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听懂她的话,小虎收起了防备,缓缓踱到一旁去。
看见这一幕,两人都十分惊讶。
“哇!”韩栋难以置信,“没想到你连猫都能收服。”
“我哪是收服它?只是跟它讲道理。”她话锋一转,“怎么你们也来了?”
韩栋跟林群开争先恐后的凑到她面前,抢着说话,“当然是来看你喽!”
“是啊,我们早就想来探望你了,是天抒拦着我们,说什么你还很虚弱,不让我们来。”
“我好多了。”她一笑。
“我看也是,不过……”韩栋伸出手摸摸她的脸颊,满脸心疼地说:“你瘦了好多呢。”
林群开见状,一屁股挤开了他,深情的执起她的手,在掌心里揉了揉,“真妹妹,看你这样,群开哥真是心疼。”
“谢谢群开哥的关心。”她先看着林群开,再看着韩栋,“也谢谢韩栋哥的关心,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好。”
“你知道就好,我们可不像某个铁石心肠的人,非得等到你时日无多才……啊!”
韩栋话未说完,已经被傅天抒一把拎住领子抛到旁边去。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剁碎了喂鹅!”他语带警告。
转身,看林群开还握着慕真的手,他浓眉一皱,恶狠狠的瞪着林群开。
这两个家伙一见到慕真就又摸又揉的,看得他火气全上来了,当他死了吗?
“林群开,你的手。”他沉声警告。
林群开意识到自己还握着慕真的手,而那显然激怒了傅天抒,他立刻松手,免得遭殃。
支开了韩栋跟林群开,他神情懊恼的看着并没乖乖在房间休养的赵慕真,语气不悦,“不是要你躺着吗?为什么到处跑?”
“我……”看他似乎很生气,她一时不知如何响应。
“天抒,你别对她这么凶嘛,她不过……”
“没你们两个的事。”在韩栋及林群开面前,他就会不自觉想宣示主权,为此还感到莫名的焦躁。
“二爷,我已经好了很多。”她怯怯的看着一脸不悦的他,“你说会回来,所以我就想说……帮你备午膳……”
傅天抒一震,“什么?”她不只不乖乖休息,居然还帮他备膳?
想起她两天前“时日无多”的虚弱模样,他忍不住发火,“你很喜欢吃药是吧?”
她摇摇头,“不喜欢。”
“不喜欢就给我好好在房里待着!”他像在责骂小孩似的,“现在天那么冷,你还到处跑,要是再惹上风寒,有你受的!”
“我没出去,”她一脸委屈,“那些菜啊肉的,都是从主屋拿来的。”
“你……”她那一脸可怜委屈的表情,让他突然有种深深的罪恶感。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他当然没有怪她的意思,可是他不想再看见她那张仿佛大限已到的苍白小脸,他不想那样的恐惧再来一次。
这时,韩栋跟林群开在一旁笑了起来。
傅天抒懊恼的瞪着两人,“你们笑什么?”
“天抒,”韩栋促狭地看着他,“你表现关心的方式真的让人很难消受……”
“就是啊,这么凶恶的方式是会吓跑姑娘的。”林群开附和一句。
听见他们两人所说的话,赵慕真微顿。
关心?他对她这么凶,不是因为她要是病了,麻烦的是他,而是因为他关心她?
想到这里,一阵暖意及喜悦顿时涌上心头。
“真妹妹,你知道吗?”韩栋继续说:“天抒他一听到小春说你活不久了,立刻就直奔李府把你给带了回来。”
“韩栋!”傅天抒羞恼的瞪着他。
“我……活不久了?”赵慕真困惑的看着韩栋。原来她曾经离死亡那么近?
“那是二夫人的妙计。”林群开紧接着道:“为了让你回傅家,二夫人骗天抒说你快不行了。呵,你不知道天抒当时的脸色多……啊!”
这回,被拎起来丢到一旁的是林群开。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傅天抒满脸通红,羞恼至极。
韩栋跟林群开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继续说道:“真妹妹,戏是假的,但情是真的唷!”
她愣了愣,戏假情真?假戏指的是二夫人说她命危,那情真呢?难道是……
她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正恶狠狠瞪着韩栋及林群开的傅天抒,内心激动不已。
那不是梦,他说他惦记着她,那是真的吧?
她的心一阵欢喜激动感到足以让她胸口感到闷疼的喜悦。
第4章(2)
就在她忘情注视着他时,他转过脸来,正好四目相对,两人心头都是一悸。
几乎快隐藏不住内心情感,让傅天抒感到懊恼且不知所措,他立刻将脸别开。
“午膳在哪里?”他故作无事状。
她声音里充满笑意,“我马上端出来!”
休养多日,赵慕真终于在傅天抒的准许下,开始为金匠及镇金堂的伙计们备午膳。
这日,她带着午膳来到镇金堂,正帮大家张罗着,忽见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一名丫鬟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她以为是客人,却听见正准备大快朵颐的韩栋叫了声,“凤仪表小姐?”
