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倒也是个好主意呢。”她当真笑了出来。想象她在一旁包馄饨,他挂着“她是我大嫂”的红条子煮面,那画面实在好笑。
他眯眼瞪着她。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他直到现在都还看不清她对大哥的感情,她究竟是不是真爱大哥?
天底下有女人不爱一个男人,却为他抛弃千金小姐的身分,十多年都委屈在小面摊上包馄饨、忍受热水烫,还笑得甘之如饴吗?
当初大哥到外地去念书、工作时,妈曾叫她一起去,她当时为了帮妈做面摊生意,帮家里维持生计而留下来。
十多年来她一直帮忙撑着这个家,她让大哥没有后顾之忧,她所做的、付出的够多了。现在凭大哥的经济能力,早已足够让他们一家人生活无虞,她若真爱大哥,她早该去陪大哥住,为什么她还守着面摊?
……他也真自私,他不希望她离开这里,从来不曾开口叫她去。
“你……你还是搬去跟大哥住吧!”他低下头,用力抹着擦过几百遍的桌子,不断用理智提醒自己,她是大哥的妻子!
“喂,这摊子是我跟妈辛辛苦苦维持下来的,现在生意这么好,你这守成的想捡便宜,赶走大功臣啊?”满不在意的声音嘻嘻笑着说道。
“就是赶你!怎样?”她根本不知道他要说出口多不容易,还嘻嘻哈哈的!
她被阿民的怒气吓一跳,对他多看了好几眼,嘴角依然挂着浅笑。
“阿民,你为我好,我知道……我会找天下谈谈,你不要担心我们的事。”她其实早有打算了,只是一直都没有让平民知道……她和平天下已经走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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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暑假还有一段时间,天气就这么热,看来今晚睡觉要开冷气了。
她挂上电话后,就去洗了个澡出来,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
……台风持续增强中,北部再度发布豪雨特报,目前累积雨量已经破千,提醒北部民众最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又有台风要进来了吗?外头没风没雨,白天忙,没看气象,她都不知道。上次台风来淹了大水,希望这回一切没事。
她看气象报告,打开电风扇,拿下包着湿头发的毛巾,在电风扇前吹干头发。
平民去接妈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这种时候她都觉得家里静悄悄,没半点声音,总希望他们赶快回来。
她想妈这次回来又是大包小包的吧,每次出去玩,都带了好多东西回来,不知道这回有什么好吃的?
她想着待会儿就有一堆东西吃,嘴角就上扬,却一个不小心,脑袋里闪过一道人影,垮了她的笑容。
她刚才打电话给天下,噪声太多,没办法讲清楚,而且讲到一半电话就断了,再来就打不通,不知道他听了多少进去?
等明天再打一次吧……她看看这个家,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爸和妈年轻时亲手堆栈起来的。
爸过世得早,妈总说是天妒他们夫妻感情太好。
爸过世后,这个家里的家具和摆饰,妈都小心翼翼的维护,不舍得丢,她说家里一桌一椅都有爸触摸过的痕迹,有他们夫妻共同的回忆,全都是无价之宝。
天下是讲求实际的人,不懂得这些细腻的感情,两年前他没事先知会一声,就带来设计师要把屋子全面翻新加盖,妈气得把他赶出去。
天下是赚了钱,想表现一片孝心,可惜用错地方了。
妈则是说了气话,叫他不要拿钱回家炫耀,她不希罕他赚的钱。
天下那张嘴有时候挺贱的,妈又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他们母子之间一直都有沟通不良的问题,那次以后,天下就更少回家了。
以前妈常对她说,她这个儿子唯一对这个家有贡献的地方,就是帮她娶了一个好媳妇……
当年爸重病住院,她和平天下只在医院里戴了戒指,签了结婚证书,他就陪她回家搬行李了。
她有两个哥哥,齐修身和齐家,还有一个拳头很硬的父亲,三个人把平天下痛揍了一顿。
那时天下一声不吭,为她默默挨打的场面,到现在她都记得,想起来都忍不住为他喊疼。
她扶着天下,拿着行李离开家,从此住进平家,和平天下睡一间房……天下说他想等爸病情好转再补请婚宴,一拖就拖到爸过世后,连她都没心情办喜宴,补请婚宴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她对生活上很多细节不太在意,她以为办婚宴只是形式,拍婚纱照更是可有可无,丝毫不以为意,以致十多年来她都没发现平天下始终没把结婚证书拿去登记,直到他和辰直羽的绯闻被爆出来……
她看着他和辰直羽被拍到的照片,当时真的是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想法,考虑几天以后,她想就好聚好散吧!
