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如此尖锐,手上的刀也微微抖了起来,众人看着心惊胆战。
唐棣忙叫道:“郡主自然是相信你的。”
江天凌斜着眼睛看向唐棣,冷声说道:“唐棣,你来凑什么热闹?无瑕……我再问你一句,你信我不?”
无瑕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公子,我自然是信你的。你赶来救我,我也承你的情。”
江天凌哈哈大笑起来,高声说道:“我要你记住我,一辈子也不忘记我!即便是与江天舒过一辈子,你也必须记住我!”
无瑕看了江天舒一眼,终于承诺,“好,我记住你。”
江天凌再度大笑,声音畅快至极,片刻之后,他才说:“皇太孙,我要你发誓,无瑕在的一日,峻崎国就不得与云湘国开战!”
江玄清的声音也是爽利无比,“无瑕姐姐是我峻崎国的恩人,这件事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做。”
“我还要你答应,今天得放江天舒与无瑕回去,不得派人阻拦!”
“成,这也简单,我答应你。”
“好……既然这样,你下马去吧!”江天凌说着,伸手抟着江玄清的衣领往江天舒的方向,轻轻一甩。
众人齐齐惊呼,江天舒冲上前将江玄清接住。
江玄清看着江天舒,轻声说道:“多谢。”
正在这时,却听见嗖嗖的利箭声响,抬头看去,却见江天凌已经落下了马背,他整个人被射成了刺蜻!
原来那个雷动天还留了弓箭手在角落里,看见江天凌松开了皇太孙,立刻射箭!
当无瑕冲到江天凌面前的时候,江天凌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看着无瑕,断断续续说道:“我……也是……愿意为你……送命的……你现在信了不?”
无瑕含泪点了点头,江天凌这才将眼睛给闭上。
那神色……竟然有些心满意足。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
春天一步一步向北推移,无瑕与江天舒也一步一步向北走。
江天舒找到了大黑,无瑕找到了大白,那一年他们仓惶逃命,将大黑大白留在了碧牙洞附近,后来秋海棠找到了它们,将它们带回了琅琊牙行。
再后来,大黑被秋海棠送到了南疆,大白却一直留在京师,直到十年后,江天舒将大黑带回京师,大黑才与自己的妻子重逢,而现在,江天舒也与自己的妻子在一起。
大黑与大白才十四、五岁,正当壮年,江天舒与无瑕也才不到三十岁,同样正值壮年。它们的时间还很长,他们的时间也还很长,所以尽管步履轻捷,但是两人行动的速度真的不算太快。
关于无瑕回到峻崎国的事,朝廷众人已经统一了态度——没有云湘国女王,只有琅琊郡主,咱们自己的郡主回一趟京师,见见老朋友,关什么国家大事?
至于江天舒要去云湘国的事,朝廷上下也达成了共识,他不用武功赫赫的定南王身分,只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雍王,所以就被峻崎国的皇帝派出去和亲了……天知道,江瑾答应这一条的时候,脸色发青,龙椅扶手几乎差点被他拍断。
既然是和亲,江天舒就狮子大开口,索要了一堆“嫁妆”,顺带还让云湘国与峻崎国签定了一个和平共处条约。
现在那堆嫁妆就跟在车队后面,晃晃悠悠往前走。一辆、两辆、三辆……一共七十八辆大马车,几乎将峻崎国国库搬走了一半。
病榻上的皇帝大发脾气,莲妃——就是原本的皇后,她的皇后名头被摘掉了,连贵妃之位都保不住,成了莲妃——跪地请罪,跪了三天,这事才算过去。
现在江天舒和无瑕两人优哉游哉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风十三和他的三千精兵,负责护送。为什么要派风十三,原因也很简单,风十三是崤山关旧部,江天舒信得过他,而风十三不是江天舒的南疆旧部,还刺杀过江天舒,朝廷也不信江天舒能将风十三拐走。
这真的是一趟游山玩水的美差啊。风十三心满意足。
前面传来夫妻俩的窃窃私语声,“我亲爱的女王啊,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么慢?”
“你不知道吗?大白怀孕了,当然要走慢一点。”
“大白怀孕了?啊,真好,我们俩也要抓紧时间生孩子才成,不能被它们夫妻给比下去……”
“你娶妻……就是为了生孩子?”云湘国女王皱眉,神色之间,风雷已动。
“当然了,继承你皇位的孩子有了,继承我爵位的孩子呢?我的雍王爵位还有我的定南王爵位,至少还得生两个才行。”
“你找别人生去!”
“这话是你说的,你同意了?呵呵,等下我就去将银杏收房,话说你做媒将春桃嫁给风十三,又把香菊许配给唐棣,你就没想过夫君我……”
“你敢!银杏的婚事我想过了,金道吉的儿子死了妻子,正需要续弦,他跟着我拚死拚活差点葬身天牢,我该给人家一个回报,我一路上看着,银杏对他也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
江天舒委屈地说:“我要娶这个,你就将这个给嫁出去,我要娶那个,你就将那个许给别人,我怎么找别人生孩子?”
