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法接受他情义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逃离,避免内心罪恶感横生。
两年的分离,已经慢慢冲淡当年的记忆,唯一还留在心头的,只是一道可以触摸得到的疤痕。
「听说你和三王爷之间闹不和,还在他的婚宴上,被他刺成重伤……」
东方曜慢慢拉过她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伤处,微微一按,殷红鲜血便透过薄薄衣裳渗出。
秦素珏大惊,忙不迭的抽回手,一把掀开他的衣袍。
只见肋骨处有一道刺目的刀伤,血肉模糊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她眼中盈满疼惜,又想起之前祥贵和他的对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懊恼道:「你受伤也有些日子了吧,怎么不让太医替你处理?」
东方曜轻轻摇头,紧紧抓着她的手,说:「在你不肯露面之前,我是不会让这伤口复元的。」
「曜,你这么做,我很生气。」
那一声曜,让东方曜的脸上染满笑意,不顾身上的伤口还痛着,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素珏,我好怀念,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和你朝夕相对的日子,我宁愿放弃今天所拥有的一切。」
清晨醒来时,折腾了自己一整晚的男人已经上朝去了。
回想起昨夜的缠绵情事,秦素珏的耳根不由自主的微微泛红。虽然这并非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情事,可阔别两年,再加上对彼此过浓的思念,昨天夜里,闹得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始终守在偏殿的宫娥听到内室传来声音,便踩着轻盈小碎步,轻轻撩开珠帘,双膝一屈,给她行了个大礼。
「娘娘您醒啦?万岁爷临走前吩咐奴婢,待娘娘醒来之后,由奴婢伺候您梳洗打扮,若是您肚子饿了,奴婢这就吩咐御膳房替您做些合胃口的早膳过来。」
这宫娥不愧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着的,小小年纪口齿伶俐,模样也十分讨喜。
只不过习惯自由生活的秦素珏,却对她一口一个奴婢感到有些不自在。
「你起来吧,我这人一向不习惯宫里的规矩,下次见了我,不必跪来跪去的,看着怪别扭的。」
闻言,那宫娥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秦素珏贵为一朝皇后,居然如此不拘小节好说话。
不过娘娘嘴里虽然说着不必多礼,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不敢随便放肆。
乖乖起身,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笑道:「娘娘久未回宫,一时间对宫中的规矩可能有些不适应,奴婢想,等娘娘再住些时候,便会慢慢习惯了。」
秦素珏觉得这宫娥极为善解人意,便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娇喜,一年前被祥公公派到万岁爷身边伺候。」说话间,瞧见娘娘起身,似乎在找衣裳穿,她盈盈一笑,朗声道:「娘娘您别找了,您昨天晚上穿的那套夜行衣已经被万岁爷让人给扔了。」
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又四下瞧了瞧,无奈地说:「既然他把我的衣裳给扔了,那我以后穿什么?」
娇喜粲然一笑,转身从柜里取出几套做工繁复、布料名贵的衣裳,恭恭敬敬的捧到她面前。「您不在宫里的日子,每年邻国送来上好丝绸,万岁爷都会叫宫里的裁缝,按照您的尺寸,为您裁制几套衣裳备着。」
将几件衣裳一一摆到她面前,颜色各有不同,款式也各有千秋。
第2章(2)
「娘娘,这几套都是今年年初时做的,样式比较新颖,颜色也好看,万岁爷上早朝前特意吩咐奴婢,待您醒来后,就把它们拿给娘娘亲自挑选,若您特别喜欢哪个款式,万岁爷说,再让裁缝按那个款式替您多裁几套。」
秦素珏心头一堵,为东方曜在她不在他身边时还能如此挂念着自己,而感到一阵酸涩。
眼前这几件衣裳的颜色都很素雅,只是做工太过精细,她从小到大,从来没穿过这么华丽的衣裳。
「娘娘您瞧,这件鹅黄色的如何?当初在做这件衣裳的时候,万岁爷就说娘娘肯定会喜欢,因为娘娘皮肤白皙,长得又天香国色,无论穿什么都好看,但鹅黄色特别能把娘娘的高贵气质显露出来。」
她被小丫头的话逗笑了。「你们万岁爷日理万机,哪有多余时间操心这些琐碎事情?」
娇喜急忙表示,「这娘娘可就大错特错了,您不在皇宫的这两年,但凡有什么节日庆典,万岁爷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您。而且平日里万岁爷若是得了什么宝贝,也都保存起来,心心念念着,待有朝一日娘娘肯回宫,就把那些宝贝都拿出来送给娘娘挑选。」
秦素珏听得面红耳赤。那男人还真是不怕人说闲话,连这种幼稚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不由自主的拎起那件鹅黄色衣裳细细打量,不但做工精细,就连款式也高贵大方,华美绝伦。