她对妈说,她决定和天下离婚,妈一急,才脱口说出来,原来她和天下根本没有结婚。
她以为妈在说笑,妈叫她看身分证,她才知道原来身分证上面有一格配偶栏,而她的配偶字段上是空白的。
她突然觉得很想笑,原来这十多年来她和天下从来就不是夫妻,而她也真的笑了,笑到眼泪流不停,把妈吓坏了。
妈真的是很疼她,为了安慰她,竟异想天开地说,她会叫阿民娶她。哈哈,幸好当时阿民不在。
平民如果知道妈的谬想,一定吓得半夜出走,从此不敢回家吧!
她后来发现妈竟然是认真的,赶紧说服了妈打消念头,没让平民知道这件事,不然她可没脸面对平民了。
尽管她和平天下纸上无名,可平天下对她……该做的可没少做,她怎么能跟平民结婚呢!
眉头揪起,她望着这个充满回忆、温馨的家。她曾经满心认为她一生都会在此度过……
插播最新消息,二十分钟之前“走南大桥”桥墩被冲毁,桥面断裂,当时一辆黑色房车正行驶在桥面上,根据后方车辆的陈先生表示,这辆车超越他,车速相当快,可能因此煞车不及,连同断裂的桥面被卷进滚滚溪流中。
现场已有救难队前往抢救,目前正调阅附近监视器,希望能尽快查出车主身分及车上人数,一有最新消息立刻为您播报!接下来……
她看完插播新闻,心头一紧。没想到北部雨下这么大,连桥墩都冲毁了!唉……就差几秒而已,赶什么呢?开那么快的车……唉,希望车里的人都没事。
她又看了一会儿新闻,看看时间,阿民也差不多该载妈回来了,她把头发盘起来,起身去厨房洗了水果,削好一盘,等他们回来吃。
“阿国,我回来了,快来帮忙提东西!”
她才端水果走出客厅,就听见妈在外头喊。
“好……”她放下水果,一脸笑容,正要出去帮忙,却缓缓转过头去,瞪着电视上的新闻主播——
现场已经传来最新消息,走南大桥失事的黑色房车,驾驶是“青云集团”总经理,现年三十岁的平天下!
她打脚底窜起一阵森冷,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困惑又迷惘地直瞪着电视……
报错了吧?一定是报错了吧?她一片茫然的表情,瞪着字幕上打出“青云集团总经理平天下生死不明”的标题,尽管一直告诉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她刚刚才和天下讲过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尽管她一直告诉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她却头皮一阵刺麻,脑袋逐渐一片空白……
目前救难人员仍在搜寻当中……
砰!
平母提着东西从前院绕进来,忽然看见新闻播报,她四肢发软,跌坐在地。
“妈——”
平民的声音传来,齐治国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一直瞪着电视,直盯着电视……
第2章(1)
几个月后……
中秋节到了,要不是妈打电话来,她还不知道夏天已经过去。
齐治国挂上电话,一个人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发呆。
这是在半山腰上的别墅社区,整个社区占地辽阔,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的美景,绿色草皮上种植着或高或低的植物和树木,社区车道旁则有红砖铺成的人行步道,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景观,大门口还设有警卫室负责整个社区安全。
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家家户户都有高墙围起,相当注重个人隐私。房子是三层楼独栋别墅,外观充满欧式乡村风情。
内部的空间则由名家设计师亲手打造,结合时尚与品味,全部采用进口家具,展现大气度与非凡气息……这是平天下买的房子。
客厅使用温暖柔和的米白色调,一整组深咖啡色的柔软沙发,原木色线条优美的茶几。
砰!
楼上传来声响,齐治国马上回神,三步并两步跑上二楼。
“天下,怎么……”她住了口,没有再说话。
卧室里的男人拄着拐杖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火红的夕阳落在他高大的身影上,照着他半边侧脸,描绘出他深邃的轮廓,瘦削的线条,高挺的鼻子和紧抿严肃不悦的嘴唇。
五个多月前那场意外,他及时从车子里逃生,经救难队冒险抢救,他奇迹似的生还。
虽然撞了脑袋,伤了内脏,身上多处骨折,全身伤痕累累,但她感谢老天爷把他的命保住了。
她看见水杯在墙边碎成一地,转头看原该放在窗台边的茶几上的水壶不见了,猛然想起她中午倒开水给他服药时,把水壶搁在床头柜上,一不留神就忘了摆回去。
“抱歉、抱歉,我忘记摆回去了。”她赶紧进来,倒了一杯开水过来拉起他的手。“来,喝水。”
他眯起深邃幽黑的目光,渴望看见她,瞪死她,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欺负一个瞎子这么好玩吗?”他狠狠拍掉她手上的水杯,却发现他打掉的只是她的手。
他自从醒来以后,一贯的冷静沉着全不见了,随时都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一样乱轰乱炸,难以相处,连妈和阿民想留下来照顾他,他都自嘲自己是个废人了吗?需要如此劳师动众!
