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贵妃呵呵一笑,“这中间极有可能原先是有字的,也许是一个‘啸’字,也许是一个‘舒’字,也许还有其他什么字,也许什么字也没有……可能性多着呢,妹妹如何肯定这是四殿下射中的?”
僖妃还没有说话,又有士兵奔跑过来叫道:“属下又找到了一根箭尾。”
僖妃大喜,喊道:“送上来!”
那士兵连忙送上,一群人定睛看去,却见那箭尾巴上果然刻着一个“啸”字,僖妃当下满脸笑容,“这才是我儿射出去的箭尾巴!”
莲贵妃惊讶问道:“原来这才是四殿下射出去的箭?呀,这个‘啸’不对,你看真正的箭上刻的是行书,这箭尾巴上刻的却是揩书!”
就在这时,又有士兵上前禀告道:“属下……又找到了一些箭。”
莲贵妃问道:“有什么古怪?呈递上来!”
那士兵又送上了三支箭,那三支箭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箭的尾巴上都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楷体“啸”字。
唐棣看着另外几支箭,脸色铁青。
莲贵妃端正了脸色对唐棣说道:“唐大人,这事情很明显,是四殿下派人作弊,只是这事关系到皇家声誉,不好张扬,我们只能将这案子囫囵揭过,就判定雍王世子获胜吧?”
僖妃实在忍不住,怒骂道:“莲贵妃,坏人姻缘,你不怕下地狱?”
莲妃笑容可掬,风度极佳,“妹妹,现在是在宫廷之外,你如此失礼不怕天下人笑话?既然你无法担任这个评判,那就由本宫来当吧,好在本宫与在场的两位都没有直接的关系,即便抢了这个评判来做,也没有人会说我徇私。”说完就站了起来,高声宣布道:“诸位,这一场射艺,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现场一共找到四只鸽子,其中一支箭上刻雍王世子的名
字,这支箭上一共射穿了两只鸽子;一支箭上刻着四殿下的名字,这支箭射中了一只鸽另外一支箭上没有名字,也射穿了一只鸽子,不过因为这支箭上没有名字,不能证明是谁射下来的,因此我们决定判雍王世子获胜!”
僖妃猛然站了起来,随即又颓然坐下。
观众席“轰”的一声就乱了,江天啸脸色铁青却没有说话。
江天舒面露惶恐,对江天啸作揖道:“这次比赛……我就是运气好了一点,这……唉,你的箭上有没有刻名字?唉,如果来一场加赛,我说不定就要败了。”
江天啸冷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他知道母亲就在莲贵妃身边,母亲都没有表示反对,那结果就已经不可改变了。
僖妃也起身走人,莲贵妃冲着江天舒招招手叫他上来,笑容可掬的道:“之前也不觉得,现在看到世子一箭双鸽的本事,才知道你们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叫人真正欢喜。来,天舒,这块玉佩给你了,就挂在衣襟上,你现在可是有妻子的人了,行为举止可要庄重些。”
无瑕看去,却见那玉佩晶莹剔透,翠色欲滴,是一块真正的好玉,那上面雕刻的花纹隐隐有些眼熟,她有几分好奇,但是又不好凑过去仔细看。
江天舒谢过了。莲贵妃又吩咐边上的侍女送了一个盒子上来,“无瑕你是一个孤儿,这婚姻大事也只能让你师父做主。只是你师父身边的姑娘很多,只怕也不能周全,所以本宫就给你预收起来吧。”
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盒子,但是无瑕又怎么敢接受,却见江天舒大大方方将盒子接了过来,“还是贵妃娘娘您疼爱无瑕,我先给无瑕收着。”
莲贵妃笑着骂道:“没上没下的猴子,就这么爱钱!无瑕你赶紧拿着,给他管着他不知会怎么胡乱花掉呢!”
她一只手抓着江天舒,一只手抓着无瑕,笑着向众人宣布,“皇上圣旨,比文比武为水无瑕选婿,今日已经尘埃落定。在场诸位都是见证,却不知可有对新夫妇的祝福?”
虽然说爱看热闹乃是人的天性,但是观众席竟然寂静无声。
首先,众人是觉得这新鲜出炉的夫妻俩不般配,无瑕乃是峻崎国最强焊的女军神,而江天舒就是一个名满天下的纨绔子弟。这不是委屈了水无瑕吗?
何况众人对刚才射箭比赛的结果心有疑虑,觉得世子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一些,只是四殿下和僖妃娘娘都没有表示反对了,谁也没有煞风景地站出来表示抗议。
另外有人想起江天舒那天阉的传闻……这样一对夫妻,婚后关系能和谐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大家对这桩婚姻都不看好。
好难堪啊,没人有反应。无瑕偷眼看着江天舒,嘴角不自觉勾起了笑意。
但江天舒到底是聪明的,处变不惊,抓住无瑕的一只手高高举起,大声说道:“我江天舒今日求水无瑕为妻。我保证,从今天起,一心一意对待水无瑕,绝不变心!绝不娶妾!我要爱着她,护着她,即便天塌下来也要帮无瑕顶着它!无瑕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无瑕叫我赶狗,我绝不撵鸡!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江天舒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语气铿锵。无瑕万万想不到他居然当众来这么一手,当下又气又急,但是又有一种异样的甜蜜涌上心头。
是的,天下女子谁不指望着有这么一个人,对着自己发出这样的誓言?
