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曜被她的那句「我们是夫妻」说得心头一热。
「可是,我只想让你和我共享福,不想让你与我同患难,密谋夺位那几年,你始终跟着我刀里来火里去,如今我手握大权,可以指挥天下时,却仍旧要让你面对这样的局面,素珏,我只想把最好的送到你面前,你明白吗?」
「曜,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活在你的羽翼保护下,我渴望与你并肩面对难关,假使那些人真的已经盯上我们,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这场本属于我们的劫。那么与其逃避,我们为什么不勇敢面对呢?」
一想到之前接二连三的刺杀事件,东方曜便怒气攻心。
「那伪装成宫娥的刺客,从外貌上来看,似乎是玄疆人,看来这回玄疆如此大动作,果然是准备大动干戈了。」想了想又道:「对了素珏,你是怎么发现那宫娥不对劲的?」
「其实我当时也不敢确定,只觉得那宫娥看你的眼神有点怪异,当她触及我的目光时,又隐约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尤其是当我推开你的时候,她衣袖下的动作很大,所以我才先发制人。」
「呵,这女刺客胆子倒是不小,敢入宫行刺,想必她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不过我真的很好奇,这些玄疆人究竟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与我北岳相抗衡?」他揉着下巴,拧起眉头。「不管是兵力还是国力,玄疆都不敌北岳,况且玄疆与北岳之间还隔着北海,素有海王之称的封奕,终年守在那里一带,如果玄疆大军想要来到北岳,必得先经过北海……」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怔住,四目相对,彼此的脸色都有些奇怪。
「我想到了!」两人异口同声。
秦素珏率先道:「封奕和大师兄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当年大师兄的母亲在嫁进楚府之前,曾经与人生过一子,只是前夫命短,据说在海王封奕两岁时,便因病去世。」
东方曜接口说:「没错,不提北海,我倒是把那人给忘了。当年楚子默选择站到老东西的阵营时,我曾派人仔细调查过他的底细,继而得知他与封奕的关系,如此说来……」
「那神秘人,很有可能就是封奕。」
当秦素珏将答案说出口后,所有的疑问也都解开了。
难怪那神秘人会不停的提起大师兄,还拥有当年她送给大师兄的那支玉箫。
虽然她不懂那神秘人究竟怀着什么目的,但如果他真的是封奕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因为封奕这个人也是一则传奇,他少年时便成为海上小霸王,并有计划性的壮大自己的实力,渐渐在北海一带发迹。
这几年他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甚至博得海王的美称。
因为他手里握有将近三十万兵马,是北海一带的霸王,凡是过往官商,哪个敢不给封奕面子,下场通常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之前,封奕的政治立场一直保持中立,于北岳和玄疆之间,他不偏帮哪方,也不与哪方为敌。
只要别人不去得罪他,他自然也不会生事。
可一旦他真的想要为异父弟弟报仇,打开玄疆进军北岳的海路,那北岳便会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
如果坚持抗战,北岳想战胜玄疆并不是难题。
但受到牵连的,却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想到这里,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千算万算,没想到其中还牵扯进一个狠角色封奕。
眼看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东方曜不由得心疼起来,他轻轻褪去她的外袍,柔声道:「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还没有定论。这些日子我们连日赶路加上臂上的伤口,你肯定累坏了,先躺下睡一会儿,晚点再一起用晚膳。」
经他这么一提,秦素珏也确实觉得有些累了。
而且曜说的对,在没下定论前,胡思乱想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扶着她躺上床,东方曜轻轻拉过被子为她盖上,又仔细替她拨了被角,直到亲眼看着她沉沉入睡,这才放心的离开朝明宫。
离开朝明宫后,东方曜并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在侍卫的随护下直奔天牢。
皇宫的天牢比起刑部大牢更加阴森可怕,墙上挂着终年不灭的火把,空气中散发着阴湿的霉味,随着不断延伸到地底的楼梯,光线也越来越微弱。
两旁狱卒见皇上大驾光临,纷纷跪地,东方曜挥手,命众人平身,在狱卒的带领下,直奔关押那女刺客的牢房。
