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僵,端着瓷杯的纤手微微晃动。原来亲耳听到自己沦为一个没价值的下架品,感觉是刺骨的痛。
她果然是个笨蛋。
居然还以为他依然看好她的价值,特地来台湾劝她回去……哪怕只是这样,在真正放弃之前,她死透的心可以稍稍得到一些慰藉。
第8章(2)
“是吗?那很好,至少我没造成你太大的损失。”放下冒着热烟的红茶,她强装镇定的站起身,目光始终低垂望着地面。“谢谢你的红茶,我想我们没必要再有任何接触。再见。”
姚易辰也跟着放下手里的茶,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从身边越过,然后在她擦肩而过的那瞬间,打横了结实的手臂。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特地飞回台湾?”凤眸一扬,他忽然冷着脸问。
“我不知道,那与我无关。”她只想逃离这个冷漠的他。
“你很快就会知道,那与你大大有关系。”
语罢,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他的胸前,然后他狠狠地吻了她——
狠狠地,完全不留一丝空隙。
她结结实实的傻了。真的傻了。
他吻得好重、好狠,不容她拒绝似的,悍舌钻入芳腔,肆意缠绕勾引软腻小舌。
他的大手滑到她的腰后,使劲一压,两人身子密合相嵌,阳刚与柔软紧紧贴合,她能感觉到他腿间的亢奋,是那样强烈而激昂。
“我不想当恶邻的,但是你逼得我不得不这样做。”他吮着她的下唇,半掩的凤眸是满满的欲望。
“姚易辰……你吻我?”秀美的小脸布满惊诧,她的心口更是剧烈颤动。
“你不喜欢,可以告我。”他勾起一弯俊美诱人的笑。
“你疯了!”不然就是她疯了,因为太渴望得到他而疯了。
“恐怕还不够疯。如果我真的疯了,我会直接把你拉到床上,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够了!”她推开他的胸膛,绯红的脸颊半是因为气愤而起。“我不会跟你恢复肉体关系的,也不会再上你的床,我已经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
“那你为什么回来这里?脏兮兮的丑小鸭。”他目光灼灼的直瞅着她。
她怔着,美眸瞠圆了,小手也不听使唤的轻颤,好片刻哑然无言。
“你……已经认出我了?”她用着哽咽的嗓音,声线颤抖的问。
“是诺克提醒我的。”这一刻,他不想对她说谎。假如不是诺克,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那个脏兮兮的丑小鸭。
“诺克?这个叛徒!”她咬牙切齿地涨红脸。
“为什么一开始不让我知道?”
“因为丢脸,因为羞耻,因为我不想让你想起我以前的模样!”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问吗?
“所以现在的你,觉得丢脸,觉得羞耻?”他挑眉。
“当然!”她激动的握紧两只粉嫩的小拳头。
“OK,那我还是当作不知道,你就不用感到丢脸和羞耻。”
“这种事情假装得来吗?!”她气得很想朝他尖叫。
原来他早就知道所有真相,九年的暗恋,九年的努力,所有的种种,他都已经知道……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她,宛若透明,毫无隐私与秘密可言。
“我要走了,不要拦我。”她低下难堪的小脸,快步离开。
“努力了九年,真的打算就这样放弃?”
杨莎莉快步走至玄关,纤手才刚握住门把,背后蓦然传来姚易辰一声沉醇的低问。
一阵浓呛的酸意猛然涌上咽喉,几乎逼出她的泪。从那个人口中听见九年这一词,原来是这么委屈,这么痛。
“反正……”她深呼吸,把眼泪逼回,却没勇气转身相对。“你一点也不在乎我。你自己也说过,你只是喜欢与我上床,享受短暂的肉体之欢,况且你不是也有女朋友了?”
