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傅天抒已一拳打在他鼻梁上,教他鼻血直流,哀声惨叫。
从小到大,不管傅耀祖怎么欺凌他,他都不曾还手或是抵抗。可此际,他几乎想杀了傅耀祖。
他竟敢意图玷辱慕真,甚至还指控她主动勾引。
一把拎住傅耀祖的衣领,狠狠的又补了几拳,傅耀祖痛得满地爬,鲜血直流。
对傅耀祖,他从来不是无力反抗,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三岁娃儿,而是个男人。
做为一个男人,他无法容忍傅耀祖轻薄并羞辱自己喜欢的女人。
是的,他喜欢慕真,她在他心里早已是“不能失去”的重要存在。
这一次,他要如养母所说,凡是他想要的、在乎的,就放胆的抓着——即使那违背他一直以来所坚守的原则。
“啊!住手……傅天抒,你……啊!”傅耀祖被一路打到了外面,整张脸又是血又是土又是草,狼狈又凄惨。
除了无赖,他没有什么比得上傅天抒,拳脚功夫更是如此。
在傅天抒愤怒的、如雨般直下的拳头攻势下,他无力招架,只能闪躲。
他往别院的大门处爬去,边哀叫边诅咒着,“傅天抒,你……啊!你死定了,我……哎呀!我可是傅家的单传,我爹娘不会……啊!”
傅天抒将趴地爬行的他拎起,狠狠的往门外一丢,傅耀祖跌在地上,痛得哇哇叫。
“你要是再敢进别院来,或是接近慕真,我绝不饶你!”傅天抒沉声警告,然后快速的返回房间。
房间内,赵慕真已坐起,她神情惊恐,两手紧紧环抱着胸口。
她的脸上有泪,唇角有血,两边脸颊红肿不说,上面还依稀留着指印。
她浑身颤抖着,无助又惶恐的望着他。
“二……”她的唇片掀动着,想说话,却是哽咽。
傅天抒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心痛,他想将她抱在怀里,却又担心吓坏了她。
“没事了,慕真……”他慢慢的、试探的走上前,端详着她的脸,“他打你?”
回想起刚才令她惊骇的一切,赵慕真泪如雨下,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二爷……呜……”
这一刻,傅天抒再也顾不得什么,他坐在床沿,伸出双臂,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她没抗拒,反倒像是溺水之人般用力的抱着他。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眼泪犹如直下的细瀑般,不一会儿他的胸口便湿了一片。
“对不起,是我害你遭遇这一切。”他心如刀割,自责甚深。
傅耀祖是冲着他来的,他加诸在慕真身上的所有伤害,都只是为了报复他。
他简直不敢想象他若没临时返家,如今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要是受了这样的污辱,他敢说……她肯定不让自己活。
想起那几乎要发生的悲剧,他不禁一阵颤抖。
“二爷,我好怕……”她余悸犹存,牢牢的抓着他,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浮木,“我真的好怕……”
他将她的头揉进自己怀里,低沉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别怕,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我会保护你,就算是不要这条命,我都会保护你。”
“二爷……”听见他这番话,她心头一悸,猛地抬起脸来看着他。
就算是不要命,都会保护她?老天,她哪值得他如此孤注一掷的付出及牺牲?
凝视着她教人怜惜不舍的脸庞,他轻轻的以手指触碰着她颊上的指印。
他眉心一紧,心痛又懊恼,“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这么对你,绝不会。”
“二爷……”他的承诺教她的心颤抖不已,“我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他蹙眉苦笑,声音低哑,“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珍贵,有多重要……”
迎上他如炽的、深情的黑眸,赵慕真心头一紧,顿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此时此刻,他的眼里、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她,这种被珍惜着、被呵护着、被重视的感觉,教她浑身不自觉的轻颤。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过多又难以负荷的欢愉欣喜。
“我将你送到二夫人那儿之后,我娘曾来找过我,”他注视着她,“她对我说,凡是我在乎的、想要的,都不需再有顾虑,只管放胆抓住。而你,就是我想抓住的。”
“二爷?”她没想到自己会听见这番话,更没想到拘谨如他,竟会说出这种直接到让她脸红心跳的话来。
她激动,甚至感动到想哭,因为她从没想过会有一个男人如此爱他、怜她、惜她且护她。
“慕真,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丁点的委屈,我愿以生命向你保证。”
“二爷……”她泪水盈眶,视线模糊得快看不清他的脸。
但她清楚的看见了他的眼睛,那澄澈、真挚又炙热的眼睛。
她扑进他怀里,将矜持抛诸脑后,用尽全力拥抱了他——
稍晚,主屋遣人来传话,要傅天抒前往大厅。
仆人虽没说是为了什么,但傅天抒知道必定是为了傅耀祖的事。
傅耀祖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就算想瞒都瞒不住,他们兄弟俩长这么大,可是头一遭有如此大的冲突。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过去相安无事,而是他一直保持沉默,不管傅耀祖对他做了多过分的事。
养父母是明理之人,他相信他们对于此事必会公平处理,就算傅耀祖是他们亲生己出。
来到主屋大厅,厅内所有的仆婢全都被遣离,只有傅长年、张俪,以及鼻青眼肿,模样狼狈的傅耀祖。
他步进大厅,张妈旋即从外面关上了厅门。
“爹,娘……”傅天抒上前,恭谨的向两老请安。
傅长年跟张俪神情严肃,厅内的空气仿佛也凝滞了。
须臾,傅长年沉沉一叹,“天抒,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傅天抒瞥了傅耀祖一眼,“大哥没说吗?”