「娘娘,奴婢伺候您穿衣吧,待会万岁爷下朝,看到您穿上这身衣裳,肯定会很开心的。」说着,娇喜轻巧的将衣裳展开,小心翼翼的服侍她穿上。
她原就生得高贵淡雅,加上自幼与天机老人学了不少本领,比起寻常女子,少了一分娇柔,多了几分睿智,那鹅黄色衣裳穿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她容貌秀丽,高贵大方。
娇喜不由得叹道:「难怪万岁爷这两年来,日日夜夜的想念着娘娘,在奴婢看来,这天下间的女子就算全加在一起,也不及娘娘这般高贵又有气质。」
原本就活泼机灵的她,再加上娘娘又是个和善可亲的女子,让她忍不住想要多亲近她几分。
「娘娘可知道,当初万岁爷刚刚即位的时候,朝中有不少大臣想着要将自家的闺女送进宫来,可是万岁爷却始终遵守当年的誓言,此一生,除了娘娘,再不娶第二个女子入宫为妃。要奴婢说,能得皇上的钟爱和长情,娘娘可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秦素珏闻言,心头一乱。
她自是知道当年曜的许诺,不过亲耳听到他身边伺候的人这么说,心头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感动。
无事可做实在不习惯宫中生活的她,在娇喜的提议下,来到御花园赏花。
现在正值夏季,御花园里有一座亭子,四周种满牡丹花,御赐名牡丹亭,旁边还建了一个荷花池,池里除了洁白的荷花外,还养了不少色彩缤纷的锦鲤。
朝明宫里伺候的宫娥太监不下数十人,秦素珏自然不习惯被那么一大群人跟着,可娇喜却怕她途中有什么需求和吩咐,仍是叫了一个手脚利落的小太监随侍。
所以说宫里的规矩就是多如牛毛,这对不拘小节的她来说,还真是麻烦透顶。
她也知道曜之所以会差人步步紧跟着自己,是怕她趁他不备之时又偷偷溜走。
这回他施苦肉计把她引回皇宫,摆明不准备再让她逃离他的身边。
可一想到当年大师兄惨死的原由,就算嘴上再怎么说不在意,心里还是有疙瘩的。
站在曜的立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没有退路,为了登上皇位,他必须不惜一切手段。
可站在她的立场,被心爱的男人利用,就算理智上知道对方没有错,成大事本该不拘小节,情感上却难以接受。
内心纠结着,也失了几分兴致。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身影突然从牡丹亭的方向小跑步过来,在秦素珏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时候,一头跪倒在她的面前。
「皇后娘娘,奴婢斗胆冒犯,惊扰凤驾还请恕罪,不过奴婢实在是事出有因,求皇后娘娘替奴婢做主。」
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眉清目秀,口条分明,也是个伶俐的丫头,到底因何跑来要自己为她做主?
秦素珏吓了一跳。她回宫才两天,对宫里情况毫无概念不说,虽然贵为皇后,可自被册封那天起,没尽过半点责任,眼前这情景教她有些无措。
见一旁小太监就要将对方架开,她摆手制止了他,看着那宫娥,慢条斯理地吩咐,「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她真的很不习惯宫里跪来跪去的规矩,硬邦邦的石板路这么跪在上面,膝盖不疼吗?
那宫娥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娘,奴婢有罪,奴婢不敢起来答话,您就让奴婢跪着吧。」
「你有什么罪?」她实在是被这丫头给搞迷糊了。
那宫娥哭哭啼啼的,「北岳人都知道,当年万岁爷登基时曾昭告天下,今生只娶娘娘一人,不纳其他女子入宫,自然不会让娘娘以外的女子有机会怀上龙种,可是……」她双手抚向自己的小腹,「那日万岁爷突然喝多了,误把奴婢当成娘娘,半夜里,便拉着奴婢上了龙床,奴婢不敢反抗,就这么献出清白的身子。」
这下不但秦素珏楞了,就连娇喜和小太监也不由得一呆。
那宫娥咬咬唇继续道:「奴婢命贱,又知万岁爷心里只有娘娘一人,本也认命不敢声张,谁知道过了不久,奴婢发现自己居然怀了万岁爷的骨肉。这可是龙种,奴婢既不忍心更没有那个胆子打掉他,日日夜夜我们骨肉相连,奴婢更是不舍了。
「可是奴婢很害怕万岁爷一旦知道这件事后,会赐鸠酒一杯了结奴婢的性命,所以奴婢才壮着胆子来求娘娘,求娘娘看在奴婢肚里孩儿的分上,救救奴婢这一命吧。」
说完,她一头重重磕了下去,声音响亮,震得秦素珏心头大乱。
还没来得及开口讲话,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脚步声,刚刚看清对方是谁,一条长腿已经对着那跪在地上的宫娥踹了过去。
秦素珏一把将来人拦住,及时保住那宫娥,而来人正是东方曜。
刚刚下朝,就接到暗卫的报告,说御花园里有人跑到皇后面前大说是非。
在他的心里,天大地大,都不如心爱的女人大。好不容易施苦肉计把人给逼回来,若是再出什么差池,他不介意拿全天下人的命来陪葬。
于是他急忙赶到御花园,还没靠近就把那宫娥的话听个清清楚楚,当即气涌心头,恨不能一脚把那胡说八道的奴才活活踢死。
见圣上亲临,那宫娥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整个人缩成一团,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秦素珏暗恼的瞪了他一眼,「你小心点,她的肚子里可是怀了你的骨肉。」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东方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阴狠的瞪着那个瑟缩的宫娥,强忍住把她撕碎的欲望,狞笑着问:「你倒是给朕说说,朕什么时候借酒醉之时,将你强行占有了?」
