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呀!小心掉下水,这花是寺里的,不能乱摘。」看着姿态不一的水中仙子,顾清莲心里颇为懊恼,忘了带画具来,好将这一池荷花画下来。
「二小姐,这里的荷花真多,咱们就摘一朵,寺里的和尚不会怪罪的。」爱玩的红梅只想着摘荷花,没注意池边的石头长了青苔,她一脚踩上去,上身摇摇晃晃地往前倾。
「不行,太危险了,快下来,别给人家添麻烦。」声音细细柔柔的顾清莲急红了脸,不想在寺庙中胡闹。
可是她软和的个性根本管不住丫头,孟淼淼在时红梅、杏儿还会低眉顺眼的听从,但此时人不在,她们活泼的性子就全放开了,看到什么有趣的就要玩一下,不听制止。
她们当然知道谁是主子,只是服侍的小姐脾气好,好说话,不会对人颐指气使,于是她们也大起胆子,不把主子当主子看,当能一起玩乐的姊妹。
也就是尊卑不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嘻嘻!二小姐来嘛!这水很凉,不知哪流来的活泉,您看水清澈见底,下面的小鱼都看得一清二楚,游过来、游过去,一点也不怕人。」啊!还吃她的手,好有趣。
「真的不怕人吗?」顾清莲低头一看,有不少巴掌大的小鱼在荷茎间游动,时快时慢拍打着尾巴。
「喏!她咬我呢!二小姐要不要试试?」
红梅朝她泼水,她吓得连忙往后退,杏儿在后头扶着她。
「红梅姊,别玩了,一会儿三小姐回来瞧见了,咱们可没好果子吃。」哎呀!裙角湿了一块,真要挨骂了。
提到三小姐,红梅的玩兴也没了,「扫兴。」
一回身,红梅准备离开池边,可她的鞋子是湿的,踩到的青苔是滑的,照理来说她应该整个跌入池中,谁知她竟然倒着往后划手,要掉不掉地朝顾清莲撞去,见状杏儿只好把顾清莲拉开。
事情往往出人意料,杏儿使出的力道太大,竟把身子轻盈的顾清莲甩出去。
顾清莲惊恐的闭上眼睛,以为会撞到池边不远处的石砖,她等着痛的感觉,心中祈祷不要撞到头。
等了许久她都不觉得痛,反而发现有什么在脸上爬,顺着脖颈向下来到锁骨,竟又要往下滑……
她一惊,倏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张男子放大的脸孔,离她的脸很近很近,近到似要亲到她。
亲?
脸色地发白的顾清莲放声大叫。
「叫什么叫,身子都还没碰到你,看你纤细如柳的模样,哪来的嗓门震得本皇子耳鸣阵阵,留着在床上轻吟婉啼才教人销魂……」啧!多细致的玉肤,细腻滑手。
「你……你放开我……」他……他想干什么?一股龙涎香味离她越来越近,她好害怕。
心慌的顾清莲不知如何挣脱,那一句「本皇子」惊得她全身抖颤,没法思索,她只知阴错阳差在摔倒前有人接住她,而那人却不肯放开她,两眼似狼发着绿光。
「放开你?」锦衣上绣着四爪龙纹的男子放声大笑,不时以指调戏,轻抚她如玉脸庞。
「我……我是锦阳侯府四房之女,我爹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你不可以欺……辱臣子之女……」抖着唇,她想离开他的禁锢,可是虚软的身子没力气。
他哈哈笑着,眼中流露对败落世家的蔑视,「不过是个小小学士,能耐我何?本皇子看上你了,他就得乖乖地将你送上本皇子的大床,看你颇为惹人怜惜,就让你当个侍妾。」
「侍妾?」她一听,差点昏过去。
