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解地望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之前不是说过咱们洞房之后,我便会告诉你我师承何人,我没食言吧。”他瞅着她,期待她的嘉许。
看着夜离,她忽然了解,能把夜离教成这般性子的月湍,只怕也是个异于常人之人。
“夜离,你究竟几岁了?”想起关于他年纪的传说,她忍不住问道。自个儿夫君的年岁,她总该弄个明白。
“约莫三十二、三四五吧。”
“你不知道自己几岁吗?”她讶异的道。
“我师傅在捡到我的时候,看我约莫三、四岁,但也有可能由于我失去父母,颠沛流离当时看来较瘦小,实际上也可能已五、六岁。”
莫雨澄微楞,她以为他是天之骄子,没料到他竟是孤儿。
他忽然语气幽幽的说:“我从小没爹疼没娘爱师傅又变态,受尽了痛苦折磨,好不容易才熬过来。”
莫雨澄想起她的娘亲虽然早逝,但父兄都很疼她,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她不禁为自幼孤苦无依的他感到心疼,未多想便脱口说:“以后你有我,不会再没人疼。”
“我就知道娘子待我最好,我也会很疼娘子。”他那双星星般的晶亮眼眸盛满笑意,握住她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兴匆匆夹菜喂她,“娘子多吃点。”
他一口一口喂着她,举止间流露出来的亲昵,令她英气的脸庞浮上些羞赧,“我自己吃,你也快吃吧。”
“好。”他笑吟吟应着。
用完膳,他兴匆匆拦腰抱起她,“酒足饭饱,娘子,咱们上床歇着吧。”
他异常灼热的眼神让她觉得他不只是想歇着那么简单,果然一把她抱到床榻上,他便开始解她衣裳。
“等等,我们昨夜才……”
“娘子,为夫等不了了。”他堵住她的唇,手忙着扯下两人的衣物。
第6章(1)
“雨澄。”
与夜离一走出客栈就听见有人唤她,莫雨澄回头,看见一名身穿着蓝色衣袍的男子快步朝她走过来。
“保松哥。”她有些意外会在这南方遇见一位邻居。
“雨澄,真的是你,方才我还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喊你,怕是不是看错人了。”见到她,郑保松那张方正的脸上有着惊喜神色。“不是听说你要再嫁给乐平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莫郑两家相邻,他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在莫家尚未搬进尚书府前,更是天天见面,因此即使她扮成男子,他仍是一眼就认出她。
对于途中遇袭之事,莫雨澄没有多提,只简单的道:“因为途中发生了些变故。保松哥怎么会来裕温城?”
“我两个月前到卢城探望我爷爷,这会正要回都城。”迟疑了下,郑保松再说,“你嫁给国师那时我人不在家,没想到国师会这么早就去了。”他还没听闻花轿遇袭的事,只听说了她要嫁给乐平侯的消息。
听他提起国师,莫雨澄看了一旁假扮成顾隐的夜离,此刻他就宛如真的顾隐般面无表情,冷漠的站在一旁。
她不善于说谎,是以沉默着没有多言。
郑保松接着再说:“雨澄,人家都说国师新坟未干,你便急着再嫁,这么做很对不起国师,可我相信以你的性子,不会想做那样的事,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吧?”
两人年岁相当,双方长辈曾有意撮合两人,可郑家还来不及去说亲,陛下便下旨让雨澄嫁给国师。当时他人不在都城,后来得知这消息,心里还难过好一阵子。
“确实是有原因。”但这其中的内情她不能告诉他,“保松哥,我们还要赶路,先告辞了。”
“你要上哪去?”他关心的追问。
“临兆城。”
他讶异的道:“临兆城是乐平侯的封地,莫非你要上他那里?”
她颔首。
见她似乎无意再多谈,郑保松也不好再问,只好有些依依不舍的说:“那你自个儿多保重。”
“保松哥也多保重。”说完她与夜离坐上代步的马车离去。
“那人是谁?”方才一直没出声的夜离回头看了眼,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他叫郑保松,幼时郑家与莫家相邻,因此我们很熟悉。”她解释。
马车缓缓驶离客栈,夜离叉开始唱起前几日的日唱过的曲子,“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妙不爆、响当当一粒铜碗豆……”
“停。”难忍魔音穿脑,她出声打断他。
“怎么啦?娘子。”
“你能不能别唱了?”他怪腔怪调的声调,简直是在摧残她的双耳,她实在不明白,他分明拥有那么悦耳的嗓音,怎能将曲子唱得如此不堪入耳?
“好吧。”他今天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她有些意外的觑向他。
他笑睨她,“怎么,莫非娘子还想再听我唱?”
“不是。”说着,见他跃下马车,她问:“你要上哪去?”
