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持没有害季如萱的意图,半年前那微不足道的小争执他根本不记得,后来他跟季如萱亦同台数次都没有任何嫌隙,他完全不明白强碱化学药剂从何而来,他不肯“认罪”,故案情陷入了胶着。
夏季太阳正炽,尤其是中午十二点时,程尧桀步出落地窗,站在阳台上倚着矮墙,手上一杯威士忌。
大中午喝酒不是他的风格,可季如萱受伤一事查不出原由,实在让他心烦,社会大众与网络上都直指他是毁容罪犯,他百口莫辩,只好藉由酒精来麻痹,醉了至少可以暂且忘记。
不幸中的大幸是,因为程尧桀当时是在示范用手抹粉底以及使用刷具所呈现出来的妆容差别,故季如萱脸上的粉底只抹了半边,且仅薄薄一层,伤害不大,加上紧急处理得当,日后可靠医美整型恢复原来的容颜。
但是他的前途,却是整个毁了。
他咬牙重叹了口气,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他所居住的大楼面对着一座号称占地万坪的都会公园,有生态湿地、池塘、涌泉,种植一千多棵乔木,以四季花种为特色规划而出的花草区块,一年四季皆有花可赏,常可看到鸟类、昆虫等动物的行踪,是平日休闲的最佳去处。
他往公园望去,可看到在太阳底下的金属反光,他不由得冷笑。
那是相机的反光,勤劳的记者连中午都埋伏在大树底下,说不定此时此刻他胡未刮、发未整的颓废模样已被摄入,等着写入版面,加油添醋洒狗血。
照吧!反正现在也没人敢让他化妆了,他有“手指魔术师”的美名,但却没有人的颊敢让他碰了。
放纵自己堕落的他走回客厅,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笔电,一登入信箱立即涌入众多谩骂信件。
他想这些人也真闲,法律都因为证据不足难以将他定罪,却已有许多人未审先判,辱骂他是凶手,内容尽是不堪谩骂。
他也是被害者,可谁听入他的抗辩?
点选全部,正要删除,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朱兆洁。
啊……是那个“小猫”粉丝。
那次的彩妆体验,他虽然帮她画了一个干净的妆容,可其他应包含在内的发型、饰品等造型,他假装忽略,并匆匆离去,是有些刻意的冷落忽略。
都年纪不小了,还在盲目追星,同样的书买了几十本,就只为了参加抽奖?虽说书籍的销售量对他的收入大有帮助,但在他心底却是十分不认同她浪费金钱,只为了引起对方注意的作法。
更别说她一直挂在嘴上的“猫”。
烦人的粉丝她不是第一个,可明知他怕猫,却还一直用猫想跟他做联系的却是前无古人。
她不晓得她的作法只会惹人厌吗?
想引人注意,聪明点挑个让人有好印象的;她的确成功的让他记着她,却是充满厌恶的。
不过事后,他对于那次彩妆体验自己过于草率的将情绪泄漏有些懊悔,毕竟人家也是公平的参加抽奖而得到一次体验的机会,他事情只完成一半,总觉得好像亏欠了人家什么。
罩子亮点的,看到FB上头的照片,与其他人的一比较,一定晓得她那次被随意对待了吧。
不知她心里作何感想?
是他从此不在她的追星范围,还是执迷不悟?
看着她的来信,他按下“发件人”,她果然寄了好几封信来。
信件主旨几乎都是——我相信你是无辜的、请加油不要被打败、一定会还给你清白的……诸如此类鼓励加油的话。
果然还是……执迷不悟啊。
指尖敲了敲鼠标,他还是选择把它删掉了。
☆☆☆
躲在都会公园的大树下,朱兆洁戴着墨镜与鸭舌帽,偷偷摸摸的往对面的大楼瞧。
眼神不经意的跟另外一棵大树下,拿着照相机的男人对望,对方朝她点了下头,大概以为是同行吧。
朱兆洁心想,她可不是缠人的记者,她是粉丝,而且她不偷拍、也不会跑去跟主角搭话,她只是……只是想看看程尧桀人好不好,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消息,而且也没有记者拍到他出入的照片,听说他一个人独居,万一发生不测怎么办,谁来救他?
拿出手机,进入信箱,收件匣除了一些垃圾信件,没有他的回信。
她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遮阳外套口袋里。
她知道他不会回她信、不会理她,她只是想表达还是有个人支持他,相信他的清白,他并不是孤独的而已。
她原本不知道他家在哪,是看到新闻,有个记者在门口堵他,虽然只是照到大楼右边的一小小角,但因为她工作的兽医院就在这附近,所以很轻易的就认出是哪栋大楼。
口袋内的手机铃响,她拿出手机一瞧,是谢文希打来的。
“你在干嘛?”谢文希劈头就问。
“我在……探望人。”她含蓄的回。“探望?谁生病了?”
“就是……”她支支吾吾,“我现在程尧桀家对面的都会公园……”“哇靠,你真的变成跟踪狂了?等等人家打一一?,我真的得买日式猪排饭去监狱看你了!”