当然这样的誓言及不上“海枯石烂不变心”来得文雅,及不上“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来得坚决,但是谁能承诺从此之后只对一个女子百依百顺?也只有向来不将面子当一回事的纨绔世子才敢当众发出这样的誓言,于是许多女子的眼睛就开始冒星星了。
有人觉得,江天舒各方面的才华都及不上四皇子,这对于一个女强人而言,说不定反而是好事。当下就有江天舒的狐朋狗友叫了起来,“新婚夫妇,百年好合!”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听闻有人在叫,心有疑虑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喊。“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这祝福的声音顿时铺天盖地响起,就像是大海的浪潮,一浪压过一浪。
莲贵妃挥手,早有穿着彩衣的宫女将漫天的花瓣撒向四周,又有包着彩帛的糖果飞向四个角落,欢乐的气氛因此被推向了高潮!
无瑕的眼睛有些迷离,手被江天舒紧紧握在掌心里,耳边充溢着各种祝福的声音。任何女子都幻想着有这样的情景,巨大的幸福就像是无边无际的浪潮,奔涌过来,一浪接着一浪,无瑕幸福得简直要窒息,但是她依然是清醒的,低声对江天舒说道:“事情还没有禀明我师父……”
江天舒嘿嘿一笑,“我前天晚上就去了趟牙行,拜见你师父,并且呈上了我师父的信件,师父当初离开的时候已经将事情都给我安排好了。”
无瑕怒道:“原来是这样!你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江天舒紧紧抓着无瑕的手,低声说道:“自从你跳进凝碧山庄水潭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将你抓在我的掌心里。世上肯对我笑的女人很多,但肯为我跳潭的女人就只有你一来看着你处处为我着想,甚至冒险为我作弊,我就更坚定了这个心思。我不管你是谁的我只知道,如果不能娶你,那么我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圆满。”
无瑕安静地听着,眼里的水雾慢慢弥漫上来,整个世界就成了薄纱后面的一片模糊。片刻之后才说:“可是师父和师伯现在还不知道我的身分有些隐秘,如果知道了,他们不一定会祝福……”
江天舒凝视着无瑕,“如果我师父不会祝福,我会放弃你吗?”
无瑕摇摇头。
江天舒又问:“如果你师父不会祝福,你会放弃我吗?”
无瑕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说道:“我不知道。”
江天舒双手一滩,“那不就结了。”
无瑕愣了一下。江天舒开始嬉皮笑脸,“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你又是个拿不定主意的,那么我只要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拿出癞皮狗的精神死缠烂打,就一定能将你娶回家,所以我觉得无所谓……”
无瑕狠狠瞪了江天舒一眼。
两人虽然在窃窃私语,但其实一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的交流众人看做是眉爱的表现,原先对两人生活不大看好的人,也不由得微笑起来,随着众人欢呼。
江天舒听着众人的欢呼声,突然童心大发,伸手横抱起无瑕,笑着叫道:“诸位,从现在开始,这就是我的妻子!”
无瑕猝不及防,连忙伸手捶打江天舒,叫道:“快将我放下来,丢脸死了!”
但江天舒却理直气壮的说:“不放不放,咱们是夫妻了,怕什么丢脸?”
虽然说峻崎国向来不歧视女性,但是众人哪里在这等公众场合见到这般放浪形骸的场景?哪里见过一个男子在公众场合如此肆无忌惮地表现对妻子的疼爱?于是尖叫声再度响彻云霄,整个演武场的气氛达到了一个最高潮!
莲贵妃见状笑着摇摇头,“还不将无瑕放下来?今天你们的婚约算是定下来了,接下来按照规矩,你们夫妻暂时不能见面。天舒你去与老太妃商量商量该怎么办?无瑕跟我走,我送你回琅琊牙行,我与你师父商量商量,该索要多少聘礼才对得上你这个女军神的身分!”
无瑕看了看江天舒的反应,答应了。
江天舒将两人送下高台,莲贵妃就拉着无瑕进了翟车,无瑕略略有些不安,江天舒对她笑着点点头,她才放下心来。
翟车动了起来,江天舒笑嘻嘻地回过头去,呼唤狐朋狗友,“来来来,大家一起上醉仙楼去,不醉不归!”
却听见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响起尖利的叫声:“谁都不许动!”
