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风很快就想明白了,只要扯到鞑靼人,他就是没事也要生出事来,反正问着没事干,就由着他折腾吧。
果然如周云泽所料,刺青男子消失三日就现身了,可是暗二跟踪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此人乃是高手,若与之对上只怕不是对手,未免打草惊蛇,还是赶紧收手。
“身手在你之上?”周云泽目光一沉,虽然暗二是探子,但身手不输卫六,能够在他之上,这绝不是一般人。
暗二很肯定的点点头,“卑职有心跟踪,即便是卫六也不容易察觉,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甚至反过来想套住卑职,还好卑职警觉性很高,要不已经曝露行踪了。”
“那间铺子有何发现?”
“岁说那间铺子隐身在巷弄里面,但出了巷口就是城南最繁华的街道,不可能生意如此不好好不容易有客人上门,来的还都是练家子。”
周云泽饶富兴味的扬起眉,“练家子?鞑靼人吗?”
“虽然生得高大勇猛,但卑职觉得不是鞑靼人,他们说的是官话。”
“鞑靼人不见得不会说官话。”鞑靼派出来的探子不懂官话,如何打探消息?
“卑职知道,但他们的官话非常纯正,像是京畿人士。”
基本上,会说官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多少带着各地腔调,唯有京畿一带的人方有一口纯正的官话,可是京畿人士……
周云泽的目光沉下来,“难道是权贵之家的侍卫?”
“那几个人看起来都不是花架子。”暗二连五城兵马司都看不上眼,更别说京中权贵之家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侍卫。
闻言,周云泽微皱着眉,难道是死士?
暗二显然知道周云泽的想法,立刻否决,“他们身上没有死士的阴鸷冷冽。”
京中权贵培养死士多是为了执行不可告人的任务,譬如暗杀,若非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用这些死士,且如今朝堂风平浪静,还未到争储之时,没必要动用隐藏的势力,将自个儿的势力曝露出来。
周云泽也相信是死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又想不通,难道京城还暗藏着其他势力?
“爷,除了暗一,只怕没有人能够不动声色跟踪那个刺青男子。”
周云泽略一思忖道:“用不着再盯着那个人,送一张刺青图给暗一,说不定暗一可以寻到管道查出这个图腾的含意。还有,继续盯着,那间铺子大有文章。”
“卑职也认为如此,这几日暗中打探铺子背后的东家,可是除了鞑靼人,什么消息都查不到,卑职怀疑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人,真正东家另有其人。”
周云泽从来没想到这一点,若是如此,他更想不通了,“鞑靼人在大周做生意虽说不稀奇,但摆脱不了朝廷的目光,尤其幽州这样的地方,朝廷还会派锦衣卫重点关心,将鞑靼人摆在明面上,这不是有违常理吗?”
“虽然朝廷会留意鞑靼人的铺子,但是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他们一直安安分分的做生意,朝廷对这间铺子的心思就会淡了。”
关于这一点周云泽不能不同意,朝廷确实没有太多心力一直关注一间小铺子。
“这间杂货铺子很多年了吗?”
“有六七年了。”
周云泽仔细回想六七年前,朝廷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事……也许有,只是那时为了亲事跟皇祖母僵持不下,后来皇祖母索性直接赐婚,他气得跳脚,根本无心关注朝廷发生什么事。
“爷,要不要卑职夜里潜进去查探。”
沉吟片刻,周云泽摇了摇头,“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莫要轻举妄动。”
“盯着只怕也不会有所斩获。”
“不急,若是过些日子还是没有进展,再决定是否潜入查探。”周云泽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今日天气不错,我去一趟棋院。”
暗二狐疑的跟着往外看,今日明明跟昨日一样,热得全身都要冒烟了。
周云泽对暗二的疑惑视而不见,一心想着某人今日应该会去棋院,迫不及待的下榻。
小顺子很识相的立刻上前为他整理衣服,待满意了,他快步而出,可是出了院子,又觉得自个儿不能表现得太心急了,还是双手背在身后,转而漫步前行。
虽然一直都知道某位傲娇男有仙人之姿,可是陈瑾曦第一次觉得他赏心悦目,毕竟连着跟五位丑男对弈之后,美色令人好感度倍增。
“如何?事情可有进展?”陈瑾曦难得好心情的对周云泽勾唇一笑。
“我们先下棋。”周云泽从棋盅拿起一颗白子落下。
“两者并不冲突。”陈瑾曦飞快的拿起一颗黑子落下。
“我不喜欢一心两用。”周云泽紧跟着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陈瑾曦眼睛微微一眯,若是有消息,直接了当说出来就好了,何必废话?眼前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根本没有认真打探消息,是吗?”