“我突然想到这裕温城有家红枣糕很好吃,娘子在这稍等,我过去买,待会就回来。”
“不是说雨澄找我吗,怎么没见到她?”被引到偏僻无人之处,郑保松不解的左右张望着。
“不是她找你,是我找你。”扮成顾隐的夜离抽出腰间的佩剑。
“你想做什么?”郑保松惊愕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子拿剑指着他,眼里的杀意浓得惊人。
“送你到黄泉。”夜离冷漠的轻吐出这句话。
“不知在下有何得罪兄台之处,令兄台想杀我?”郑保松那张方正的脸孔上还算镇定,压抑内心恐惧有礼询问。
“你没得罪我。”
“那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思及什么,郑保松自露惊惧之色,“难道是雨澄派你来杀我的?!”
“你不该认出她。”说完这句话,夜离不再多言,扬手挥剑,一动手就是凌厉的剑招,手下完全不留情。
郑保松惊恐的闪避,慌张之间一个趔趄,跌扑在地,下一瞬间夺命的利剑便朝他刺来。
他骇然僵住,满脸悲愤以为自己就要惨死在这里,不意就在剑尖要刺穿他胸膛时,一柄抛掷过来的匕首撞击开了那剑的攻势。
看见来人,郑保松惊怒大吼,“雨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派他来杀我?”
“我没有这么做。”莫雨澄否认。
“你们方才走在一起,是同伴,而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刚才却分明想置我于死地!”郑保松愤怒指控。
她也很想知道原因,瞪住夜离质问:“你为何要杀他?”
“你不该跟来。”夜离淡然开口。
“你为何要杀保松哥?!”见他不答,她震怒再问一次。
若非适才他突然离开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因此悄悄尾随在他身后而来,若她晚一步赶到,保松哥恐怕已死于他的剑下。
夜离只回答了一句,“他看见你了。”
“那又如何?”她不解追问。
“你没死的消息将会被传回都城。”她还活着的事若被牧隆瑞得知,势必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布局,他绝不能让这消息传回去。
“所以你想杀他灭口?!”她不能认同他的做法。“我可以请保松哥为我保密,没必要杀他。”
“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夜离嗓音阴冷。
郑保松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听懂了一件事,那名男子之所以要敬他,是因为他看见了雨澄,他连忙出声,“我保证绝不会透露我今天看见雨澄的事!”
莫雨澄望了夜离一眼,见他没有动作,她赶紧捡起自个儿的匕首,扶他起来并朝他叮嘱,“保松哥你快走,记着切勿向任何人提起曾见过我的事。”她语气慎重。
“我不会说出去,我走了。”他点点头,慌慌张张的拾起掉落地上的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能放他离开。”夜离沉声道。
见他要追去,莫雨澄忙上前拦住他。“保松哥已答应,不会泄露曾见过我的事!”
“人言不可尽信,你太天真了。”
“我不能让你伤他,你若要杀他,先杀了我!”她不能让他残杀无辜之人。
冷睇她一眼,夜离抬起手,将于里的剑朝郑保松掷去。
她拦阻不及,大惊喊道:“住手!”
但没有用,下一瞬,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刚离开的郑保松应声倒下,她震怒得全身都在颤抖。
“他已经答应要保密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残酷的下手杀他?!”
“我不相信他。”若非攸关己身生死,人的嘴是很难守住秘密的。
她愤怒的抬起手里的匕首指向他。“只因为你不相信他,他就得死吗?可我信他,保松哥已经答应我,他不会出卖我的。”她与郑保松一块长大,两人就如同亲兄妹,见他竟为了她而枉死,莫雨澄无法原谅夜离。
“你要为他杀我?”他眸里闪过一抹隐晦难明的情绪。
她不答,只难受的吼着,“你杀了他,不光是对不起他,叫我以后怎么向他爹娘交代!”郑世伯他们一直待她极好,保松哥却死在她相公手上,要她以后如何面对他爹娘。
“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还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纵使我们可以欺瞒世人,也欺不了自个儿的良心。”她痛斥。
“所以你是要让我为他偿命?”他眸色阴暗的望着她。
她紧握着手里的匕首,怒目瞪视着他,可好半晌,她手轻颤了下,收起匕首。
纵使恨他残忍的杀了保松哥,她却仍下不了手杀他。
神色凝重的走到郑保松尸首边,她垂在身侧的手歉疚的紧握成拳。
保松哥,杀你的人是我的夫君,我无法为你报仇——她默默在心里向他致歉。
蹲下身想扶起郑保松时,忽然瞥见他背上没有血迹,再看见落于地上的那柄剑也没沾染血迹,她不禁惊讶的伸手探向他脉搏,发觉他只是昏厥过去,仍有气息。
她诧异回头。“你没杀他?!”
