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她的下巴被捏住,卓飞扬透着寒意的眸子盯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也含着隐隐的危险,“现在才想跟我划清界线,会不会已经太晚了?”
“王爷多心了。”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在那残忍又危险的目光下说出这几个字。
“是吗?”他盯着她的眼看了片刻,然后缓缓松开了手。
他一退开,她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选择瑞王府当遮风挡雨的地方原就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她一直都知道,可是直到刚刚她才清楚的了解这风险究竟有多大。
邪与恶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注定只能是无比的邪恶。他脸上那漫不经心的微笑是用来掩饰他内心真正想法的,难怪朝野上下皆惧他如洪水猛兽。
“要不要一起去见见尚家送来的名伶?”他又恢复一贯的玩世不恭。
“王爷打算交换了吗?”
“你这么聪明,你说呢?”
垂下眼睫,掩住眼中的神色,她淡漠的说:“如果我是王爷,我会换。”
“哦?”他兴味的扬眉。
“人们总是喜欢追逐美好的事物,这是本性。”压下心头的苦涩,娘卑微的出身和她平凡的相貌,让她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美好的事物。”他咀嚼着这句话,笑得意味深长的负手而去。
风吹过,在这盛夏的夜晚,柳丝雨的心竟无端的有些冷。
天上的新月如勾,犹如美人眼上那一弯柳眉,然而此时在她的眼中却更像一柄刺入胸口的尖刀。
人都是自私的,她的家人全都选择了自私的死去,因为死了就可以不用面对未知的恐惧,将所有的责任与苦难留给她。
她也很想自私的离去,真的很想。
活着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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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堂的火很旺,而拉动风箱添柴的柳丝雨已汗流浃背。
厨房里弥漫着诱人的菜香,也让从早忙到下午却粒米未进的她觉得愈发饥饿。
据说今天府里大摆宴席,来贺的宾客无一不是皇亲国戚。
“三丫头。”
她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雪白的馒头,再往上看,是徐伯慈祥的笑脸。
“今天是王爷二十三岁生辰,这宴席恐怕会一直进行到半夜,先吃些垫着肚子吧。”
“谢谢。”
“文生那小家伙呢?怎么这几天一直没看到他?”
柳丝雨沉默了,有些心不在焉的朝灶堂添柴,记得十天前的一个深夜,卓飞扬无声无息的出现他们住的小屋,带定了文生,只留给她一句“帮他找了位师父”。
所以,她不知道文生现在在哪儿,可悲的不知道,
“他生病了吗?”
“先父的至交带走了他。”
“是吗?怎么不带你一起走啊?”这丫头从一个千金小姐沦落为粗使丫头,吃了不少苫,更别提亲眼目睹家人惨死,为什么那人不带她一起离开?
她没有回答,而徐伯也没有再问下去,有些事如果别人不想讲,就算再问一万遍也仍旧不会讲。
王府的宴席持续着,后厨的忙碌也持续着。
将最后一把菜放入筐内,拾袖擦去脸上的汗,柳丝雨抱起菜筐送进厨房,然后又回到井边清洗成堆的杯盘。
她该离开这里了,九王爷的行为让她明白了自已是不可能护得住任何人的,就连她自己都犹如水中浮萍般随波逐流,更遑论其他。
就算出了王府,被尚家的人杀掉又有什么关系?没了家、没了亲人,活下去只是在苦海中沉浮更久而已。
人是自私的,她告诉过他的,他以为文生可以牵制她吗?
脏污的盘盏一件件被洗净,放在干净的竹筐内,她的手没有停过,脑子也一直在转动着。
就是明天。水中的手微顿,嘴唇坚毅的抿了抿。明天她就离开王府,离开京城,离开这个充满阴谋诡计与权力倾轧的地方。
第四章
静谧的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酒味,直到浓郁的酒气钻入鼻翼,柳丝雨终于自混沌的梦境中醒来。
当看到床前那抹黑影时,她所有的睡意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今晚就是她的死期?
“不尖叫吗?”
这充满调笑与淡淡讽刺的声音……
“王爷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人是自私的,对吗?”
她没接话。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不过——”他的目光扫过一旁桌上的包袱,“看来你是当真的,怎么,决定要走了?”
在他的逼视之下,她只能别开眼。
“平时的伶牙俐齿呢?难不成因为从本王身上已经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便不再刻意挑衅了吗?”
他居然看出来了!
“你——”她瞪大眼,骇然的看着他脱鞋上床,“干什么?”
“这是瑞王府,是本王的府第,无论本王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敢吭半声。”
这是事实,即使残酷她也得承认。
“不哭?不喊?不叫吗?”