“我就知道你来这一招。”她可是有两只手的,对这个惯犯早有防备,拿着水杯的手离得很远。
她笑吟吟像没有脾气似的,却看他不语,气得头顶冒烟。她吐吐舌,赶紧喂他喝水。
杯子碰着他的唇,轻轻碰触着,等他张口。
他紧闭着嘴巴,脸部线条紧绷,气得想再打掉水杯,又多疑地顾忌她再次捉弄而没有动作。
“哎,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喝口水吧?”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像一道微风拂过耳畔,舒服得让人很难有脾气。
平天下终于肯喝水,她偷偷松了口气,喂他喝水。
他喝了几口,缓缓伸手碰触水杯她以为他想自己拿,他却连同水杯握住她的手。
他抓住了她,一把拉过她,用撑着拐杖那只手死紧地抱住她纤细的腰,另一只好活动的手摸索着她的脸,摸到她细致的下巴,倾身吻住她的嘴!
他嘴里含着水,掐着她的下巴,要她张口喝下他含过的水。
齐治国差点把他推开,一手碰到拐杖就停住了,她抗拒地撇开脸,忽然他身躯晃动,腰身后那只手松了,她一只手赶紧环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怕他站不稳跌倒了。
他却乘势托住她后脑勺,吻着她湿热的唇,撬开她贝齿……
可恶的天下啊——一股热流滚入喉咙,想到是他含热的水,还有他的口水,她觉得好恶心,差点就吐了出来。
在黑暗之中,他感觉她全身的毛细孔都在排斥他,令他大为光火。他硬是不放开她,把她吻了又吻,直到把她嘴唇都磨肿了,她吞下的水早已滑过食道,流入胃里,进入身体里去了,他的嘴唇才缓缓离开她的嘴,擦过她脸颊,含住了她饱满的耳垂……不知不觉,她承接了他不少重量,他几乎靠在她身上,最后齐治国不得不两手抱住他。
正要开口讲他几句,她却在两手抱他时,心脏紧缩了一下,扯起疼痛……他不太肯吃,这几个月来一直消瘦。
一时内疚心软,她无言沉默,任他搂抱亲吻,等他满足为止。
他吸吮着她的耳,贴在她身后的手撩起衣服抚摸她光滑的背,修长的手指往上触到她内衣的扣子,熟稔地一拨——
她胸口一松,全身僵硬紧绷,对他瞪大了眼。
“天下……我站不住了,我想坐一下。”她其实很不喜欢他这样搂搂抱抱,眼看接下来要在地上滚了,她终于忍不下了,开口打断他的“兴致”。
唉,他分明是很记恨,存心欺负她,她竟然指望他随便吻吻她就会满足。
她举白旗投降,另一层原因是担心他站久了会影响腿伤复原,但她还不能把话说得直白,得照顾到他这个伤患的心理状态,不能提他的“脆弱”来刺激他。
平天下冷着一张脸,忍着腿部的酸疼,在她耳垂咬了几下,才由她搀扶到床上坐下来。
“你不是站不住吗?”她一扶他坐下来就想闪远,他牢牢握着她的手,耳朵微微动了下。
她对他挤眉弄眼扮鬼脸,在他强拉之下,只好坐下来。她本想把内衣扣上,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她垂眼看到两人靠得很近的脚,他一只腿伤得严重,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日后行走,医生也不确定,弄得她也忐忑不安。
他又想靠过来吻她,她闪开了,立刻看到他一张脸拉了下来。
“啊,中秋节快到了呢。”她装做没发现他的“突袭”,发出愉快的声音说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冷哼声应道:“那又如何,你指望瞎子能陪你赏月吗?”
她如果告诉他,妈打电话来问他们要不要回去烤肉,一定又惹来他一番嘲弄,他根本不可能回去的。
唉,她实在好想回去啊!
她望着他精瘦的脸庞,突出的五官,依然很吸睛的一张脸,目光落到一只大掌上。
有时候她会不明白,他突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是什么意思?
她本来想是因为只剩下她这个很懂得他喜恶、又耐操耐劳耐他一张贱嘴的看护留在他身边,他才紧抓她不放,但后来又发现不是,因为他总是一副随时都想把她赶走的态度。
……也许是她想得太多,他会抓住她不放,也可能只是他看不见了,总想抓住些什么,好让心里踏实些的一种自然反应。
“你记不记得,我们每年中秋节都在庭院烤肉?”她眼睛闪闪发光,脑袋里还留着去年中秋节烤肉时香喷喷的滋味。虽然对他不抱希望,想想总可以吧。
“……你希望我陪你回去烤肉?”当了瞎子,他的听力变好了,连她流口水的声音都听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