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被丢在车厢里的郑保松也跟着跌来撞去,昏迷中的他无法喊痛,身上多出了几处碰撞出来的瘀青。
“夜离,我来驾车。”看不下去的莫雨澄想接过缰绳。
他没交给她,对她伸来的手视若无睹。
她拧眉,委实不明白他究竟在闹什么脾气,从昨日起就不给她好脸色看。
他抓了保松哥,还执意要将他带到乐平侯府,她才是该生气的人。
这阵子看惯了邪肆轻佻的他,很不习惯这般冷冰冰的他,想气也气不起来,她叹了口气问:“你究竟在生什么气?”
“你还看得出我在生气。”他冷哼。
他浑身的冷意,都快冻着她了,她怎会看不出来。
“保松哥都让你抓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这女人不知她开口闭口保松哥令他听得很刺耳吗?连哄他都不会,气死他了。
他气恼的猛然搂住她,发狠吻住那张令他生气的小嘴,他带着惩罚的味道吻得很粗暴,不时重重啃咬着她的舌与她的唇。
她被他喝咬得发疼,一双英气的墨眉紧蹙,可她没推开他,心忖若是这样能让他消气,便由着他了。
半晌后,夜离才放开她。
只见莫雨澄唇瓣被他蹂躏得又红又肿,隐隐还可见到咬痕。
他气还没消,不满的斥责,“你说你是怎么当人娘子的,相公生气了,也不知道好言哄着,反而一心记挂着别的男人。”
听见他的话,莫雨澄眨眨眼,半晌后才会意过来。原来他是打翻醋种子在生闷气,她忍不住感到好气又好笑。
“我视保松哥如兄长,没有他意。”
“那就让我杀了他,免得还要麻烦的一路带着他到乐平侯府。”他恶意的道。
“你不能杀他,我视他如兄长,他也算是你的大舅子,哪有妹婿杀大舅子之理。”瞟他一眼,见他脸色又转阴,可哄人的话她不太会说,她于是沉吟了下,才开口,“不如我唱首曲子给你听。”
不等他开口,她便轻轻吟唱起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听着听着,夜离眸里的怒色稍退,“你呀,唱的比说的动听。”
她失笑,夜离这性子竟有些孩子气,其实也挺好哄的。
她执起他的手,敛容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夜离,你若以真心待我,我必还以真心。可你却事事隐瞒,令我难安。”
“有些事不是我想隐瞒,而是时机未到,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若他没拿真心待她,当初他只需将她交由顾隐即可,何必亲自陪着她一路南行。
“好,我等你。”她不再追问。
怒气散去,夜离心情转好。
看着她方才被他粗暴肆虐过的唇瓣,他伸指轻抚,“疼吗?”
“疼,你的牙很利。”她的舌到现在还隐隐发疼。
“谁让你不知闪躲反抗。”蠢蠢的让他咬。
“我若不让你咬,你能消得了气吗?”若她闪躲反抗,只怕他会咬得更重吧。
“原来娘子是在心疼为夫。”他目露笑意,“那我也让娘子咬回来吧。”
“不用了。”见他又恢复轻佻的模样,她眸色一柔,唇瓣弯起笑弧。
“咬吧、咬吧。”他兴匆匆凑过唇瓣。
她好笑的推开他的脸,她没他那么爱咬人,“先让你欠着吧,下次你惹恼我,我再狠狠咬回来。”
他搂过她,在她红肿的唇上极轻的吻一下。“为夫疼娘子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惹恼你呢?”
还说,他惹恼她的次数她都数不清了。但看着这般笑着的夜离,她也满眼笑意,她的心绪随着他的喜怒紧紧被牵动着。
她的心已完全系在他身上,因他喜而喜,因他怒而忧。
这日中午时分,马车驶进临兆城,一路来到乐平侯的别苑。
接到下人禀报的乐平侯闻人尹与顾隐匆匆出来迎接他们。
“顾隐他们都到了好几天了,你们怎么这会才到,害我以为你们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一见到夜离,在别苑等待多日的闻人尹便张口抱怨。
觑向闻人尹,夜离笑答,“我跟娘子一路游山玩水,耽误了点时间。少尹,来,见见我娘子,你嫂子。”他牵过莫雨澄介绍。
闻人尹那张俊雅的脸庞写满吃惊,他瞠大了眼,看了看夜离,再望望莫雨澄,纵使是傻子也能看出两人之间流转着的那抹情愫。
他与顾隐互觑一眼,表情有些纳闷。“你不是要把莫雨澄嫁给我吗?”怎么这会亲密的直呼她娘子,还要他称呼嫂子?
