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笑视了二夫人一眼。
“慕真,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明雪小姐是个明理人……”二夫人趁机又捧了佟明雪一下。
佟明雪掩唇笑问:“师傅这是在给徒儿戴高帽吗?”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呢。”
“徒儿真是惶恐呢。”佟明雪拍拍胸口,一副受惊模样。
二夫人看着,忍不住笑了,佟明雪跟赵慕真互视一眼,也笑了出来。
“我稍后就遣人去稀宝轩退了订单,并将宝石取回。”佟明雪续道:“明早,我立刻送到镇金堂去给你。”
赵慕真微怔,“宝石?”
佟明雪道:“那是我未来夫婿送给我当定情之物的稀有宝石,鲜红透亮,灿烂夺目,听说是我已故的婆婆留下来的,一共有两颗。”
“一颗给他,一颗给你吗?”二夫人颇感兴趣的问。
“不,听说本来是要分别给他及他弟弟各一颗,只可惜他弟弟已经不在了。”
赵慕真淡淡一笑,“既然是明雪小姐未来夫婿的母亲留下的,那必然是具有意义之宝物。”
“我想也是。”佟明雪轻握着她的手,“我希望你能将这颗宝石镶在链子上,让我将它戴在最显眼的地方。”
赵慕真点头,给了承诺,“我会尽我所能不让明雪小姐失望的。”
“嗯,我相信你。”佟明雪直视着她,深深一笑。
“对了,明雪……”二夫人像是想起什么,语带试探地问:“你的未来夫婿究竟是那户人家的公子?怎么婚期就在三个月之后,却至今还没对外……”
“师傅,那是秘密。”佟明雪俏皮的一笑。
“秘密?”二夫人笑问:“明明是喜事,怎么却这么神秘?”
佟明雪耸耸肩,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很抱歉,就算是师傅问我,我也不能透露口风。”
她越是守口如瓶,越是激起了二夫人的好奇心。“透露一点点也行,他姓什么?”
佟明雪摇摇头,“师傅,那是我未来公公及未来夫婿的意思,我爹也同意在婚礼前绝不透露半点消息……”
“为什么?”
“大概是我未来公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希望我们的婚事能简单低调的进行吧。”佟明雪说。
“唔……”二夫人沉吟了一下,“看来不是寻常人家喔?”说着,她又睇了佟明雪一眼,期待她能多少透露一点。
佟明雪咧嘴一笑,“师傅,徒儿的嘴可紧得很。”
翌日,佟明雪亲自将夫家赠与她的宝石送到镇金堂,交给了赵慕真。
赵慕真着手画样,数日后便将她所设计的十数张图拿到佟府交由佟明雪亲自挑选。
佟明雪非常喜欢她的设计,并从中选出她最中意的一款共五式。
选好后,赵慕真将图转交给李叔,由以手工精细出名的他亲自打造。
镇金堂自稀宝轩手中抢到城守千金这笔生意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座永春城,许多先前因为听闻谣传而不愿购买赵慕真的首饰及光顾镇金堂的人又慢慢的回流。
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实的谣言总是散播得比好事还快,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好事终究能覆盖过坏事。
经过二夫人、张妈及一些喜欢韩栋及林群开的婆妈顾客有意无意的“宣传”,大家慢慢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知道她自幼送养,又为报答养父母恩情而自愿卖身怡春院十五年当丫鬟之事后,所有人都对她既同情又佩服。
一些先前误会她,甚至对她十分不客气的人也因为歉疚,纷纷回到镇金堂选购她设计的首饰,并亲自向她道歉。
常言道“关关难过关关过”,看着她及傅天抒屡次遇到困难及考验,都能有惊无险的安然度过,傅家上下及每个关心他们的人都为此感到高兴。
但,有两个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就是连自家人都无法认同他、接受他的傅耀祖,以及被抢走生意的稀宝轩老板郝健。
傅耀祖以为散播那个不实谣言可以彻底打击到赵慕真跟傅天抒,然后他就可以在镇金堂生意下滑、一蹶不振时,趁势将傅天抒从管事的位置上拉下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佟明雪竟相中赵慕真的设计,甚至将原本委由稀宝轩制作的首饰转给了镇金堂。
若他是镇金堂的管事者,当然乐见此事,可问题是他什么都不是。
心情郁闷到了极点的他决定出门到酒馆喝上两杯,才刚踏出房门口,便看见迎面而来的傅长年。
“爹。”因为正要溜出门喝酒,他有点心虚。
“去哪里?”傅长年脸色严肃。
“没去哪儿,只是……走走。”
傅长年锐利而精明的目光审视着他,“你对自己的未来究竟有何打算?”
