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福噗哧一笑。“老爷真了解我,知道我想出门,那就走吧。”
丫鬟怔了怔,只得赶紧跟上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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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戌时刚过,楚漠然才回府,在房里找不到人,只得把管事找来问。
“夫人呢?”
“夫人白天出门,这会儿还没回来。”管事回答得心惊肉跳,因为这段日子以来,府里上上下下都看得出老爷很重视夫人,当然得小心看着,就怕弄丢了。
“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回来?她去哪儿了?”俊眸狐疑地眯起,心底那股莫名的疑心再度升起。
“夫人说要回娘家一趟。”管事庆幸自己有先问个清楚。
楚漠然沉吟片刻,这才想起前两天岳父有托人带个口信,说是再娶的妻子有了身孕,招福还很开心自己要当姊姊了……不过她也待得太晚了。
“嗯。”
这声“嗯”可让管事如释重负。
小厮以为他要回房更衣,却是朝上官婉儿居住的院落而去。“老爷今晚要在婉姨娘那儿吗?”
走在前头的楚漠然没有回答,严峻的脸色让小厮不敢再多问。
进了红色拱门,穿过精心照料的小花园,一把拍开紧闭的雕花房门,把里头的婢女吓了一大跳。
“奴婢见过老爷。”
内室马上响起妩媚的惊呼。“老爷来了?快帮我梳头……”
没有给她时间打理,他已经凛着俊脸进了内室。
上官婉儿从铜镜内望见他冷峻高大的身影,不禁喜出望外的起身,朝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要她们全都出去,今晚就不必伺候了。
待她们走出内室,丰润的娇躯便投进他的怀抱,将面颊偎在宽厚的胸膛,渴望着得到他的怜爱。“老爷终于想到婉儿了,婉儿好想老爷……”
才这么说,就被无情地推开。
“老爷?”她踉跄地喃道。
楚漠然面罩寒霜。“我是来提醒你,往后最好别在招福面前耍一些小手段,那对你没有好处。”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可逃不过他的眼皮子,这女人以为收买了身边的婢女、丫鬟,就神不知鬼不觉,真是认不清到底谁才是主子。
“婉儿不明白老爷的意思……”
他没有感情地睥睨着她。“你不明白?堂堂礼部侍郎的女儿,自小就习字,熟读四书五经,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说不明白呢?”
“老爷究竟想说什么?”上官婉儿被他话中的阵阵寒意给逼退了两步。
“楚家庄不需要你的聪明,也不是你耍手段的地方,最好要懂得适可而止,认清自己的身分。”他冷哼道。
她恨恨地瞪着,索性也跟他摊牌了。
“这是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她?老爷居然会看上一个……一个像她那样举止粗俗的女子,一个养猪人家的女儿,我还得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夫人,她根本不配,只有我才有资格,我爹可是礼部侍郎——”
“你以为他现在还能坐稳礼部侍郎的位置,是谁在背后使的力?”楚漠然嗤笑一声,笑她还搞不清状况。“今年三月春闱,他受命当主考官,可惜太贪心了,居然收了贿赂,让对方当上进士,更可惜的是这名进士也太不中用,在殿试时闹了个大笑话,皇上龙颜大怒,还要摘了你爹的乌纱帽,他吓得跑来求我,求我请太子殿下出面说情,还说愿意将女儿送进府里,随我要不要。”
上官婉儿艳容一片惨绿。“不……不是……我爹娘不是……这么说的……”原来自始至终她都被蒙在鼓里,以为他跟其他男子一样恋慕着自己的美貌和聪慧,即便只是个妾,只要抓住他的心,还是能等到拥有名分的一天。
“你可以回去问他们。”
片刻之后,上官婉儿又哭又笑地说:“老爷的意思是……我可以继续待在这座府里,但你再也不会碰我……”
楚漠然无情地睇睨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她。“我已经说过,你们最好认清自己的身分,什么叫妾,妾不过是个身分较高的婢女,别当自己是元配夫人,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呵呵……楚漠然,你这招够狠!”她狂笑起来。“她到底哪一点好?哪一点值得你动心、值得你迷恋?”
楚漠然俊脸一沉,语气冷厉地说:“你最好冷静下来,别发起疯来。”
“想不到你会对她动了真心……你不怕她跟你娘一样,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来吗?不怕她给你戴绿帽吗?”她好不甘心。
“住口!”他下颚绷紧。
“我是不是说中老爷的心事了?”这在府里可不算是秘密,上官婉儿就是故意要挑拨,就是希望他也尝尝遭人抛弃背叛的痛苦。
“你给我住口!”楚漠然厉喝。
上官婉儿仰头大笑,笑得全身乱颤,有种报复的快感。“你是个没有心的男人,不会有人真心爱你的,她总有一天也会背叛你……就跟你娘一样……你等着看吧……呵呵……”
不想再听下去,他忿忿然地走出内室,跨出房门。
你不怕她跟你娘一样……
总有一天她也会背叛你……
不会有人真心爱你……
宛如咒语般,不断地在楚漠然脑中回荡。
招福不会背叛他,绝对不会!
