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她真的不是莲姐儿,性情怎么会模一样?她是荷姐儿。」真是可笑,实话无人信。
闻言众人有人噗嗤一笑,嘲笑她思女成痴;有人眉头一颦,认为她魔怔了,也有人觉得她疯了也好,四房的私房就能成为她们的,她疯得彻底才能成全每个人的私心。
「老四媳妇,你是不是忘了吃药,病糊涂了?荷姐儿早就没了,在你面前的是可怜的莲姐,别给记错了。」没多瞧一眼活蹦乱跳的孙女,老夫人的漠视教人寒心。
如果她肯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些许的差异,莲姐儿眉目秀婉,有一股平和之气,另一个孙女则眉眼明朗,恣意飞扬,顾盼生辉,多了欣欣向荣的朝气,让人忍不住回眸。
「老夫人,我是顾清荷,名符其实的顾三小姐。我娘没病,是您老眼昏花了。」孟淼淼看明白了,这一屋子的女人都欺她娘不善言词,硬是用言语攻击压得娘哑口无言。
不过她回来了,谁想欺负四房得先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大胆,老夫人岂是你能非议的。看不出你年纪小小,胆儿却是横着长,还不跪下向老夫人赔罪,磕十个响头说你错了。」逮到机会的周氏放声大喝,端出当家主母的架子教训晚辈。
「何错之有?你们眼瞎了能怪我实话实说吗?我在乡下常听人说睁眼瞎、睁眼瞎,原来长这样呀!我增学问了。」孟淼淼斜睨着众人,好像头一回瞧见看得见的瞎子。
「你……」她……她竟敢无状犯上!
「大伯娘,她真的是我妹妹荷姐儿,因为我才是顾清莲。」
娇软的声音一出,小童清脆悦耳的笑声响起,顾清真小脸得意、牵着一位低头视地的秀美女子走到众人面前,他另一只手拉起「莲姐儿」的手,两高一矮三人并立。
蓦地,低视地面的女子抬头,覆面的乌丝往后散,露出清丽柔婉的脸庞,羞怯地朝众人一笑。
瞬间,正堂中听不见一丝声响。
几个呼吸间,三房的五小姐顾清秀发出惊讶的叫声,陷入愕然中的女眷们才回过神,双目睁大。
「两……两个莲姐儿?」
「一模一样……」
「真的好像。」简直是同二个人。
「她是荷……荷姐儿?」常氏倏地站起,走上前看个究竟,她不敢相信丢失了十几年的孩子找得回来。
「三嫂,我的双生女儿,莲姐儿和荷姐儿,我没有骗人,她们都在。」蒋秀翎十分骄傲的抬起头,眼中闪着儿女双全的莹莹泪光。
「这……」实在太神奇了,两张相似的面孔。
不自觉地,常氏有种四房要崛起的感觉,虽然只是多一个女儿,可四弟妹似乎多了扬眉吐气的气势。
「我回来了。」孟淼淼语若冰珠,让人浓重的感受到她的存在,而不是提都不提的名字。
「是的,我们回来了。娘,四房的人一个不缺。」像在炫耀的蒋秀翎嘴角噙笑,象征四房的荣归。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顿了许久,老夫人才发出声音,好似整个人非常疲惫。
「娘,一路行程劳顿,媳妇先带几个孩子下去安顿,一会儿再来请安。」蒋秀翎态度恭顺,找不出一丝毛病。
「去吧!去吧!我要歇下了,待会别来吵我……」老夫人挥着手,脑壳直抽,双目有些识物不清。
第七章 整治厚脸皮家人(1)
是夜,采花贼来了。
熟练的攀檐走壁,翻墙而入,如入无人之地。
夜是深沉的,无月、有风。
风轻轻吹,似三月的木棉花,飞絮无声。
蓦地,窗开。
「又翻窗了,你不能走一回正道吗?」老像贼一样偷偷摸摸,久了她都要以为他的本行是个偷儿。
又长高一些的莫长欢穿着一身夜行衣,目光缱绻的注视着斜倚在贵妃榻上看书的女子,「要是能从正门走,你当我想偷偷摸摸不成?府上的规矩太多了,送个拜帖见不得人不说,反而不想见的人全出现了。」
他不无抱怨,一肚子的无可奈何,有苦难言。
正如莫放野先前的担忧,孟淼淼归府的确带来极大的震荡,在门庭逐渐冷落的锦阳侯府投入巨大的石头,激起的水波淋了众人一头湿,却也意外地让他们看到转机。
毕竟是养在外面的侄女,没什么感情,又是乡下来的,肯定见识不多,善于钻营的顾大郎便将主意打到孟淼淼身上,他私下设了个局想把她送给目前最得宠的三皇子。
就算不沾从龙之功,好歹日后也有个王爷女婿,虽然当不了正室,可是只要侄女功夫了得,能拢住三皇子的心,锦阳侯府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成败就看此举。
可惜功败垂成。
在顾大郎动手的前三日,莫福代替莫放野送了一套纯金的头面给孟淼淼,从发钗、发簪,金钿到金丁香耳坠子,金光闪闪地闪花所有人的眼睛,见到的人都想占为己有。
是有点俗气,可是实用,那套头面的价值在于精湛的手工,金子融一融也许不到两千两银子,但是做成饰品却是千金难买,那是宫中巧匠所制,一年也不见得能制出整套,十分珍贵。
对于公中匮乏的锦阳侯府而言,那是一笔银子,当家侯爷想昧,转手卖了换现银,好供手头开销,而周氏则想攒下来给女儿当嫁妆,不给四房,二房、三房也有相同的想法,皆想分一杯羹。
所幸莫福不好糊弄,亲自将礼物交到孟淼淼手中。
顾清玥、顾清秀等人嫉妒到眼红,不敢相信一个流落在外的野丫头竟然撞大运,在不知名的犄角地遇见大人物。
顾三小姐名花有主了,她订亲的人家是莫太傅的长孙莫长欢。
这消息如野草疯长般传了出去,那时有人羡慕有人讪笑,还有嘲弄她难落凤凰不如鸡,挑个不长进的纨裤子弟,她以后的日子能过吗?等着哭死吧!
