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呆住了。
要不是知道他是耳聋,他这副模样会让她怀疑他是瞎子。
“哈啰。”封飒月在他面前挥手。
她今天给他的惊吓实在是多到让他无法负荷,老处在怔愣的状态。
“那你得到结论了吗?”
要是有面镜子,他会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是多么的惶恐不安,却又迫切的渴望知道答案。
封飒月兴起作弄他的念头。
“嗯,好像有点头绪了。”她故意这么说。
他看着她的眼神在问:然后呢?
“可是感觉又不是那么的强烈。”这会儿,她又皱眉叹息。
相良陆斗只觉得心里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却又莫可奈何。
他的头因为她的回答而失落低垂,看得封飒月有些不忍.
“不过……”她又起了个头,语尾拉得很长。
只见他像只听到主人的声音的忠狗,再一次用期待的眼光瞥向她。
不过怎样?
喜欢?
或不喜欢?
他可以听到心脏的跳动声,一声声都在诉说忐忑不安的心情,这大概是他仅剩的听觉。
决定他恋情结果的,就只有她接下来的回答。
“你知道吗?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她的话锋忽地转向。
“别忘了,我只小你三个月。”意指他跟她同年。
封飒月蹙起漂亮的眉头,神色不悦,“但是我人生中谈过的恋爱居然只有两个星期,你说奇怪不奇怪?”
哦喔,他听得出她的语气有多愤慨。
“嗯,是很奇怪。”嘘,装傻是最正确的选择。
“国中的时候,我可以说是因为发禁害我交不到男朋友,高中也可以归咎在为了考好大学而放弃机会,到了大学,勉强有人向我告白,却只撑了两个星期!”这些经历她都可以当作是流水逝去般忘记。
但是——
“我也知道大学生过了大一这段保鲜时期之后,就是过期的烂苹果,所以我对大学也没什么过分的期待,真正恐怖的却是我出社会之后居然半点异性缘都没有,进入大伯的公司后,每个秘书都有人约、有人追,只有我总是枯坐在一边当壁花,公司有尾牙、酒会或是其它活动,我的身边甚至连已婚的秃头肥油经理阶级的男人都不敢坐,我难道长得很丑?还是有什么我自己不知道的隐疾?”找到机会可以大吐苦水,封飒月一开口便停不下来。
她的隐疾就是他。
“嗯,真奇怪。”瞧她如此气愤,还是闭上嘴巴,什么都别说比较好。
“我也曾经自我审视过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她的问题就是有一票帮他忙的兄弟。
“是服装品味不好?”
“嗯。”她天生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还是有口臭,别人不敢靠近?”
“嗯。”他是没闻到。
“所有可能的原因我都一一参考别人的意见,也做了很多更正。”
“嗯。”要是没有封苍征的暗中阻挡,她绝对会是公司里最受欢迎的人。
“到最后,我甚至不排斥婚外情。”
“咦?”那可不行!
“结果还是惨败。”
“嗯。”没关系,只要她点头,他会用更多的爱补偿她。
讲到口干舌燥,封飒月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喉咙,继续说:“于是我告诉自己,应该看开了,有些人就是没有异性缘,不谈恋爱也没关系,反正恋爱的死期就是婚姻,我又不想结婚。”
“你不想结婚?”那是要一辈子同居吗?
“嗯啊。”说穿了,她只是想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她曾经很讨厌男生,但大部分是讨厌他的成分居多,等到进入青春期,对异性开始产生好奇后,她也会想交男朋友,只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她或许等进入更年期都还交不到。
看她回答得干脆,相良陆斗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说来可笑,但他的愿望真的是娶她,可是她居然说她不想结婚,他连求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宣判死刑,真是令他哭笑不得呀!