“我说过了,再难我也会遵守自个儿的承诺。”周云泽轻轻敲了一下棋盘,“若想知道我打听到的消息,你就专心下棋。”
“我没有不专心啊。”陈瑾曦不服气的撇嘴,一心两用并不代表她。
周云泽抬头看着她,口气带着一丝宠爱,“我没见过比你还会耍赖的人。”
“你别污蔑我,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
她怎么突然心跳得如此快?这个男人的眼神会不会太过暧昧了?难道没人告诉他,他那双桃花眼拥有致命的吸引力吗?若非她芯子里的年纪过三十了,如何招架得住?
“若是如此,我来这儿是为了下棋,难道你不应该先陪我下棋?”周云泽慢条斯理的扬起笑容,“我们要继续吗?”
“继续就继续,用不着对着我笑。”陈瑾曦懊恼的拿起一颗黑子落下,然后她就后悔了,“慢着,我放错了……”
“起手无回大丈夫。”周云泽抓住她的手。
陈瑾曦觉得自个儿被电到了,连忙将手抽回来,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又不是大丈夫,我是小女子。”
“就说你喜欢耍赖,你还不承认。”周云泽一副很无奈的摇摇头,“在棋盘面前,人人皆为大丈夫,未闻小女子。”
“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过?”
周云泽抬起下巴,“这是我说的。”
“……你行。”单看他一声傲气,她不难猜想他是哪来的贵公子,可是身在异乡好歹收敛一点,总是一副“我是老打”的姿态,也不怕真的遇到老大,死得很快。
“我们旗鼓相当。”
他认为这是对她的夸赞,可陈瑾曦一点也不领情,赏他一个白眼,别看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是因为方家在幽州分量很重,她又出自定国公府,宁王也敬重她爹,她不率性对得起自己?
“你不是要下棋吗?”她催促道。
周云泽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陈瑾曦也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专心迎战。
这盘棋下得很快,陈瑾曦急着想知道他调查的结果,根本无心跟他周旋,当然卯足全力,然后就赢了。
“好啦,你可以说了……算了,我们出去再说。”虽然棋院今日没什么人,他们又在角落不引人注意,但要谈论的事不宜落入他人耳中,还是另寻清静的地方。
“今日不是和局。”周云泽觉得很郁闷。
怔愣了下,陈瑾曦两眼圆瞪,“不是和局不行吗?”
“你是有意为之。”
“什么有意为之?我不明白。”遇到强劲的对手,她喜欢下成和局,这是她小小的恶趣味,已经习惯了,不能说是有意为之。
周云泽倾身向前,两人瞬间只有一指之距,她下意识往后一缩,他却伸手扣住她的肩膀,教她动弹不得,他几近呢喃的又说了一次,“我就说你爱耍赖,还不承认。”
“……我真的不明白。”她自认为阅人无数,任何美色都无法扰乱她的思绪,可是当一个美男子近在咫尺,她微微靠上去,两人唇瓣就贴在一起了,怎么可能不心慌意乱……
这个男人真讨厌,他能不能不要有意无意就撩她一下?芯子过了三十,并不代表她不会化身成狼女。
“你敢对天发誓,先前你不是有意跟我下成和局吗?”
“你听过习惯成自然吗?”陈瑾曦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没听过。”
“没听过也明白字面上的意思吧。”陈瑾曦咬牙切齿,恨恨地道。
半晌,周云泽终于松开手,用口形吐出三个字:真可爱。
重获自由,陈瑾曦觉得应该松了口气,可是,为何反而生出一种淡淡的失落?
她忙着收拾混乱的思绪,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周云泽起身走出棋院,陈瑾曦赶紧收拾棋子,起身追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园子,小顺子保持距离守在一旁,防止有人过来打扰。
“目前没有消息。”周云泽很爽快的道。
“什么?”陈瑾曦怀疑自个儿听错了,刚刚刻意卖关子要她好好下棋,结果什么消息也没有,这不是耍她吗?
“我派人盯着杂货铺子,寻到此人并非难事,但他不是普通高手,若非最顶尖的探子,三两下就会教他察觉,我的人不敢跟得太紧,因此暂时没有进展。”
闻言,陈瑾曦还真不能说他没做事,人家好歹找到人,不过是不敢轻举妄动,“依你所言,岂不是别想查清楚他的底细?”
“我倒觉得比起人,那杂货铺子更值得探究。”
“那间铺子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这是我的直觉。”
陈瑾曦不知道他哪来的直觉,但记得第一次看到那间铺子时感觉不是很好,一来铺子的伙计太不会做生意了,二来进出那儿的客人都很奇怪,可是入菜的某些香料只有那儿买得到,她便也不计较太多了。
提起那间铺子,她想起一事,“对了,我忘了问你,你从那间铺子买的香料,可有你要寻的香味?”
周云泽摇了摇头,“没有。”
陈瑾曦撇了撇嘴,“你究竟要寻什么奇怪的香味?”
