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会飞。”维维回答。
“会咻咻咻。”思思做了个拿刀砍人的动作。
“不对,将军上战场杀敌,是为了保护百姓不被敌军欺辱,江湖人行侠仗义、为弱势百姓主持公道,因此当英雄最重要的工作是“保护”,想要保护别人的第一步,是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
“学武功就能变得强大吗?”
“对,这是最基本的。”
维维和思思互看一眼后,同时对陆浔封说:“我们要学武功。”
“学武功必须不怕苦、不怕累,不能受到一点点挫折就喊停。”
“我不会。”两人同声。
他们的态度摆明,这件事她无法阻止,只能乐观其成。知书叹气,不再说话。
他知道她妥协了,陆浔封很开心,以后自己有足够藉口待在看得到她的地方。
扬起浓眉,他对孩子们说:“走吧,咱们去飞。”
他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牢牢地把维维绑在背上,再将思思顶在头顶,在两个响亮轻脆稚嫩的“出发”声后,他们“飞”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她无奈摇头,维维是个不爱笑的孩子,他少年老成,很少看见他这样开心,光是为了他的快乐,身为母亲就不该阻止。
只是……能吗?可以吗?不会出事吗?她愁了眉心。
亚深、亚初、亚继下学,满身是汗的思思远远看见,大声喊哥哥,然后扭着身子从陆浔封身上滑下来,一路跑到他们跟前。
亚继弯腰将她抱起,他掏出帕子细细为她拭汗,柔声问:“好玩吗?”
“好玩。”她用力摇头,把汗甩到他脸上,然后把亚继的玉佩拉出来贴在脸上,深吸气,闻个过瘾。
“累吗?”他好笑问。也不晓得他的玉佩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她这么喜欢。
“看到哥哥就不累。”她的嘴抹了糖似的。
另一边,亚初、亚琛走到知书跟前道:“先生想让我们住到书院里。”
陆浔封看着三个少年,落落大方、态度端正,一看就是个聪明人,知书真的很会教孩子,难怪秦宁会对亚继念念不忘。
“为什么?”
“先生想让我们考县试。”
“会不会太早?”
“没考过也没关系,先练练手。”
“如果只是练练手,要不我给你们包车子,在路上不会耽搁太多时间,和住在书院里差不了太多。”这年纪的孩子正在长身子、准备进入青春期,吃睡很重要,书院里的环境不是太好。
亚继没回答,亚初、亚琛确实只是练练,可他就没打算练手,明年二月县试、四月府试、考完院试就可以接着考明年八月乡试,再参加会试、殿试,他想一举成功,想证明不需要依靠别人,他也能自己创造出完美人生。
对,他就是自傲!
“不行吗?如果非要住在书院里,可不可以问问先生,我们自备三餐点心,让小晴每天给你们送过去。”只是这样做太出格,她担心他们被同侪排挤。
思思看看娘、再看看亚继,捧着他的脸,她撒娇道:“不要哥哥住书院,要哥哥抱抱,哥哥说故事,要和哥哥一起睡觉。”
她这一说,亚继失笑,不坚持了。
见状,亚初笑说:“我们还是住家里吧,听说书院住处夜里有虫子会咬人。”
亚琛道:“太好了,我都打算要勒紧裤腰带呢。”
亚初说:“对啊,要是住几个月却没考上县试,肯定被姓刘的给活活笑死。”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带这两只小家伙回去洗澡,顺道把事情告诉湘姨,车子的事她会处理。”
“知道了。”
三人抱着思思、维维,一路说话一路往后院家里走去。
这会儿剩下陆浔封和知书眼对眼、眉对眉,偏偏陆浔封没有离开的打算,这让知书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高兴我教维维思思武功?”
不是不高兴,是担心啊……担心后续发展越来越难掌控。
“你知道对孩子的承诺要说到做到吗?”
“我知道。”
“我不认为你这么闲。”
“我并不闲,但我承诺的事就会做到。”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喜欢孩子。”尤其是维维、思思,别问他理由或原因,他就是喜欢。
“那就尽快成亲,尽快拥有自己的孩子。”
“不是每个孩子都像他们这么聪明懂事。”
“两岁后把他们送过来,我帮你教得聪明懂事。”
她这是想甩掉自己这个“麻烦”,但……他不想让。
“你说过,开办幼儿园是为了把学习变得简单有趣,让孩子们乐在其中?”他很清楚,怎样的话题能引发她侃侃而谈。
“对。”
“但苦读是读书必要的过程,科考这件事除天生智慧之外,拚的就是谁更能够捱得住苦。”
“这是多数人的认知,我无法反对,但总有办法让学习变得有趣些。”
“怎么做?”
“让孩子对念书上瘾。”
“不是玩乐,怎能上?”他像听到什么趣事似的,忍俊不住。
“可以的,上瘾要有几个条件,第一,环境。在军营长大的孩子会武功,在商家长大的孩子会敲算盘,什么环境会造就什么样的人,你同意吗?”