傅耀祖心虚不已,赶紧抢话,“爹,娘,您们可要为孩儿做主……”
傅长年眉心一拧,斜瞪他一记,“你闭嘴。”他转而直视着傅天抒,“天抒,我知道你不会无故动手,说吧。”
傅天抒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但神情十分严肃地道:“爹,娘,大哥他闯入别院,意图玷辱慕真。”
闻言,傅长年跟张俪都难以置信的望着傅耀祖。
傅耀祖缩了一下,但马上又替自己辩解,“爹,娘,不是的……是那丫头勾引我,她说她想当傅家的大少奶奶,我……”
“住口!”傅长年沉声一喝,高声怒斥着,“慕真绝不是你说的那种姑娘,你简直……真是家门不幸,我傅长年一生清白,竟生了你这等浑帐!”
“爹,不是的,真的是她引诱我啊!”傅耀祖死不认错,硬要将一切栽在不在场的赵慕真头上。
“爹,娘,是天抒他跟那丫头联合起来诬陷我,他们一定是……”
“耀祖!”张俪忍无可忍的一斥,“你还不知悔改?”
“娘……”
“别说了。”张俪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稳定激动恼怒的情绪,“天抒是什么样的人,爹娘很清楚,他从小到大没跟你争过什么,可你却一直排斥他、嫉恨他,现在你居然还想对慕真……你真是让爹娘太失望、太伤心了。”
“娘,我……”
张俪不愿再看这逆子一眼,转头看着传天抒,“天抒,若慕真要告官,你就帮她吧。”
闻言,傅耀祖一惊,“娘?您……您忍心……”
“耀祖,娘一直以来都宠着你,护着你,如今我真是后悔极了。”张俪面露绝望,“该是给你个教训的时候了。”
“娘!”傅耀祖咚地一声跪下,惊慌地哀求着,“我是您的儿子啊!”
“我说过,”她瞪视着他,“你跟天抒都是我的儿子。”说罢,她转头看着傅长年,“老爷,你意下如何?”
“一切就看慕真的决定。”傅长年没有犹豫或是挣扎,他们真的对傅耀祖彻底失望了。
“爹,娘。”傅天抒神情平静,“我并不希望大哥身陷囹圄,只要他答应不再骚扰慕真。”
傅耀祖是傅家单传,又是他养父母的独子,为了他们两老的颜面及傅家的名声,他也不希望傅耀祖因为此事入狱。
他想,慕真也不会对他这样的想法及决定有任何异议。
“天抒,”傅长年眉心微蹙,“慕真她愿意就这么了了吗?”
“慕真不会让爹娘为难的。”傅天抒说罢,转头直视着傅耀祖,神情冷峻,“大哥,离慕真远一点,不然下次我可不保证自己还能手下留情。”
这是傅天抒第一次对傅耀祖撂下狠话,而且是当着傅长年夫妻俩面前,不难想像他是多么愤怒。
傅耀祖虽不吭声,但两只眼睛却恨恨的、不甘愿的斜瞪着他。
傅天抒视而不见,转头望着傅长年夫妻俩,“爹,娘,若没事的话,孩儿先行告退了。”
“嗯,你回去吧。”
傅天抒弯腰一欠,旋身走出大厅。
第7章(1)
自从傅天抒表明心意后,两人的感情顿时升温。
虽然两人的互动仍是自制矜持,但眼神交流时却透露了端倪,一切看在韩栋等人眼里再清楚不过了。
经过了傅耀祖趁他不在而闯进别院意图对她不轨后,傅天抒就几乎不让赵慕真独留在别院。
每天早上吃过早饭,喂饱了小虎、小花跟小龟后,他便带着她一起到工坊去。
她如今是镇金堂的画样师,所设计的首饰又深受客人喜爱,若她在工坊,不只能随时跟金匠们就样式及工法做讨论,还能跟客人实时的面谈以了解喜好。
虽然之前的假金事件曾重挫镇金堂的生意及声誉,但在大家上下一心的努力之下,镇金堂再次坐上永春城第一的宝座。
就在一切都顺利进行时,有个陌生男人来到了镇金堂。
“大爷,你好,想看些什么?”见客人进门,添宝立刻招呼着。
陌生男人穿着上等的绸缎长衫,一进门便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谁。
这时,韩栋跟林群开自外面进来,一眼便看见了他。
“大爷,想找什么样的首饰?”韩栋趋前,微笑以对,“要小弟帮你介绍一下吗?我们的画样师最近有一套名为‘蝴蝶’的成品,样式非常漂亮,不知道大爷您是否有兴趣看看?”