他是如此相信着。
第六章
“老爷!”待招福从管事口中知道楚漠然已经回来了,而且不太高兴,连忙将带回来的酱菜交给下人,匆忙地回房。
招福才踏进门,一眼就觑见坐在檀木椅上的男人板着俊脸,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模样,排拒别人的接近,不过她可是一点都不怕。
“我回来了,老爷!”她笑咪咪地上前。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楚漠然冷眼一瞥。
“我回去看我阿爹和二娘,一时聊得太开心了……”招福来到他跟前,弯下身子,仔细端详他不豫的表情。“老爷生气了?”
楚漠然像个正在闹别扭的孩子,撇开俊脸,打从鼻端哼了哼气。“我看起来像在生气吗?”这话只怕没人相信。
“老爷不喜欢我回娘家,我会尽量少回去就是了。”笑嘻嘻的小脸也跟着歪向左边,和他四目相对。“不生气了?”
他哼了一声,又把脸撇到另一边。
“老爷要气多久?”招福把两手支在膝上,把脸凑得更近。
“这是什么味道?”楚漠然不期然的往后仰,皱起两道眉头。“你刚刚吃了什么东西?”
她连忙往手心哈了两口气,果然闻到大蒜味。“我要回来之前去找了王老爹,他们正好腌了不少糖醋末大蒜头,这可是我最爱吃的。”
“我讨厌大蒜。”楚漠然一脸嫌恶。
“怎么会?”招福故意往他脸上哈气,就是因为知道他讨厌大蒜的味道,才会拚命地吃,这是她唯一想到的办法。“王老爹腌的糖醋末大蒜头真的很好吃,老爷改天可以吃吃看——”
“离我远一点。”他憋住了气,从椅上跳起来。
“老爷,一回生、二回熟,多吃几次就习惯了。”招福追着他跑。
“先去给我漱漱口。”
“老爷这么讨厌大蒜,那可怎么办才好?”她笑得肚子好痛。“我带了好几坛回来,想说每天都可以吃到……”
楚漠然闻言,脸色丕变。“不准吃!”
“为什么?”
“不准吃就是不准吃,你敢不听我的?”他可不愿意承认这么一来想抱她时就麻烦了,得忍受最讨厌的大蒜味。
“抓到老爷了!”招福趁势张臂扑了上去。
“这味道真臭!”楚漠然没有推开她,嫌归嫌,也只是把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老爷心情好些了吗?”她勾住他的脖子问。
他嗤哼一声。“你别再吃这个,我的心情就会更好。”
“那我吃的时候就离老爷远一点好了,这样老爷就闻不到了。”招福笑眯了眼儿。“好不好?”
“不好。”他抱紧她的身子,像是怕她会消失不见似的。
“那要怎么办?”她烦恼地喃道。
薄唇轻轻扯出一道笑意,他可不会轻易就上当了,这点她还差得远呢!“明儿个我就让人去中药店买一大袋的仙楂片回来,每回吃完大蒜,就嚼个几片,很快就没有味道了。”
“呃,原来还有这个法子。”招福愣愣地喃道。
俊眸一眯,这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你早就知道我讨厌大蒜?”
“我……”她脑袋垂得低低的,等于默认了。
楚漠然坐下,将她拉到大腿上搂着,可懂得什么叫举一反三。“那么你是故意的?希望这样我就不会碰你,然后去她们房里过夜?”
“……”她心虚地不敢看他。
他脸色一沉。“你那么希望我去找她们?”
招福倏地仰起脸蛋,脑袋摇得好用力。“我不想要老爷去……可是……二娘说正室就是要有肚量……这样老爷才会夸我识大体……但我不想要老爷夸我,我只要老爷疼我就好了……我这样是不是很坏?很不应该?”
“只要你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我就会疼你,不用去理会你二娘说的话。”
“真的可以吗?”她睁大乌眸。
“我说了就算。”
“老爷待我真好。”招福微哽地说。
楚漠然低笑。“这样就叫好?”
“嗯、嗯。”她在他胸前用力的点头。“今儿个回去,看到阿爹笑得嘴都合不上了,二娘说他到处去跟人家说自己又要当爹了,跟个傻子一样,说不定这回真的能如愿有个儿子,那就太好了,所以……我也好想帮老爷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儿,那不知道有多好。”
“是吗?”他目光转为深闇。
“老爷,我会努力的,希望注生娘娘快一点在我肚子里放个娃娃。”招福很认真、很虔诚地说。
“与其求注生娘娘,不如求我。”他笑不可抑地说。
招福打他一下。“不可以对注生娘娘不敬!”
