘也从不逼迫。
如果红婷曾经被卖到青楼,那她就可以了解为什么红婷身上总是有一种难言的媚惹感,这都是被训练过的。
狱澄儿了解地点头,原本还漾着酸意的模样,也变成了体谅。
墨夜弯了弯嘴角。“你误会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误会?误会什么?
墨夜一向冷峻的五官难得出现一丝促狭的笑意,“红婷……以前也跟我一样,被卖到小倌馆过。”
喔,原来是这样,狱澄儿点点头,然后突地一僵,愕然地看向他,“小、小倌馆、”小倌馆收的,不都是男童吗?这么说来……
“红婷的本名,叫做原鸿亭,鸿图大展的鸿,亭台的亭,他是男的。”
狱澄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像被雷打中似的,傻了。
墨夜见状哈哈大笑。这是狱澄儿第二次听到他的笑声,但这一次,她却恨不得把手边的被子塞进他嘴里。
这个消息真是……太震撼了!
“哈哈哈哈……”猖狂的笑声,一点也不客气的刺进某人的耳朵里。
狱澄儿没好气地瞪着那个发出如此刺耳笑声的少年,一双大眼在桌上瞧了瞧,挑了个大胖橘子了,用力的往少年身上砸。
少年身手矫捷,转身接过了橘子,大剌剌地坐在她旁边,拨开橘子塞进嘴里,“恼羞成怒喔?”嘴里吃着橘子,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这样粗鲁,哪还有之前见到的娇媚?没错!这少年正是恢复了男子打扮的红婷,应该说是原鸿亭。
“你闭嘴!”狱澄儿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怎么会把他看成女的?
原鸿亭才不管她纠结的心思,自己乐得很,“哎,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听着师兄说你。”他虽是原震的儿子,但拜师比墨夜晚,辈份上来说算是师弟。
狱澄儿偏头在看他,“说我?”
“是啊,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师兄常说有个小丫头对他好,所以他也要对她好。”原鸿亭懒洋洋地说着。
狱澄儿脸一红,“哪有。”她小时候的性子像大姐,挺娇的。
原鸿亭的语气却突然一转,看着她的目光变得阴凉狠厉。“师兄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你最好别让师兄伤心!”
狱澄儿一愣,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可怕!
原鸿亭冷冷一笑,那笑里带着杀气,此时一只大手突然冒了出来,往他后脑勺一拍。
“不要吓她!”墨夜一进园子里,就听到师弟说的话。
围绕在原鸿亭身边的寒气倏地消失得一二二净。他嘴角一扬,又是一副阳光笑脸,“说笑而已。”甩了甩手,他边起身离去边说道:“我打扰喽。”
墨夜坐到她身边,摸摸她有些发凉的小手,“别理他,他说说而已。”他以为她吓到了。
“我没事。”狱澄儿摇摇头,迟缓了一下,“鸿亭跟你的感情很好?”她觉得鸿亭刚才给她的感觉,很像小时候的墨夜。
“嗯,你忘记我在山上待了五年吗?”想起往事,他眼底也浮出一丝想念,“魔儿总是女孩子,虽然跟我师出同门,但习武的时候跟我却是不能相比的,她一年中也就只有四个月待在山上剩下的时间,就只有我跟鸿亭。”
“原来如此。”她想了想,突然对女装打扮的红亭有点印象,好像是在两年前,他被安排成为夏阁的姑娘,啊,那时候墨夜里师父就已经去了,怪不得鸿亭会跟着墨夜。
“鸿亭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吃过很多苦。”墨夜目光一黯。只有待过那种地方的人,才会知道那种地方有多可怕,更别说鸿亭被找回来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在小倌馆中,七、八岁的孩子就要学会待客,他自个是拼了命才能逃离那里,要不然如今只怕世上没有墨夜。
“嗯,我知道。”看他黯然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想起以前的事情,狱澄儿暗暗责怪自己太大意,立刻转开话题,“墨夜,二姐她还没找到南王吗?”
第5章(2)
说到家,墨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找到了那位陈姑娘。”
狱澄儿一喜,“那太好了,湳王呢?”身为六星城主的家眷,虽然没有参与朝廷之事,但她多少也从爹娘口中听过,湳王的下落一直是皇家的一个心结。
“……珩王跟魔儿到达的时候,那小村子……已经被屠村了。”全村两百多口性命,就这么没了。
“什么?怎么会被屠村?”她脸色一白,“那二姐……”
“魔儿没事,只是受了点伤。屠村一事,多半与叛王有关,陈姑娘临死之前,写了一封信藏在她儿子身上,里面有湳王的消息。”
“那、那……唉!”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说庆幸陈姑娘有留下线索吗?以全村人的性命,换得一个湳王?不对?“那陈姑娘儿子还活着?”照理说应该是第一个被杀的才对。
“嗯,她可能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形,暗地挖了一个地洞,把儿子藏在地洞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地洞的入口。”墨夜嘲讽地抿嘴。身为一个母亲,她或许是负责的,但身为一个人,她却不配!