无瑕翻了翻白眼,“成啊,如果你觉得我一个人还不够,那等回了云湘国,我就禅位给你好不好?反正你才是正宗的云湘国继承人,我不过是一个冒牌货。”
江天舒连忙举手投降,“打住打住,当皇帝有多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最怕麻烦了,这位置你坐着就好,我还能打着皇夫的名号继续做纨绔,我已经习惯做纨绔了,皇夫的名号很适合作威作福……”
跟在后面的风十三听着夫妻俩的悄悄话,差点晕厥——
你们的悄悄话太大声了知不知道?
你们要秀恩爱也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好不好?
于是风十三很自觉地放缓了马匹的脚步,离那对夫妻远一点。
此时无瑕放低了声音,“你……确定,你就跟着我去云湘国,不报仇了?”
“江瑾已经是这个模样了,即便我不报仇,御医也说他撑不过这个月了。我估计等我们到边关的时候,江瑾驾崩的消息也该传来。再说了,江瑾也不是直接的凶手。”
“莲妃呢?她不是个好东西,说与你养母赵炯是好友,你养母还将你的身分证明玉佩交给她保管,她竟然被江天凌收买,背后插了你一刀。”
“我辞行的时候江瑾跟我说,他驾崩之后会让莲妃殉葬。皇太孙年幼,作为皇太孙的祖母她手伸得太长了,江瑾不放心,死了一定会将她带走。”
“朝廷上曾经坑害过你父母的那些人呢?!”
“冤冤相报何时了……”江天舒一脸慈悲的说。
“这是真话?”无瑕怀疑的看着他。
“这当然不是真话。你以为我在南疆十年只顾着打仗,京师的事一点都没关注吗?这十年里我又动了几个人。不过江天凌跟江天啸发动的那场叛乱已经将我父母的那些仇家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嗯,当然还有几根墙头草,你以为我带着三百精兵以最快的速度射开城门平定叛乱之后就什么事情都没做?”
无瑕看着自己的丈夫,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都不要怀着仇恨了,简简单单活着,就很好。”
“是的,与你一起,简简单单活着,那样的日子……我想想就很好。”
天很蓝,云很白,风很温柔。
面前就是云湘国的国境,无瑕与江天舒勒住马站定了。
前面大军陈列,他们的孩子明玉,正策马扬鞭,朝他们两人奔来。
番外 云湘国最高机密
岁月是一把温柔的刻刀,刻掉了花蕾,删减了绿叶,削瘦了红颜,但是岁月对有些人是偏爱的,比如说,那位整日在云湘国京师无所事事的皇夫。
时间转瞬即逝,有些人眼角出现了皱纹,有些人头上生出了白发,有些人再也玩不动弓马,有些人歌喉已经沙哑。
但是年近四旬的皇夫依然是精神抖擞、神采飞扬,依然斗鸡走马,依然奔走于花街柳巷……当然,依然没有胆大包天的歌女敢接待这位温文尔雅的风流纨绔。
当然大臣们有空没空还是经常上书,劝谏女王好好收拾收拾这位皇夫,但是与以往的情况完全一致,女王对自己这位皇夫的作为依然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有些义愤填膺的臣子,心中思忖着女王是在峻崎国长大的,那是一个夫为妻纲的国家,是不是女王自己不好意思收拾自己的丈夫?既然女王不好意思管着,那咱们来管,找人将这位皇夫揍上两回,他就会老实了。
云湘国抱着这种想法的臣民不在少数,其中最积极的就是京师守备将军家的原铨原大小姐,这位原大小姐年仅十八岁,从小听着女王的传奇故事长大,对女王是仰慕得不得了。在她看来,女王这等英雄人物就应该匹配一位盖世英杰才妥当,一朵鲜花怎么可以插在牛粪上?而且还是一坨不老实的牛粪。
其实京师的高层都知道皇夫的真正身分,事实上这几年皇夫也没有真正闲着,草原人蠢蠢欲动,是皇夫去将他们收拾了;矮人国高层对他们云湘国动歪脑筋,也是皇夫派人过去从内部入手,几个小计策下去,对方转瞬间分崩离析,正所谓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只是既然过来和亲的是纨绔雍王江天舒,不是英雄定南王江边,为了让峻崎国的百姓不至于崩溃,云湘国好歹也要给峻崎国一点面子,所以皇夫一直没有将旗号打出来,如此而已。
更重要的是,江天舒一直认为自己更适合做一个纨绔,也不同意云湘国上下将他的旗号打出来。
因此这些事,云湘国的下层是不大知道的,所以搞不清楚状况的原大小姐就决定带着她的娘子军,好好将皇夫教训一顿。
不要以为原铨是一个没见识的鲁莽之辈,事实上云湘国男女平等,女子也一样有继承权、有科考权、有做官的权利。原铨出身军旅世家,也是读着兵书长大的,她的远大志向就是考进兵部的谍战科,从此隐姓埋名当一名出色的探子,为云湘国的兴旺发达流尽最后一滴血,因此她决定将此次狠揍皇夫事件作为一次实战演习。
一共十三个大姑娘,大家凑在原铨的闺房里,叽叽喳喳讨论了整整三天,最后原铨拿出她大姐大的气势来,一锤定音。
“就这样!我们已经勘察清楚了,皇夫早与人约好,后天必定会去春满园一趟,听那个峻崎国过来的老歌女萧素素弹琴!哼哼,都一个四十岁的老鸨了,既不年轻也不美丽,想不通皇夫到底哪根神经搭错,居然喜欢看着那等半老徐娘傻笑!皇夫都是傍晚时候出宫,那么咱们就早一点去占领春满园!嗯,就早上去好了,咱们将春满圜的歌女全部都拿下,捆起来塞到墙角,自己冒充歌女,接待皇夫!”