“这是王爷的府第。”她借用他的话。
“这是讽刺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向床角缩去。
他一伸手就将她抓到了身前,酒气喷到她的脸上,“今天是本王的生辰,可是你却用这个向我祝贺?”
浓烈而刺鼻的酒气让她忍不住别开了脸,却在下一瞬被他扳了回去。
“说话。”
“祝王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果然好。”年年日日被人背叛吗?她够狠。
她垂下眼不看他,脑中思考着如何摆脱这尴尬的处境,他显然喝醉了,而她不想成为他酒后乱性的对象。
“啊!”被卓飞扬压倒在床的柳丝雨忍不住惊喊出声,慌乱的盯着压住自己的男人。“你喝醉了。”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没有一个醉鬼会承认自己喝多了。
“想逃离我的身边,嗯?”
“我没有。”她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何来逃离之说?
“没有人能在招惹本王之后全身而退的,你以为自己可以吗?”
她果然替自己惹上了一个不能惹的人。早该认命的,横竖柳家该绝后,或许当初被尚家灭口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更少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惶恐。
“是我自不量力。”
“现在说不觉得为时已晚?”
“容我为王爷倒杯茶润喉。”
“你认为此时此刻我会想喝茶吗?”
她的心顿时往下沉。
“我送王爷回去歇息。”
他的手摸上她的脸,低沉的笑声逸出唇畔,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笑声在他胸膛内震动起伏。
“柳丝雨,柳三丫头,我虽然很佩服你的从容镇定,可是还是得很遗憾的告诉你,再多的聪明才智在男人汹涌的欲望前都会显得不堪一击。”
“王爷要强暴我吗?”
“如果可以得到你,本王不在乎是不是用强。”他原本就恶名昭彰,不在乎再多一项罪名。
也就是说,不管她愿不愿意,今天他都不打算放过她了,她真的想不到以自己这般姿色,居然也会遇上这种事情。
“王爷不是准备把我送给尚家吗?”
“礼尚往来那一套对本王没有用。”
简言之,他就是个无赖。
“况且本王已经把那个女人转送给别人了,跟瑞王府再无瓜葛。”
看来想让他把目光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是不可能了,她想。
“此时此刻,”他用力攫紧她的下巴,“只准你看着我,想着我,把脑中那些无用的小伎俩给我收起来。”
她只能被动的,眼睁睁的看着他那逐渐朝自己靠近的脸。
是因为月光的关系吗?否则为什么她会觉得此时他的眼神充满了无边的引诱与蛊惑?她应该感到厌恶的,却为什么依稀有种熟悉的感觉泛上心头?
一阵“嘶嘶”声中,她的贴身衣物化作片片飞花,散落一地。
她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原本平稳的气息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闭起眼,不想在自己眼中映出那个人的身影。
唇上传来被啃咬的疼痛,她依旧死命的闭着眼,用全部的精力去忽视那双大手在自己身上点燃的丝丝战栗与情欲。
“看着我……”
肩上剧烈的痛楚让她不得不顺从的睁开眼,月光下,身上的男人脸色潮红,眼神迷乱而煽情,额上那密密的汗珠闪烁着淡淡的柔和光芒。
他的唇上染着她的血,因为他刚刚在她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那血在月下显得有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要你记住今夜,记住你是我的女人,我卓飞扬唯一的女人。”宣誓一般的话语中,他狠狠的进入她的身子,穿透一切的阻碍。
痛,无法忍受的巨痛漫天席卷而来,让她忍不住想蜷缩起身子。
双手被他牢牢的压在枕侧,孱弱的身子承接着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令人窒息的冲击,他的汗滴落在她雪白的胸脯上,和她流泪的面颊上。
过了今夜,一切都会不同……
狂暴的蹂躏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长长的睫毛覆盖着,颊畔的泪痕兀自末干,原本白皙的身体上布满可怕的青紫,肩头的血已经止住,但那齿痕却深深的烙在她身上。
“不要试图逃离我,否则我会拉着你一同下地狱。”他俯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昏厥过去的柳丝雨静静地躺在他的身下,没有任何反应。
抬头看向窗外的月色,再回头望望身下的女子,卓飞扬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天色尚早,总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才好。”
他轻轻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就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慎重,可是他从背后冲进她体内的动作却一点儿都不温柔,反而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泄千里般凶猛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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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恶梦!
