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蕊没办法说谎,是的,常隶的信心的确没出错,白初蕊的确喜欢他,或许早从她在常府张开眼睛看见他的瞬间,他俊雅的面容,就已经悄悄进驻她心里头。虽说之后常隶的谈话行动一直没个正经,甚至还一直不顾她意愿地出手碰她,但,动心就是动心,那种情绪是掩饰不了的。
白初蕊甚至怀疑,这世上真有人能看着他,而不爱上他?!
“我说过,我愿意陪你一道去办你待办的要紧事……所以告诉我,那事到底是什么。”
不行的。常隶一句话将白初蕊拉回现由更,她可没忘记她将做的事情多么危险,她要报仇,而且是手刃仇人——这事白初蕊已经筹划了十多年,自接获爹娘噩耗,她便一直苦心钻研武艺,期待帮双亲报仇的一日。
虽然白初蕊报仇的理由充分,可她也明白,此行一去,不成功便成仁。她死了也就算了,反正徐州白府,至今仍活在世上的,也仅剩她一人,可常隶却不是!他可是家大业大的“常记”少主,若让他跟随,结果不小心伤了他,甚至死掉……白初蕊脑中突然浮现常隶鲜血淋漓的模样,身子便陡然一颤。
要坠落地狱,她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为什么不说话?”常隶在一旁等了半天,始终等不到白初蕊开口,终于忍不住催促。
白初蕊看着他,沉默地摇了摇头。这摇头的用意,是无可奉告,也是无话可说。
瞧眼前这张俊脸……白初蕊心里突然浮现爱怜,合该让他无忧无虑,与女子欢笑,快意地尝遍世间所有的精彩与欢愉,她实在没必要拖他下水,逼他共同面对她所背负的血海深仇。
白初蕊决定趁常隶将她身上穴道解开的机会,想办法逃出这花楼——她朝常隶瞟了一眼,突然拉来被子将身子一裹。
“你要做什么?”察觉她接下来的动作,常隶忙扯住她手腕将她留在床上。
白初蕊动了动手腕,虽然常隶并没使劲,但说也奇怪,她手怎么样也没法挣出他手。她轻叹了口气,无奈地答道:“我只是要穿衣。”
常隶抚抚她汗湿的脸颊,凑近脸在她耳边暧昧低语;“现在穿待会儿还不是要脱,你就保持这样,我并不介意,如果是因为流了汗身体冷,我愿意提供我自己煨暖你。”说到最后,他甚至还张口在她颊边呵了口热气,证明自个儿的确火力旺盛。
那暧昧的举动,一下教白初蕊记起两人方才的耳鬓厮磨,仍旧敏感的身体,一下又起了反应。
他唇贴在她耳边喃喃道:“我喜欢见你在我手上融化的模样。”
“别说了!”白初蕊没办法推开他身体,只好无助地槌着他胸口泄愤。这人好坏!明明知道她身体没法拒绝他的碰触,他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逗出她身体的欲望。
“别说?”常隶佯装困惑地喃喃。突然他松开眉眼绽了一抹迷人的笑,“噢,我明白了,你喜欢我直接做?”
“不是!”白初蕊好怕他真依他说的那样,马上又再来一回——不得不,白初蕊只好使出小女人的招数,垂着眼睑求饶道:“拜托么,让我先穿上衣服。”
瞧她现在表情多甜,常隶心头涨满了喜悦!别说是让她穿衣,只要她愿意好声好气与他说话,就算白初蕊要的是天上的月亮,常隶想必也会用尽一切办法,爬上去摘下来送她。
他还是头一回有这种感觉,直想将怀里佳人揣在怀中,走到哪带她到哪,一时一刻也不放过。
感觉手腕的钳制一放松,白初蕊立刻移动身体下床,大概是初尝情欲教她身体发虚,裸足方踏上灰石地板,她突觉两腿酸软,整个人朝地板一斜。
“小心!”常隶眼捷手快地将她抱起。
发觉又被他搀回床上,白初蕊懊恼,眉心不禁蹙紧。她这么磨蹭下去,怕是到了明晨依旧逃脱不了。
“别恼,我帮你就是。”常隶拾起散了一地的衣裳,一件件帮白初蕊套上。
常隶打算要与白初蕊一块做的事儿不少,但其中,绝对不包含穿衣这项。他之前本是打算亲耳听见她允诺要留在他身边之后,才放她下床。但无妨,倘若小花儿穿着衣裳跟他说话会更自在,他就依她,只要这样能让她开心,他的计划可以随时为她更改。
白初蕊难得这么配合,不吭一句,依随常隶指示移动手脚。
而常隶更是难得亲自帮人穿衣——边帮白初蕊穿着鞋袜,常隶一边笑道:“若被外人瞧见我现在举动,铁定吓掉了下巴。”
“怎么说?”白初蕊抬头瞧了他一眼。
“别说是女人鞋袜,就连我自个儿的鞋子袜子,我也没自个儿动手穿过几回——你啊你,可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耗费了多少头一次?!”
