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就背叛,撕碎他的心后,还想再乞求他的谅解,是绝无可能之事。
爱情……早就知道那是戏剧里骗人的鬼话。
他没什么好犹豫。
他不再看那张字条,撕碎了扔进机上的呕吐袋里,不愿再想。
他累了,彻夜未眠加情伤使他疲惫不堪,唯一想做的就是远离她,远离混乱他心情的一切,他不想再见到她。
他合上双眼,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将自己放逐在爱情之外,忘了他曾交出自己的心,爱过一个叫吉丹儿的女人。
★★★
工读终于结束了。
吉丹儿百无聊赖地回到学校,还没有开学,她不想待在家里让家人看见她愁眉不展,只好躲到学校的图书馆里上网,消磨时间。
户外下着雨,阴阴的天气像她枯竭黯淡的心灵,她单手撑着下巴,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的雨,听着雨滴敲在大树的声音,任由电脑萤幕里五花八门的网页自动变换画面,她手上的滑鼠动也没动过。
她仍在想着羿英爵。
他真的好狠的心,她要离开宾爵汽车厂的那天,她还盼着他会突然回来,或给她一通电话。
可她只等到一卡车的失望。
她只要想起当她收拾好东西,自己默默离开的那一刻,双眼就红通通,热气直冒。
她不想再哭了,哭并没有用,她的哀愁并不会减少,反而增多,因为家人们都起疑了,像爸妈就直问她——
「眼睛怪怪的,那么红肿,是不是得了结膜炎?夏天很容易感染……」
她感谢爸妈的关心,但她不知该从何说起,躲在这里,索性就什么也不用面对,什么也都不必解释了。
「小丹丹,你在电脑前发呆喔!我刚才打你手机怎么都不接?」胡心梅见到吉丹儿人在图书馆,欢欢喜喜地跑向她,挤到她旁边的位子,笑嘻嘻地问着。
胡心梅人也刚从台中工读回来,这个暑期她的男友黄大同为了配合她,也在台中找到打工地点,两人一同合租便宜的宿舍,根本没有分隔两地,反而是你侬我侬,感情浓得化不开,向前大跃进。
「心梅……」吉丹儿回过神来,看向春风满面的好友,再慢吞吞地取出怀中的手机看。「你真的有打耶……我没注意到手机在震动,不好意思。」
「你干么发呆?」胡心梅发现她怪怪的。
「我是在……听雨声。」吉丹儿耸肩说。
「雨声有什么好听的?」胡心梅听了更为惊奇,左看右看就是觉得吉丹儿不太对劲,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有问题,不像平常的你喔!」胡心梅双手交插在胸前,很肯定地说。
「平常我是怎样?」吉丹儿自己都忘了。
「你平常气色红润,笑口常开,今天看起来……『中气未顺,胸坎杂杂』,需要祛伤解郁的样子喔!」
「你去改行卖药算了啦!」吉丹儿鼓起腮帮子说。
「丹儿,你说对了,我是毕业后就要当药局的老板娘啊!你知道大同家是开药局的,人家他正在准备考药师执照呢!」胡心梅一说到黄大同就娇笑了起来。
吉丹儿真羡慕她和黄大同对未来已经有了计划。
「服务专线是不是……焢八焢焢,焢猪脚,焢肉饭,焢土窑鸡……」吉丹儿懒懒地趴在桌上说。
「讨厌,人家是说真的,你脸色真的很不好。」胡心梅说正经的。
「心梅,我老实说……我失恋了。」吉丹儿把心事告诉她。
「啊!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工读的时候啊!心爱的真命天子真的出现了,我有心电感应的超能力了。」
「啥……咪!可是……要是真的是真命天子,怎么样都是你的人,你怎么会失恋咧?」
「说得好,说得对,我也是一直想不透,好苦恼。」吉丹儿疲倦地闭上双眼,又想哭了。
「丹儿,依我看,那他应该不是真命天子来的,你别这样啊!看你伤心,我也会难过的。」胡心梅俯下身,伸出手臂拥着吉丹儿,安慰她。
吉丹儿听着胡心梅温柔的声音,泪掉得更凶了。
胡心梅没有走开,姊妹有事就是她的事了。「等你哭够了,再把详细情形告诉我,我会天天逗你笑,让你忘记他的。」
吉丹儿好感动,她都忘了,除了爱情,人世间还有友谊,她不能太悲观,不能再被感情困住,她得试着再让心活过来。
于是这个下午,她把遇到羿英爵的事全对胡心梅说了,有了她的聆听,她的心舒坦了不少。
傍晚时分,吉丹儿回到家。
家里没大人,爸妈去吃表姊的喜酒,大姊蜜儿和二姊莉儿也不见人影。
吉丹儿信步上楼,进自己房里,发现房里窗帘关上了,地上点着蜡烛,大姊和二姊围着烛光席地而坐,气氛神秘。
「我的小丹儿,你回来了。」大姊蜜儿口吻竟很像去世的奶奶般叫着她。
吉丹儿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丹儿快过来,老神仙奶奶下凡附在大姊身上,有话要对你说。」二姊莉儿神情严肃地要她过去。