第二十七章 皇帝下旨抓叛逆(1)
江天舒的脚步微微一凝,转过头去,只见演武场大门外有一队士兵,穿着沉重的护甲,排列着整齐的方阵朝着这边走过来。那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一声连着一声,就像是一阵一阵的闷雷从天边涌过来。
首先来的是陌刀队。士兵大部分面容都藏在面甲里,外面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很漠然,似乎不带着人的神采。手中的陌刀竖直立在肩膀之前,那雪白的光芒与黑色的铠甲对比成了一片寒冷的颜色。
然后是弓箭队。这是一支骑兵队伍,每个士兵都已经拿了弓弩在手,后腰的箭筒里露出冰冷——
后面见吱吱嘎嘎的声音,是四匹马拉着的马车,马车上赫然是一架沉重的八牛弩!
江天舒自然见过这玩意,在崤山关的关口他还曾经亲手射过这个玩意……这个玩意之所以叫八牛弩,是因为这玩意射程极远也极沉重,需要几十个人才能一起拉动,现在这玩意居然被运到这儿来了!
江天舒的脸色一片铁青,此时他身边都是人,全是方才为他欢呼过,还未曾离开的人!他转过头与人群中间的一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只见那人像一条泥鳅般朝着人群后面钻了进去。
江天舒静静地看着前方,墨色的阵中蕴藏着冰冷的风暴,在陌刀队的中间,有人骑着马,穿着一身铮亮的铠甲,带着火红的头盔,头盔上的红缨子,正随风微微飘扬。
江天凌的出场方式很拉风,江天舒很想拿箭将他一箭从马上射下来。
就听江天凌大声喝道:“奉命擒拿钦犯江天舒!其余人等,速速后退!”
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凝固,众人噤若寒蝉,偌大的演武场上,针落可闻。
站在江天舒左右的人有些急忙往后缩,想要远离他,但是周围人挤在一起,又能退到哪里去?
江天舒微微一叹,走上前去,人群自动分开,众人看着江天舒,目光诧异。
江天舒冷冷看着江天凌,江天凌被看得心中发虚,吩咐士兵道:“还不赶紧拿下!”
蓦然间听见一声叫喊,“江天凌,你要拿下你兄长,却不知你兄长是什么罪名?”
正是刚才在江天舒身边,与江天舒一起说笑的一个纨绔子弟方云成,他是大家族方家的庶子。
江天舒没有想到,在这当口这位酒肉朋友,竟然肯为自己开口质问这么一句!
江天凌挥了挥手中的圣旨,冷笑道:“根据有关证据显示,江天舒极有可能是云湘国女王生下的孽种!他冒充我伯父之子在峻崎国招摇撞骗,图谋不轨,所以皇上下令将他拿下,细细审问!”
方云成身体有些发颤,但是依然挺起胸膛,大声叫道:“证据,我们要证据!当初雍王妃赵炯用性命担保江天舒就是雍王江珏的儿子,你现在三言两语就说人家是敌国奸细,我们不信!”
又有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江天凌,你堂兄是烈士遗孤,还是峻崎国的功臣,你这般作为令人齿冷。”
江天舒偏过头去,却见唐棣不知何时竟然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就见江天凌微微冷笑,不屑的说道:“证据?方云成,你是什么人,我用得着向你展示证据?将唐棣也拿下!唐棣与江天舒沆瀵一气,仗着承天府府尹的身分胡作非为,甚至包庇方天舒杀人,拿下后定能审问出真相来!”
江天舒偏过头看着唐棣。唐棣微微苦笑,大声说道:“我唐某人年少得居高位,知道容易招人嫉恨,一向小心翼翼,不敢出错。你指控我与江天舒沆灌一气、胡作非为,请问证据何在?”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对于江家兄弟之争,一直是热爱八卦的京师百姓热衷的话题,而唐棣在承天府做官多年,形象不错,众人对他相当信任,所以对这件事的真实性也起疑了。
“对啊,没证据,凭什么抓人!”
“证据,证据!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来这么一出,你这是坏人姻缘,要天打雷劈的!”
其中又以方云成的声音最响亮,“交出证据,没有证据,我们绝对不允许你拿人!”
为了展现自己的决心,他还上前一步与江天舒并列,其他几个纨绔也畏缩着上前,但是始终与江天舒保持了一步以上的距离。
江天凌冷笑了一声,眼睛在这群纨绔面上掠过,冷冷说道:“江天舒乃是逆贼,擒拿江天舒乃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你们护着他就是形同叛逆,打算被满门抄斩不成?!”
江天凌这句话有着莫大的威力,江天舒听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回头对众轨裤微笑道:“既然给我安插了这个罪名,你们都后退吧,咱们不与疯狗计较,被他咬上一口不是闹着玩的。云成,你也后退。”
方云成看了江天舒一眼,终于后退一步,却也咬牙道:“江天凌,人在做天在看,你胡乱给人编织罪名,小心会有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