锦阳侯府虽然今不如昔,一代不如一代,但是若被许配皇家子嗣,正妃扯不上,却起码是侧妃相待,以示被皇权看重,毕竟侯爵之名乃先帝所赐不可怠慢。
顾清莲没料到堂堂皇子竟以「侍妾」之名羞辱,完全将臣子颜面踩在地上,她既羞且慌,只想着不如一死,如落入皇子府为妾,她爹还怎么在朝廷当官?根本抬不起头见人。
「太高兴了吧!瞧你欢喜得如一只温驯的猫儿,乖乖的依偎在本皇子怀中,本皇子今儿个就收了你……」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教人想一把撕开她的衣物,吃了她。
「我不……」她开始知道慌了,扭动身子想挣脱。
「再动本皇子就办了你。」他的欲望被挑起了。
少见世面的深闺闺秀哪知男子好色的本能,她没法想到太多,只想快点逃离,殊不知自己挣扎得越剧烈,越能勾动男子体内的邪火,把原本逗弄的玩兴变成兽性的欲望。
顾清莲泪流满面,无法摆脱魔掌,大半个身子掌控在对方手中,而一旁的红梅、杏儿吓傻了,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她们吓得不敢动,软了双腿跪在地上。
「佛门圣地,三皇兄还是别妄动色欲,你府上的女人够多了,不差她一人……」忽地,清润温雅的声音响起,如春风般拂过清澈湖面,慌到想以死明志的顾清莲哭得更凶了,泪流不止。
她娇柔似水的纤弱更让人有种想拥她入怀呵护的心疼,彷佛不护着她她便会化为白水,如飞烟般湮灭在尘世间。
「老七,你想和我作对?」三皇子西陵崖沉下声。
被称老七的七皇子西陵风行眉头一颦,「奉劝三皇兄还是收敛点,定一大师今日开坛讲道,来了不少皇室中人,相信他们不会乐于见到有人在神佛面前胡作非为。」
「什么胡作非为,她是我新纳的侍妾,七皇弟连我的家务事也想插手?」三皇子冷笑着想把人带走。
「我不是……」
顾清莲才开口,脸上便一阵痛辣,莹白如玉的小脸多了很明显的巴掌印,还有一句轻蔑的「贱人」。
「本皇子想要的人,你以为你逃得掉?」瞧这可怜的模样多教人怜爱,他定会好好疼爱她。
只顾着流泪的纤纤女子有如出水芙蓉,虽满面泪痕却有着临水而立的纤美。
「三皇兄,放手吧!别一错再错,若是她的家人寻来,此事怕是不好开脱。」七皇子走近了几步,想接过被三皇子掐着腰的女子,他心中有几分对女子的怜意。
三皇子冷视,一副誓在必得的样子,「你当我会在意吗?你有多远滚多远,不过是婕妤所生,你以为你能和我相提并论?」
三皇子乃周贵妃所岀,盛宠二十余年的她仍娇艳如花,妩媚多情,为帝王所喜。
而七皇子的母妃李婕妤则早已失宠,不得君心,连带这个儿子也不受重视,可有可无。
「三皇兄你……」西陵风行面色微变。
「哪来的登徒子,快放我姊姊!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岀来吓人便是你的不是,癞虾蟆从不照镜子吗?瞧瞧你那丑样也敢碰我冰清玉洁的姊姊,这是亵渎,这是对九天玄女的不敬,尔等静待十八地狱的开启。」烧死他,烧成灰烬,用地狱业火。
爆竹似的身影冲过身侧,找死的话连珠炮般脱口而出,慢了一步的莫长欢摇头苦笑。
「放肆,哪来的大胆女子敢辱骂堂堂皇子……」怒火中烧的三皇子正要叫身后的侍卫将人捉起来,身为皇子岂能容许他人指着鼻头大骂,可越来越近的人儿似有点面熟,再靠近一些,他忽地睁大眼。
咦,那张脸……长得一模一样!他怀里的女子怎么从前头跑来?