夜离冷冷别过头。他知道,自己若当真杀人,必会令她难受,他不愿如此,却也不能放过这男人,方才是让剑柄击中他,而非剑尖,自然不可能杀死他。但她为别的男人的事而斥责他,令他非常不快。
歉疚、气恼、不安的心此刻稍安了些,但想起适才误解他的事,她一神色有些窘迫,“我方才以为你杀了他……”
他不发一语,走过去持起郑保松。
“你要带他上哪?”她急问。
他仍保持缄默,一声不吭,提着郑保松走回马车。
莫雨澄紧跟上他。他还戴着顾隐的人皮面具,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从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寒意,她明白他在生气。
将郑保松丢进马车里,夜离驾车离开。
她急忙跃上马车,在他身边坐下,踌躇了须与,出声道歉。
“抱歉,我方才误会你了。”
但他的嘴仍是紧闭着,一个字都不说。
见他对她视若无睹,她很着急,却不知该如何打破此刻的僵凝氛围。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入夜抵达下个县城时,昏厥的郑保松悠悠转醒,但还来不及开口,夜离就再点了他穴道,令他重新陷入昏迷中。
夜离持着郑保松下马车,走进客栈后要了两间厢房,将郑保松丢进其中一间后,径自走进隔壁的那间厢房。
莫雨澄跟着进去,见夜离直接躺在榻上,没像先前那样总叫她替他暖床。
她走过去才张口想说什么,他就扭过头去,无意搭理她。
被他这般冷落漠视,她心里有些难受,忽然很怀念先前他那轻佻没个正经的模样。
垂眸想了想,她放柔了语气,“夜离,你说句话好不好?先前是我以为你杀了保松哥,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平时总是他在说话,这会他什么都不说,让她很无措。
他终于出声,“我是想杀他,你没有错怪我。”平淡的语调没有显露出一丝情绪。
“可保松哥已答应不会泄露我的行踪,没必要杀他,枉送人命。”
他冷冷提醒她,“若是你没死的消息走漏,会引起什么后果你可想过?那是欺君之罪,严重的话可能满门抄斩。”
第6章(2)
她心一惊,顿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信得过保松哥的为人,他答应不会说出去便不会说出去。”
“你凭什么信得过他?”他质问。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更别提两家曾有意撮合他们。但她一直只视郑保松如兄长,并无他意。
他冷哼,“情同手足又如何,这世间多得是手足相残之事。”
“保松哥不会害我。”她言语间对郑保松的信任流露无遗。
“人心隔肚皮。”他冷冷讥诮了句。
她为了郑保松对他怒目相向,已使他不悦,而这段时间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才稍稍得到她的信任,但对这郑保松,她却毫无条件的相信,令他更加愠怒。
“但害人总该要有原因,莫郑两家素来交好,我与保松哥也无嫌隙,保松哥没有理由害我。你放了他好不好?”
“你这是在为了他向我求情?”他眼神冷了下来。
莫雨澄不明白说着说着夜离为何又不悦了,浑然不知有人饮了醋,正酸气冲天。
“你不放他,难道要一路带着他到乐平侯吗?”
“没错。”
“你抓着他究竟想做什么?”她无奈拧眉问。
他冷哼,“要一个人不泄露秘密,除了杀人灭口之外,还有个方法,便是将人关起来。”
她震愕道:“你要把他关起来?!哥又不是犯人,你不能这么做。”
见她一再维护郑保松,夜离的心情益发恶劣。
“好,要不然你去把他弄哑,再把他的手打残,让他不能说也不能写,无法透露任何事,我便立刻放了他。”
知他是有意刁难,她沉下脸,“夜离,你明知我不可能这么做,何必要为难我?”
“我只是让你自个儿选,若不杀他、不关他,便只能弄残他,你自己看着办吧。”他以毫无商量余地的强硬语气道。
他可是为了她才破例饶他一命,一路还要带着这个麻烦的家伙到乐平侯府去,他也不乐意。
明白别无选择,她蹙眉询问:“你想将他关到何时?”
“等事成之后我自然会放他。”她对郑保松的关切让夜离的眼神更阴郁几分。
闻言,莫雨澄心念一动,神色凝肃的出声,“你究竟在暗中计划什么事?”
先是他诈死又以假的宝壶欺骗陛下,安排她再嫁乐平侯接着又让她诈死,这一连串的事背后,必然另有所图。
夜离却转过身,不再出声。
若是莫雨澄此时能多加安抚他,也许就没事了,但她此刻满心都在思付夜离究竟暗中在策划何事,没有适时劝哄,导致后来郑保松的身上又因某人恶意的粗鲁而多出了几处摔伤。
“你轻一点。”
见夜离将郑保松重重扔进马车里,莫雨澄忙上车担心的查看有没有摔伤他,见他没有大碍,她小心的将被点住昏穴的他扶好,又在他身子盖上一件斗蓬,免得郑保松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