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那女刺客已经被折腾得完全不复见原本的光鲜亮丽,嘴里的牙齿似乎被打落得干干净净,嘴角不断流淌殷红的鲜血。
她双手被高高吊着,双腕间铐着粗大的铁锁,头发凌乱的披散着,面容憔悴,脸色惨白。
狱卒将牢门打开,随着巨大的铁链解锁声响起,女刺客慢慢抬起头,瞟了东方曜一眼,随即又低下脑袋,摆出一副拒绝面对的样子。
他冷冷一笑,负着双手,踏进阴森的牢房。
「都问出些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负责拷问的狱卒急忙跪倒,「回皇上,这女刺客嘴巴很紧,什么都不肯招。」
「噢?倒是个倔强的姑娘。」东方曜勾起唇角,状似在笑,可笑意根本未达眼底。
他走到女刺客面前,伸出手,一把揪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被迫抬头,她望进他阴鸷的眼里,被那冰冷的视线看得浑身一抖。
东方曜缓缓扯起一抹笑容,「其实,你心里也是很害怕的吧?」
女刺客紧紧闭着嘴巴,摆明不肯合作。
「看你年纪似乎不大,十八还是十九岁?肯定不超过二十。」
她屏息,想要别过脸,却被他大力的紧紧箝住。
「你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的?」
他随口问了两句,并不指望她会回答。
见她仍紧紧闭着嘴,他慢慢松开对她的宿制,「没关系,就算你现在不肯说,早晚有一天也会说的。」
他的声音无比轻柔,可在宫中当差的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并非仁慈之人。
东方曜侧头看了负责拷问的狱卒一眼,笑道:「鞭子板子什么的,以后就别用了。朕看得出来这是个倔脾气的,就算你们将她打得皮开肉绽,她也会拚命忍着,万一不小心把她给活活打死,倒是遂了她的愿。」
收起笑容,他淡然又道:「想要一个人招供,方法有很多,你们瞧,这姑娘的五官长得也算精致,若是用刀一下下的划上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女刺客闻言,不由自主的抖了几下。
东方曜又继续道:「另外,朕听说有一种刑罚特别有趣,就是用竹签插进指甲缝里,硬将指甲撬开。不是都说十指连心吗?当指甲被剥开时,那滋味想必很美妙吧。」
女刺客再次狠狠抖了一下。
「这宫里的酷刑千百种,如果这招不管用,那么就换下一招,只要别弄死人就成了。喔,对了,如果所有的刑罚都不管用,就找些那方面需求较旺盛的侍卫,朕把她赏给他们,大伙轮着玩,还是一样,只要别把她玩死就行。」
听到这里,众狱卒头皮都有些发麻,他们是知道万岁爷行事狠戾毒辣、薄幸无情,却没想到他发起狠来,竟是这般可怕。
那女刺客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终于露出仓皇的表情。
虽然她是个杀手,可毕竟是个姑娘,她可以不在乎rou体上的摧残,不在乎精神上的折磨,却无法不在意自身的名节。
东方曜见她终于动摇,趁热打铁道:「朕若真想查出这件事幕后的真相,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你的坚持,并不能为幕后黑手带来任何实质意义,不过你这个妙龄姑娘可就要吃些苦头了。如果你决定和朕对抗到底,朕可有得是时间,你想要知道朕还有什么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尽管试试。」
始终不肯开口说话的女刺客终于怔忡的抬起头,「如果我说了,你会不会给我一个痛快?」
他笑了笑,轻轻点头,「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朕自然会如你所愿。」
「好吧,我招。」
「朕洗耳恭听!」
那女刺客犹豫片刻后道:「我是玄疆七王子查哈克培养出来的杀手,名叫蔺红花,这回玄疆有不少人混进北岳国,相信皇上已经猜出其中原由。」顿了顿,她又道:「我玄疆大王不久前被太医诊断出身患重疾,他膝下十四个王子为了争王位已经斗得你死我活,七王子查哈克为了赢得大王的肯定,决定进军北岳,一洗当年的耻辱。」
「玄疆现在的军力很强吗?」
「这些年来,七王子的确暗中培养了不少兵马为他效命。加上不久之前,七王子得知皇上您大动作斩杀一批官员,此举必定会引起北岳内部的动乱。
「尽管得了民心,可被斩杀的官员不在少数,定有部分余党不满皇上所为,想要趁机造反。」
闻言,东方曜若有所思的摩挲下巴,「这的确是一个契机,不过玄疆大军想要进入我北岳,中间还有一道北海要渡吧?」
蔺红花回答,「北海海王封奕已答应为七王子打开海路,让他一路畅行。」
东方曜双眼一眯,并未发作。
沉吟半晌后,他冷冷一笑,「果然如此!」
很好,内幕越来越复杂了。
他转身,向牢门口走去。
蔺红花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皇上答应给我一个痛快的。」
他转身,眯眼瞅了她一记,挥袖之间,就听她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惨叫。
狱卒急忙上前探她鼻息,随即小声禀报,「回万岁爷,这姑娘已经断了气。」