“咦?”他微顿,满脸不解。
傅长年眉头一拧,语带质问地说:“你想继续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吗?你真想当一辈子的废物?”
“爹!”听见傅长年称他废物,傅耀祖心生不满,却又不敢反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关于慕真的那些谣言,全都是你散播的对吧?”
“我……”
“你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也一次又一次的被原谅,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能真心悔改?”傅长年沉沉一叹,脸上满是失望。
“我写了一封信给京城的故友,他姓何,是开布庄的,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傅长年续道:“他已经答应收留你,你就到他那儿去磨练磨练吧!”
闻言,傅耀祖陡地睁大眼,“爹,您……您要赶我走?”
“我无能,我教不好你……希望你在他那儿能好好做人,好好做事。”他虽心痛却十分坚定。
“爹,我是您儿子啊!”傅耀祖简直不敢相信他爹竟要赶他出去,他可是傅家的单传啊!
“我……我去求娘!”娘总是比爹心软,娘是他最后的希望。
“不必了,你娘也赞成此事。”傅长年一刀斩断他的救命绳。
“什……”他震惊又愤怒,“难道您们打算让那条跟傅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野狗继承镇金堂?!”
听见他说傅天抒是野狗,傅长年脸一沉,“住口!你这死性不改的东西!”
“爹!”
“不必说了!”傅长年打断了他,目光冷峻,“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若你还不走,我会亲自押着你到京城去!”语罢,他断然的转身离开。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傅耀祖愤怒得浑身发抖。
他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母,宁可将家业交给外人,也不肯给他这个独生子半点好处及甜头!
怒火从他胸口烧起,直窜脑门,他无处发泄怒气,随手抓起一旁的盆栽,恨恨的往地上砸。
可是,这平息不了他内心的怨恨及不满。
他要报复,报复那些亏待他的、让他不开心的人!
“傅天抒,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说着,他又踢翻一只盆栽,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跑堂的,再给我拿一壶酒来!”酒馆内,已有几分醉意的傅耀祖大声嚷嚷着。
跑堂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悄声说道:“傅大少爷,真是抱歉,我们掌柜的说……不能再让你赊账了,如果方便的话,是不是请你先把之前的帐结了?”
闻言,傅耀祖恼羞成怒,拍桌怒骂,“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堂堂傅家少爷,难道会赖你的帐?快给我拿酒来!”
“这……”跑堂一脸为难,“小的实在是……”
话未说完,傅耀祖已霍地站起,一把拎住他的衣领,酒气冲天的破口大骂,“连你这狗东西也要跟我过不去吗?快拿酒来,不然我就砸了这家店!”
一旁客人见他失控发飙,纷纷低声议论着。
意识到旁人的目光,傅耀祖更加觉得颜面无光,狂躁暴怒。
自从爹娘缩减他的零花之后,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的上青楼,更因此在酒馆里赊了帐。
他堂堂一个傅家少爷沦落至此,全拜傅天抒所赐!
“哟~傅大少爷。”这时,有人上前来,涎着笑脸,好声好气的拉住了他的手。
他转头一看,竟是稀宝轩的大老板——郝健。
他眉头一皱,“是你,郝老板?”
“傅大少爷,你甭跟跑堂的生气,来……”郝健笑咪咪的拉着他,“到我这儿来坐。”说着,他将傅耀祖拉到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跑堂的,把你们掌柜叫来。”才落座,郝健便吩咐跑堂去将掌柜请来。
不一会儿,掌柜来了。“郝老板,有事吗?”
郝健依旧一脸笑意,“傅大少爷在你这儿的帐全算我的,顺便再上几碟小菜、多拿两壶女儿红来。”
掌柜一听郝健要替傅耀祖清了前债,虽是讶异,却也欢喜,咧着嘴笑说:“好的,马上就来。”说罢,便转身走开。
看着郝健既帮自己结清前债,还热情的招待他吃吃喝喝,傅耀祖疑惑的看着他,“郝老板,你为什么要对我……”
“傅大少爷,”郝健打断了他,“如今啊,最了解你心情的就是在下了。”
傅耀祖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他为何这么说。“我知道……那条野狗抢了你稀宝轩的生意,是吧?”
郝健哀叹一声,“我以为城守大人这单生意绝对稳妥,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
“哼!那条野狗最厉害的就是把别人嘴边的肉叼走。”傅耀祖愤恨地道:“要不是他,我爹娘也不会对我如此绝情,甚至想把我赶出家门。”
闻言,郝健惊讶不已,“赶出家门?这是怎么回事?你可是傅家真真正正的继承人呀!”
难得有人替自己抱不平,傅耀祖一个劲儿的诉苦,“可不是吗?你说说,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他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如今居然成了镇金堂的管事!”
