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末将绝无虚言,请皇上尽快命人缉拿康亲王,以免事迟生变。”
阮知祺沉声再问:“你如何得知此事?”
“末将不敢隐瞒皇上,末将年少时,曾仰慕当时尚未嫁给康亲王的周侧妃,三年前,末将蒙皇上提拔,任命为禁军副统领,这几年来,周侧妃时常暗中与末将有所往来,她向末将提及康亲王意欲谋反之事,还对末将说,一旦康亲王率兵攻入宫中,只要末将愿做内应,先擒杀皇上,之后再趁康亲王不备除掉他,那么这皇位便是末将所有,届时她愿意下嫁末将。”在皇上面前招供出这番话,黄胜雄整个后背忍不住冷汗涔涔。
阮知祺闻言,若有所思的注视他,“既然如此,你为何会将此事密告朕?”
他坦然道:“末将虽迷恋周侧妃的美色,但末将对皇上忠心耿耿,不至于胡涂到听信她所言,背叛皇上。”
倘若他真听信了周思枫的话与之里应外合,擒杀了皇上,再除掉阮知熙,但这皇城里可还有其它阮氏子孙,更别谈还有被分封在外的皇族后裔,手里也都拥有兵马。
而当今皇上素有贤名,是个知人善任的好皇帝,深得民心,他斩杀这样的贤君,不提那些大臣绝容不下他,也不会见容于百姓,届时他将成为过街老鼠,人人欲除之而后快,与其如此,还不如将此事呈报皇上,还能因此立下功劳。
阮知祺略一沉吟,徐徐出声,“你做得很好,待这件事了,朕会奖赏你,你先下去吧。”虽然此事他早已从二弟那里知悉,并且暗中部署好一切,但见这宫里仍有人忠心于他,他倒是颇为高兴。
“末将告退。”
待他离开之后,阮知祺下令抓捕那些与周思枫暗中勾结之人,同时等着阮知熙前去缉拿被周思枫收买的那几名将领。
而当周思枫办完事准备出宫时,阮知祺身边的内侍领着人拦下了她。
“周侧妃请留步。”
“李公公有何事?”
“皇上命奴才来请周侧妃过去一趟。”
“敢问李公公,可知皇上找我何事?”她朝随行的一名心腹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从衣袖里掏出一只钱袋,悄悄塞到李公公手里。
李公公不动声色的收下,“这奴才也不知,皇上只命奴才将周侧妃带去正心殿,说是有人要见周侧妃,至于是谁奴才就不知了,还请周侧妃随奴才前往正心殿。”
周思枫心中疑惑,会是谁要见她?
第9章(2)
跟着李公公一路来到正心殿,她刚踏进去,轰地一声,那殿门竟被李公公给从外头给关上,回头望向被关上的殿门,面露惊疑的喊道:“李公公这是何意?”
“这是皇上的意思,请周侧妃在此静候。”李公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她一脸莫名,这时随行的婢女却惊呼出声,“夫人,您快看!”
周思枫闻声看向殿内,发现里头竟全是被她收买之人,连在祖母身边服侍的仆人也在那里,接着,当她瞥见倒卧在地,不知生死的祖母时,惊骇得魂儿险些都要飞走了。
那些人的嘴巴全都被布堵住了,口不能言,周思枫只消看一眼,就明白她的计划遭人泄露,所以这些人才会全被皇上抓来。
她没有过去查看祖母的生死,一心想着要怎么做才能为自个儿脱罪。
有了,阮知熙一早便去军营,她可以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他,以他的性子和对她的宠爱,定会一肩扛下所有责任,认下所有的罪,不会拖累于她。
一个时辰后,那扇被关上的殿门重新开启,周思枫抬眸望去,看见进来的是身穿玄色龙纹袍的阮知祺,她急忙走过去在他跟前跪下,绝艳的脸庞凄婉噙泪,柔弱的喊冤。
“皇上冤枉,谋反的事都是王爷逼迫臣妾做的,臣妾也曾劝过王爷别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可王爷丝毫不听臣妾的劝,执意要起兵叛变,王爷甚至拿瑞儿来威胁臣妾,说若是臣妾不助他一臂之力,便要让臣妾永远见不到瑞儿,臣妾迫不得已才助纣为虐,求皇上明察。”
“是这样吗?”
“臣妾绝无虚言。”回了这句后,她才发觉站在她跟前的阮知祺并没有开口,方才那阴冷的嗓音是……她抬目朝他身后望去,见一袭银色锦袍的阮知熙从阮知祺身后走出来。
“王、王爷!”她惊呼。
怎么会是阮知熙?他怎么会好端端的跟在皇上身边,没被缉拿?!