“我同意环境造就人。”坚韧的母亲造就坚韧的他们,让他们在人生这一路上,对吞下的每个苦头都甘之如饴。
所以他学会了,他必须给她一个环境——一个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看见他,都会得到发自他心中善意,都会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快乐安全的环境。
“第二是绑架。”
“我听错了?”陆浔封反问。
“没。女子最喜欢衣服、首饰这些话题,因为你有我也有,在她们认识的阶级圈里,人人都在做同样的事,倘若不做就会被排挤,于是她们都被绑架了。
“幼儿园里的孩子,人人都在认字、学番文、做算学,他们因共同学习建立友谊,也因为共同学习绑架了彼此,当大家都做同样的事,就会把事情做得热烈、做得有趣、做得欲罢不能。”
要不一个人的棒球赛,会让人感到群情激奋吗?
绑架吗?陆浔封点点头,又学会了,学会让她的朋友属下都同意他、喜欢他、支持他、以他作为共同话题,好让她对自己上瘾。
从明儿个开始,让五味斋给她的属下们送吃的喝的来吧。
“第三?”
“阶梯。把一个宏大的目标切碎了,变成无数个小目标,像阶梯似的,只要一层一层爬,就能爬到顶端,当然每个阶梯不能太难也不能太简单,太难容易产生挫折而放弃,太简单也会觉得无聊而放弃。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孩子最后会选择放弃学业,因为对他们而言,进学的目标只有一个——走入仕途、当上大官。可那多难啊,每年的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只录取那么一点点人,看着遥不可及的目标,很难不放弃。
“所以我们按照年龄、按照程度分班,我们必须经常开会讨论孩子的情况,不断修改教案,让孩子愿意一步一步往上爬,达到目标。”
这点他懂,慢慢来、缓缓进行,对于她,他打开始就没想要一步登顶。
把目标切碎了是吗?可以,就从维维思思喜欢自己开始做起,他要一点一点融入她的生活,一点一点占据她的生命,即使她有丈夫有家庭、即使他能得到的只有友情。
“最后是给予回馈,所有的人都是被回馈喂养出来的,成就与赞美是孩子卯足劲、奔向成功的重大原因……”
第七章 全面入侵她的生活(2)
两人正说得起劲时,一个突兀尖锐的声音出现。
“梁秋喜,你给我滚出来!”
听见这嗓声,知书叹气,教室里正在与先生们说话的梁秋喜蹙眉,放下手上的木盒走出来。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脸宽耳大、身材短胖,穿着粗陋,却涂着厚厚的粉,脸上还有颗大疣子。
她是梁秋喜的婆婆,自从知道被赶出门的媳妇在育才做事,已经来闹过两回,过去她挑孩子们上课时间来闹,一方面担心孩子受惊吓,一方面实在是大伙儿都忙,没时间同她吵,所以知书选择给钱了事,没想一回两回,把她的胃口给养大了。
知书迎上前,似笑非笑道:“滚?她不会,要不请你先示范。”
婆子一愣,这次的态度怎么不同,这姚东家不是怕事吗?只要声嗓大些,她就会赶忙安抚,然后塞银子……
她不敢针对知书,只敢冲着梁秋喜喊,“爷儿们不管你,你就胆子肥啦,到处抛头露面,有没有想过孙家的面子要往哪儿搁?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知书挪挪脚,把梁秋喜护在身后。
多年折磨变成制约反应,梁秋喜一看到婆婆就会变得胆怯。
“脸?她不要了,送给你吧,恰恰好你没有。”
恶婆婆又被知书堵上,卡了两下后道:“姚东家,这可是我们孙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还是别插手得了,免得惹来一身腥,还要怨我不会做人。”
“什么,你会做人?我还以为你只会做畜生。”
“你……”孙婆子气得弹起来,像颗球似的。
知书又道:“我都插手两回了,这会儿你竟让我别插手,行啊,把前头的二十两银子还我,我就撒手。”
知书没有发怒,却一句句堵得对方无话可说。
聪明人听到这里,会知道今天这情况得不了好,该消停了,可是哪能呢?一但消停哪还有好处可拿?
当初儿子被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狐狸精哭闹不休,儿子连忙写下休书要赶梁秋喜出家门,幸好她脑子清楚,把休书给抢下撕烂。
她心头盘算着,好歹是娶回来的,就算不做媳妇平日里也可当奴婢使唤,日后缺银短两还能卖几两银子,没想到儿子竟连夜把人给打跑。
不过幸好休书没给成,梁秋喜还是孙家的人。
“二十两是我家媳妇在这里干活的钱,媳妇赚钱上交婆婆有什么不对?我都没怪她抛夫弃子、不侍奉家翁了,她还敢有话说。”
“你这般信口胡说好吗?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日后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梁秋喜身后的林先生听不下去,张口便骂。
“到底是抛夫弃子还是被赶出家门,这事可得好好厘清。”王先生道。
“我孙家的事与你们小姑娘何干?嘴巴这么厉害,就不怕嫁不出门。”
“她们当然能嫁得出去,一个月月银十几两的姑娘,想求娶的哥儿满街跑,倒是孙家秀……小妾把家里细软给卷跑了,怎么,想把秋娘给求回去?”