说起萧素素,她真的是云湘、峻崎两个国家中的一个奇葩,这位峻崎国曾经的花魁娘子,坚决不肯嫁人,坚决要做老鸨。带着她的歌女东南西北到处晃荡,到处献歌,到处献舞,甚至还在云湘国京师内开了一间青楼,也叫春满园。
萧素素的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还真不少,其中甚至不乏各国的高官,当然了,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等级最高的人,就是皇夫江天舒。
“可是……春满园负责前台接待的都是龟公啊。”一个姑娘怯生生的说:“咱们一群都是女人……”
“扮龟公?还不简单,咱们女扮男装不就结了。”
原铨的目光在一群姐妹身上扫过去,“你不成,你太清秀了。你也不成,你的腰肢太纤细了。还有你也不成,你的嗓子太细嫩了,还有你……唉,你也不行,男人走路怎么可能扭成这模样?你们真够笨的,你们不会像我这样吗?”
一群姐妹的目光全都定在原大小姐身上,最后大家异口同声的说:“要不,原姐姐,你来假扮这个龟公?”
原铨愣了片刻,猛然跳起来,“我怎么能假扮龟公?我即便假扮成男人,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假扮龟公也没有人相信啊!你说扮丑?我怎么能扮丑,我这样的人,即便扮丑也扮不像的!”
一群姐妹还要说话,原铨一拍大腿,“我发觉刚才这个计画不行!第一是龟公没有人能扮演,第二是因为我怀疑我们很难不惊动外人,就将整个春满圜都控制起来,所以我决定换一个方法!”
换一个方法?姑娘们大眼瞪小眼。
立刻又有姑娘提建议了,“成啊,咱们就埋伏在宫门外的路上,趁着皇夫出来的时候打他一闷棍!”
“你傻啊你,皇宫出来到春满园,哪里有什么隐蔽地方?你还想要打皇夫闷棍?”
“我建议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混进皇宫去,过几天女王要在皇宫办一次晚宴,这是个机会。”
“混到皇宫中收拾皇夫?你还要命不?再说了,皇夫在外面寻花问柳,咱们收拾他是师出有名,咱们去皇宫收拾他,这叫什么?所以别说了,你出的绝对是馊主意!”
“我决定,咱们的地点还是选在春满圜,咱们全都扮成男人,嗯,扮成……嫖客!咱们提前将春满园楼上的几间房子全都占了,等皇夫过来咱们再用迷香……”原铨兴奋的说。
“可是……咱们扮男人?”边上的姑娘怯生生的抗议了,“原姐姐,刚才你才说过,咱们扮男人走路的姿势都不像,眉眼太清秀、腰肢太纤细……”
“咱们扮龟公是太清秀了,但是咱们扮寻花问柳的男人就没有关系了,你们说是不是?只要送钱给春满园,你说春满园的老鸨会不会与我们计较假扮男人的事儿?”
姑娘们心悦诚服地点点头,“那群歌女眼睛里只有钱,应该不会与我们计较别的事儿,就这样决定吧!”
姑娘们的计谋实行很容易,虽然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前来逛青楼的是一群大姑娘,但是看在明晃晃一块金子的分上,老鸨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细缝,笑咪咪的安排姑娘们过来,服侍着这一群姑娘喝酒、吃菜、听琴、看舞。
一群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大小姐,虽然胆大包天,但还真的没有见识过这般阵仗,有几个生性羞怯的,甚至面红耳赤。
几个歌女在原铨的前胸腰间摸了几把,笑嘻嘻地对原铨说道:“公子,您的前胸着实有料。”
原铨也闹了一个大红脸,随即镇定下来,笑嘻嘻地摸回去,“还是及不上姐姐有料。姐姐的前胸,莫不是塞了棉花?”
那歌女又在原铨的小脸上捏了一把,说道:“公子保养得真好,这脸上肌肤如此细腻,不知平日是怎样保养的,也将诀窍传给我们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