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嬷嬷笑得热切地拉着她不放,心里纳闷的孟淼淼暗忖,真有人跟她长得相像?
「我真不是您说的那一位,我是东山村土生土长的夫子家女儿,就住隔壁,不信您问问莫爷爷,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总不会骗人吧!」
「您说的莫爷爷指的是莫老爷子?」喊得真亲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亲孙女呢!
「嗯!我有爹、有娘,还有三个哥哥,您真的找错人了,我家祖先的牌位还供着呢!我每天三炷香给他们请安。」分家也分祖宗,从老宅移灵到新屋。
「真不是?」可她越看越像,嘴角上扬的样子如出一辙。
她摇头,「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据说世上有三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您大概正巧碰上了。」
「是吗?」那张脸……太像了。
「肯定的,人海茫茫中有多少个成千上万,蓦然回首,那个人不是自己吗?」她指的是镜子,这是一个没什么养分的冷笑话。
刘嬷嬷狐疑的多看几眼,心中还是认为没认错,但是她知道每一户人家都有不可道于外人听的秘辛,其中定有猫腻。「顾二小姐只身在外不太好,您的丫头呢?不如和奴婢一道启程回京,我俩做伴。」
她的用意是顾全顾二小姐的名声和闺誉,她家夫人和锦阳侯府四房夫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姊妹,为了顾四夫人,她也得周详一些,不能流出不好的流言蜚语。
啊!想扯发大叫,秀才遇到兵,没法沟通呀!「娘,您快来,有人要拐您的女儿了。」
「谁敢动我的心头肉,我跟他拼命!」听到女儿的叫喊,秋玉容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来,神情慌乱又惊恐,还有一些气愤,母鸡护小鸡似的将受惊的女儿搂入怀里。
「她是我娘。」孟淼淼好不得意地抱住娘,小女儿娇憨地在她胸前蹭呀蹭,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女儿。」秋玉容抚着女儿头发,一脸慈爱。
「你是她娘?」不像作假呀!难道真是她搞错了。
「我不是她娘你是吗?」她很霸气的一问,充分展现为母则强的护女气势,把人震慑当场。
刘嬷嬷讪笑着一搓手,「你别动怒,是我看走眼了,虽然令千金和那位小姐长得很像,可眼神、语气完全不像,还多了落落大方的气度,让人一瞧就喜欢。」
这还差不多,好听话人人爱听,原本心中有怒的秋玉容也就气消了,「算了,下回别再满口胡诌就行。」
「娘,我们要赶置年货。」她还要卖几块皮毛,好让她娘给她做皮袄子、皮帽、皮暖手、皮靴子。
「啊!快来不及了,叫你二哥赶车,鞭子挥快些,让顺毛儿跑快些。」不早点到,人都挤得水泄不通了。
顺手儿是驴子的名字。
「二哥,出来,娘喊你了。」孟淼淼高声一喊。
「啥事,妹妹。」十五岁的少年揉着耳朵,手上还拿着劈柴的柴刀。
「放回去、放回去,把柴刀放回柴堆上,我和你妹妹赶着进城,你来驾驴车。」若是平时两母女能慢慢来,顺毛儿很乖,轻声一喝便会往前走,自个儿识路,不怕颠着她俩。
「喔!我拿回去放。」孟明鑫傻笑着将柴刀放回原处,从井口拉出一桶水洗洗手脚和脸面。
打理好的他身子后矫健地往驴车上一跳,他回头看看娘和妹妹坐稳了没,套颈的绳索一紧,吆喝一声,全身无杂毛的黑驴迈开它优雅的步伐。
怔然而立的刘嬷嬷望着扬起灰尘的驴车驶离视线,她还有些芒然,真不是顾二小姐吗?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
她很固执的想找出答案,不希望自家夫人的好友之女背上有辱门风的背德名声,那孩子还小呀!
「莫管家,想向你询问件事。」
莫福面无表情,「你问。」
「刚刚从你府上走出去的小姐真的不姓顾?」她实在没法说服自己,眉眼、口鼻都太相像了。
说到孟家丫头,他冷硬的面容稍微柔和,微带笑意,「她姓孟,是本村孟夫子的女儿,我们和老爷子搬来的时候,她和她的哥哥们蹲在门玩石子,看到我们还一脸欢快的喊爷爷伯伯,不怕生的分糖给我们。」
是个懂事的孩子,惹人疼爱。
刘嬷嬷仍不死心的追问:「她一直住在东山村吗?未曾离开过?」
「是的,她是孟家人的眼珠子,盯得可紧了,舍不得她离得太远。」三头恶虎盯着她丢不了。
「怎么可能……」有两个顾二小姐?
她会分身?
看她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莫福不解的提了一句,「你把小丫头看成谁了?她就是个皮猴,无可取代。」
他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无可取代,唯一仅有。
「她……呃!」她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说出来,偏又是藏不住话的人,话到嘴边关不了,舌头打个弯就开口了,「你知道京里的锦阳侯府吧?他们四房有个姑娘今年十二岁,跟她长得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莫福一惊:「你是说……」相同的面容?