姚易辰苦笑,原来不够老实真的会遭受报应,而且还是现世报。
一时的违心之言,如今成了逼她死心的利器,更让他自己有口难辩,真是愚蠢至极。
“我不当艾莉莎,就是最好的放弃,所以,如果你是担心损失惨重,想劝我回头,那你可以省下这些时间和精力,不必再浪费在我身上。”
话语一落,她使劲拉下门把,抢在委屈的泪水落下之前奔出姚家。
姚易辰没有追出去。
因为她需要时间冷静,消化那些丢脸和羞耻感,而他也需要时间,好好思索该怎么弥补他的脏兮兮丑小鸭。
窗外的天空陷入黑暗之后,又掀开夜幕,恢复成艳亮的白昼。
杨莎莉蜷在被子里,空着胃,滴水未进的昏睡一整日。
等到确认自己已经不会在乎,被他发现自己就是昔日那个脏兮兮女孩所带来的羞耻感之后,她才起床泡了个澡,敷片面膜,然后换上舒适居家的棉衣与吊带裙,将长发分绑成双马尾。
“杨莎莉,你是来这里结束一切的,给我清醒一点,打起精神来。”
检视着镜中的自己,她努力撑开一抹笑靥,双手轻拍柔嫩的脸颊。
正因为这里充满了太多令她眷恋的回忆,所以放下艾莉莎这个身分之后,她选择回到这里,让自己把回忆断干净。
半年……不,也许要耗上一年的时间。就好像医病一样,要将心里扎根的感情完整挖起,必须慢慢来,急不得。
一年后,她一定可以毫无眷恋的离开这里。
“要医好自己之前,得先吃饭才有力气。”下楼来到厨房,她打开塞得满满的橱柜还有冰箱,寻思该为自己煮什么样的元气餐。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她一怔,心中像打翻了各种调味料,苦辣酸涩麻,各种感受都有,偏偏就是没有甜。
她镇定的前去应门,转开门把,美眸往外一探。
“杨莎莉小姐,有你的包裹喔。”门外年轻黝黑的外送人员对她咧齿一笑。
“谢谢。”她尴尬又匆忙地取来笔签收。
“这个不能摔到喔,我帮你放地上。”外送人员将一大箱包裹搁在地上,古怪的是,包裹上层居然没有密封,半敞的箱口隐约冒出腾腾热烟。
她好奇地翻开箱口去望,美眸随即诧异地瞪圆。
这哪里是包裹!纸箱里是一道道用保鲜膜封好的菜肴,就连白饭与热汤都特别用保温盒盛装。
“先生,这不是包裹。”她惊诧地站起身,伸手揪住想走的外送人员。
“你已经签收了,所以……”外送人员搔搔头,歉然一笑。
“是谁要你送来的?是姚易辰对不对?”她气恼地竖起秀眉。
“呃……”这下改换外送人员尴尬了。
她咬了咬唇,抱起那一大箱的饭菜,恼火的杀到姚家。
她前脚才刚站定,姚家的大门仿佛装了感应侦测器似的,随即开启。
姚易辰单手扶着门框,一身斜纹针织衫配着牛仔裤,与平日精明凛凛的西装精英模样截然不同。
心脏很不争气的猛烈跳动数下,她咽了咽咽喉,将不该有的情绪都塞回心底。
“脏兮兮,还没吃饭吧?我特地煮好,还让人送过去,你一点也不感动吗?”
“一点也不!”她咬牙,将整箱的饭菜重重地往地上一摔,不必掀开箱口探看,也能知道里面的饭菜肯定摔得东倒西歪,混成一团糟。
姚易辰不为所动,只是微微挑眉,表示领教了她的怒气。
“我不会再回去当能帮你赚大钱的艾莉莎,所以你不用刻意讨好我。”虽然承认这点十分令她心痛,但他肯定是出于此因,才会这样挖空心思。
“我讨好的不是艾莉莎,而是脏兮兮的丑小鸭。”他依然微笑,一点也不受影响。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心口猛然颤缩一记,她理直气壮的瞪着他。
“信也好,不信也好。你放弃了,可是我没有。”高大的身躯往前一站,他伸出大手捧住她绯红的颊,俯身吻住她。
不过五秒钟的时间,她立刻推开他,秀颜既恼又窘,美眸更是盈满了氤氲的雾气,故作凶恶的瞪着他。
“没有用的,我不会再受你影响。”气自己又被他扰乱了心思,她心虚的怒喊,迅即转身逃离现场。
姚易辰撑着门框,一手拧揉着眉心,蹲下身翻开纸箱,看着那一箱东倒西歪,混合成一团残羹状,几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料理。
“一口也没吃?还真惨。”他自我解嘲的勾唇。
奔回家的杨莎莉,贴在客厅的窗前,焦虑而不安地偷偷瞅着。
隔着一片荒凉的空地,她看见他先是轻皱眉头,然后蹲身而下,搬起那箱热腾腾的饭菜,转身步入屋内。
他……生气了吧?她将他特地煮的饭菜都砸到地上,连同他的心意也一起砸了,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懊恼地滑坐在地上,她抱住自己,把脸埋进膝盖内,一颗心茫然不定。
他一点也不在乎她,只不过是出于某种目的,才会特地做这些事,她何必内疚?