“除了我,不准你对其他男人这样动手动脚的——”楚漠然敛起笑意,阴阴地警告。“要是让我知道你随便碰别的男人,我不会原谅你。”
“可我没有别的意思……”她不禁面有难色,因为这是从小看着阿爹和几个叔伯相处的情况,无形中也跟着有样学样,自然而然就养成了习惯动作。
“不准就是不准!”
“我知道了,老爷。”见他不像是说说而已,招福只得乖乖地同意。
“嗯,听话的人可是有奖赏的。”他满意地说。“你想要什么?是要胭脂?还是首饰?或是想做几套新衣裳?”
招福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想帮老爷生个娃娃。”
楚漠然胸口泛起柔情,几乎让他承受不住这样澎湃的情感,将招福打横抱起,走进内室。
“好,我现在就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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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月,招福在这段日子找来了府里最擅长女红的婢女过来从旁教导,专心学习刺绣的工夫,就是想做个别致的钱袋,让楚漠然可以系在腰上,这可是每个当妻子的光荣。
“嘶……”指腹又被扎出血珠,她赶紧含进嘴里。
“还是让奴婢来就好,夫人不要太勉强了。”一旁伺候的婢女劝道。瞧夫人十根手指都扎伤了,可别让老爷瞧见才好。
“这绣花针就爱跟我作对,不过我还是想自己来。”她有些懊恼,气自己手指头又粗也不够灵巧。
婢女又劝了几句,偏偏这个主子又固执得很,不肯死心。
就在这时,管事有事进来禀报,适时地解救了她。
“夫人,适才府里来了一位‘贵客’,因为老爷恰巧不在,所以小的就先将他安排在招待宾客的厢房。”
“贵客?”
管事有些支吾其词,因为这位“贵客”特别交代不能泄漏他的身分,又不得不从。“他姓君,君子的君,这位君公子的身分极为……尊贵,也算是老爷的远房亲戚,偶尔心血来潮就会到府里头住个几天。”
这个暗示对心思单纯直爽的夫人只怕是没啥用处,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老爷的亲戚?”招福只听到这一句,便将手上的绣布搁在案上。
管事拱手一揖。“是,因为这位‘贵客’前阵子不在京城,回来之后听说老爷已经娶妻,今日特地前来祝贺,还想亲自跟夫人道喜。”
闻言,招福也就不疑有他,起身拍了拍裙上的绉褶。“那我现在过去跟他打声招呼,老爷说他不在,府里头就我最大,可不能给老爷丢脸了。”
“是,夫人。”管事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可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能拒绝这位“贵客”的命令。
于是,招福便跟在他后面,来到位于府邸的左侧,那儿有几个院落,各有各的景致,十分的清幽,专门用来款待客人。
招福想一想也是,自从嫁了进来,还没见过楚家其他的亲戚,也曾经问过老爷,不过只得到一句“已经十多年没有往来”的答案,想再问个仔细明白,又是一句“你没必要知道这些”,似乎不愿意多谈,看来老爷不太喜欢那些亲戚。
终于来到厢房前,就觑见门口杵了一位身材孔武有力,看起来像凶神恶煞的男人,宛如门神似的守护着屋里的主子。
管事上前说明。“这位是我家夫人。”
门神睥睨着娇小的招福,确定她是无害的,在这同时,招福也把头仰得好高,满脸稀奇地回视这个像高塔般的男人。
“请稍等。”
就见门神进屋里通报,很快地便出来请他们进去。
待要跨进门槛之际,管事还是忍不住地小声叮咛一句。“夫人待会儿见了这位君公子,可千万不能失礼了。”
“你放心啦,我又不是来打他的。”她哈哈笑说。
打……打……打……他?不要命了吗?
“夫人……”管事差点被她吓死。
“跟你开玩笑的,好了,快点进去吧。”说着,招福便自顾自的往屋里走去,一眼就看见这位“贵客”,这个比喻还嫌不够详尽,其实任何有眼睛的人都会忍不住地被他所吸引。
那是名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就见他斜坐在一张比平常大的椅上,这种座椅又称为宝座,是用乌木嵌上大理石,相当贵重,只有在皇宫或皇家的行宫里才见得到。
这名年轻男子不但面如冠玉,漂亮狭长的凤眼透着一股邪魅,穿着一件银白色的锦袍,不过和白色内衫的衣襟都松松的交叠着,男性胸口若隐若现,天生带了些慵懒的尊贵气质,一手横在扶手上,支着下颚斜睨着进门的招福。
“回公子,这位就是我家夫人。”管事向他说明。
凤眼有些意外的上下打量她几回。“真是让人惊讶,想不到你家老爷这会儿偏好小家碧玉。”之前也见过两名妾室一次,可不输给宫里的嫔妃,不过那样的女人见得多了,反而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