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理由是否冠冕堂皇,我娘子的东西,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我不会随便乱动。”
“真看不出来七弟还是一颗痴情种。”
“比不得皇兄,只因为苏洛香一个小小的挑拨,就对自己二十多年的亲兄弟大发雷霆。”
这句话也像一记重重的巴掌,狠狠甩在当今天子的脸上。
景呈轩撇了撇嘴角,有种被说中痛处的无力感。就算再如何掩饰,他都不得不承认苏洛香的确是一个导火线,将他对七弟多年来的怨怼一古恼引发出来。
“不管你怎么说,朕只告诉你,三天!如果三天之内不把东西交出来,朕……定不饶你!”说完,他撩起龙袍衣角,起身气怒的离开王府。
两旁被吓傻的奴仆仍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在他们眼中,当今皇帝对七王爷百般纵容,却没想到那只是表面的平和,骗人的假象。
皇上终究是皇上,对那些威胁到他皇权的障碍,就算是血肉至亲,他也一定会斩草除根,连根拔除的。
躲在门后偷听的官宁儿,颤抖的摸着娘亲给她的遗物,思忖良久,慢慢走到夫君身边,将镜子双手奉上。“王爷,这个东西,明日您便交给皇上处置吧。”
景呈御回神,看着那枚她非常珍爱的小镜子,“你这是何意?”
她怔怔看着他俊美面孔上多出来的五道指引,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
“我不想因为一个身外之物让王爷您受到伤害。”就算这东西真的藏有宝藏又如何?从小到大,她真正想要的,从来就与财富无关。她只想找个真心待自己的男人,幸福共度一生。
“你这个笨蛋,你真以为只要交出这枚镜子,皇兄对我的猜忌就会消失吗?”
景呈御心疼又气恼的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当年自己被安陵王设计谋害,而皇兄却不闻不问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表面上与自己兄友弟恭的皇兄,其实一直都很介意他的存在。
“宁儿,如果有朝一日,我放弃王爷的地位和权势变成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你……愿不愿意与我隐居山林,平凡度此余生?”
她哽咽一声,落下泪来,重重的点头,“宁儿今生只为您一人而活,您在何处,宁儿便在哪里。”
他心头一暖,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沙哑动容的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第9章(1)
翌日早晨,景呈御刚起床没多久,齐扬便匆匆才外面走进来,说皇上刚刚派人宣王爷进宫,有要事与他相商。
景呈御觉得非常奇怪,他和皇兄昨天还因藏宝图一事吵得不可开交,以他对皇兄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会在隔天一早马上又派人来?
“皇上有什么重要的事?”
齐扬摇摇头,“属下不知。”
景呈御没多问,最近他暗中查访得知安陵王那边有很大的动作,想必皇兄也是听到了风声,才会找他进宫商议吧!
虽然皇兄对他心怀芥蒂,但两人毕竟是亲兄弟,不管怎么说,胳膊不往外弯,总要先平定外乱再来处理两人间的家务事。
思索片刻,他命家丁牵来爱马白云,便与齐扬一块出府。
临出门时,官宁儿还不断叮嘱他,进了宫莫再与皇上发生争执,如果皇上真的很想要这面镜子,只要能保全府平安,她不介意双手奉上。
路上,齐扬忍不住道:“王妃这个人,表面看来傻傻呆呆的,没想到竟如此蕙质兰心,王爷能娶到她,真是您的福气。”
这么久以来,王妃在王府所做的一切他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底,眼看从前冷漠内敛的王爷变得一日比一日开朗,他也是打从心里高兴。
骑在马上的景呈御默然不语,内心盘算着,待武子鹰这个威胁除去后,他就决定退隐朝廷,与官宁儿去过着不问世事的宁静生活。
“王爷,你有没有发现,那边的火光……好像是出自咱们府里?”