「我怀疑是不是双生子,当初有传闻是龙凤胎,可一个不见了……」太奇怪了,男婴变女娃?
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可若是有人恶意造谣呢?
当年的顾四郎是惊才绝艳的探花郎,是顾府四子中最受老夫人疼宠的么儿,老夫人真是疼入骨子里了,什么好东西都往他屋里搬,古董字画、名家书帖,甚至是御赐的汗血宝马,看得其他兄弟十分羡慕。
一度传出皇上看中他,要他尚公主,当时只差一道圣旨了,外界都笑称他为驸马爷,公主府也在赶建中。
谁知这时候他居然与城北都尉府的三小姐蒋秀翎私定终身,以性命相胁才逼得老侯爷、老夫人点头,在圣旨下达前早几日上门提亲,而且迅速定下婚期,走完繁复的六礼。
此举令皇上相当震怒,有打脸之意,皇家颜面荡然无存,因此他在仕途上受阻,十余年来只待在翰林院修书,为从五品侍读学士。
没多久,城北都尉被调往边关驻防,举家搬迁,就留个空宅子和数名老仆人守着,蒋秀翎也失去娘家依靠。
据说这是皇上有意所为,报复顾四郎的不识抬举,也让蒋秀翎在顾府举步维艰,这便是和公主抢夫的下场。
蒋秀翎成婚两年后有了身孕,本是喜事,可不知谁在她生下双胞胎姊妹后传言她所生的是龙凤胎,这让看重男孙的老夫人十分欣喜。
如果真是男胎,也就不会有后面令人伤心欲绝的发展了。
刘嬷嬷唏嘘的一叹,为顾府四夫人不受待见而难过。
待老夫人发现真相,自是大怒,认为四房夫妇欺骗了她,害她空欢喜一场,对因疏忽而遗失的孙女不闻不问,且对蒋秀翎更加苛待,动辄怒骂羞辱,晨昏定省,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不给吃也不让休息,只能木头似的杵着。
结果好好的身子搞坏了,舞刀弄枪的将门千金沦为缠绵病榻的病西施,此情此景怎不叫人心生惋惜。
「莫福,你是说孟家丫头有可能是顾四郎的女儿?」皱着眉头的莫放野若有所思,手里转动着两颗核桃。
这是孟淼淼的提议,防老化,核桃是她亲手挑的,又名「长寿果」,常放在手上把玩能使手指灵活。
她还说这样才有大家老爷的风范。
「是的,老爷子,太仆寺卿夫人的陪房刘嬷嬷是这么推断的。」说那丫头不是孟家女儿他着实不信,那一家人太疼她了,简直疼得走火入魔,深入骨髓,但是……
「荒谬,无稽之谈,一在南、一在北,相隔何止千里,顾家的孩子怎会流落到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他觉得可笑,不以为然。
「可是老爷子有仔细看过孟家女儿的脸型、轮廓吗?那飞扬有神的眉眼像不像那位打马经过闹市的探花郎?那年的顾四郎也是意气风发。」前途似锦,光鲜耀眼,为朝廷一栋梁。
可惜毁于儿女之情。
「这……」他细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俊雅秀逸,一个俏丽柔美。
「老爷子,若她真是顾家的人,那总有一天会有人找来,孟家该怎么办?」莫福是真心喜欢不作伪的孟家人,羡慕他们一家人的和乐,他无法想像若少了笑颜灿烂的小丫头,他们还能无所忧虑的欢笑吗?