若非衣服、发型不一样,根本是同一个人。
就在他发怔的时候,七皇子伸手将嘤嘤抽泣的顾清莲拉向他身后,并以身子挡住。
「我还放五、放六呢!为什么一定要放四?谁准你对我二姊动手动脚了?是你脸大还是皮厚?或是你家不管孩子,放你四处咬人为害百姓!」这种仗势欺人的二世祖就该关起来,放水蛭吸他的血,用蚂蚁咬他的肉,再在伤口上洒盐,教他痛不欲生。
「淼淼……」他家是天下第一家,九五之尊,寻常人家开罪不得,你呀你,怎会找上铁板啃?肯定崩了牙。
「长欢哥哥不要拉我,我要挠花他的脸,看他顶着什么脸招摇过市!一个大男人不行正事只会欺凌弱女子,一看就是没出息的,你家里知道你在败坏门风吗?」不管他是谁,欺负她姊姊就是不成。
莫长欢掩面呻吟,目不忍睹。
一旁的七皇子发出可疑的轻声,似在忍笑,又有一丝看热闹的闲情。
「你是刑部新任官员,屡破奇案的莫长欢?」三皇子眼微眯,面上多了分重视。
「是的,下官莫长欢。」他拱手一揖,行了个官礼。
「你祖父是莫放野?」三皇子语气加重了一些。
「是家祖。」他不卑不亢的回答,目光清正。
「你认识我不?」三皇子嘴角微勾,神色睥睨。
「下官拜见三皇子。」莫长欢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但是他随即又添了一句「七皇子」,表示两位皇子身分相当,没有谁重谁轻。
原本三皇子还得意莫太傅的孙子识相,神态高傲地想收拢他,心想若是莫太傅投身他的阵营,他必是如虎添翼,日后大位指日可得,太子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卑贱宫女生的孽种,过继到无所出的皇后名下而已。
殊不知他很快被打脸,莫长欢不只对他恭顺,对七皇子也卑躬屈膝,一视同仁,教他腹中一股邪火油然而生,一下子窜高,几乎要从头顶冒出,烧毁一整片天。
他……他怎么敢……怎么敢无视自己!
「好,你很好,非常好,莫太傅的孙子是吧?本皇子记住你了。」三皇子双目冷若霜月飞雪。
「多谢三皇子的赏识,下官的荣幸。」莫长欢再作揖,但有点嘲笑之意了,深潭般的双瞳蕴涵着光风霁月。
「此女是你的何人?」有股泼辣劲,让人想试试她有多「泼辣」。
「此乃下官的未婚妻。」莫长欢的手紧紧捉住身侧女子的小手,以指在她手心写字,阻止她冲动行事。
「可惜了。」他还想来个双飞呢!
一对漂亮的双生女。
「是可惜了,难入三皇子的眼,下官这就将她们带走,免得扰了三皇子的游兴。」及早分开才不至于再生事端。
只是树欲静,风却不止,他想得再好也止不住三皇子的邪心,平白被当头一骂,又遭到怠慢,皇家龙子凤孙怎么能空手而归,硬生生咽下这口鸟气呢!
「她们?」充满淫欲的眼往站得挺直的孟淼淼打转,又看向躲在七皇子身后的顾清莲,刚探岀头一看的她又吓得缩回去。
「是的,她们。」莫长欢强调是两个。
三皇子呵呵低笑,「莫大人莫要心急,给本皇子留下一个,本皇子府里正缺一名能逗趣的解语花。」
闻言,顾清莲吓到小脸透白,浑身发抖的捉着七皇子的衣服不放。
七皇子回头一看,心生不忍。
而孟淼淼是气到想踹他一脚,要不是他身上有龙形纹绣,她早一脚踹过去了,哪容他大放厥词?