闻言,夜离眼眸微眯,如筝音般的嗓音隐含着一丝危险,“你再说一次,我没听清楚。”进入这处别苑后,他就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
“呃……”看来师兄是认真的,闻人尹立刻识趣的改口,“我是说你跟嫂子一路赶来想必累了,咱们先进厅里歇着吧。”
“等等,你先命人将马车上那人送进牢里关起来。”
莫雨澄立时出声反对,“不能将保松哥关进地牢,这样太委屈他了。”
夜离哼了声,不甘不愿的改口吩咐,“那找间厢房将他软禁起来,命人看着他,别让他离开。”
莫雨澄知他已做出极大让步,眉心微蹙,却也不再多说。
闻人尹却有些吃惊,师兄竟然因嫂子的一句话便改变主意,他向顾隐抛去了个眼神——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不知道。顾隐以眼神回答。
“师兄,那车上是何人?为何要将他软禁起来?”闻人尹不解的问。
“他认识雨澄,我担心他回都城会将她还没死的消息泄露出去。”
“欸,那你怎么不直接杀了他,还麻烦的特地带过来?”闻人尹困惑问道,这一点都不像是师兄的行事作风。
夜离睨他一眼。“我是这么嗜杀之人吗?”
他这句问得闻人尹一时哑口无言,师兄纵使不算嗜杀之人,但若旁人有泄密之嫌,他会毫不犹豫的除去,不会手下留情。
但为了避免再激怒师兄,他选择沉默不回答,只得带着满心的疑惑,命属下将郑保松带下去软禁起来。
忽然忆起一件事,闻人尹瞥了眼莫雨澄才对夜离说道:“我前两日收到都城里飞鸽传回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
闻人尹有些迟疑,悄悄瞄了眼莫雨澄。
见状,夜离回避莫雨澄,走到一旁。“是什么消息?”
暗觑了莫雨澄一眼,闻人尹悄声道:“莫崇泰父子因顶撞陛下惨死于朝堂之上,莫家也被满门抄斩了。”
夜离神色一凛,“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约莫六、七日前。”
略一沉吟,夜离肃声问:“莫崇泰父子为何会顶撞陛下?”
“据说是因为得知嫂子的死讯,莫骏为其妹向陛下抱屈,而惹怒陛下遭罪,你看要不要告诉嫂子这件事?”
夜离摇头,担心莫雨澄一时承受不了这个噩耗,“暂且不要,我再找个适当的时机告诉她,你嘱咐别苑里上下的人,任何人都不许向她透露这件事。”
“好,我会吩咐下去。”
第7章(1)
“来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醒来的郑保松发现自个儿被关在一间厢房里,门窗从外头锁上,他无法出去也不知这是哪里,令他惊慌的敲打着房门同时喊叫着。
莫雨澄过来时,听见里头传来的叫声,连忙示意守在门外的一名家了开门。
“我要进去,你快把锁打开。”
“可侯爷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放他出来。”
“我没要放他,只是进去看看他。”
“这……没有侯爷吩咐,奴才不敢擅自开门,不如让奴才先去请示侯爷。”知她身分特别,家丁语气十分恭谨。
这处别苑里的下人,从侍卫、家丁、侍婢等,都经过特别挑选,全是闻人尹能信得过之人。
“老丁,不要紧,你把门打开,让夜夫人进去瞧瞧。”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那名家丁转身,看见闻人尹,连忙躬身唤道:“侯爷。”
闻人尹点点头。“快开门。”
“是。”家丁连忙取出钥匙,打开锁,推开房门让两人进去。
莫雨澄踏进厢房,一见到她,郑保松又惊又疑。
“雨澄,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莫雨澄面露难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一旁的闻人尹开口为他说明,“这里是乐平侯府的别苑,至于为何将你关起来,那是因为不想杀你,所以只好将你关起来。”
“你们怎么能如此目无法纪,随意杀人、关人,你们眼中没有王法吗?”郑保松怒斥。
闻人尹没反驳,反而颔首道:“嗯,那家伙确实常常无视王法,任性而为。”
莫雨澄则连忙温声安抚郑保松,“保松哥,你别急,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离开这里。”
无缘无故被抓,让郑保松满心急怒,“雨澄,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为何要关着我?!”