“啊,离题了。”封飒月注意到自己说了一堆,却越来越远离重点。
“嗯?”他们这段谈话有主题吗?连相良陆斗都有点怀疑。
“所以我是要说,如果人天生注定要与某人相遇的话……”白玉般的纤手抓了抓黑发,平时的气焰完全不复见。
也许是因为她方才那一长串问答让他忘了紧张,此刻他静静地等着。
这下换她紧张了,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地开口,“我很高兴那个人是你。”
第六章
日子以飞快的速度前进,让她想起某部卡通的主角曾说过:“光阴似炮弹。”在这个科技快速进步的年代,光阴不只似炮弹,更像阿姆斯壮登上月球时乘坐的阿波罗十一号宇宙飞船,带领人们一刻也不停留的前进。
转眼间,时节进入冬季,是早晨起床有办法呵出白色雾气的寒冷季节。
一大早,封飒月站在洗衣机前,将要洗的衣物分类。
“内衣,用手洗;四角内裤,他的;外套,他的;衬衫,我的……”
当她好不容易分类完毕,才惊讶的发现他们两个根本处于同居的状态。
离开阳台,回到卧房里,那个不知何时自己搬进她家的男人还在睡觉。
“啧!有没有搞错?”轻斥一声,封飒月慢慢的晃出卧房,去整理其它地方。
自从那天她一时发神经说了那些话之后,先不说他有多高兴,从行为上就可以看出来,接连几天他连走路都会东碰西撞,要叫他的话,挥手是绝对没反应的,非得狠狠的揍他几拳,如果一下注意,他便会露出傻笑,神游太虚……总之,他完全处于飘飘然的状态。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句话可以给他那么大的影响。
两个小时后,她将室内大致打扫过一次,泡了咖啡,随便弄了两人份的早餐,而相良陆斗还没醒。
“都快要十点了,还不起来……”
绕回床边,封飒月本想一脚将他踹到床下,最后忍不住蹲下身躯,靠近他睡得深沉的脸庞,静静的端详。
在她身边的男女,不管老的少的,都生得一张漂亮的脸蛋,也许是从小生长在这种环境的开系,所以对于好看,她有自己不同的定义,而他则不列入她定义内的帅哥,不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就是生得一张好像永远不会老的娃娃脸,皮肤像女人一样吹弹可破、白皙细致,连一点毛细孔都看不见。
他根本就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
想她在青春期也会因为冒痘子而烦恼,如果鼻子正中央长了颗超级大痘痘,上学就要遮遮掩掩的不敢见人,她敢打赌,他一定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视线由他宽高的前额移向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染上阳光的颜色。
她的睫毛也不短,但是女人似乎总爱在眼睛部位加东加西的,平时上班她也会上点淡妆,所以在睫毛这方面她绝对不输他.
接着是直挺的鼻梁.
封飒月从一旁柜子的抽屉里拿出镜子,对照他们的鼻子,看谁输了这回合。
“嗯,好吧!算平手好了……”
就这样玩了好一会儿,躺在床上的相良陆斗始终没有清醒的意思,封飒月深邃的眼睛骨碌碌一转,用手掐起一撮发尾,露出皮皮的笑容,拿发尾搔弄着他的鼻尖。
睡梦中的他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挥拍鼻尖。
“这样都醒不过来?”这下换她蹙眉,手边的动作没停止,打算看他能忍多久。
又是几个挥拍,最后他干脆翻身。
可恶……
碰到他脾气就不好的封飒月,在破口大骂之前,仿佛听见自己有根神经断掉的声音。
“相良陆斗!”
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唉,听不见就是赖床的最佳理由。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就毋需再忍!
于是封飒月很干脆的甩了他一记响亮的巴掌。
“噢!”睡美男终于醒过来,抚着被打红的脸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你打我?”
其实不用问,这个家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而已,除了她,还会有谁?
“谁教你欠打。”跟他相处了几个月,封飒月逐渐习惯放慢速度、咬字清楚的说话方式。
“我不过是在睡觉……”他一脸委屈,只敢嗫嚅的反驳.
“就是因为你在睡觉才欠打,都已经十点了还不起床,是想睡到上天堂是不是?”真是火大,要是她不说明的话,看起来就像她在欺负他。
“这么晚了?”搔搔头,打了个呵欠,他恢复轻松的神色。
啧!他跟小时候一样会变脸。
“还说咧!”达到目的后,她率先离开房间。
相良陆斗又坐了一会儿,实在很想倒回床上继续睡。
见他没出现,她出现在门口,对他下命令,“快去刷牙洗脸。”
女王下令,身为骑士的他只好领命照办。
十分钟后,相良陆斗终于在餐桌前坐定,二话不说,先灌了一大口咖啡提神醒脑,免得脑子里的瞌睡虫像是根深蒂固,拔不起,也抛不去。
唔,好像很久没那么晚起床了。
“你今天不用上班?”
睨着他,封飒月撇嘴道:“今天是礼拜六。”
他真是睡傻了,
“礼拜六?”嗯,印象中今天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穿他的疑问,她告诉他今天的日期,“十二月十九日。”
“喔……”算了,可能是他多想。
封飒月无言的在心中翻了个超大的白眼。
前几天他们在看电视时正好看到动物星球频道播放的国王企鹅特辑,她随口说了声好可爱,接着他迳自决定礼拜六要去木栅动物园,现在居然忘了?
