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快疯掉的幼稚园园长:唉,我也有错,不该每次跟兰皓成在公事上面有问题就找捷径,害你跟他吵架。
张晏飒轻叹口气,眼角余光喵到一封国外的快捷邮件,她将它抽出来。
一周都是大夜班:我们没吵架,而且我也没有说什么。
忙到快疯掉的幼稚园园长: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难怪兰皓成每次都被你气到抓狂。
张晏飒紧抿唇瓣。不会说话是她的致命伤,她最会说的话是“请、谢谢、对不起、你好、再见”,然而面对兰皓成,她连这几句最基本的话也说不好。
忙到快疯掉的幼稚园园长:总之呢,三天后的车展你一定要到,不然我就跟阿姨告状。
一周都是大夜班:表姊,我不想去,你别逼我了……
她不喜欢那种场合,那只会让她变得更加丑陋,她会吃遍展场内每一个跟兰皓成说话谈笑的男女的醋,与其让自己不好过,不如眼不见为净。
忙到快疯掉的幼稚园园长:一定要来。
张晏飒没有回答,注意力被手中的信件吸引。这封信来自美国一家法医学研究所,这几年她一直希望能够到那里去学习更多有关法医范畴的知识,这家研究所每年只开放几个海外研究员的申请名额,她不抱希望的每年申请,原本以为今年也是落空,没想到……
“我们很高兴通知您,您录取了……”她将信件上密密麻麻的英文翻成中文,喃喃的说出口。
忙到快疯掉的幼稚园园长:晏飒?
张晏飒回过神来。
一周都是大夜班:我一定会去。
忙到快疯掉的幼稚园园长:乖,我去忙啰!
水映瑶眼见目的达到,也没再多跟她聊,迳自去忙别的事。
张晏飒看著那封录取通知信,萦绕著许多说不清、理不明的情绪,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如果接受了这个录取通知,那她要做的事多到一想就头痛,而其中最重要也占据她心房最大块部分的是,该如何跟兰皓成说这件事?
她无法臆测他的反应。
他很可能什么反应也不会有,但还是如常跟她见面约会上床;也很可能听完之后嫌麻烦,当场断绝来往……
无论是哪个反应,都是她不乐见的。
然而她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用,她毕竟不是兰皓成肚子里的蛔虫,再怎么揣想,也没直截了当说明来得明确。
“唉。”张晏飒取出手机,再次打电话给兰皓成。
这次电话铃声响了一阵子才被接起,通话的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对方也出奇有耐性的等著她开口。
好一会儿,她轻咳一声,“是我。”
“嗯。”兰皓成那边的声音依然嘈杂,他走到比较安静的角落,感觉那些嘈杂的声音都在远远的地方。
“刚刚……对不起。”张晏飒道歉。
“只是听说我去夜店,你就那么生气,我要是真的去了,你不气死才怪。”兰皓成的声音充满调侃,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
“你老爱看我出糗吗?”张晏飒嘟起嘴巴。
“这样的你很可爱。”他心情愉悦的坦承。
“认真点。”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我很认真。”他笑说。
“你心情很好?”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来。“工作很顺利?”
一提到工作,兰皓成的声音明显变得冷淡,“一点也不顺利,我根本不想接这次的案子。”
“不想接是一回事,你接了就得做好……啊!”张晏飒紧咬下唇,察觉他们又要因为工作的事情起争执。
兰皓成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一阵沉默阵临在他们之间。
“你今天会来我那边吗?”其实应该是明天,令天晚上她要值班,即使他去了,也见不到他。
张晏飒的指尖抚过光滑的信纸,在校徽上头画圈圈。
“你想见我?”兰皓成尾音上扬,十分惊讶。
“嗯……”
他的反应不像平常那般从容自在,反而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保持安静。
她的心绪随著他的沉默而紊乱。如果他像平常那样说了一堆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话,那她会应对得更好,偏偏他的感觉敏锐得不像人,他这样让她不知所措。
过了好久,张晏飒以为断讯了,他才开口。
“会很晚。”
“早上见得到你吗?”她又问。
“应该吧!”这回他很快做出回应。
“尽量早点回家,我……嗯……有点事要说……”
兰皓成静默不语。
电话里只有他那边的噪音,跟她这边形成对比的寂静,还有她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什么事?”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她以为自己幻听。
“呃……就是……有点事……”
“兰先生,”有人出声叫他。
“嗯。”兰皓成回应一声,然后语带歉意的说:“我要忙了。”
“你忙,我们再谈。”
他收有眷恋的结束通话。
张晏飒却直到听见断讯的音效,才轻叹口气,按下通话结束键。
想了想,她发现自己等不到明天早上再说,于是又拨了电话,想跟他先在电话里谈,没想到他竟然关机了。
不,兰皓成关机是常有的事,大多时候他的手机只是装饰品,就连待机时间超过电源耗尽也很少察觉,所以找不到他是常有的事。
她不介意他不好找,只要她想到他,他就像魔法师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准确的猜中她的心事。
因为我想你。他的理由总是千篇一律。
她曾怀疑他是否在她身上放了追踪器还是什么可以测出人的心事的仪器,却遍寻不著。
张晏飒焦躁的咬指甲,有个念头不断的浮现脑海。
这次,他们会不会就此分手呢?