她也不知夜离究竟在暗中进行何事,因此无法回答他,只好说:“保松哥,你暂且安心留在这里,我会尽快救你出去。”
听见她的话,闻人尹出声提醒,“嫂子,你可不能擅自放他离开,等事情成了,咱们自然会放他离去。他留在这儿很安全,但你若放他离开,他的生死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他俊雅的脸庞神情很和气,但莫雨澄却能听出他话里的警告意味。
“你们究竟想把保松哥关到何时?”她不满的质问。
闻人尹沉吟估算了下时间,“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三、四个月。你放心吧,他留在这儿,我会用好吃好喝的招待他,绝不会怠慢他。咱们出去吧。”
见她要走,郑保松着急的喊,“雨澄,你不能丢下我——”
无法放他出来,莫雨澄也是无奈又歉疚,“保松哥,你先在这儿委屈一阵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平安离开这里,回到都城。”
说完,她不忍再看郑保松,转身出去,闻人尹也跟着走出厢房,那名看守的家丁即刻将门上锁。
莫雨澄心情沉重的低着头举步要走回寝房,闻人尹跟上前去。
“嫂子,里面那人是谁?师兄为何要我将他押起来?”昨日夜离没多提郑保松的事,令他很好奇。
“他们郑家与我们莫家相邻,我跟保松哥从小一起长大,昨日他认出了我……”
“原来师兄是看在嫂子的面子上而没杀他呀。”闻人尹恍然大悟。
“侯爷,你跟夜离究竟在暗中进行着何事?”夜离不肯说,她只好问闻人尹。
他摸摸鼻子,“呃,这事师兄若没跟你提,我也不好说。”怕她再追问,他连忙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见他要走,她突然想起某件事,她急忙叫住他,“侯爷请留步。”
“嫂子还有何吩咐?”
“夜离曾给我服下一颗毒药,他说解药在你这里。”
“毒药?我没给过他毒药呀,我只给过他补心补肝补肺补肾什么都补的大补丹,以及东毒西毒南毒北毒什么毒都能解的大解丸。”
她微愕问道:“那他说的毒药是怎么回事?”
思索了下,闻人尹询问:“你服下的药是甜的还是腥的?”
她回忆当日服药时的滋味,“似乎是甜的。”
“那应是我给他的补心补肝补肺补肾什么都补的大补丹。”
莫雨澄怔了怔,她服下的不是毒药,而是大补丹?!
“这大补丹服下后会令人神清气爽,你服下后不觉得精神旺盛、不会疲累吗?”
她细细回想,发觉服下药后,精神确实相较之前显得更好。
闻人尹一笑,“我看师兄必是拿大补丹来诓骗你说是毒药。”下一瞬,他不解的问:“不过他为何要这么做?”
“少尹,你向我的娘子在说什么?”此时在寻找妻子的夜离正好朝两人走过来。
存着看好戏的心情,闻人尹说道:“我们在提你让嫂子服下的那颗毒药的事,但我记得我没给过你毒药啊。”说着,他悄悄朝莫雨澄眨眨眼,要她暂且装作不知。
听闻人尹一提,夜离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事先和他套好话,打量了眼莫雨澄,她一向不善隐藏心思,从她的神情看来,只怕已得知他让她服下的并非毒药。
但他神色仍镇定自若,一脸无辜的表示,“原来你给我的不是毒药,也许是当日你将药交给我时我听错了。”
“师兄一向耳聪目明,怎么会听错呢?”闻人尹不让他装傻。
“智者千虑也难免有一疏,何况毒药、解药只是一字之差。”
闻人尹想再开口说,他的大补丹药名一长串,不可能听错。但正要出声之际,瞟见夜离投来一道冷森森的眼神,他赶紧吞下到唇边的话,改口附和。
“也有可能是我一时说错,所以你才会听错。哎呀,我想到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急忙离开。好戏不看不会如何,但惹恼师兄,他可就麻烦了。
打发走了闻人尹,夜离关向莫雨澄,瞥见她神色不善的瞪着他。
“娘子,你怎么这样瞧着我?”
她挑眉冷笑。“毒药、解药你会分不清?”竟然一路骗她是毒药。
“为夫当初如果不这么做如何能留下娘子,说到底,我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难道娘子希望我喂你服下的真是毒药?”此时没闲杂人在,他也不再狡辩,亲昵的凑上前去,放低姿态好言好语的解释。
“我都分不清你究竟哪句是实话,哪句是谎言。”她沉下脸。得知不是毒药,她固然松口气,知他并非如此无情,可他一次又一次骗她,对她隐瞒的事太多,令她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对她说过真话。
“为夫对娘子是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他按着胸口对她表明心迹,绝口不提他究竟骗了她多少回的事,“当时你没对我痛下杀手,我很欣慰,想带你走,但我与你性命相搏,若我开口要你跟我走,你肯定不答应,一时别无他法,才会出此下策。”
“倘若那时我没有认出你呢?”她很想知道那样她的命运是否会不同。
“我依然会将你带来乐平侯府。等来到这里,我会以真面目与你相见。”她认出他,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但影响不大,也只是让整件事提前展开罢了。
“你究竟在筹划何事?”她定定注视着他,语气郑重的询问。
他收敛起笑容,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一抹慎重,“你若得知这事,将无法脱身,你考虑清楚了吗,真想知道?”
莫雨澄毫不犹豫的颔首。“我是你的妻子,我想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