毕竟那时候莫长欢刚回京,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只知他不学无术的跟着祖父游山玩水,别人在读书时他在玩耍,人家都在书院里扬名了,他还在能有什么出息?
真的没人看好他,除了长子长孙的头衔外,他一无是处,连他弟弟莫长歌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
等他开始在勋贵子弟间走动时,众人这才惊觉错失一块美玉,他不仅学识丰富、善六艺,且人品出众,容貌过人,不论往哪一站都是谪仙般的翩翩公子,教人渴望与他为伍。
才短短一个月时间他就风靡整个京城,跃升四公子之首,多少王孙公子乐于与他往来,达官贵人也广发请帖想一睹其风采,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口称谦谦玉郎,多有倾慕。
只是呀,莫长欢眼中只看得见一个人。
「咯咯咯……又是我那群姊妹?」堂亲、表亲也就算了,居然有隔房的姻亲这种完全搭不上边的亲戚。
譬如她三伯娘娘家弟媳攀三代的舅舅女儿,她都不知道怎么算岀是表姊的,脸皮厚到教人无言以对,不请自来住进三房院子,硬要与顾清秀挤一张床,然后吃、住、用都要三房负担,还抢顾清秀的钗子往头上插。
可想而知这人有多主动了,一听到莫长欢要来,准是第一个跑到大门口的人,故作娇态、搔首弄姿,连假意跌到男人身上这一招也用上,花招百出惹人喷饭。
好几回她实在做得太过了,觉得她丢人现眼的周氏找了两个婆子看住她,她这才稍微收敛些。
「你这没良心的还好意思笑,她们一个个抢着要带我来见你,却带到自个儿院子,说是你说的,要她们代你招待我。」他初一听还真生气了,以为她不当他这位未婚夫是一回事,但继而一想却气笑了。
好个姊妹。
「我看起来像个傻的吗?除了孪生姊姊外,这府里的姊妹我一个也不认,你尽管美着去。」要是被人三两句话就牵着鼻头走,那她要一脚踢开他,再找个顺眼的。
人不仁、我不义,她不是认死理的人,君若无情我便休,谁管他昔日恩、往日情,一刀两断不相欠。
她对他的感情还没深到非他不可,目前先凑和着,看他日后的表现,毕竟人心易变。
「你不傻,我傻。」莫长欢长腿一跨,与她同挤一榻,顺手取出她咬了两口的桃脯往嘴里塞。
「别吃我吃过的东西。」怎么觉得怪怪的,自个儿吃的时候还好,看他腮子一鼓一鼓嚼着便觉脸颊发酸。
「好吃。」他意有所指的盯着她的樱桃小嘴。
「啐!调戏我。」她一横目。
「错,这才是调戏。」他当下以身示范,从后环住她的细腰,两人胸背相贴毫无空隙,他低低轻笑着倚在她泛红的身子上。
「长欢哥哥,你过了。」她警告。
莫长欢搂得正顺手,哪会理会小青梅的娇斥,笑声更为浓烈,「你长大了,淼淼。」
「不抽条儿不就要被你嘲笑一辈子,我是人美身段玲珑,真是便宜你了。」孟淼淼懒得拨开他放在腰上的手,她自知力气没他大,不做白工,小心没能如愿反而吃亏。
男人如星星之火,撩拨不得,尤其他正值血气方刚之年,一有动静便是燎原之势,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孟淼淼自从大年三十初潮过后,娇小的身子就像萌芽的春草,咻咻咻地往上蹭髙,腿儿长了、腰也细了,一马平原的胸前长岀两座山丘,女子的婀娜体态慢慢展现出来。
在回京的途中还不太明显,可回到锦阳侯府才几个月,正常的作息配上适当的饮食,她的「发展」令人惊喜,鼓鼓的双峰足以吸人目光。
「是是是,我家淼淼说得都对,便宜我了。工匠识美玉,亏我早早将你定下,不然不知要和几家人结仇,把人家的公子哥儿打到趴地不起才能抢着。」祖父高义!卖着老脸帮他把媳妇抢到手。
「嗯!会说话,有赏。」她挑了个最大的桃脯送到他嘴边,亲自喂食,把人乐得找不到北。
「我不只会说话,还会亲嘴,要不要试试?」他凑上前想一亲芳泽,近在咫尺的芳唇无比诱人。
「休想!」孟淼淼伸手一挡。
亲到手心的莫长欢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仍心喜不已,终于有些进展了,这丫头防得太紧了,不好得手。
「淼淼,给点甜头尝尝,看我这些天为你跑腿跑得两腿都瘦了。」这人很不要脸的将腿一抬,往人家姑娘的纤细腿儿搁,还十分得意地满眼笑波。