如果她决定出国留学……不对,她早就决定,如果拿到录取通知信,一定要排除万难去留学,现在她却因为兰皓成而迟疑、焦躁。
他对她的影响有那么巨大吗?
她想否认,却感觉脸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不舍之情洋溢在胸臆之间,她有些难以呼吸的抽噎。
此时,张晏飒才觉察到自己比想像中还要在乎兰皓成这个可怕的事实。
第3章(1)
晚上,接二连三的发生案件,地点遍及整个大台北,一直到早上六点,天边呈现一片鱼肚白,张晏飒才得以稍稍喘息。
她冲出研究所大楼,回到家时,已经早上九点了。
打开家门,她焦急的心情在见到玄关那双男鞋时安定下来。
“还在。”
太好了,还在。
她走进客厅,看见躺在L形沙发上熟睡的兰皓戚,不由得捂住鼻子,深怕眼前的景象太过秀色可餐而喷血。
好不容易抑制满脑子的情色思想,张晏飒以手背撩开他的头发,指关节轻抚著他的脸颊,满怀柔情的唤道:“兰。”
兰皓成睁开眼,握住她的手,“几点了?”
她避开他的眼光,“九点。”
“嗯。”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我睡著了。”
“我知道。”张晏飒嘴角上扬,他刚醒的样子对她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她最喜欢看他半梦半醒的模样,这会让她一整天心情都很好。“我煮点东西吃吧!你想吃什么?”
“呃……咖啡。”兰皓成依然神智不太清,半眯著眼,仿佛一合上眼便能马上熟睡。
她僵硬的别开脸,不敢看他。
“好。”
张晏飒简单的做了两份早餐,将咖啡机设定好后,先去洗澡。
等她走出浴室,发现他趴在餐桌上又睡著了。
兰皓成早上总是起不来。
因为可以尽情观赏他而放松自己的张晏飒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掏气的指尖描绘他耳朵的轮廓,想起他们日前的争执,可怜兮兮的自言自语,“兰,你还在生气吗?”
“嗯。”
显然的,他这回并没有睡熟,侧趴在手臂上,深深的凝视著她。
“对不起。”她低下头,眼睫轻颤。
“为什么对不起?”
“我让你不开心了……”张晏飒低声说道,“但我还是觉得工作就是工作,要把工作完成……”
“我没有怪你,耽误到时间是我的过失,与你无关。”
“那你还生气?”她不解。
“我气你被你表姊牵著走,她以为有你就可以威胁我做任何事。”一提到这件事,兰皓成心里就有气,连瞌睡虫都被气跑了。
她微微愣住,“我没……没那么大的影响力吧?”
他瞥她一眼,“……当然没有。”
张晏飒心口一痛,拿起刀叉,食不知味的吃著早餐。
他微扬嘴角,将她失落的模样尽收眼底。
“为什么迟到?”
她飞快的看他一眼,“晚上有几起案件,人手不够,所以我一直到早上六点多才验完所有的遗体……啊,总之,很忙。”
跟兰皓成相处的时候,她总会忘了自己的工作内容跟平常人不太一样,而她竟然这么没知觉在餐桌旁说尸体的话题,即使知道他根本不介意,她还是规范自己不能再犯这种错误,没有人喜欢女孩子满口血腥话题吧?然而她常常忘了这一点,之前有好几淡都谈到忘形,奇怪的是,他似乎不介意她说什么,总是让她感到很放栏……
但是,这样的放松是对的吗?
她从来不太明白,联系她跟兰皓成之间的到底是什么?
“你走神了。”他贴近她,低声说道。
“啊?抱歉。”张晏飒低下头,戳著荷包蛋,“你呢?工作还好吗?”
“老样子。”
话题结束,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餐桌旁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兰皓戚,有时候她觉得不管她出多大的糗,他都不会在意,好像……好像她不在他的视线范围里,除了在床上,他们就像两个星球的人……
“你又走神了。”他皱起眉头,眼神锐利的打量她。
张晏飒推了推眼镜,“我吃饱了。”
兰皓成仍旧盯著她。
“你还不吃吗?再不吃,冷了很难吃,咖啡……我帮你倒。”她起身,手被他抓住,当他的拇指抚过她手腕的动脉时,她的心跟著血液的流动而剧跳。
“水映瑶说你会来看展览?”他任由她挣脱他的钳制,轻声询问。
“嗯。”张晏飒倒咖啡的手微鲕,忍不住寻求肯定的问:“你希望我去吗?”
