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只要一提及叶佳欣,谭劲便臭着一张脸,甚至会让办公室一整天弥漫着低气压。
渐渐地,他们不敢再当他的面提起任何有关叶佳欣的回忆,尽管不清楚他们两人到底发生什么问题,最后竟会形同陌路,却也没人敢多问一句。
“对,就是叶佳欣。你们把她找来,我要见她。”谭劲语气任性地交代。
他盯着被纱布缠裹而动弹不得的左大腿,不免感到气恼,他仍无法亲自去找她。
“嗄?”他突兀的要求,令园在病床边的四个男人面面相颇。
这时,传来敲门声,随即门板被推开,美丽高姚的钟亚妍拎着一个纸袋步了进来。
“阿劲醒了。”见病床上已半坐起身的男友,她神色一喜,也觉松口气。
谭勤看向进门的前女友——现任女友,只觉对方很陌生,对他而言两人其实已分开两年未再碰过面。
“老大睡太久醒来,可能麻药还没全退,时间记忆有点混乱,如果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就别太在意。”张凯辉先对她解释申明,就怕谭劲失言害女友跑掉。
“喔。”钟亚妍有些不明所以的轻应一声。
“既然你已回来,那我们就回公司继续忙了。”
谭劲受伤住院,公司也不能就此停工,他们这两日仍照常上班,不过会轮留来探望昏迷的他,而今天是利用中午时间几个人一起过来医院,也总算等到他清醒,这会午休时间结束了,他们还是要先回公司处理工作,待下班后再过来探看。
“老大,我们先回公司,晚上再过来看你。”众人准备离去。
“等等,记得我交代的事。”谭劲再次嘱咐。
“什么事?”有人一愣。
“我再传讯息给你们。”谭劲闷闷地道,不想当着现任女友的面,谈论叶佳欣。
“对了,老大记得先打通电话向人在美国的伯父伯母报平安。”
“知道了。”他扬扬手,表示送客。
第5章(2)
待他们一离开,他突然觉得一室安静,不知怎么面对已是过去的“现任女友”。
重生的他对她完全没感情牵绊,而他记得前生的这个时间点,两人的感情也已渐趋平淡,不多久就会和平分手。
他刻意打个哈欠,一脸倦累道:“我想再休息睡个觉,你不一定要在病房陪着,我有请专职看护。”
即便两人处于感情甜蜜期,他也不会让女友担起照护的工作,那太累人。
只不过,他却想要佳欣来照顾陪伴他,感觉若她在身边,他的心情将会截然不同。
然而他此刻仍是有女友的状态,这种想法对现任女友不公平。
“抱歉,还有谢谢你。”他有些愧疚说道。
前一刻因他一句话,神色一黯的钟亚妍,以为自己请假来照顾他的好意不被领情,内心委屈与不快,没料他下一刻却对她抱歉又道谢,令她怔然。
交往至今,还不曾见他态度这般谦逊,竟会向她说抱歉!
他的个性很大男人,霸道专制,那让本质是大女人的她,逐渐适应不良。
在恋爱初期她还能因对他着迷而选择包容与退让,可热恋过后,两人相处的问题开始浮上台面。
该庆幸他大多时间在忙工作,彼此不是密集接触,减少磨擦机会,才得以让这段感情继续维系下去。
只不过,她近来不免有想分手的念头,认为这已燃不起火花的感情,再强撑着只是浪费彼此时间。
没料到他突然出了重大车祸,她自是不会在这节骨眼无情提分手,念及两人曾有的情分,仍应对他表达照料关怀。
也许待他伤愈再理性谈分手,又或许那时两人的情感会有转机?
谭劲躺在病床上,张眼望着天花板,思绪纷乱。
昨天他交代刘启泰,要他下午跑趟高雄到叶佳欣工作的餐馆,假装是出差去用餐而巧遇,并要对方探问她的婚姻状况。
刘启泰在用完晚餐后,急着先打通电话向他回报——
“老大,我人在高铁站要回台北了。佳欣真的带个孩子在那间小餐馆工作,不过她没结婚……”
“没结婚?!”谭劲一听,惊诧地插话。
“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多谈孩子的事。那个……该不会跟老大有关?”刘启泰小心翼翼地揣测。
当老大要他去找佳欣,还清楚告知她的工作地点时,他非常讶异不解。
他以为他们两人并没任何联络,老大也坦诚自她两年前离职后两人确实没联络,他是从旁人得知的消息,且知道她有孩子,想了解她的婚姻是否美满。
他对老大在车祸醒来时急于交代的任务,满腹疑虑,一时无法多问什么,只能先见到人再说。
当他看见佳欣身边有个约莫一岁半的小男孩,不禁笑问她结婚怎没向他们投红色炸弹,她先是澄清没结婚,后又尴尬地吞吞吐吐,避谈孩子的父亲。
当下,他已觉有问题,直觉便揣想她和老大可能有什么隐情。
“也许吧。”谭劲语气凝重道,引来手机那端的刘启泰一阵惊呼。
一听她未婚,他心口一阵抨跳。难不成……他曾有的臆度成真?她的孩子真是他的?!