她是戴凤仪,傅长年胞妹的女儿,年已二十,每年傅长年寿辰前,她便会跟着母亲一起从白山城前来永春城向舅父祝寿。
她虽是女子,却在私塾念过几年书,琴棋书画虽称不上拔尖,却都略懂一二,是位知书达礼的姑娘家。
“韩栋,天抒表哥在吗?”
“他在工坊,应该就快过来了,你……”韩栋招呼着她的同时,突然意识到慕真在一旁。
他在意的瞥了慕真一眼,而赵慕真也正疑惑的看着他。
“你是来参加傅老爷寿宴的吧?”韩栋问。
“是啊。”她嫣然一笑,“我先跟舅父舅母请过安才过来的……”说着,她注意到了赵慕真。
“这位姑娘是新来的伙计吗?”
“不,她是……”
韩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介绍,正斟酌着,傅天抒已走了出来。
“天抒表哥!”一见到傅天抒,戴凤仪难掩兴奋之情。
傅天抒却没表现出同她一般的喜悦。“凤仪,你到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出现,他不感意外。
“天抒表哥,近来可好?”戴凤仪那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毫不隐藏的注视着他。
“还不坏,谢谢你的关心。”傅天抒说完,转头看着赵慕真,“午膳都弄好了?”
“是……”她愣了一下。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平时他也都是这么说的,但不知怎地,此刻她的心却揪了一下。
她感觉得到,也看得出来这位名叫凤仪的姑娘对傅天抒的心意,在戴凤仪眼里的喜悦不是久别相聚的喜悦,而是看见心仪之人、藏都藏不住的激动及雀跃。
“那我先回去了。”她欠身一福,旋身走出镇金堂。
在回别院的途中,她经过主屋仆婢们的住所外,听见了张妈的声音,本想去打声招呼,却听见她跟秋桂姊的对话——
“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我亲耳听见的,”秋桂说:“老爷想把凤仪小姐许配给二少爷,戴夫人也同意了。”
张妈愁着脸,“这事,二少爷还不知道吧?”
“估计还不知道,不过……”秋桂顿了顿,“二少爷应该不会拒绝吧?凤仪小姐知书达礼,温柔婉约,跟他十分相配呢。”
“可是慕真……”
“张妈,我们都喜欢慕真,不过她毕竟只是个丫鬟,跟二少爷实在是……”话未说完,秋桂瞥见站在拱门外的赵慕真,大大的吃了一惊。
“天啊,慕真?!”知道她应该听见她跟张妈的谈话,秋桂尴尬又惊慌。
“慕真?”张妈看着她,眼底满是不舍,“你、你什么时候……”
张妈跟秋桂姊的对话,赵慕真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此刻,她的心里风狂雨骤、惊涛骇浪,可她努力稳住心绪,将唇角扬起。
“张妈,待会儿有我可以做的活儿吗?”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张妈顿了一下,“没、没什么事,你就回别院待着吧。”
“嗯,我知道了。”她点头,“那我回别院了。”说罢,她转身走开。
回到别院,她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瞬间溃堤。
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在她胸口骚动着,教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傅老爷意欲让傅天抒娶戴凤仪为妻?傅天抒会答应吗?他……不,她怎么有这么蠢的念头?他当然会答应啊!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戴凤仪虽是傅老爷的亲外甥女,但与傅天抒并无血亲关系,傅老爷要他娶她为妻,无非是想亲上加亲,让傅天抒与傅家的联系及牵绊都更为紧密。
傅天抒已经二十有五,本就该是成婚的年龄,主子能有这么一桩好姻缘,她应该为他高兴,但为何她的心却是这么的痛?就像是有人将手伸进她胸口,狠狠的掐着她的心脏……
因为她对他存有想望吗?她怎么可以?她忘了自己是什么身分吗?
她不过是个负责烧饭洗衣的丫鬟,是个随随便便就能被替换掉的人,她怎么可以妄想着不该妄想的?
他把她从长庆城带回来是可怜她;他送走她再把她带回来,也是可怜她;就算他对她有半点的好及关心,还是可怜她。
她就像是他捡来的小动物,跟小虎、小花及小龟无异。
她知道自己不该对他存有无谓的希冀及想望,可在她知道的同时,她已不小心让他占满了她的心……
胞妹一年才来一趟,傅长年格外珍惜这相聚的时光。
当晚,傅长年做东,先在家里设宴款待胞妹及外甥女,傅天抒及傅耀祖也都列席。
一家人难得相聚,不知不觉便聊得晚了。
宴毕,戴夫人跟戴凤仪母女俩先行回房休息,而傅耀祖也随后离席回房。
傅长年留下傅天抒,“天抒,爹有话跟你说……”
“是。”他点头坐下,不经意的瞥了一旁的张俪一眼。
只见她脸上不见一丝笑意,反倒显得有点忧虑忐忑,他意识到养父似乎要跟他说什么事,而那件事令养母感到困扰不安。
“天抒,你今年也二十五了。”傅长年两眼直勾勾的望着他,“你觉得凤仪这孩子如何?”