兰皓成接过她递到面前的咖啡杯,“为什么不?”
她将放了奶精与红糖的长盘子摆到餐桌上,“也对,为什么不?”她喝了口咖啡,“我怕为你带来困扰。”
他加了四匙红糖、三匙奶精,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你今天特别多话。”
被说中心事,张晏飒心虚的啜饮几口热烫的咖啡,“我们……认识也两年了喔?”
“嗯。”兰皓成轻应一声,咖啡因让他完全清醒。“从我们认识的那次联合展览之后,就没做过这么累人的展了。”
他竟然记得他们是在哪里认识的?!张晏飒吃惊的眨动眼睑,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表姊说,如果这次的展出有好评的话,你在台湾就可以准备开个展了。”她透过镜片偷偷看他喝咖啡的模样,脸颊不由得发热。
“个展不急于一时。”兰皓成对个展一点积极度也没有。“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他微微一笑,眼神柔和。
啊,他的心情变好了。
张晏飒红著脸,觑著他,喜悦的扬起嘴角,“表姊说,在台湾很难得看到你的作品,都是造福殴美日本的人,她希望你在台湾也能发光发热。”
“这种事很难讲,我目前没有想在台湾开个展的欲望。”他朝她招招手,“来。”
张晏飒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脸。
“你该剪头发了。”兰皓成摸著她的发尾。
“之前的头发太短,不好整理……好不容易留长了,可以绑马尾。”对她来说,比较方便。“长……长发不好吗?”
“没有不好。”他对她发型的长短没有意见,“我以为短发比较好整理……我喜欢你睡起来的时候,乱翘的发型。”
张晏飒有自然鬈,短发时会乱翘,长发时会纠成一团。
“那……那我还是剪短好了……”
他的心情极佳,也让她的心情跟著飞扬,只要他喜欢,她的发型不是重点。
“你要来看展览,知道该怎么穿衣服吗?”兰皓成仰首,笑问。
她摇摇头,轻抚著他的发,苦恼的皱起眉头。
“嗯……”他拉著她的手,将她稍稍推开,打量她全身,改扶住她的腰,让她原地转一圈。“你就穿那套浅蓝色的洋装,当天记得戴上隐形眼镜。”
张晏飒回避他的凝视,“这样好吗?”
“嗯?”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兰皓成疑惑的看她一眼。
“就是……展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没有。”他毫不迟疑的回答。
她呼吸一窒,推了推眼镜,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问?”他直视她的眼眸,眼神锐利而直接,像是要将她的灵魂自身体里拽出,掌握在手中。
“我们这样……算是在交往吗?”
张晏飒不懂,她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她既没从事艺术相关的行业,也没艺术鉴赏能力,更不是他的缪斯女神……这样一想,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反倒是她对他的依赖深切,连发型这种小事也要他提点建议。
为什么他会跟她在一起?为什么他能够跟她在一起这么久?
“你觉得呢?”兰皓成微带怒意的反问。
“我……”张晏飒低下头,看著剪得极短的指甲,咬著下唇,不想吐露自己的想法,更不想当著他的面哭泣,“过不久,我也许……”她说不出自己即将去留学这件事。
室内回荡著寂静。
不一会儿,兰皓成冷笑一声,取出眼镜戴上,瞪著她。
“兰?”她抬起头,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
他倏地起身,拐进走廊,不一会儿,关门的声音响起。
张晏飒回过神来,知道他去画室。
走廊两侧只有两间房,一间是书房,属于她的领域;一间是打通原本的客房和储藏室做为画室,专属兰皓成。
大多时候,两间房是不关门的。
她最喜欢的是在书房看书时,透过两扇相对的门,偷看他专心作画的背影。
现在,门关上了。
她双脚一软,跌坐在椅子上,苦恼的敲敲头。
“笨蛋,话都说不好。”
吸了吸鼻子,她困扰的缩著肩膀,沉浸在颓丧中。
没多久,兰皓成又冲了出来,站在她的面前,神情复杂的抬起她低垂的头。
“你叫我留到早上,要谈什么事?”
他公事公办的口吻让张晏飒完全乱了方寸,刹那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他的问题,狼狈的皱起眉头,推著下滑的眼镜,下意识的抚著颈子,情绪非常紊乱。
“我……嗯……我想说……我们……不是,我……我……”不知怎地,她就是说不出自己获得留学资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