男人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睇着他,“我有兴趣,但能否请贵店的画样师亲自帮我介绍她的作品?”
韩栋跟林群开微怔,两人互觑了一眼。
过去几个月来,像他这样要求跟画样师见上一面的客人并非没有,只不过都是女人。
男人,眼前的这人还是第一个。
不过开门做生意,他们没有拒绝客人的理由,再说慕真她一向愿意与客人面对面的接触。
“大爷请稍候片刻,我立刻遣人去请画样师来。”韩栋说完,立刻跟添宝使了眼色。
添宝点头,立刻走进店后,到工坊去通知赵慕真。
“慕真姑娘,有位大爷想请你亲自给他介绍那套蝴蝶,你现在方便吗?”添宝问。
她搁下手中纸笔,“没问题,我立刻去。”
正与李叔讨论一种新工法的傅天抒听见添宝说是位大爷要见慕真,立刻中止了跟李叔的讨论,疑惑的望了过来。
“大爷?什么岁数的人?”他问。
“约莫四十、五十左右,是个穿着体面的客人。”添宝说。
“从没有男客要求慕真亲自招呼,”傅天抒难掩忧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吧?”
他才这么一问,李叔跟其他金匠们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傅天抒当然知道他们为何而笑,但他不在意,他确实是担心慕真遭到不明男人的骚扰,一点都不需要隐藏。
他不在意,反倒是赵慕真尴尬了,她脸颊泛红地道:“二爷,不打紧的,韩栋哥跟群开哥都在,我……我去去就来。”
“不成,我跟你去看看。”傅天抒语意坚决。
于是,在大伙儿暧昧的笑意下,他们一起前往前头的铺子。
一来到店面,只见韩栋、林群开跟两名伙计都在,而一名身着青色绸缎长衫的男人面向着店外而立。
见她跟傅天抒来了,韩栋立刻出声提醒,“大爷,画样师来了。”
男人闻声,慢慢的转过身来,一眼便觅着了赵慕真。
迎上男人那双细长的、锐利的凤眼,再看见那熟悉的鹰勾鼻,赵慕真陡地一震,背脊一凉,寒意自她脚底往脑门窜。
她不自觉的倒退了两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反应教傅天抒提高了警觉,戒备的看着陌生男人。
“慕真丫头,还记得我吧?”男人唇角一勾,笑问。
听见他喊慕真丫头,所有人都讶异且疑惑的看着赵慕真,对于她过往有相当了解的傅天抒、韩栋及林群开,很快意识到陌生男人可能来自何处。
男人走上前,两眼直盯着她,“真是想不到,你竟摇身一变,成了镇金堂的当家画样师呢。”
过去犹如鬼魅,而如今……那鬼魅寻上了她。
这男人她再熟悉不过,当初就是他居中牵线,让她养父母跟怡春院立了一张不合理的卖身契。
他叫郑黔,是专门中介姑娘或小女孩进那不见天日深渊的人。
她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那深渊,摆脱了那些鬼魅,没想到……
“你说有多巧,我凑巧来到永春城,听闻镇金堂有个叫赵慕真的女画样师,本以为只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是你。”郑黔不怀好意的笑视着她,“你还有八年约未履行,记得吗?”
听见男人说她有八年约未履行,添宝等人更是疑惑。
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傅天抒想也不想的将她往身后一拉,神情冷凝地说:“你认识的赵慕真不是我镇金堂的赵慕真。”
郑黔看着眼前气宇不凡的男人,微微一顿,“你是……”
“傅天抒。”
听闻他的名字,郑黔一笑,“原来是人称二爷的镇金堂二少爷,真是失敬。”
傅天抒目光凝肃而严峻的直视着他,“你认错人了。韩栋,送客。”
韩栋点头,立刻以严厉但客气的语气对郑黔下了逐客令,“大爷,我送你出去吧。”
郑黔不动如山,倏地冷笑,“真是我认错了人吗?这么说来,你就不是赵寿山跟赵陈氏的养女喽?”
听见养父母的名字,赵慕真不禁一震。
“赵寿山跟赵陈氏都葬在长庆城郊,若他们不是你的养父母,那么你应该不会在乎他们死后遭到打扰吧?”
闻言,她惊惶的看着他。
郑黔见她动摇,继续威胁,“信不信我一回到长庆城,就立刻挖出他们的尸骨,曝尸荒野之后再来个挫骨扬灰?”
“不!”赵慕真几乎崩溃,“求求你不要!”
“你跟他们没关系吧?”郑黔冷笑着问。
“不,我……我是赵慕真,我是他们的养女。”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面对过往,但养父母对她恩重如山,她如何能让他们死后还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