傅天抒立刻明白了。
“凤仪表妹知书达礼,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他脸上平静,声线也不见起伏。
“既然如此,若你姑姑将凤仪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爹,凤仪是姑表妹,恐怕……”
“你虽是我的儿子,但跟她并非血亲。”傅长年打断了他,“你应该看得出来,凤仪一直很仰慕你。”
傅天抒沉默不语。
“她已经拒绝了好几桩婚事,为的就是……”
“老爷,”张俪忽地打断了傅长年的话,“婚姻大事,还是得从长计议,天抒他……”
“怎么?难道你觉得凤仪不好?”
“当然不是。”她急忙解释,“凤仪是个好姑娘,那无庸置疑,不过天抒他、他或许有……”
“有什么?”傅长年盯着她。
张俪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戴凤仪跟傅天抒并无血亲关系,若两人能共结连理,她当然是乐见其成,只不过这样的想法是在赵慕真出现之前。
虽然天抒什么都没说,但她看得出来他对慕真的情感,他为了保护她,将她送到二夫人那里,又因为对她难以割舍而将她带了回来……一切,早已不言可喻。
“天抒,莫非你心里已有人选?”傅长年问。
“爹,孩儿目前只心系镇金堂的事业,尚无成亲的打算,再说,”傅天抒不疾不徐地说:“大哥尚未成家,做弟弟的怎可逾越。”
“那不是问题,我想耀祖不会在意这个。”傅长年微微一笑,“我跟你姑姑商量过,若可以的话,今年便让你跟凤仪完婚,你看如何?”
闻言,傅天抒浓眉一拧,难得露出了困扰的、为难的表情。
傅长年瞥见他脸上的表情,“怎么?你不喜欢凤仪吗?”
迎上养父的目光,傅天抒看得出来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娶戴凤仪为妻。
一直以来,他为了报答恩情,对养父母的要求及期望总是尽力达成、从不违逆,他曾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也会在他们的决定下,娶一个他或许不爱的女人为妻,不过,那是在慕真出现之前。
慕真虽是以丫鬟的身分待在他身边,但他从未拿她当丫鬟看待,在他心里,她是更重要、更特别的存在。
他早已心有所属,纵然不曾对谁说过。可如今,他不能不说了。
“爹,凤仪值得一个更爱她、懂她的人。”
傅长年一怔,“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
“孩儿也能顺了爹的心意娶凤仪为妻,但那对她实在太不公平。”
“为何?”
“因为孩儿早已心有所属。”
傅长年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什么而瞪大了眼睛,“难道……是慕真吗?”
傅天抒目光坚定的望着傅长年,虽未回答,眼神及表情却已坦然的承认一切。
傅长年一脸惊愕且难以置信,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张俪见状,立刻打着圆场。“老爷,感情是勉强不来的,虽然慕真只是个丫鬟,但她是个好孩子,我倒觉得……”
“我并不在意慕真的身分。”傅长年定定的看着妻子,“话说回来,你早就知道?”
“天抒他没跟我提过,不过……”她瞥了二儿子一眼,“我看得出来。”
“爹,我与凤仪表妹的婚事,请爹跟姑姑当做从未提过。”傅天抒说着,突然起身跪下。
傅长年一震,“你这是做什么?”
“孩儿拂逆爹的心意,甚感歉疚,请爹原谅孩儿。”
傅长年神情凝肃,深深叹了一口气。“就算我逼你,你也不会答应吧?”
“是的。”他语气坚决。
傅长年沉默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跪在跟前的儿子,好一会儿才幽幽一叹。
“罢了,你起来吧。”傅长年难掩失落,“既然你对凤仪无意,这事也强求不来,只是……我该怎么对凤仪开口?”
“老爷,”张俪拍拍胸脯,“这事由我来吧。”
傅长年瞥了她一眼,语气无奈地,“也好。”
戴凤仪红着眼眶从房里走出来,原因无他,只因刚才她舅母跟她说了一些话,教她知道傅天抒不能娶她。
她自情窦初开时便仰慕着傅天抒,而且从不隐藏对他的情感。
她以为凡事遵从舅父之命的傅天抒会毫无异议的答应婚事,不料他却毫不迟疑的拒绝了。
虽然方才舅母说得保守含蓄,但她隐约听得出来……傅天抒心里有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谁?比她好吗?她迫切的想得到答案,一个能教她死心的答案。
所以一离开张俪房里,她立刻往别院而去。
来到别院的院门外,她不敢贸然踏进,因为她知道里头有只会攻击人的母鹅,还有只坏脾气的三脚猫。
“表哥!天抒表哥!”她朝里面喊着,“天抒表哥,你在吗?我是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