他这句话里饱含了太多宠溺,教白初蕊一听,禁不住红了脸颊。
“真希望你可以永远保持这样!”瞧见她羞态,凝睇她的黑瞳蓦地变深,与她亲热的欲望再度在常隶心头腾烧。常隶自付这会是一亲芳泽的大好良机,毫不考虑立刻倾身吻上她唇。
只是怎知,两人嘴儿方触上,白初蕊却突然伸出手,朝常隶颈间穴道一点。
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没料到她会这一招的常隶,脸上笑容顿敛,黑瞳倏地涌上沉沉愤怒。
原以为两人方才的亲密,已够让白初蕊发现自个儿的感情归属,结果没想到,她还是要离开他!
难怪她刚才迟迟不肯说明她到底要办什么“要紧事”!常隶同时也心里责备自己,他也真太大意,竟然没坚持追问下去。
“失礼了。”一招击中,白初蕊立刻从常隶怀里离开。她双膝落地朝他恭谨一拜,完成了她一心悬念的答谢大礼,然后便背起行囊,快速地往房门口移动。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凝香与丫鬟没料着门会突然开启,所以当白初蕊拉开大门,主仆俩便“哎呦”一声,双双跌坐在门边。
三名女子瞠目相对,尤其是白初蕊,一想到自己先前的呻吟与话语,或许全都进了眼前两名女子耳朵,表情更是窘困。
她匆匆朝两人点了下头,随后快步离开。
气氛好像有点不大对?!凝香往里头一望,只见站立不动的常隶头上正冒着热气,正要趋向前一探究竟,怎知常隶瞬间已自解穴道,开始动作。
要知道点穴这种东西,向来是取决于点穴者的内力深浅,白初蕊虽会武,但她的等级也不过比寻常武师再好一些,内力怎能与师承少林的常隶相比?!
“常爷!”被吓着的凝香抚着胸口惊叫。
常隶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只见他侧身一跨,随即朝花厅冲去。
他边跑边对凝香丫鬟喊道:“传令下去,有个手拎着包袱的蓝衣姑娘偷了我东西,谁人抓住她我重重有赏!”
一接到常隶命令,花楼里外立刻兴起一阵骚动。
要花楼这种地方,形单影只的姑娘本就特别引人注意,尤其貌美年轻如白初蕊者,更是自她一跨出凝香闺阁,周身便黏满了好奇的眼睛:现在又听闻贵客常隶喊她是偷儿又有重赏,雇养在花楼里的打手佣人,无一不卷起衣袖,冲向前去逮人。
“她在那,拎着包袱的蓝衣偷儿!”
大意失荆州,从没进过花楼的白初蕊不巧在里头迷了路,她多花了点时间才找着通往花园的路口。正打算要飞身跃上屋顶离开,打手大汉们却已然追至她面前,将她团团包围。
“你不许走!”
瞧见身前身后一圈凶神恶煞的面孔,白初蕊压根儿没想到这是常隶的命令,只见她摆出备战姿势,眼神戒备地望了众人一圈。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回答她问题的,没想到竟是常隶本人。
“是我要他们来的。”悄声来到众人身后,常隶语气淡然地答道。
一听见他声音,白初蕊倏地转过身来,一双大眼瞠着,感觉眼珠子就快从她眼窝里掉了出来。
他不是被她点着了穴,怎么现在……
虽说白初蕊先前曾与常隶在牡丹庭对过招,但小湖怎知大海深度?!白初蕊只知常隶功夫不错,却不明白两人的差距!这会儿见着常隶,她表情还有些茫然,一时会意不来。
“你真以为你那三脚猫功夫能制得住我?”
常隶边说边朝白初蕊方向走去,一见他靠近,环绕在她身旁的打手无不朝后退了几步。论表情恶狠,常隶绝对比不过环绕在白初蕊身边的十多名大汉,但打从他眉宇四肢散发出来的那股怒气,却教旁人一见,便心生忐忑、不寒而栗。
众人暗付,眼前这蓝衣姑娘到底是偷了常爷什么宝贝?!竟能让他如此生气。
“要联络官府人来么?”一名搞不清楚状况的打手突然开口问。
一听,白初蕊猛地转身向他。“为什么这么说?”
另一名打手答道:“常爷说你偷他东西——”
“胡说!”白初蕊嘴里方方喊出,常隶竟已来到她面前,倏地伸手便将她脸端回。
两人四目相对,只见常隶眼里满是嫉妒。“在我面前,不准你眼睛看着别的男子。”
此话一出,白初蕊身旁众位“别的男子”,无不畏惧地倒抽了口气。
他他他们!众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做出转身的动作!还是快点走先,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你为什么胡乱栽赃我偷你东西,你说,我到底偷了你什么?”白初蕊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岂会接受常隶这种恶意诬陷。
“心。”常隶手一指自己胸口。
白初蕊一愕,怎么也没料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你占据我的注意、夺走我的感情、还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还有,我先前说过,我愿意接受的答谢方式只有一种,你到目前还欠我四个吻。”常隶最后这句话说完,只见圈绕在两人身后的佣仆们同时噗哧一笑。
“你瞎搅蛮缠,强词夺理,我不想理你!”讨厌!竟在外人面前说这个!白初蕊本来就不善辩,尤其还在这么多双眼睛前面,除了脸红之外,她根本想不出其它对付常隶的法子,顶多能做的,就是甩手不理他。
“这我可不许!”