“我也很想知道。”周云泽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若有消息,我会立即告诉你。”
关于香姨娘的事,他让暗二查过红袖楼,但是目前并未发现什么古怪之处,不过因为宁王叔的关系,生意特别火红,相对的也成为青楼女子的首选。
无论如何,他愿意帮她,她就应该心存感谢了。
陈瑾曦恭敬的行礼道:“有劳你费心了,但愿我不必等太久。”
“我也盼着早早有好消息。”他也不喜欢这种好像走进死胡同的感觉,可是忙碌至今一无所获,而这往往说明一种状况——事情比他以为的还复杂麻烦。
陈瑾曦讨厌规矩,但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而她不喜欢特立独行,与众不同引人注目,可随之而来的是各种麻烦,没有强大的实力应付麻烦,还是安分过日子,因此过了申时她就不会流连在外。
今日她赶在午时之前就回来了,因为天气太热了,文华斋没放冰盆,窝在那儿抄窗不到半个时辰就阵亡了,所以她拿了要抄写的书就回来了。
进了门,陈瑾曦想到今日书院放假,于是让司画先将书册送回房,自个儿转到前院,没想到一眼就见到两位哥哥鬼鬼祟祟在花厅外面探头探脑。
陈瑾曦走过去,试着越过他们从窗户窥探屋内,不过,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隠隠约约有声音传来,她只好开口问:“两位哥哥在看什么?”
陈明萧和陈明轩同时跳起来,转身瞪人,很有默契的压低嗓门,“你干啥吓人?”
“你们做了什么……”陈瑾曦的嘴巴被两人同时捂住了,然后在两人一左一右拖拉下进了书房。
陈瑾曦用力推开两人,懊恼的道:“你们两个是干了什么不得人的事?”
陈明轩看着陈明萧,觉得这事还是有他开口吧。
陈明萧倒也不推辞,直截了当的道:“定国公府来了人。”
陈瑾曦怔愣了下,后知后觉想起那时他们的本家,“怎么突然来了人?”
顿了一下,陈明萧眼神闪躲的道:“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
陈瑾曦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定国公府只有你的年纪适合。”
“什么?”陈瑾曦激动的两眼暴凸,“送我进宫选秀,这是疯了吗?我这个德性进宫不到一个月,就会被人家斗得尸骨无存!”
“你别急,人家看不上你。”
陈瑾曦愣了下,很快就想明白了,四房是定国公府最没有实力的一房,她爹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她娘是四品文官的女儿,实在不值得皇帝拉拢。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难保不会发生意外状况,譬如定国公府为了将自家姑娘送进宫,上皇后或妃嫔那儿送礼。
第四章 香料铺子水很深(2)
“定国公府会不会想将我送进宫?”
“定国公府将你报上去也是不得已,每次选秀,权贵之家一定要报名,本支没有人选,就从旁支寻人,这是一种忠于帝王的表示,至于会不会入选,端看皇上的考量。”陈明萧觉得站在定国公府的立场,此举并不为过。
“我是不值得人家考量,但你能保证定国公府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吗?”她不是小瞧定国公府,一个没有能人立起来的家族,想要透过裙带关系巩固家族势力,这是人之常情。
“即便定国公府有心送姑娘进宫,也不会挑上你。”
“这是为何?”
“这几年你在幽州,性子和规矩都野了,送你进宫只会给定国公府扯后腿,不会带来任何利益。”
陈瑾曦很不服气的送上一个白眼,“我有这么笨吗?”
“你再聪明也不是养在祖母身边,经过精心调教,定国公府不会放心将你送进宫。”陈明萧很清楚家族处事的规矩。
这会儿陈瑾曦终于放心了,是啊,又不是精心调教的姑娘,见识、手段皆不及人家,送她送宫不是等着给家族惹祸吗?
“这很难说,大伯父一直想更上一层,难保他不会一时头昏脑胀想偏了。”陈明轩不以为然的道。
闻言,陈瑾曦一颗心又提起来了。
陈明萧恼怒的一巴掌打下去,“你别添乱了。”
陈明轩哇哇叫着抱着脑袋瓜,跳叫道:“我又没有说错,若非大伯父盼着更上一层,大姊姊如何会嫁入承恩公府?”
“这是太后赐婚。”
陈月轩嗤之以鼻,“没有人在太后面前凑对,太后怎么会无缘无故赐婚?”
陈瑾曦整个人蔫了,怎么有一种前途越来越黯淡的感觉?
“定国公府如今是祖父当家,大伯父就是有意送人进宫也做不了主,还有,承恩公府的公子看上大姊姊,这并不是大伯父能左右的。”陈明萧不好直说,若是定国公府具有左右朝堂的实力,太后也不会连问都不问就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