“我没有跟踪,我躲起来看而已。”
“看什么?”
“就看能不能看到他本人啊,他最近都没有消息,我真怕他发生意外。”
手机那端的谢文希翻了个白眼。“他如果发生意外,一定会上新闻的!标题就是——彩妆大师畏罪自杀。”
“你不要乱讲,他是无辜的!”朱兆洁的音量不自觉大了起来,“一个会为了猫站了一个多小时的人,怎可能害人!”
“拜托,你问了他那么多次,他都说没这回事,我猜你根本认错人了!”“但他的确怕猫啊!”“说不定是巧合。”
“我不要跟你讲了。”她生气的挂电话。
又不是不知道她完全站在程尧桀那边,坚持他的清白,还故意乱讲话惹她生气,不愧是白目界中的大白目!
“小姐。”刚才朝她点头,持着照相机的男人走过来。“你不是记者?”
朱兆洁闻言心虚,低头想走开。
男人抓住她的手臂。
“等一下嘛,我想问你,你刚说的那个人是程尧桀?”
“我不知道。”
“我想听听那个为猫站了一个多小时的故事。”
“抱歉,我……”一个念头忽然浮起,“你会写上报纸吗?”
“这要看有没有新闻价值了。”
“一定有的!”她急切的说:“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明明怕猫,还为它在雨中撑伞一个多小时,绝对不可能伤害季如萱的……”
☆☆☆
虽然朱兆洁告诉记者“猫”的故事,但是过后数天的报纸跟杂志都未见刊出。
“怎么都没有刊出?”朱兆洁报纸翻来翻去,都快翻烂了,有关于程尧桀的新闻上都未提过那个故事。
“那个人不是说要看有没有新闻价值吗?”一旁喝漂浮冰咖啡的谢文希事不关己道,“现在媒体嗜血得很,谁要听那种温情小故事啊,只有棒打落水狗那种落井下石的东西才会刊登啦!”
“可恶!”朱兆洁生气的将报纸甩到旁边的椅上。
牛奶走来她身边,亲昵的蹭着她的脚,朱兆洁一把将猫抱起,放在大腿上轻抚。
“牛奶,你也帮忙想个办法吧,你的救命恩人陷入困境了耶!”朱兆洁叹气道。
牛奶呼噜打了个呵欠,趴在她大腿上睡午觉。
“吼,无情无义的家伙!”
谢文希瞟了一眼气鼓鼓的多年好友,“其实我有个想法。”
“不要再说他坏话了!”她不要听。“网络上不是有个反程尧桀网站?”
“然后呢?”
第4章(2)
“你可以作个支持程尧桀的网站,把那个小猫故事放上去。”她击掌,“对啦,作个flash动画,把小猫照片放上去,用影像说故事。记者不帮你,你就自己来。”
“好主意!”朱兆洁双眸大放光明,“你要帮我做吗?”“你想得美!”她一向只会出一张嘴的好呗。
“可是我不会做Flash。”
“不会买书自己学喔,不然花钱去补习班学啊。”想娶妻包生子,门儿都没有。
“那好,我们走吧。”
“去哪?”
“买书啊。”
“我最讨厌看书了。”谢文希蜷伏在沙发上装死。“我又没叫你看,是要你陪我去书局。”
“我闻到书的味道就想睡觉,要我去书局的话,请帮我带张床过去。”“好啦,你帮我照顾牛奶,我自己去。”朱兆洁抓起钱包跟钥匙出门。
谢文希手指挠挠牛奶的耳朵,觉得痒的它,伸出猫掌与谢文希对打。
“你的饲主真是走火入魔了。”她坚持不说“妈咪”。“就算她证明他是清白的,人家又不会感恩图报、以身相许,你说对不对?”
傻了呀,真是!
不过是个粉丝,又不是亲人或爱人,干啥为他做这么多?
花了一万多块才抽到的体验券,人家可是随便在她脸上抹抹就把人打发走,相对于其他读者那样用心的整体造型,谢文希只觉得朱兆洁真是可悲又可怜,双脚陷入泥沼无法自拔了。
偏偏她还不计较呢,还替人家找理由,猜他可能刚好有事要忙,分明就是鸵鸟心态,不想去正视对方避她唯恐不及的想法。
“都是你害的!”谢文希用力揉牛奶的小脸。“都是你害她死心塌地的喜欢上程尧桀的!”
“喵——”牛奶抗议的长喊。
☆☆☆
网络上开始流传一则影片。
几乎是隐居状态的程尧桀还是因为助理赵玉华的转寄,才知道有这影片的存在。
影片叙述一个怕猫的大男孩,怕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猫淋到雨会有生命危险,明明怕得要死还是撑着伞替小猫遮风挡雨,并想办法要为小猫找一个家。
小猫平安长大后的可爱模样亦安排在影片中,活灵活现的大眼睛,活泼可爱的操作表情,教人一眼就爱上。
程尧桀一看便知这是谁做的,并因此找到了支持他的网站。
这部手法明显青涩、外行人所制作的影片,意外的有种未经任何雕琢修饰的纯朴,而打动了某些人,按赞的支持者变多了,站在不同立场的网友针锋相对,使得网站上的留言区一片热闹。
他托着腮在网站阅览留言,心想,莫非他真的替一只小猫撑过伞,只是他忘记了?