吉丹儿整颗心似有电流窜过,她能感应到真是奶奶下凡来了,她老人家不放心她为情所困,于是藉由大姊灵媒的力量要来提点她一些事。
她走过去,跟着席地坐了下来。
「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喔?」老祖母吉朵蔓关爱地握住丹儿的手。
「奶奶……」吉丹儿已是泪流满面。
「其实他也想打电话给你,甚至找你,可是他也一样被困住了,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就让莉儿把心想事成的白水晶借给你,你把你的期待说出,他会回心转意的。」
「可是……他真的是我的真命天子吗?」
「他是。」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心梅和大同一样那么顺利?」
「小丹儿,好事多磨,等我的小曾孙有消息,他不出现都难了。」
「奶奶,什么小曾孙?」
「呵呵呵……」老祖母笑着,走了。
大姊蜜儿回过神来,问了莉儿和丹儿:「奶奶说什么?」
「意思是丹儿的真命天子会回心转意,可是最后那句话我实在听不懂她老人家的意思耶!」二姊莉儿听不懂祖母最后那句话,但她大方地从怀里摸出珍贵的白水晶球交给丹儿。
「莫非说的是天语?」大姊蜜儿高深莫测地敲着下巴说。
吉丹儿自己倒是像触电般的惊诧,她心底知道祖母指的是什么,她和羿英爵曾经上过床。
难道她怀孕了?
她接过二姊的白水晶球,握在手心时,双手不自主地产生玄妙的颤动。
她在心里可怜兮兮地请求——
「羿,我好想你,你可以……来看看我吗?」
她要的并不多,希望也只有一点点,虽然发出请求,也不敢奢望他真的会来看她。
她把水晶球还给二姊,很感激姊姊们为她所做的一切,心情依旧落寞,如今还加上震撼。
她要是真有了宝宝,那该怎么办?
第9章(1)
羿英爵回到台湾了。
他在德国厂忙了三个星期,刻意多停留了大半个月,用时间疗愈自己,但他并没有因为时间和距离的拉远而得到真正的解脱,心底深处的伤痛仍旧存在。
他无法像对待以往那些移情别恋的旧女友那么干脆,得知她们被夏展云以手段骗走,他虽会动怒,但也都由她们去了,那种女人不要也罢。
但他竟无法淡忘丹儿,他仍想着她,愈是刻意要甩开她的影子,她愈像梦魇似的跟着他。
他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正常情况下,他绝不会去思念一个不忠的女人,太不可思议了。
当他回到台湾,进办公室上班的第一天,他终于找到答案。
「总经理早安,这是新来的翻译叫杨爱妮,她刚毕业,精通德文翻译。」人事主任和新来的员工,已在办公室里等着向他报到。
「总经理早。」杨爱妮腼覥地从座位上起身,向他行礼。
羿英爵瞥了在翻译员位子上的新面孔一眼,她长得十分清秀,是个瘦瘦高高的美眉,可这回他没像当初见到吉丹儿时心神荡漾。
他神色不动,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早。」他走向自己的座位,坐定了,望向斜对面座位的杨爱妮,怎么看都不对,他还是习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是吉丹儿……她的名字一不小心溜过他的心间,阵阵的沉痛感也跟着溜过。
他一时才觉悟到,这世上的人何其多,在芸芸众生中要真能出现一个让他感到心动,又爱上的女人,可遇而不可求,机会微乎其微。
他放不下她,是因为……他真心爱她。
他只要一回想起从车的后视镜看到她跑着、追着他的车,他却仍狠心加足马力跑给她追,害她跌在马路上,他就自责到无法入眠;只要一想起她曾在他的屋前等他整个晚上,他整颗心就像被狠狠拧过般的剧疼。
但他也同样挥不去她在夏展云怀里的模样,许多复杂纠结的情绪教他难以自处,更无法再给她一次机会,去听她到底还想说什么,想解释些什么。
「主任,你把杨小姐的位子搬到隔壁的秘书室去,以后翻译不必在我办公室里,有传真需要翻译的,我会叫杨小姐过来收。」羿英爵临时下了决定,他无法和新来的人共处在同一个办公室,他需要大量的独处空间,他不想透露自己的情绪让任何人察觉。
尤其是……那个位子上坐的人曾是丹儿,他要求净空,不想把那个位子给别人,也不要自己见到那个座位就想起她。
以往他会要求翻译和他同一办公室是因为工作上的方便,很多原厂的资料都要他亲自过目,其实在隔壁也不会对效率有任何影响,翻译人员该做的一样不会少,没人规定翻译得跟他挤一间。
「是,总经理。」人事主任对总经理的决定没有异议,为了展现殷勤,他立刻要机房人员来移动传真机,且叫新来的翻译小姐,跟他一起合力先把桌子移走,再回来搬椅子。
一切依羿英爵的意思搞定了。
人都走了之后,办公室里显得异常安静。