“起兵叛变的事是本王逼着你做的,还拿瑞儿来威胁你?”隐忍数月,此刻阮知熙无须再隐藏,投向她的眼神释放出骇人的戾气,宛如要剐她的肉,将她给碎尸万段。
周思枫被他那狰狞的眼神给惊吓得跌坐在地,“王王王爷,妾、妾身是、是……”
她身子颤得厉害,抖如筛糠。
阮知熙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那睥睨的眼神轻蔑得宛如在看一只低贱的蝼蚁,吐出的嗓音一字字都像锋利的刀剑。
“是如何?离间本王与皇兄,意图利用本王起兵来为你夺下大旭国,达成你和令祖母振兴罗奚国的目的,事成之后你再除掉本王,仿效前代大周朝的女皇,称帝登基,统驭万民?”
周思枫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得知这些事,满眼震惊,顷刻间便省悟过来,“你派人跟踪我!”这么说来,日前他答应她起兵的事也是假的,他的目的是想诈她,套出那些被收买与她有旬结之人。
那么他先前对她的那些眷爱呵宠,也全是虚情假意!
震惊过后,明白再也无法狡辩,周思枫反倒冷静了下来。
“王爷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她不相信以前他对她的那些宠爱全是假的,只是不明白他是从何时开始起疑。
阮知熙眼神冷酷无情,“你无须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意图谋逆叛国是凌迟之罪,你慢慢受着吧,本王会吩咐刽子手,就先从你最珍视的脸开始行刑。”说完这些话,他再不分给她一个眼神,与阮知祺相偕离去。
“不,王爷,您不能这么对我——”
周思枫心中大骇,冲上前想拦人却被侍卫架住,同时为防止她咬舌自尽,还将一团布料塞进她嘴里,连同殿里其它的人全部押往天牢,等候行刑。
离开正心殿,先前一直未开口的阮知祺望向二弟,略一沉吟后道:“知熙,你真狠得下心让她受凌迟之苦吗?”
二弟与周思枫好歹也做了多年夫妻,方才怕是一时愤怒才会说那些重话。看在二弟的分上,他可饶恕周思枫不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会将她流放苦寒之地,终生不得再踏进京城一步。
阮知熙却没有丝毫心软的回道:“其它犯人也就罢了,此事她乃是主谋,依大旭律法,该当凌迟处死,皇兄无须顾念臣弟,只管依大旭律法判处即可。”
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他对周思枫似乎再无半点情分,这令阮知祺有些讶异。知熙自幼钟情周思枫,后来更为了迎她为妃之事,对母后与他起了芥蒂,这些年来更是对她盛宠不衰,可说只独宠她一人,不过她如今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适才竟还想将所有的罪责全都嫁祸到知熙头上,也难怪知熙会对她寒了心。
阮知祺接着想起一个人,试探的问:“朕听说你日前请你皇嫂为你府上那位叶侧妃做了几日的饭菜,调养她的身子,她近日可好些了?”
提起叶含青,阮知熙眼里还残留的阴戾之气一瞬间逸散,眸里流露出笑意,“好些了,不过这会儿应当正恼着我呢。”
“这是为何?”
阮知熙遂将昨日周思枫存心刁难之事说了,“那时为了取信于周思枫,臣弟不得不喝斥含青几句,今日为了清洗王府,不想让她受惊,故一早臣弟便命人送她暂时离开王府,待邵节将府里头那些被周思枫收买之人全擒获后,再接她回来。”
闻言,阮知祺笑道:“那你可得好好哄哄她。”他看出二弟对这位侧妃是上了心,先前母后和净荷都先后称赞过叶含青,二弟能移情到她身上倒也是一件好事。
“待你哄好她之后带她进宫来,咱们一家人一块吃顿饭,朕昨日接获消息,说知麟再过几日就能回到京城了。”
提起三弟,阮知熙难得开口称赞,“他这趟代皇兄去赈济灾民,事情倒是办得不错。”
老三这回不仅将那些哄抬粮价的不良商人全抓了,还收拾了几个与他们勾结的贪官,把他们所囤积的粮食全都用来赈济百姓,并把那些贪官所贪墨的银子全都发放下去,平息了灾民的怨气,且就在半月前连续几日降下大雨,总算纡解旱象。
“可不是,待知麟回来,朕定要好好赏他。”三弟立下功劳,二弟也揭破了周思枫的阴谋,兄弟之间的情谊又回复到以前那般亲密,阮知祺龙心大悦,从衣袖中取出一只配饰塞给阮知熙。“这是朕珍藏的配饰,你拿回去送给叶侧妃,让她消气。”
阮知熙面露警惕,接过那枚红白相间的鱼形配饰,思及昔日屡次遭受皇兄的捉弄,他仔细拿起那枚鱼形玉佩观看,一时之间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觉得它的身形有些软,头尾一掐便有些凹陷,下一瞬,从那枚玉佩的腹部疾射出一道细小的水柱,直接喷在他脸上。
阮知熙阴森森的眯起眼,“皇兄……”他话都还未完,始作俑者就逃之夭夭,只留下他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朕还有事先走一步,那玩意就赐给你,拿回去哄你的侧妃吧。”
阮知熙抹掉脸上的水渍,捏了捏那不知何物所造的鱼形配饰,嘴角漾开一抹笑,收起这枚配饰,举步朝宫外走去,迫不及待的想去见叶含青。