没错,这样做就对了!她已经跨出迈向放弃的第一步,只要持续下去,她可以将心底的感情,一点点一滴滴地,连根挖起。
总有一天,她能够不为所动的望着姚易辰……然后无动于衷的擦身而过。
傻了九年,执着了九年,终究还是得放手。
他说他不会放弃?她才不信。
时间一长,日子一久,他就会明白恢复平凡人身分的她,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然后他就会离开,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的离开。这样很好。
他离开,把目光转开;她放弃,把心扉关上。
第9章(1)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我受够了!”杨莎莉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跌落在地,她揉着臀部跳起来,对着天花板放声尖叫。
姚易辰这个男人,当真不晓得放弃两个字怎么写W连续一个月,他每天中午都上门按铃。
明知道她只会臭脸拒绝,他还是不曾间断,始终噙着笑面对她的冷漠,弄得她觉得自己像个坏女人,一甩上门都快掉眼泪。
“姚易辰,我说过几百次了,我不要吃你煮的东西,我不要吃你买来的东
失控大骂的小脸倏地涨成朱红,她看着站在门外的姚语瞳,心虚地闭上张大如蚌壳的嘴。
今天……这个时间……上门按铃的人,竟然不是姚易辰。
“你在等我哥吗?”姚语瞳笑笑地看着她。“抱歉,害你失望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对不起!”杨莎莉尴尬地垂眸,双手不自在的拉着睡袍。
她当然认得姚语瞳,想忘也忘不掉,因为她是那样深深地忌妒着姚语瞳。当年,她听邻居太太在谈论姚家的事,说姚先生与姚太太多么有慈悲心肠,将领养来的女儿疼得像宝,就连独生子也十分疼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姚爸爸因为经商的缘故,时常带着太太一同出国,姚易辰很疼妹妹,年轻且优秀的他,经常在父母不在家时,担任一家之主和一家之“煮”的角色。
无论是读书、运动、玩乐、甚至是家政烹饪,他样样精通,无一不巧。也许是因为她与姚语瞳的年纪相近,他才会注意到脏兮兮的她,心生怜悯的喂养她。
她曾经穿着两日没换的泛黄洋装,坐在姚家的餐桌上,看着被姚易辰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姚语瞳,幼稚的心灵充塞着忌妒……
停——
她不该再沉缅在过去的时光,她要放弃!要努力抛弃过去的一切,不让自己再被绊住。
杨莎莉重整紊乱的心绪,收起脸上的尴尬之色,前后判若两人,冷淡地迎视姚语瞳。“你来这里有事吗?”
姚语瞳被她的反应弄怔了,反倒有点不知所措。杨莎莉并不晓得,九年的时光能够让丑小鸭成为小天后,也能让姚家的掌上宝贝成为社交恐惧症的怪胎。
“抱歉,我好像不该来的。”姚语瞳畏怯地往后退一步。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杨莎莉觉得古怪,却又不愿主动开口问,故意用这种方式叫住她。
“嗯。”姚语瞳羞涩的苦笑,眼神充满犹豫。
“既然我都开门了,你就说吧,反正我也被你吵醒了。”
“……我是拿这个过来的。”姚语瞳指了指地上的托盘。
往常姚易辰亲自送来的餐点,蛋奶鱼肉样样俱备,而且富含变化,看得她口水直咽。
然而,姚语瞳送来的托盘,上头只有一盘炒焦的火腿炒饭,一条煎得焦黑的鱼,一盘……黑炭似的青花菜。
“哥要我跟你说一声抱歉,他今天只能帮你准备这些。”姚语瞳歉然地说。
“他怎么了?”她试探性的问。
“哥生病了,都发烧三十九度,还坚持要下厨。”
心口狠狠缩紧,杨莎莉脑中一片空白。姚易辰……生病了。
“他有看医生吗?”她脸色苍白的问。
“没有。哥说他没空。”姚语瞳忧心忡忡的说。“我得回去照顾他了。”
“再见。”她茫然地目送姚语瞳离开。
美眸低垂,望向地上的托盘,她蹲下身,双手抱膝,呆怔了好片刻无法回神。
拿起汤匙勺了一口炒饭,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品味。苦涩的焦味刹那间浸染了味蕾,仿佛也漫入心头。
他有什么毛病?都病成那样了,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厨?这一个月来,他送上门的食物,她碰都没碰过,一口也没有。
那些饭菜……最后的下场,应该都进了馊水桶吧?
明知道她不会碰他经手的食物,他又为什么非要下厨不可?他在坚持什么?他想证明什么?
嘴里的焦味混入了泪水的咸味,她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泪水已经满出眼眶。
因为不争气的感动,因为满怀着愧疚,因为……满心的担忧。
说要放弃,其实她的心,始终没有离开过,一直、一直,围绕着那个人打转。
苦肉计从来就不是他的作风。
又逊又蠢,他才不屑用。
但这一回,姚易辰是真的病倒了,而且病况不轻,吞了两包成药都没能见效。
塞满行事历的工作,一再拖延,实在延无可延,加上碍于时差,他只好天天熬夜开视讯会议,白天又赶着早起准备料理,操过头的情况之下,想不病一场似乎都很难。
“哥,我回去了。粥已经煮好放炉台上,你要是饿了,记得热来吃……”姚语瞳话都还未叮嘱完,人已经被黎君侑强行拉出房间。
“他是病了,不是瞎了、瘤了、傻了,他可以照顾自己。”黎君侑醋劲大发的抱怨。
“可是明天我们要出国了,我担心哥……”姚语瞳呐呐的解释。
“你管他那么多!”
姚易辰背靠着枕头,被子上摊着一叠传真资料,俊脸浮现病态的微红,却是笑笑地听着妹妹与好友兼妹夫的黎君侑,两人一来一往的趣味对话。
交谈声随着他们下楼逐渐淡去,然后从外头的门廊,语声模糊地飘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