那宫娥吓得不敢吭声,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偏偏她越是这样,东方曜的脸色便越是铁青。
秦素珏见他气得眼睛赤红,不禁隔着衣袖,一把握住他的手,适时安抚,这才让盛怒中的他暂时冷静下来。
他反手重重回握,凝望着她的眼底全是委屈,好像在说——我没有背叛过你,从头到尾,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可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挑拨冤枉我。
见状,秦素珏淡淡笑了笑,缓步走到那宫娥面前,伸出手,柔声道:「既然怀了皇上的孩子,就别跪着了,地上凉,小心伤了身子,若让肚里的宝宝落下什么病根,那可就真是罪过了。」
东方曜听了这话,脸色更不好。
可秦素珏却朝他摇摇头,不让他讲话,他只能压下满心的不满,冷着俊容,居高临下的瞪着那胆敢冤枉他的死丫头。
跪在地上的宫娥一时间有些不解,不过看到皇后递过来的那只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手搭上,傻傻的被她扶了起来。
秦素珏却像对待自家妹子一样,拉着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和蔼的问:「已经几个月了?」
「回回娘娘,已经两个月零七天。」
「平日里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目前还好,没有害喜的情况发生。」
「那你还记得,两个月零七天之前,和皇上是在哪里发生关系的?」
宫娥脸色一红,不敢抬头去看眯着眼瞪她的万岁爷,只能呐呐道:「就……就在万岁爷的寝宫里。」
「噢?你平日在哪当差?」
「奴婢是御膳房的,那天皇上多贪了几杯,夜里肚子饿了,便命人准备宵夜,奴婢送膳到皇上寝宫,结果……」她没有再说下去,整张脸已经涨得通红。
东方曜紧握着双拳,脑中充斥着把这胡说八道的贱人活活捏死的想法。
秦素珏却不急不恼,微微一笑,「那你还记得两个月零七天前,替皇上送去的宵夜都是些什么吗?」
「呃,就是万岁爷平日里喜欢吃的那些。」
「比如说?」
宫娥被问得面红耳赤,不安的绞着衣袖,半晌后,才小声答复,「有瘦肉粥、海参汤,还有两道助于消化的素菜。」
听到这里,秦素珏笑得更加迷人了,她拉着宫娥的手慢条斯理道:「如果你真是御膳房的宫娥,就应该知道当今皇上从来不吃海参,因为他对海参过敏,别说是吃,就算是闻,身上也会起红疹。」
不理会对方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她继续说:「这位妹妹,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冤枉皇上玷污了你的清白,但我相信你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你的苦衷。」
闻言,那宫娥吓得一头跪倒在地,嗓音颤抖道:「娘娘饶命,皇上饶命……」
东方曜阴狠一笑,「终于编不下去了吗?既然这样,还是给朕从实招来,你为何要在皇后的面前冤枉朕?」
宫娥紧紧闭着嘴,就是不肯说。
「好,你不说就算了。」他眼底绽放寒光,对两旁下令,「来人,把她绑了,拖下去乱棍打死。」
没等御林军架起那宫娥,秦素珏已经将人拦下来。
她直望进东方曜的眼底,朝他摇了摇头。「虽然她是宫里的婢女,可也是人生父母养,或许她不说,是真的有她的苦衷,你身为一代明君,又何苦为难一个姑娘家?」
说着,她上前拉住他的手,笑道:「就这么算了吧,我突然有些饿,你陪我一起用午膳吧。」
东方曜还想再辩解两句,可被秦素珏的手轻轻一抓,就什么怒气都没有了。
他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想让我答应你的求情,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噢?什么代价?」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道:「答应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许离开我的身边。」
秦素珏没点头也没摇头,笑看他一眼,拉着他,转身往朝明宫的方向走去。
而始终跪在地上的宫娥,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流出两道感激的泪痕。
第3章(1)
用午膳的时候,东方曜的心情显得非常好,不停的替秦素珏夹菜,还一边说:「素珏,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不吃海参。这两年来,我人在宫中,心却都在你的身上,总是想着你在外面有没有受到委屈、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遇到磨难,如今终于盼到你回来,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