依她那性子,他相信只要向她说明原委,她必能谅解他,因此他丝毫不担心。
坐上马车后,思及很快便能见着她,他嘴角高高的扬起。
但他全然没有想到,去到别庄,他面对的竟是……
第10章(1)
眼前这张脸孔是如此的熟悉,阮知熙清晰的记得叶含青的一颦一笑,可此刻,她脸上不再流露出那如春阳般明亮的笑颜,那木然呆愣的神情宛如木头娃娃,无知无觉。
他抑下心中涌起的不安,温声启口道:“含青,你这是在气恼本王把你送来别庄吗?这件事本王可以解释。”
叶含青那双圆黑的双眼不再灵动有神,眼里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不言不语的沉默着。
阮知熙心头一震,抬目瞬向侍立一旁的冬竹和白樱,厉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进来之后一直没机会说话的冬竹慌忙答道:“禀王爷,咱们前来别庄途中遭人袭击,幸而王府的侍卫及时出现救了咱们,可刺客出现时让马儿受惊,致使马车颠簸了下,使得夫人不慎摔下椅榻磕到前额,一时昏迷过去,等夫人清醒之后,就、就成了这个模样。”
她们遇袭之事,阮知熙在赶来别庄途中便已得知。今早送她离开时,为了她的安全,他派了数名侍卫暗中随行保护,因此在她遇袭时才能及时出现击杀那几个刺客,没想到她虽没伤在那些杀手之下,却因马儿受惊而变成这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阮知熙望着一动也不动的叶含青,从他进来到现在,她不言不笑不喜不怒,那双黑幽幽的眼里彷佛看不见任何人,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脸色阴沉如水的质问,“没请太医过来吗?”
白樱答道:“禀王爷,太医不久前来看过,尽管已施针用药,夫人却仍是这般模样,太医也束手无策,只开了几帖药,让奴婢们给夫人服用几天,再看看情况是否有好转。”
当时见着夫人整个人彷佛丢了魂似的,木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无论她和冬竹怎么叫唤都没用,把她们吓坏了,当即便让人去请太医前来。
她没敢告诉王爷,太医那时还说了另一句话:这怕是给撞傻了。
阮知熙走到叶含青面前,捧着她的脸再轻唤几声,她仍是一语不发,双眼呆滞无神,他轻掐她的脸颊,她也不为所动,他试着加重手劲想唤回她的神智,她却像不知疼痛的布偶,完全没有知觉。
他心一痛,回头吩咐一名随从,“去请青松观的明诀道长过来一趟。”
“是。”那随从应声离开。
夜半时分,皎洁的弦月高悬夜空,已年逾七旬的明诀道长被阮知熙的随从紧赶慢赶的一路从京城给拖来,他一把老骨头都被急驰的马儿给颠得快散架了。
两脚才刚落了地,这大气都还没能喘上一口,就见到阮知熙亲自过来迎接。
“本王有事请教,劳烦道长亲自前来。”他十分有礼的朝他一揖。
明诀老道长暗瞪他一眼,随意的抱拳还了一礼。“不敢,不知王爷究竟有何急事,非得连夜把贫道找来?”不让他这个老人家好好睡上一觉。
“事情是这样的。”为了能厘清叶含青眼下的情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简单说明她的情况,甚至将数个月前她曾撞伤脑袋,导致性情转变的事也一并说了。
听完他所述,明诀道长捻着下颔花白的胡须,沉吟道:“听王爷这么说,这情形倒是有点像是夺舍,也许现下那具身子原来的魂魄正在抵抗外来的魂魄,致使身子一时无法掌控,才会造成这般失魂的模样。”
闻言,阮知熙急问:“夺舍?那要如何才能把本来那个魂魄赶走?”
明诀道长一愣,那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惊疑的瞪着阮知熙,“贫道适才可是听错了?王爷说的是要驱走本来的魂魄?”
“没错。”阮知熙颔首,并不认为自个儿所说的话有何问题。
见他点头,明诀道长被惹怒了,疾言厉色斥责,“王爷,你竟然要贫道将原来的魂魄驱走,好让夺舍的外魂强占身躯,这简直荒唐,贫道岂能助村为虐,帮王爷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这可是有损阴德的事,贫道绝不会做!”他气呼呼的拂袖想走。
阮知熙脸色阴沉的让侍卫拦住他。
明诀道长也沉下了脸,“王爷这是何意?”
他眼神阴鸷的睨着明诀道长,“道长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他朝侍卫使了个眼神,两名侍卫分别架住他左右臂膀,挟着他走向叶含青暂住的院子。
被这般粗暴无礼的对待,明诀道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扭过头朝阮知熙怒责,“若王爷让贫道驱走那夺舍的外魂,贫道二话不说当即施法,可王爷让贫道驱走的是原来的魂魄,助外魂夺占原魂身躯,这可是违背天理公道,会遭报应的,这种缺德事绝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