若是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形,明知会波及他人,为什么不报官?说到底,还不就是自私吗?当年湳王可是她卖出去的,她她怕被追究责任,知道就算捅出来了,她也没有好果子吃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
狱澄儿单纯,没有想这么深。墨夜也不可能多嘴把这些不好的事情告诉她。
“那现在吗?”重点还是在湳王。
“珩王传了消息过来,陈姑娘早先在驰州的时候,曾经育养湳王一段时日,到了湳王三岁的时候才将他卖到牙行。”
“什么?三岁就卖到牙行?”狱澄儿刚才还觉得陈姑娘是慈母,现在则是变成一个大坏人。有了墨夜的例子,她知道被卖到牙行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生死都不由人。
“嗯,我已经派人到驰州,照辰曦国律,买卖奴仆都要立下契约,需有牙长与官府印才能成约,当年湳王失踪的时候才两岁,再加上那女子育养一年,算得上是十九年前的事情,只要翻找官府十九年前所立的牙行奴仆契约,找出被买卖的三岁男孩就能找到人了。”
“咦?不能以陈姑娘的名字去找吗?”找名字不是比较快?
墨夜摇头,“当时辰曦才刚安定下来没多久,官府也没那么严,并没有写上卖家是什么名字。”
“要是很多人符合怎么办?对了!要怎么确定湳王是谁啊、总不可能凭容貌吧?”物有相似,人也一样,狱澄儿想了想,“滴血认亲?”
“那怎么能做准呢!”墨夜摸摸她的头真想知道她脑子里都装什么,民间常用的滴血认亲,不过是一种手法而已,只要有了方法,每个人的血都能相融。
“那怎么认人?”她真的很好奇。
“你应该知道的。”他含笑地望着她。
狱澄儿皱着眉想了又想,突然灵光一闪,高兴地用力拍手。“啊!我知道了,是皇室的玉牒对吧?”她怎么会忘了呢!
每当有皇室子女出生,,负责掌管皇家人事的宗人府,都会将孩子出生时身上所有的特征详实记录。
这个规范不光是皇室有,连七星城也有,七星城对皇室来说太重要了,万一被换了个人,对皇帝有异心就糟了,所以七星城主的家眷,不管嫡庶,只要有子女,一样都会记录在七星城的宗人府纪录上。
“嗯,到时候将符合的人带到皇都,再由宗人府核对特征,就可以找出湳王了。”他赞赏地点点头。总算不是太笨。
“那就好,希望一切都顺利。”
“会的。”墨夜颔首。
“过些日子,等事情都平定了,我带你去上山见师父。”师父的孝丧期早过了,现下辰曦动乱不安,等到湳王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他想带她回去见见师父。
“他不是已经逝世了?”狱澄儿傻乎乎地回问他一句。
墨夜一笑,“想些什么,我是让你随我去山上祭拜。”
“喔,吓我一跳。”甜甜一笑,拉着他的手臂轻摇,“跑我说一些在山上的事情。”这么多年,她从没有问过他这些。
“山上没什么好玩的,刚去的时候是夏天,大热天里,站在阳光下扎马步,师父比较偏心,让魔儿站到树荫下扎马,那时候鸿亭看到了,大叫不公平。”
“那师父说什么、”她好奇。
墨夜忍俊不住地笑了笑,“师父什么都没说,只让鸿亭再多扎一个时辰,从此以后,鸿亭再也不敢抱怨了。”多那一个时辰,就让鸿亭隔天完全下不了床。
狱澄儿哈哈大笑,“鸿亭很识相嘛。”
“当然,不过鸿亭也是口服心不服,安份地过了一阵子之后,他在师父的茶水里下了巴豆,让师父跑了一整晚的茅厕。”
“那原师父没打他?”
“打,怎么不打?拿着剑追着鸿亭满山跑。”墨夜想到那一幕还是觉得好笑,鸿亭为此还躲在外面整整三天,直到真的饿得不行了,才跑回去求饶。
“那算起来,你们师兄妹三人,就二姐最好命了。”二姐真是赚到了。
墨夜盯着她,眼底流窜着揶揄的笑,“你可知道,那巴豆是怎么来的?”
狱澄儿一顿,紧接着讶异地张大嘴,“该不会……”不会吧!她印象中二姐没有那么坏心啊,又不是大姐。
“你想想,我跟鸿亭都待在山上,我们要怎么得到巴豆?”
也对!照这么说来,只有二姐才有可能到药房买巴豆回来。狱澄儿没想过二姐也会这么坏心,“二姐为什么要帮鸿亭?”
“你二姐从小就是个实心眼,常弄不清楚别人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又嘴硬心软,鸿亭装得可怜兮兮,跟你二姐说了他常常不通顺,麻烦你二姐买一些巴豆回来熬汤喝,你二姐就信了。”
“我就知道,那二姐没事?”跑一整晚的茅厕,要是她,一定会很生气。
“师父那一次很生气,连魔儿都捱了好几下,在屋外整整跪了一天,师父才原谅好快。”其实师父是气她这么好骗,惩罚重一点,让她学个教训,但是没用。
“唉,鸿亭还挺像我大姐的,惹了祸都把我二姐给牵下水。”
“也是,山上学武的日子很苦,魔儿个性也闷,我又不爱说话。鸿亭一个人不作怪的话,日子真的会很无趣,他小时候也常哄着魔儿帮他做事情……”墨夜细细地回首那些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