羿英爵独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沉默地看公文,偶尔抬眼总不自觉地看向空洞的斜对角,阵阵落寞又困扰住他的心,失去了丹儿的笑语,这办公室像座死城,无聊至极。
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心绪,不放任意念飞驰,他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绝不让工作进度受到影响。
下班时间一到,他立刻离开沉闷的办公室,回家梳洗后就单独去了单身酒吧。
他不想待在家里,不想去任何他和丹儿曾共同去过的地方,他宁可去找一夜情驱走心头的苦闷。
他仍试着想将丹儿从他的心底连根拔除,他要忘了她。
单身酒吧里,清一色的男客人居多,他点了一杯烈酒,坐在角落的位置吞云吐雾,穿梭在座椅间的除了服务生,还有主动谈价码,邀约共度一夜情的年轻女郎。
「帅哥……我可以坐下来吗?」有个外型姣美,身材窈窕的女郎前来搭讪。
羿英爵冷淡地摇头,女郎识趣地走开了。
「你一个人喝酒不寂寞吗?要不要我陪你聊聊天?」又来了个娇媚型的女人。
「不用。」他看也没看人家一眼就拒绝。
女人耸耸肩,也走了。
羿英爵苦闷地捻熄手上的烟,一口饮尽烈酒,任由火灼般的滋味流过喉头,直窜空胃。
他都不知该怎么说自己了,以往只要是看得上眼的美眉,他势必会请人坐下一起喝杯酒,然后上床。
他现在竟只是来纯喝酒,什么都不要,干脆付钱走人算了。
就在这时,他冷锐的眼居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转过身,背对着他向某个酒客搭讪……
「丹儿?!」她来酒吧做什么?
他震惊,老大不爽地瞪着那纤柔的背影,她长发飘逸,娇娇柔柔的模样他可没忘。
他不自主地握紧拳头,旧恨未消,新愁又添一笔,疑虑迭起丛生……难道她和他某位前女友一样,因为被夏展云甩了而开始作践自己?
他不准她如此堕落,至少别在他眼前。
他完全克制不住自己,放下酒杯,大步走向她,上前去揪住她的手,打算要怒斥她一番……
女郎转过身来,娇声抱怨道:「帅哥……你好粗鲁喔!」
「老兄,你喜欢她的话,让给你无妨。」坐在位子上的酒客见状并不想惹事,潇洒出让。
羿英爵怔在当下,他认错人了,这女人根本不是丹儿,只是身材像罢了,而他竟然只因为相似的背影,以为她是丹儿,情绪就失控,煞不住地冲过来了。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他立即松开女郎的手,道歉。
「看在你那么帅,就原谅你的冒失了。」女郎歪了歪红唇说。
坐在椅子上的酒客并不以为意。
羿英爵懊恼地掉头走向柜台,付钱走人了。
夜风中,街灯映着他颀长的影子,他抑郁,心煎熬,双手插在口袋走向停车处,为自己今晚的冒失举动感到沮丧。
他分明惦记着丹儿,根本放不下她,刚才才会错把那个背影相似的女郎当成是她,以为她放浪堕落,而大动肝火。
他何不承认她仍占满他的心?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他还深爱着她。
但日子都过这么久了,她说不定早就跟定夏展云了,只要一想起她躺在夏展云怀里,或者跟那家伙上床,他就呕得快吐血……
说曹操,曹操还真到了,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眼前搂着一个女人走出酒店门的阔少不就是夏展云?这家伙诱拐丹儿,打击他,现在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像这种人根本是社会的败类,人类的耻辱,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而他比较想知道的是,这家伙到底把丹儿「怎么了」?
羿英爵双手从口袋里抽出,拳头上的青筋已呈暴跳状态,走向前去问候他——
「夏展云!」
「羿……英爵。」夏展云原本已有点微醺,搂着美女正要去风流一夜,突然看见羿英爵挡在他眼前,整个人都酒醒了,连忙推开怀里的美女,两手紧护着他的帅脸。
「啊……」美女倒退,险些跌倒。
夏展云可管不了她,他那天领教过羿英爵的拳头后,现在还心有余悸。
这羿英爵差点打歪了他的脸,他脸上的伤可是贴了很久的美容胶布才治好的,怎能再伤一次,他可是靠脸吃饭的,他这张人称赛潘安的帅脸,是迷倒女人的最佳利器。
不过他也不是没收获,光从羿英爵头一次发那么大的狠劲看来,看来这次是真的踩到羿英爵的痛处了,嘿嘿!
「丹儿呢?」羿英爵揪住夏展云的衣襟,狞起眉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