郝健一叹,语带同情,“唉,傅大少爷,我真是替你不值呀。”
“哼!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跟他讨回来的!”傅耀祖咬牙切齿地道。
这时,跑堂的来上酒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跑堂走后,郝健亲自为傅耀祖倒了酒,低声问道:“傅大少爷想报仇吗?”
傅耀祖一怔,不解的看着他。
郝健唇角一撇,阴阴一笑,“我有个方法能彻底将傅天抒毁了,只不过……需要你的帮忙。”
一听说可以毁了傅天抒,傅耀祖连是什么方法都还不知道便一口答应,“只要能毁了那野狗,算我一份。”
郝健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挨近傅耀祖,低声细语,“你不知道城守大人那神秘的亲家送了一颗红色宝石给明雪小姐吧?”
傅耀祖摇头。这种事他哪会知道?
“明雪小姐先前将这颗宝石交给了我,希望我能将这颗宝石镶嵌在她的链子上,我觉得这宝石稀有漂亮,于是让人以水晶上色,复制了一颗……”郝健续道:“如今那真宝就在你镇金堂里,只要你能将真宝掉包,让镇金堂把假货镶上,到时……”
“到时城守大人发现宝石遭到掉包,就会问罪傅天抒?”
郝健冷冷一笑,“傅大少爷是聪明人,真是一点就通。”
“那真宝归谁?”傅耀祖问。
“当然是归傅大少爷你,把那宝石卖了,能让你过上几年衣食无忧的安乐日子。”郝健大方地说。
傅耀祖没想到复仇的机会这么快就到来。
尽管他的报复将会把傅家,甚至是他爹娘拖下水,但他不在乎,是他们先对他不仁,那就休怪他对他们不义。
“他们要我死,我就拉着他们一起死!”理智及良知完全被仇恨及嫉妒蒙蔽、他恨恨的说着。
郝健脸上浮现一抹阴险笑意,“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第9章(1)
深夜里,傅天抒因为一场可怕的梦醒来,再也无法睡下。
梦里,有个满身是血的女人推开了他,他转身拼命的跑,后面明明没人追他,可他却惊惧不已。
这可怕的情景他已不是第一次梦见了。
自从那次出城寻找慕真,在小径上捡到她沾血的鞋后,他已好几次作着这让他一身冷汗的恶梦。
那女人是谁?难道是……他的生母吗?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为什么他对自己的身世及家人毫无印象?如果他有家人,那么他们又在哪里?
傅天抒起身从柜子里拿出那条他被傅长年夫妇俩发现时,系在腰上、绣着“天抒”两字的腰带。
这是谁绣的?他的母亲吗?想着,他越觉心情激动。
走出房外,他在廊下坐着,希望深夜里的风能稍稍平复他有点儿激动的情绪。
“二爷?”
听见外面有声响,赵慕真起身下床,来到房外查看,见傅天抒一个人坐在廊下,她有点讶异。
傅天抒转头看她,“我吵到你了?”
她摇头一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睡不着?”
“作了恶梦。”他说。
她掩唇一笑,“二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因为作了恶梦而睡不着?”
“这恶梦已不是第一次……”
闻言,她笑意一收,神情严肃地问:“是同样的恶梦?”
“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细诉着,“之前在城郊找到你的鞋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不曾见过的画面,之后那画面便成了我的恶梦……梦中,有个满身是血的女人推开了我,像是在叫我快跑,我转身跑开,再回头时,只看见一只沾满鲜血的鞋……”
听到这里,赵慕真的心一揪。
她知道傅天抒三岁那年被傅长年夫妇俩发现时,身上沾着血迹,却对自己的事毫无记忆,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而他似乎也因为过度的惊吓而忘了。
难道他那沉睡的记忆慢慢苏醒了?
“二爷,”她秀眉一拧,“莫非你梦见的是你的娘亲?”
“我也这么想,只是……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是谁?我又是谁?”他浓眉紧皱,神情悲伤而痛苦,“那梦既可怕又悲伤,我总觉得她发生了不好的事,可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她死了吗?除了她,我还有其他的家人吗?”
慕真见他情绪有点儿激动,她伸出手,温柔的握住了他不自觉颤抖着的大手。
当她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傅天抒微微一颤,“慕真……”
“二爷,”她眼底泛着泪光,“别这样折磨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是因你而起,你当时只是个三岁的孩子。”
“我知道,只不过……”
未待他说完,她紧紧抱住了他,轻轻安抚,“二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论你伤心、愤怒、还是欢喜,我都会在。”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教他原本有些激动的情绪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伸手环住了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
“幸好有你,慕真,”他声音里充满感激,“感谢老天让我拥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