一个月十几两?天,那梁秋喜在这里干四年的活儿,岂不是存下好几百两?
儿子在私整里教书,每月也不过一两银子,要是有这笔银子,她就能买地修屋,成了村子里人人羡慕的富户,想想王大妈、李大娘羡慕的眼光,想她们追着自己拍马屁的模样,心脏怦怦跳得厉害,简直就要长翅膀飞了。
唉,自己真是眼皮子浅呐,之前那二十两算什么?人家是在打发叫花子。
想到这里,她底气足了,对知书再不客气。
粗大的手指往知书跟前一指,孙婆子扬声道:“什么叫做求回去?她嫁到孙家,生是孙家人,死是孙家鬼,名字要上孙家的牌位,这些年来,她上不敬公婆,下不伺候夫婿,成天在外头鬼混,孙家宽厚大度能容得了她,别人家里能容得下?
“行了,娶都娶了,计较那些也没啥用,终归是一家人,过去的事不算,你快去把行李整整,跟着娘回家里去。”说着,她动手就扯起梁秋喜。
“我不回去!”梁秋喜哭喊,她宁可死在外头也不肯回到狼窝,和一群恶心的人生活。
孙家文确实有几分本领再加上一点运气,让他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
常年爹爹看重她,家里不算富裕却砸锅卖铁给大笔嫁妆随她出嫁,没想刚嫁进夫家,婆婆就将嫁妆纳为己有,丈夫婆婆嫌弃她目不识丁,嫌弃她娘家上不了台面,连正眼也不肯多瞧,全家上下拿她当下人使。
新婚夜里,婆婆就躺在她与相公中间,成亲多年她仍是处子之身,婆婆却到处说她肚子不争气。
后来孙家文连考两回,乡试没过却染嫖赌之习,见识过青楼的娇媚后,他更看她不上眼了,从此打骂交加,天天不间断。
她不是没回娘家哭诉过,可婆婆那股闹腾劲儿,到最后吃亏的仍是娘家,最后她连娘家也不敢回了。
“不回去?为啥?”孙婆子一双三角眼朝人群瞄去,最后定在陆浔封身上,她猥琐笑开。“原来是有了相好的,难怪不回家呢,家文说你淫荡成性我还不信,没想真是这么一回事。可惜,由不得你,你想回得回,不想回也得回!”
才说着,手臂一伸一缩,揪住梁秋喜的头发直往外拽。
孙婆子做惯农活,梁秋喜哪敌得过她那把力气,整个人就被拽得直往外走。
几个女先生看不过眼,连忙涌上来,又打又推,要逼孙婆子放手,可她哪肯放啊,这一放手,几百两银子就成煮熟的鸭子了,因此她死命拽,非要把梁秋喜给带走。
眼前一团混乱,知书刚要加入战局就让陆浔封阻下,他扬声喊。“停手!”
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张口就是气势,谁敢不听。
孙婆子喘着大气看着陆浔封,再瞎她也看得出此人不同一般,怎么可能瞧上梁秋喜?
只不过是觉得穿鞋的怕光脚的,她一个乡下老婆子,嚎个几嗓子,说不定人家为了面子就把钱给挤出来了。
没想……他那副表情,是没要给钱的意思吗?
他上前两步、矗在孙婆子跟前,像根大梁似的,瞬地她成了颗傻豆丁,蔫得厉害。
几个女先生乖乖松手,看着满身狼狈的梁秋喜,心里有兔死狐悲的哀凄。她们有些是让家人为几两银子给卖了的,若非碰到好主子,如今都不晓得沦落到哪里。
陆浔封的目光与知书对上,啥话都没说,只是一个轻点头,她的心便安了。
陆浔封望向梁秋喜,寒声道:“你去收拾收拾,回去吧!”
啥?东家肯放人?太好了,就说光脚的啥都别怕吧。
孙婆子松开手,谄媚的话忙出口,“就说大爷是个通情达理的,断不会做那坏人姻缘的事儿……”
没等婆婆说完,梁秋喜全身一冷,心酸得厉害,可她也知道自己给东家带来多大麻烦。
轻咬下唇,她朝知书屈膝道:“这些年劳烦东家照顾,大恩——”
锐利目光在老婆子身上绕过一圈,陆浔封截下梁秋喜的话,寒声道:“三日之内,把欠银送过来。”
哪来的欠银?所有人都听得满头雾水,只听陆浔封又道——
“你是孙家媳妇,这笔钱自该落在孙家头上。”他冷冷看孙婆子一眼,未出声孙婆子就感到重大威胁。“听说你儿子是秀才,倘若不赶紧把钱给凑齐还上……等着吧,府衙相见,他的秀才名头就能给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