白初蕊身子一旋突然想窜上屋顶,可常隶却像料中似的,长臂一伸一点,白初蕊再次落入常隶怀中。
又一次?!再次被点着穴道的白初蕊惊愕地瞠大眼。
常隶一面抱起白初蕊,一面交代身旁佣仆。“叫和鸨嬷帮我开间客房,我要暂时把这姑娘安顿这在。”
第四章
鸨嬷一接到指令,立刻腾出花楼里布置最奢华的百花阁。常隶抱着白初蕊走进一瞧,伸手指点了几样东西,佣人吆喝一声,随即动手安排。
拆去用来添增旖旎情趣的桃色纱罩,改换成朴素优雅的牙白色丝帘,还有床上软榻,常隶不认为白初蕊睡在粉红色调的卧铺上她会开心,所以一律更换。不过一盏茶时间,原本洋溢着情欲气氛的百花阁,一下变成大家闺秀所住的卧榻,常隶满意地点点头。
常隶将怀里的白初蕊往床上一放,然后招手要佣人过来。常隶在佣人耳边吩咐了几句,佣人突然匆匆跑走。
不久,两名佣人便扛来一套通体光滑的铜制手铐与拖着长链的脚镣,白初蕊一见,登时惊讶地瞠大双眼。
佣人们一退下,常隶便将此二物往白初蕊手与脚上一套。
常隶解开她穴道,看着她为自己辩解:“这是你逼我的。”
白初蕊一见腕上与脚上之物,霎时红了眼眶。活到这么大,她还没被人如此羞辱过!她难以置信地大口喘气。
他竟恶劣到拿囚具对付她!
“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屈服?不可能!”白初蕊深吸口气毅然表示。“我们白家家训便是不畏强权,你如此作为只会加深我要离开的决心!”
“不然由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常隶蹲在白初蕊面前,双手掳住肩膀用力一摇晃,此刻他表情看来如此疯狂、失却理智,完全失了他平常惯有的优雅从容。
“我软硬兼施,诱之以利、动之以情,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你要我怎么做我都答应你,但是你却什么都不说,只要我放你离开——你偏偏选了我最不可能答应的事情要求我!”
父亲曾教过她,要了解一个人,别听他说话,要看他的眼睛。而白初蕊看得出来,常隶此时所吐露的心声,全都是真的。
“明明,你身旁不乏女子爱慕,何苦坚持留下我?”白初蕊实在不能理解。
“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理由?”常隶质问道。“好,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为了你断绝与她们往来。”
不是!她要的怎么会是这个,她希望的是他不要与她有所牵扯——满肚子难以言明的委屈教白初蕊红了眼眶。“你这人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我明明就跟你说过,我一个人来就好……”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苦苦追在一个女子身后,明明知道她对我有情,却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理由,坚持不愿与我在一起!”
“不许你胡乱诬蔑我将做的事!”白初蕊突然正色说道:“它对我有多重要,是你没有办法想象的。”
“既然那么重要,那你告诉我啊!”常隶瞪看她。
白初蕊愤愤地别开头。就是不能说,她才会如此苦恼啊!
半晌,才听见她张嘴说话。“总而言之,你让我走就是。”
常隶惨惨一笑。“你知道你的话听在我的耳里是什么涵义?你让我觉得我这个人好不值得!我掏心挖肺把感情捧到你面前,你明明看见了也心动了,却执意不取——”
“你别逼我……”两串晶莹珠泪终于从白初蕊眼中落下,她赶忙伸手抹泪,可没想到,眼泪却像止不住的大雨,一迳掉个不停。
随着她拭泪的动作,悬套在她手腕上的沉重铜铐不住叮当作响,就有如她心一般,紊乱不安。
她与他,一个是无心情事,一心只想复仇的女子;一个,是备受女子青睐,习惯游戏人间的花花大少——他们两人的命运本不应该交会,怎知道两人相遇之后,竟会一下子激发如此狂热的火花。
常隶眸里写满疼惜,他伸手搂抱住白初蕊,白初蕊扭动肩膀本不想让他碰触,可她力气,怎么敌得过常隶的坚持?!
只见他手环着她肩,凑唇在她泪流不止的面颊上吻了又吻。“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碎,我留你在身边是为了疼你、宠你——我唯一想要的,是你的心啊!”
才怪!白初蕊抬头瞪看着他,嘴里虽然不说,但眼里早已写满控诉。常隶根本没他自个儿说的那么不贪心,他除了要她的心,还要她的人——不然他苦苦用这铜铐脚缭拴着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