「把她放下来,好生安葬吧。」说完,东方曜大步离开天牢。
第8章(1)
当东方曜再次回到朝明宫的时候,秦素珏已经醒了。
祥贵按李太医提供的药方熬了碗汤药来,她皱眉,似乎对那碗汤药深恶痛绝。
还是他及时出现,露出委屈的神情,大有她不喝了这碗药他会很伤心的态势。
秦素珏拿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那碗用各种珍稀药材熬出来的汤药喝得一滴不剩。
眼瞧着汤碗见了底,东方跃的脸上也露出明媚的笑容。
打发了祥贵之后,他笑着坐到床边,「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讨厌喝药?」
她哀怨的瞪他一眼,「你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喝药,干么还逼着我喝?」
「冤枉啊,我可没逼你,我这是关心你,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随你而去,不活了。」
「呸!你怎么总说活不活的?」
他笑得更加开心,喜孜孜的执起她的手,「所以为了让我好好活下去,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你自己。」
秦素珏被他给逗笑了,两人闹了一阵,她才恢复一脸正色提起正事,「对了,从那刺客嘴里问出什么来了吗?」
「你猜猜!」
「别玩了,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被她狠瞪了一眼,东方曜立刻老实不少,「本来有些事不想让你操心的,不过那刺客的确招了一些对我们来说,并不算太好的消息。」
「噢?」她蹙起眉,「莫非」
东方曜点头,「和我们猜的一样,玄疆这回之所以敢大肆挑衅我北岳,的确是受人指使。」
「和封奕有关?」
「嗯,他已经和玄疆七王子查哈克达成了秘密协议,为玄疆打开海路,进军北岳,发动战争。」
这个消息令秦素廷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如此说来,封奕是执意要替大师兄报仇雪恨了?」
「除此之外,一向保持中立的奕封没道理会开罪北岳。」东方曜沉吟道:「当年封奕的娘改嫁进楚府时,据说是将封奕带在身边的,与楚子默虽然是异父兄弟,但毕竟也有血缘关系。还记得楚子默猝死之后,楚家人都被贬成庶人,发配到边疆服徭役,当时楚子默的父亲已经去世,倒是他的母亲……」他犹豫一阵,「似乎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由于那个时候朝廷正处于混乱时期,他忙着夺位,楚家的事他都是交给亲信去办的。
登基之后,他除了要掌理朝政、笼络军心,还无时无刻记挂着素珏的下落,所以对于楚家后来的情况自然也没时间去多加询问,反正楚家没落,是必然的事实。
当年偌大的楚家,全靠楚子默支撑着,他一垮台,楚家就彻底没戏可唱。
封奕未被楚子默的父亲收养,也就不算楚家人,当年奉他旨意办理此案的亲信漏掉这只大鱼也是正常的。
东方曜推测道:「如果封奕和楚子默之间一直有在联络的话,那么楚子默去世之后,封奕一定会将他们的母亲接走。」
「嗯,而且师兄他娘很疼他,儿子枉死,心里自然有恨,就算封奕和楚子默的感情一般,只要他们的母亲放不下当年恩怨,难保不会」
秦素廷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这是他们种下的因,是他们欠了人家的。
现在所有的事都已经明朗化,那个神秘人应该就是封奕,至于他为什么会三番两次以神秘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甚至救她这个仇人,这就得间封奕本人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一旦封奕真的打开海路帮玄疆,对北岳来说,绝对是一场巨大的劫难。
长期抗战的结果,实力雄厚的北岳不会输,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老百姓,战火和硝烟,将毁掉北岳国现在的和平及安宁。
想到这里,秦素珏一脸凝重的支着下巴,陷入深思。
东方曜见她露出严肃神色,不禁问:「素珏,你在想什么?」
她轻轻摇头,不想让他担心自己,于是柔声道:「我肚子饿了,一起去用晚膳吧。」
眯了眯眼,他知道她嘴里说没什么,心里肯定不是这么回事。
她有心事,可却不愿与自己分享,这让他有些不满。
但素珏做事向来有分寸,他对她有信心,也劝慰自己,别让猜忌和强大的独占欲主宰自己。
自从刺杀事件发生之后,皇宫便处于戒严状态。
不管是内侍出宫,还是外臣进入,都要受到极其严格的盘查,而宫里巡逻的御林军,也比从前多了将近一倍。
正在朝明宫内的浴池中泡澡的秦素珏,隐约听到有不寻常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表情一凝,几乎在眨眼间便跃出水面,一把将挂在屏风上的衣裳扯下,熟练而迅速的披在身上。
与此同时,一道瘦高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浴池旁。
正是几次使出伎俩引她现身的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