「不知三皇子想留下哪一个?」莫长欢从善如流。
孟淼淼怒视,顾清莲抖得更厉害了。
莫长欢苦笑不已,长袍下的鞋面被一只绣花鞋踩住,脚底板疼呐。
「你说呢?」他在两个女人之间看来看去,似乎割舍不了,要莫长欢自个儿知情识趣点,别让他为难。
「依下官的浅见,还是到菩萨座前悟道吧!要下官拱手让妻,三皇子问过下官祖父了没?这个孙媳妇是他亲手挑的,他不同意,下官不敢点头。」正如他家淼淼所言,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作梦!
「你敢拿莫太傅压我?」怒瞠。
压你又如何,你不也一样仗势欺人。「至于另一位是下官姨姊,若三皇子能三媒六聘求娶为正妃,那下官能代为转达,帮您和下官的岳父、岳母说说情,让您早日抱得美人归。」
三皇子一听,一张脸涨红,「竖子,汝敢欺我!」
三皇子府已有一正妃、两侧妃、四名夫人、侍妾若干,三皇子妃出身某太师府,姑姑便是周贵妃。她生性多疑善妒,最是看重正妃地位,谁敢和她争她就先虐死那人,凶悍性子连三皇子都不敢招惹。
莫长欢一脸不解,「三皇子此意为何?不是想喜迎佳人吗?下官此提议正合心意,何来欺之?」
「本皇子说的是送,而非娶,一个侍读学士之女也配上皇家玉牒?」最多是玩物,让他玩上三、五个月。
「那恕下官无法做主,这得问过岳父大人,不过三皇子也别在心里惦记着,下官虽然官小,位卑言轻,可仍有御前行走一职,若一不小在皇上面前提起您的性情,想必皇上也会有所不喜吧!」有所求的人必有所惧,他不过攻心为上。
「呵!呵!本皇子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当面威胁我。」三皇子怒到极致反而轻声一笑,在他身侧十步以内的范围都能感受他身体迸射出的冷意和怒火,如同水龙、火龙绞杀着任何一个生命。
「这不是威胁,而是恳求,盼三皇子能高抬贵手,放过蝼蚁般的我们。」莫长欢故作卑微,不与皇权抗衡。
「放过?」三皇子桀桀阴笑,眼中晦暗不明,「你们呀!把小命留着,等本皇子玩死你们。」
来日方长,山水有相逢。
「还有你,七皇弟,别以为李婕妤护得住你,我要辗杀你轻而易。」这人不过是他继承大统前需要清除的小碎石。
「三皇兄,你把五皇兄给忘了吗?」除了太子,德妃之子西陵桀才是强悍的对手,他舅舅手中拥有三十万大军的兵权,三面虎符分别能调动三座军营的兵马。
呼息一滞,三皇子眸中怒意更为冷然,他由鼻孔哼出嗤声,随即带着他的人离开荷花池畔。
末了,他带有恶意地看了顾清莲姊妹一眼,而后又瞄了瞄恭敬有加却不见诚心的莫长欢,最后带着轻蔑和不屑的目光落在七皇子身上,狠很厉地做了虚捉、捏破的动作。
等三皇子一行人走后,莫长欢才长吁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孟淼淼被他紧捉不放的手,细嫩皓腕多出一圈红淤。
「淼淼,疼吗?」
「疼。」手腕都快被他捉断了还不疼。
他干笑,「三皇子背后的势力太大,我们暂时惹不起。」
「暂时?」她听出他话中之意。
他加重语气,「是暂时的,等我们变强大后任何力量都要畏惧三分,我不会让人伤到你一丝一毫。」
闻言,孟淼淼揉揉发疼的细腕,突然吐出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长欢哥哥,我们还是太穷了吗?」
「咦?什么意思?」他眨了眨眼,不解其意。
「想要汇集更多的力量就要靠人,而人需要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食、衣、住、行都要银子才能解决,你想我们若有很多的银子,那还有什么做不到?」连人心都能用银子买来。
她没说出口的是,如果一个国家由财力庞大的商人掌控,那么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孙又算什么,他们有权无势,手中无银,几个小商家联手就能将其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