然而这些旁敲侧击所推断出的真相仍不可靠,他必须向她当面问清楚,而自重生醒来那刻,他更思思念念想见她一面。
“不管用什么理由,说服她带她儿子来医院见我。”谭劲任性且急躁的要求。
“蛤?”对他再次下达的任务,刘启泰不免异议。
“老大,这……太难了。如果她当初是为了避你而跑到南部生活,怎么可能主动见你?而且……”
顿了下,他鼓起勇气,首度对老大说教:“如果真是你辜负佳欣,该是你去见他们母子,寻求她的原谅才是。”
尽管不清楚他们曾有什么私情,但佳欣个性单纯善良,肯定是老大有错在先,害她不得不隐瞒怀孕之实,远走他乡。这一揣想,他更替佳欣抱不平。
“我如果能走,还需你代跑这一趟!”谭劲顿时一阵恼意,并非要对他迁怒,是气恼自己无法行动。
“如果现在能出院,我就是坐着轮椅也会自己去见她。”他捉扯头发,说得烦躁焦虑。
才刚动完手术不久,还得再住院几日才可能被医师获准出院,而多等一天便令他煎熬难耐。
“那我尽量说服她看看。”原还想替叶佳欣抱不平的刘启泰,听出谭劲焦急却无能为力的心情,不禁委婉应诺会帮他的忙。
“你告诉她——就说我出车祸,很严重,严重到快死了。”谭劲冲动说道。
“呃?这样不好吧!我看我就如实告诉佳欣,说你车祸腿骨折,但没有生命危险,请她到医院探望关怀。”刘启泰改个说词。谭劲出车祸已很触霉头,怎好再诅咒自己快死掉?
“不,就说我快死了,看她肯不肯来见我最后一面。”谭劲不惜祭出猛药,务必要她尽快来见他。
他确实曾经历死亡边缘,或许真的已死了一回,才能重生到两年前的现在。
他不确定当刘启泰向她告知道意外后,她是否会急匆匆来见他,但若连命危都无法把她引来见他,便说明她对他已无半点情分牵绊,那样的认知将令他更难过沮丧。
翌日,谭劲交代女友不用过来探望他,以公司员工会来医院与他商谈工作为借口,实则是为了等待叶佳欣到来。
自早上醒来,他心情便开始紧张,期待与不安。
眼看现在都中午了,她连一通问候的电话都没有,令他更是忧心忡忡。
他忍不住打电话问刘启泰,是否真有向她转告他命危的消息?对方表示昨晚回台北后,便打电话给佳欣,非常严肃且可怜哀怨地阐述他重伤即将不治的消息。
结束与刘启泰的短暂通话,谭劲除了继续等待别无他法,若现在主动打电话给她,那他命危的谎言可就不攻自破。
叶佳欣一夜无眠。
她不仅无法入眠,躺在床上更是一再忍不住流泪,心痛不已。
他,车祸重伤不治!
接到刘启泰的电话,那骇人消息令她一度脑袋空白,无法思考。
即使当年选择离开,甚至抱着今生不再与他见面的决心,可她从没想过他会出意外,会在三十岁就命危。
她心口揪扯,隐忍着彻夜搭车北上看他的冲动。
她挣扎矛盾,不知该不该去见他。
两人已有两年完全没联络,他也许对她已不复记忆,她若突然去见他,立场岂不尴尬?