「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吗?」看着他的大腿,她忽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大尾巴狼正在巡视领土。
「没听过。」他摇头摇得很随意。
「脸皮厚。」她甘败下风。
「不厚,你捏捏,薄如蝉翼。」大脸凑近任人捏,无耻无上限,能与她多亲近,刮下一层皮也甘愿。
一听到「薄如蝉翼」,想到卫生棉广告的孟淼淼忍不住笑出声,「不玩了,说点正事,再让你闹下去,我都别睡了。」
「我陪睡。」他一脸期待。
「再胡说我让你一整年见不到我,你信不信。」让他一「陪」清白都没了,她还有两年才及笄。
「信。」他连忙双手一摊,做出规规矩矩的样子。
莫福是大内高手出身,为先帝所赐,本是莫放野的贴身侍卫,后来皇上上位后才改为府中管事,一直跟在莫放野身边,直到他致仕才变成照料他一切琐事的管家。
自小祖父身侧长大的莫长欢也学了几招防身术,莫福看他习武根骨不错便教了他几年,多年过去,自是学了一身好武艺,不过只有少数几人知晓他会武,孟淼淼是其中之一。
侯府的守卫松弛,巡逻的家丁三三两两的蹲在角落掷骰子、喝酒,还有人靠墙打旽,随便一个贼儿翻墙都能捡得满载而归,所以他夜探香闺自是轻而易举。
可是她若有心防备,他大概真的进不来吧!翻墙不行,女子的后院更进不得,一年半载他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明天开始,你一天给我送一块冰来,天儿热了。」如今白天已热得汗水直流,让人坐都坐不正。
「你不是个儿会制冰?」何必多此举。
「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
她说白一点,「不想太招摇。」
「懂。」怕引来麻烦。
但是……
「你不担心其他人嫉妒吗?」这府里生有红眼症的人还真不少,外加势利眼。
孟淼淼抿嘴一笑,「就是要她们嫉妒。」
「你又想玩什么了?」他好笑地卷着她的发丝把玩。
「女人不嫉妒就不会发狂,不发狂哪来的好戏连篇,这宅子的女人都太闲了。」她得给她们点事做。
「好,明天我让小喜子送来,他是我的小厮,你可以信任,我让他直接送进四房。」不落他人手中。
「嗯!」明儿就能凉爽些了,不必偷偷摸摸的用。
瞄了一眼桶子中快化掉的碎冰,孟淼淼心里十分怀念前一世的冷气,巴掌大的摇控器便能调冷调热,人还不用起身,多么便利,不像这会儿还得瞒着人自制冰块。
「给。」
「什么?」昏昏欲睡。
「银票。」他给了一叠。
「我的?」她骤地一喜。
「说好了你四我六,我出铺子和人手,你出方子,赚的都是我们的。」他特意强调「我们的」,要她不必分你我,她的是她的,他的也是她的,早晚由她接手。
「五千两?这么多……」
怕她有急用,莫长欢换成五百两十张,正好一沓。
「这才刚开始,到了五月底六月初,那才是正热时,家家户户用冰量大增,我们抬抬价钱还能赚更多。」京城里什么最多?银子最多,敢花大钱的富户多如牛毛,能有块冰镇凉,谁还不花银子买。
在东山村时,孟淼淼就发现莫长欢知晓她会制冰,但他不问,她也不说,以当时孟家的门户,若贩售冰块,只怕还没赚到钱就先惹祸上身,那么大一笔利润怎不教豺狼环伺。
而今情况不同了,京城里也有人卖冰,只是存量不多,大多是冬天存下来的,放在冰窖里,等天热时再拿出来卖,价钱自然昂贵,有银子还不一定买得到,太稀罕了。
而孟淼淼制出的冰块则是取之不竭,只要有水就能制冰,硝石可以重复使用,大量制造冰块。
她把制冰的方子拿出来和莫长欢合作,她教他怎么运用硝石制冰,而他安排人制冰和卖冰,扣除基本成本便是两人所得,她只取四成,有笔钱够她使用就好。
「本来我还想开间冰城,让你帮忙找间铺子,不过……」若再卖上一个月的冰块,应该能凑够买宅子的银子。
孟淼淼还想接她东山村的爹娘上京,分别数月甚为想念,她想念娘身上的味道,爹爽朗的笑声,老拉她头发的二哥说「走,二哥带你去摸虾,咱们再捉只大螃蟹给你做醉蟹」,三哥偷偷藏着烤熟的鸟蛋,趁娘没注意时往她嘴里塞上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