像一艘在大海失桨的小舟般,在狂风暴雨中载沉载浮,却永远靠不到岸。
阳光的温度让她在满身大汗中醒转,灼热的光线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身上,提醒着她日上三竿的事实。
微微一动,却唤醒了四肢百骸的酸痛,漫卷而来。
昨夜不堪的记忆点点滴滴回到脑中,被单下怵目惊心的欢爱痕迹让她发颤,恍然忆起曾经在自己身上出现过的青紫瘀痕——原来她的身子早已被那邪恶男子轻薄了去。只是,昨夜的记忆却太过鲜明而痛苦。
凌乱的床铺,满地的碎布衣屑,与她满心的凄怆无助相融为一体。
她小心地将身上的污渍擦拭干净,找出干净的衣物换上,强忍着浑身叫嚣不止的酸痛,将屋子收拾一遍。
那不过是一个喝醉酒的男人,酒醒之后一定已经将昨夜忘得一干二净,她能做的就是也努力把自己当成一个被酒麻痹的人,忘掉这一切。
如果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不幸,那么就只能用遗忘来愈合自己的伤口。
当她撑着虚弱的身子赶到后厨时,却发现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晚起。
“每次王爷生辰次日,府里的人都会起得较晚,而王爷一直是默许的。”一脸和气的徐伯笑着为她解惑。
原来如此,她心头一松,这下她不用费心找理由向人解释了。
当她抱着一筐菜来到井边,正打算挽起衣袖时,蓦地一僵,手臂上的痕青提醒着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三丫头,你怎么了?”一同工作的杂役大婶怀疑的看着她的胳膊。
“夜裹磕到了。”她有些狼狈的回答。
那明明不像是磕到的,但是那位大婶没有再问。
“呀,你的嘴肿了呢!”另一个粗使丫头好奇的凑近。
柳丝雨被这一句话险些吓得一头栽进井里,只能生硬的回答,“上火。”
“嘴皮都破了……”
“明丫头,干你的活吧。”好心的大婶制止她继续嚼舌。
柳丝雨投给大婶感激的一瞥。
大婶回她一个温暖的眼神,心下却不免嗟叹。这孩子命可真苦啊,家破人亡之际,连身子都叫人给污了去。
匆匆忙忙的洗净自己筐内的蔬菜,她几乎是逃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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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六王爷送了一个美人给爷。”
“皇上前天不是才赐了一个吗?”
“美人当然多多益善了。”
“而且最近上门递帖的人也不少。”
“咱们爷的正妃之位空悬已久,自然觊觎之人颇多。”
柳丝雨以为王府后厨的八卦已经够多了,今天替人来收饭桶才知道侍卫之间的流言更是五花八门,她默默的收齐饭桶放至推来的板车上,就要回后厨。
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碰上他,所以当她看到卓飞扬迎面而来时,突然感到无所适从,只能垂下头,祈祷他没有看到自己。
“怎么?今天帮人收桶?”
“是。”
“三柳回府了,要不要去看看?”
“我还有活要干。”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不记得那晚的事了,随之掠过心头的,却是淡淡的失落。
他抓住她的胳膊,笑道:“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不需要避我如蛇蝎吧。”
“不敢。”
“怕什么,三柳在宫里住了这段时间,已经不认生了,不会缠住你不放的。”
“我要送饭桶回后厨。”
卓飞扬忽地凑到她耳畔,轻语道:“本王不会在青天白日下吃了你,月黑风高才适合趁夜采花,不是吗?”
她的手一颤,板车顿时一倾,原本放好的桶顿时滚落一地。
放肆的笑声逸出他的唇,他愉悦的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将桶重新放上板车。
见她重新推起板车打算离去,卓飞扬心情很好的说:“下午尚大人会过府与我商谈尚小姐的亲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旁听?”
柳丝雨抬头看他,“这是王爷的事,我没兴趣。”
好冷的眼神,好冷的音质,可是卓飞扬脸上的笑意却愈来愈深,“即使尚小姐成了瑞王妃也无妨?”
“是。”那只代表她的大限已经不远,尚家不会放过她的,她一直都知道。
“那就提前恭喜本王吧。”
“恭喜王爷。”她听话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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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柳丝雨冷然的望着王府的车夫抛下她离去的身影。
近日来,瑞王府与尚府的联姻让整个王府都忙翻了天,她今天跟着车夫出来采办东西,结果却被拉到这荒郊野地,而等在这里的,是一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尚仕远。
“你以为躲在九王爷手下,就平安无事了吗?只不过区区一百银子就抓到你了。”尚仕远得意地笑着。
她只是望着远方,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今天出了王府,她在街上听到一个传闻,原来文生已经被人杀死了,就在王府后不远的地方,那个恶魔般的男人一直都在欺骗玩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