“真想敲醒他。”封飒月喃喃低语。
本来她是没有很想去,但那天她跟封苍征说了这件事后,他告诉她第一次约会的相关事宜,反倒让她有点期待。
难道现在要她自己说出来?可是那样又显得她好像很想去。
其实相良陆斗没忘,只是为了刚刚被甩巴掌回报的小小复仇。
“那我们要开车去吗?”边吃着她煮的培根蛋,他边露出得逞的微笑。
封飒月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不,你坐捷运,我开车。”他可以说她心眼小,没关系,因为大家都知道。
呿,这样就不爽!
“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坐捷运那种大众交通工具?”她爱面子,牙尖嘴利,但他可是老奸巨猾界的第一把交椅,耍心机是他的专长,狡狯则是他最爱的称赞词。
她当然不放心。
“没关系,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我追在车子后面跑好了。”相较于她忽青忽白的脸色,他显得气定神闲。
想当然耳,最后妥协的人还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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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公众场合便和人山人海画上等号,即便是动物园这种地方也一样。
“唉,台湾人真的没地方去了。”
左边看过来,有一群死小孩乱跑乱跳。右边看过去,是老人观光团的欧巴桑七嘴八舌的高分贝嗓音。正前方是……
“咦?”
本来站在她前面的相良陆斗呢?
才想跟他说,人那么多,要他别乱跑的,转眼间他就消失了。
封飒月焦急的环顾四周,那张超好认的娃娃脸在人群中失去踪迹,广播他又听不到,如果就站在原地等他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只好去找他了。”握紧手中的票根,封飒月的眼里除了坚定,隐隐透露出担忧。
下定决心后,她正要迈出步伐,被人由背后轻拍肩膀。
“飒月。”
“陆斗!”
因为担心而燃起怒火的封飒月还以为是相良陆斗,回头就要给他一阵臭骂……
“咦?闻人……是你呀!”
闻人宇的父亲闻人御皇是和她爸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说起来,他们也算从小就认识。
“你一个人?”闻人宇发现没有人陪在她身旁。
封飒月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我朋友……男朋友走失了。”
“男朋友?”闻人宇脸上闪过异样的神情。“怎么会走失?你男朋友是三岁的孩子吗?”
呿!虽然知道他只是在挖苦她,她还是不喜欢听到别人说相良陆斗的坏话。
“好吧,走散。”翻了翻白眼,封飒月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她没时间陪他抬杠,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相良陆斗。
“这里靠近大门,我想他应该没走远。”听出她的不悦,闻人宇没有再挑她的语病,“要不要透过广播寻人?”
“不……没关系,我在附近找找看好了。”就算是认识的朋友,也没必要将相良陆斗的不便到处宣传。
察觉她是说真的,闻人宇开口,“你等我一下。”
她实在很想告诉他救人……呃,不,寻人的黄金时段就是在发现他不见之后的十分钟内,这当然是她乱说的,但是她真的没时间和他闲话家常。
“我只等你十秒钟。”封飒月给了他时限,然后继续注意周遭的面孔。
十秒钟后,闻人宇和一起来的朋友们解释了情形,说要帮她找相良陆斗。
“有什么特征吗?”
她直觉的回答:“娃娃脸,叫他没反应。”
“啥?”闻人宇面露惊讶。娃娃脸是个很大的范围,而第二个特征更诡异,叫他没反应?那算什么特征?
对他的疑问,封飒月没时间解释,“总之,如果你看到一个娃娃脸的男人,记住,千万别由背后叫他。就这样,十分钟后,我们这里见。”
说罢,封飒月已经往大门的右边找去。
闻人宇搔搔头,对于她给的特征一知半解,不过也只好先找再说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看到一个大约一百八十公分高,长得一张娃娃脸的男人吗?”封飒月沿路询问路人。
要是他听得见,她绝对会大喊他的名宇。
以前从来不认为台湾人很高,怎么今天放眼望去,全是一些超过一百八的男生?虽然从背影就看得出来不是相良陆斗,但这样人群混杂,要找到人真的很难,尤其还有一堆不往下看就不会注意到的小鬼头,不停的东奔西跑,她有好几次差点被他们撞到,要不是看到他们的父母就在不远处,她一定往他们的后脑勺敲下去。
呿!那些父母以为撞到人以后只要负责说对不起,别人就会大人大量的不跟小孩子计较,有没有想过放任小孩在公众场合追逐奔跑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对不起,小姐,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封飒月边问还要边闪避那些跑来跑去的孩子。
“你是说相良陆斗吗?如果是他的话,我刚刚有在门口附近跟他拿签名哟,他说他在等人,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走了没。”年轻小姐很热心的告诉她,要拿签名要快。
原来还在门口!
“谢谢你。”封飒月忽忙道谢,脚跟一转,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最后,她果真在大门附近看到他的背影。
“飒月!”正好也返回门口准备和她会合的闻人宇,迎面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