昨天傍晚,以前的同事刘启泰突然到她工作餐馆,她一度紧张不安,之后得知对方是巧合进那餐馆用餐,才没多做他想。
只不过,当对方问及她的儿子,她再度担心害怕深藏的秘密会被识破,这也是她无法立即去见谭劲的最大缘由。
挣扎一夜,哭红了眼,她还是决定请假一天,北上看他。
如果,她没去见他,而他真的就这样离开,她会一辈子存着遗憾。
原本还考虑将儿子托给餐馆老板代为照看一天,又觉得该带着孩子一起同行。
即使孩子不清楚生父,而她也绝不会透露他的身世,但至少该让孩子见一眼亲生父亲。
她紧紧牵着一岁半的儿子,带着沉重忧伤的心,一路搭车北上,前往他所在的医院。
第6章(1)
当叶佳欣走到谭劲的单人病房,伫足片刻才鼓起勇气敲下门板。
不一会,穿着制服的看护前来开门。
“你好,我想来探望谭先生,是他以前的员工。”她牵着儿子的小手,紧张说道。
原以为此刻他的病房里该有亲友们围绕,可从门缝探去,里面似乎安静得无旁人。
“谭先生吃过药正在休息,先进来里面坐。”看护轻声细语说道,领她入内。
她带着孩子进病房,宽敞的VIP病房确实没有其他人在,而靠窗的病床上躺着她要找的人。
她心口倏地一重跳,急步上前,看着两手臂皆插着点滴的他,心口紧扯抽疼。
她凝望他的脸容,他与两年前没多大改变,只是略显樵悴,紧抿的唇瓣淡去血色,一双浓眉微微蹙拢。
“劲学长……”她不自禁喃喃轻唤,眼眶顿时一片湿。
病床上的他,缓缓撑开长长的睫毛。看见她的当下,心口激动不已,却只能故作平静虚弱道:“你来了……”
原本迟迟等不到她到来,他等得失望,也觉倦累,用过午餐、吃完药后,确实昏昏欲睡。
才眯了半晌,隐隐听到敲门声,听到看护开门,门口传来的对话。
霎时,他心神一震,差点想爬起来热切地迎接她到来。
但一想到拐她主动来看他的理由,他只能忍住激动心绪,继续假寐,且要装重伤命危,要探出她的秘密。
“你还好吗?医师怎么说?”她紧纠眉心,见他醒来,急问道。
“医师说……”才要编谎,这时注意到病房还有别人在,他转而对看护道:“李小姐,你先出去一下。”
“嗳。”李小姐点点头,转身退离去。
待门板被掩上,谭劲这才虚弱对她道:“好像不太好……可能……没多少时间了……”
闻言,叶佳欣心口一抽扯,两颗豆大的泪便滚落。
一见她掉泪,谭劲惊了下,顿时心慌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她喃喃说着,难过得抑不住眼泪一颗颗掉落。
“也……也不一定没救啦!”谭劲忙改口说。没想到一见她掉泪,他心口一揪,跟着难受,也觉得用这理由骗她似乎不妥。
“医师说……最危险状况已经度过,接下来会比较乐观。”既已顺利骗她来看他,他也该减轻一点自身伤亡危险,让她别过度担心。
此刻探出她为他担忧难过的心,令他大感安慰,无比感动,她对他并非无情。“真的吗?那太好了!”一听他有救,她这才大大松口气,不禁又滚下两颗晶泪。
“妈咪……”一旁的孩子听见妈妈哭泣,小手拉扯她衣角。
谭劲这才注意到躲在她身后的小小孩,霎时心口又一阵急跳。
“你——结婚了?”他故意问道,尽管已从刘启泰口中得知她未婚。
他一双眼仔细瞅着那年仅一岁半的小孩,孩子顶着可爱的西瓜皮短发,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唇红齿白,模样非常可人,再联想到他重生前见过孩子三岁半时的模样,皆与自己儿时颇为相似。
他不免要再一次大胆认定,眼前的小男孩是他的种!
“没……”才要否认,她忙又点头改口:“嗯。”就怕被他多余的猜疑。
“是吗?”谭劲略扬一边眉,神情狐疑。
“阿泰说你没结婚。”他直接戳破她的谎言。
叶佳欣心惊了下,没想到刘启泰那么快就向他告知她的事。
“我……本来要结婚的,对方因故取消,所以没结成……”她垂低头,胡乱掰个借口。
有一瞬间,谭劲几乎要怀疑她的说词,却在看向偎靠在她身边的孩子,更加深是与他有关的猜疑。
“孩子叫什么名字?”暂不追究她的谎言,他转而问道。
她怔了下,一时说不出口。
见她不答,他接着道:“阿泰说好像听你喊他小劲?”
“不是。”她抬起头,心慌否认。
“不是你的“劲”。他叫叶非靖,红拂女里李靖的“靖”。”她详加解释道。
她搂着偎靠她的孩子,抿抿唇,补充又说:“小靖跟你的名字没关系。”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更显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瞬间心慌焦虑的神情没能逃过他的眼。
既然她没结婚,孩子又冠她的姓,那孩子名字肯定是她自己所取的。
“是吗?跟我无关。”他勾唇轻笑,刻意强调,心情竟是无比欢愉。
如果说他曾对孩子身世存疑,这一刻便能清楚印证他的臆度。
她虽没承认,但她的言语反倒透露明确真相——小靖是他的孩子!
虽一度想逼她承认,质问她当初趁他酒醉,偷了他的种又逃走的不负责任,但想到她方才似怕失去孩子,神色有抹惊慌惧怕,便不想再增加她压力,仓卒逼她说出真相,只要他确认事实,心知肚明便足够。
往后,他有很多时间可以跟她和孩子好好重新开始。
为能松懈她的心房,他暂不提孩子的事,转而闲聊其他,关心她这两年的生活状况。
原本怕他多追问孩子,可能会有所猜疑,却因他没再提及,叶佳欣逐渐放松心绪,自然地回应其他问话,并一再确认他身体状况,见他精神比她预期好很多,这才相信他已渡过危险期。
失联两年的两人,很快便拉回昔日关系,不再那么疏离淡漠。
这一待两个多小时匆匆过去,尽管心有不舍,叶佳欣觉得不好多打扰受重伤的谭劲,便要离开让他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