倒了杯酒,他走来阳台,两臂并放矮墙上,下巴放上,看着公园绿地企图回想,不过只要一想到猫,就又想到小花(或小黄),他迅速摇摇头,不愿再回忆。
他当初就是因为喜欢这座公园,故预售屋广告一打出来,他就立马下订买了房。虽然视野最好的高楼层没抢到,从五楼看过去绿地更清晰,拂面的风隐约带着树林的清新气味,尤其是下雨天,味道更是强烈。
下雨啊……
他在一个下雨天为一只猫撑伞?
有可能吗?
公园那有人抬起头,视力良好未近视的他以为是记者,他不闪也不躲,了不起被拍到落魄的样子,反正现在也没人在意了。
转过身喝了口威士忌,视线触及桌上的笔电,他猛然想起那身影是属于谁。距离远,脸庞过小而模糊,说不定是他看错了。
他奔回屋,翻出望远镜,躲在矮墙下,偷偷的以望远镜在对面公园寻找,然后在一棵树下找到鬼祟身影。
真的是她?
她怎么会知道他家?
那女人是跟踪狂!
亏他刚才还觉得感动,并认真的想在记忆里头搜寻是否真有这段往事,怎知,那女人的变态行径就被发现了!
他气怒回屋,将望远镜放回原处。
经过客厅茶几时,大手用力盖上笔电屏幕。
她知道她的行径很像变态跟踪狂——谢文希每次都这么说她,可是只要一到休息时间或是放假时,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走来公园“散步”,顺便看有没有机会能亲眼见到程尧桀,亲眼得知他是不是还安然健在。
太阳晒得让人发晕,她走来大树下的长椅坐下歇了口气,拿出背包中的矿泉水就口。
最近她中午休息时间常不见人影,同事还笑问她怎么宅女转性了。以前她都买了便当回医院,吃完就在休息室看电视,她懒得出门还是个重度的电视宝宝众所皆知,就连回家也是守着电视,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顺心意,现在却是休息时间一到人就不见踪影,直到一点半休息时间到才回来。
知道这件事的谢文希说:“这叫爱丢卡惨死!”
才不是这样呢,她只是关心他,怕他出意外而已,才不是什么爱不爱!
她是他的粉丝没错,她很喜欢他没错,她一直注意他的消息没错,她……“如果他要跟你交往,你愿意吗?”谢文希一句话就堵得她无法回嘴。
她沮丧蒙脸。
她愿意。
“就说你喜欢他、爱他,还否认。”谢文希翻了个白眼。“暗恋电视上的明星是不会成功的,你还是跟我去联谊吧。”
她才不要去联谊,她没心思交男友,压根儿没想过结婚,她才不要去浪费别人的时间还有自己的时间。
而且跟陌生人面对面坐着多不自在啊,她连手脚都不知要往哪安放,恐怕联谊时间结束她都还未看清对方长相,还是饶过她吧。
不知道现在程尧桀怎样了?
她费尽心思,翻书学习做了一个flash动画,运用了点小手段让它在网络上大为流传,得到的成果褒贬不一。
有人说这是程尧桀自己做出来消毒的,有人说做得太糟糕连看都看不下去,还有人说贱人就是矫情,毁人容还敢打温馨牌……
虽然谩骂的话一堆,但她很高兴还是有些正面的响应,与她站在同一阵线,支持程尧桀。
不晓得他有没有看到那段影片。
他心底的感想如何呢?
“你可以别再这样做了吗?”
身旁突然有道男声响起,将她骇了一跳。
速速回头,她身旁不知何时坐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出神的她完全没注意。男子戴着一顶鸭舌帽,留着胡子,还戴着一副黑框大眼镜,要不是那双迷人的眼睛,她还真认不出对方是谁。
程尧桀。
她迅速低眸,心脏跳得飞快。
他还好好的!
她欣喜若狂。
见她迅速低下头,程尧桀以为她是意图被识破而心虚,口气更差。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纳闷抬头,依然不敢直视他的眸,只好看着他满下巴的黑胡。
“什么……什么目的?”
真要说目的,也只有一个,而那目的已经达成了。
他不只安好,说话还挺有中气的,只是一开口就是酒臭味,浓烈得快要熏死她,可见他喝了不少酒,一定是因为心情烦闷吧。
“你竟然跟踪到我家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这的?”程尧桀愠怒低吼。“我是因为看到新闻,看到……记者在你家门口问话,这附近我很熟,所以……所以一眼就看出你家在哪,但我不是跟踪,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