孟家的重心是孟淼淼,她连接着每个人的心,让他们欢喜,让他们忧,让他们不再有遗憾。
闻言,他的头忽然痛起来,的确是棘手的麻烦事。「臭小子你看呢?要不要把人藏起来?」让顾府四郎找不着人。
「臭小子」莫长欢没好气的睨了一眼,「馊主意。」
他一听,气呼呼地想爆打孙子,「什么叫馊主意?你不知道锦阳侯府那四房有多乱,门第败落,乌烟瘴气,当嫂子的居然要谋夺弟媳的嫁妆,小一辈也相处不睦,互相算计,淼淼那孩子多天真呀!哪能入虎狼之地。」
莫放野虽然远离纷争不断的朝廷,但对京里发生的一切仍然了若指掌,手底下的人会定时回报。
明哲保身,他不愿卷入风起云涌的夺嫡之争,因此急流勇退,保下一点莫家血脉。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无从龙之心,却止不住别人的猜忌与有意拉拢,所以知己知彼非常重要,他需要知道京中人的动静,什么蛛丝蚂迹都不能放过,以防万一。
眼光要放远,不能局限一方天地。
「淼淼没您老想的那么不经事,她滑溜得很。」一想起那双狡黠的眼,他眸底的笑意不由得加深。
「哼!瞧你一脸阴笑,肯定又一肚子坏水,你不要以为换了个身分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你那个目光短浅的爹不会允许你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家婚配。」莫放野向来看不起急功近利的儿子,多有贬意,他辞官归隐也是因为儿子。
「事在人为。」莫长欢目色幽深。
他啐了一口,「随你,别搞得鸡飞蛋打的。」
第四章 逃避方法是成亲(1)
「淼淼,有件事你要挺住。」
看见莫长欢一脸肃穆的神情,孟淼淼心一紧,莫名的感到不安。「长欢哥哥别吓人,你的脸色太严肃了,我看了会怕,改日再说吧!我娘炖了汤等我回去喝……」
她急着想走,心下很慌,总觉得再不走会发生不好的事,而她不知承不承受得起。可是手腕忽地被拉住,微热的掌温传了过来。
「等等,攸关你的身世。」她不能逃避。
「我的……身世?」她一怔。
「是的,你的身世。」莫长欢语气坚定。
她讪讪的干笑,「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我姓孟,是孟家的孩子,爹宠娘疼,哥哥们当成掌中宝,我一出生就在东山村,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自从刘嬷嬷离开之后,孟淼淼就有点坐立难安,心神不宁,总觉得平和的生活将被打破,不再平静。
可是她很满意目前丰衣足食的日子,银两虽然不多,也有几千两了,有田有地有山坡,在村子里已是大富人家,她不愿意有所变动,毁了一生所求的桃花源地。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万一不是认错呢?
她不敢问,也没有勇气问她是不是娘亲生的,打她穿过来之后她就这一个娘,从不适到习惯,她不想再喊别的女人娘,因为她很清楚她不是原来的孟淼淼,她只认细心呵护她十年的娘。
亲娘也做不到无微不至吧!可她做到了,用她一生无私来守护脆弱的女儿。
「在京城,有一个和你长相如岀一辙的女子,她叫顾清莲,是锦阳侯府四房顾元贞的女儿。她有个孪生妹妹在一个月大时丢失了,至今仍下落不明。」很残酷的事实,她却不得不听。
孟淼淼的身世隐隐浮出。
「长得相似又怎样?难道牡丹花开在洛阳以外的地方就不是牡丹了?相像是偶然,谁叫我长得好看。」美人多娇,她自我吹捧,美人都有几分相似,杏目柳眉樱桃口,琼鼻挺直。
「你是顾府女儿。」八九不离十。
她呵呵笑,「长欢哥哥你想多了。」
「顾清荷。」顾三小姐。
「大过年的,这玩笑不好笑,长欢哥哥要捉弄人请找别人,恕不奉陪。」她作势要走,不理会捉弄人的讨厌鬼。
「你可以走,但是你可想过,他们若找上门呢?」不是不提就不会发生,该来的总会来。
芯子不是原主的孟淼淼脚一顿,面上是超乎年龄的冷静,「你想做什么?」
「说错了,是你想怎么做,丫头。」莫长欢没能忍住,抚向她柔顺乌黑的发,轻揉了两下。
一声丫头,她鼻头微酸,「我不知道。」
「别慌,我在呢!」他多想拥她入怀,他认识的孟淼淼多么飞扬跋扈,笑若桃花,曾几何时这般软弱。
抽了抽鼻,她目光清澈,「我想做孟家人。」
「你认为这事由得你做主?」连她爹娘都无法阻挡。
不能,但是……有个盼头也好。。「我明儿个就嫁人,扎根东山村,谁也带不走。」话说出口,她脸上阴霾尽散,觉得这主意真好,她怎么没早早想到,白白苦恼了这些时日。
「你想嫁?」他脸一沉,有几分阴色。
「嫁谁都好,只要能尽快娶我。」她不挑。
说不挑,她还真嫁不得背朝天的泥腿子,她爹不会同意,只想把她嫁给读书人,哥哥们眼光更高,至少家有资产,田地数百亩,人品出众,为人守礼,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通房、小妾,门风清正。
其实她想嫁也很难,没人在大过年期间娶媳妇,还赶着过门,不知内情的人会往歪路上想。
「我如何?」莫长欢毛遂自荐。
「你?」她愕然。
「我是最好的人选。」进可攻退可守。
她头摇。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他往前跨步,居高临下俯视,怎么也看不腻的灵动水眸最令他眷恋。
「你不行。」她理智,且果断。
「为什么不行?」他几乎有些要气她了。
「不说不代表别人都不晓得,你和莫爷爷都不是普通出身的人家,东山村并非长久居住之地,有天你们会飞上青天,再也不回来了。」他们身上有股士族之气,想来是长久浸淫在官宦之家留下的,必是出自大家。
「你在哪里,我在哪里。」这是他说出最动人的情话。
蓦地,她双颊微微发烫,「胡说什么,我又不能把你变小,放在荷包里带走。」
原来他对她有那种意图,她居然迟钝到此时才发现。
前一世的孟淼淼人际关系非常差,没什么谈得来的好朋友,每日浸在书海中自得其乐,从不觉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