齐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拉着缰绳侧转过身,就见不远处,王府的方向冒出阵阵浓烟。
他心底一惊,第一个跳进脑海的便是官宁儿的安危,不敢再多想,他扯起缰绳飞也似的朝王府的方向赶去。
齐扬不敢怠慢,急忙跟在主子身后飞奔回去。
一脸着急的岳总管看到主子回府,如见救星般,连忙上前道:“王爷,不得了啦,您刚出府没多久,王妃的房间就突然冒出一片火光,火势非常凶猛,还来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要抢王妃什么东西,方才正从那边匆匆逃走……”
未等他叨完,景呈御已经飞也似的冲进火势凶猛的房里,一群忙着救火的家丁仆役都被王爷的举动吓了一跳。
王爷可是千金之躯,居然奋不顾身的闯进火海,难道为了救王妃,王爷连命也可以不要了吗?
***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并没有造成王府多大的损失,却引起整个京城的恐慌。
要知道,被人纵火的地方可是七王府,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连当今权贵七王爷也敢招惹?
当时被困在火场的官宁儿,被景呈御发现时已遭浓烟呛晕,而在这之前,她逃跑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桌子,造成了小腿骨折。
景呈御一边懊恼纵火犯的大胆,一边担忧着她的伤势,幸好师父莫上离及时出现,帮她敷了上好的续骨膏,只要她每天按时换药,一阵子后断裂的骨头就会接上了。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福大命大,就连老天爷也别想轻易夺去你的性命。不过从这次的事件,倒是让老头我看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啊……”莫上离一边啃着从厨房里摸来的鸡腿,一边用调侃的眼神瞟向自己的徒弟。“也有些人,脸上露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心底啊……可紧张得很呢。”
靠坐在床上的官宁儿端着水杯,偷瞧了默不作声的景呈御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醒来后,她从春梅口中得知,自己这次之所以能死里逃生,完全是王爷奋不顾身的舍命相救,回想起事发之初,她仍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还记得送景呈御与齐扬出府没多久,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身手矫捷的蒙面人,她当时真的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光天化日下居然有人敢擅闯王府,正大光明的掳走她,还从她身上搜走了她娘留给她的铜镜。
直到镜子被拿走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对方的来意。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人不但将镜子抢走,还把她绑在房里,放了大火,似乎想要夺她性命!
就连发现她处境想求救的春梅,也被那人一掌劈晕,之后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时辰才清醒过来。
看到火势越来越大,她好不容易才挣开手上的束缚打算逃走,结果却不小心的被桌子绊倒,摔断了腿,还被不断冒出的浓烟呛晕。
“宁儿啊,这次你可要好好谢谢你家相公,当初若不是他冒死闯进火海里救你,你恐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师父,你话很多。”景呈御受不了他调侃的口气,巴不得他早点消失在自己面前。
莫上离对他恼怒的模样视若无睹,嘿嘿直笑,“现在又瞧我老头子不顺眼了?刚救出娘子时,是谁急得眼眶都红了,十万火急的要我救人?还命令所有的下人寻找纵火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抓不到就提头来见?当时不知道是谁把自家娘子当成命根子般宝贝,露出一副娘子若有三长二短,我就要全天下跟着一起陪葬的模样?”
景呈御绷着一张俊脸,始终一声不吭。
他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暴露真实的情绪,就算心里真的在乎,也不愿表现出来,就怕被别人抓住弱点。
偏偏他师父是个喜欢八卦的老不休,一逮到他的小辫子便说个没完没了。虽然恼怒,他却又无法反驳,只得忍气吞声,坐在这里摆臭脸,继续保持沉默。同时,脑海中也不停的猜测这起纵火案幕后的指使者究竟是谁。
想到之前皇上突然出现在府里,兴师问罪的质问他藏宝图的事情,而隔日一早,他突然接到召他进宫的命令,没多久,府里便被人纵火……
他突然站起身,直直地向外走去。
莫上离和官宁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徒弟,你去哪?”
景呈御头也不回的道:“进宫见驾!”
没一会,正在御书房里与大臣谈国事的景呈轩,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
小喜子跌跌撞撞的跟着杀气腾腾的景呈御身后跑进来,一边嚷着,“七王爷,没有皇上的召见,您不可以——”
一把将小喜子推到一边,景呈御斜着眼瞪向房里的一帮大臣,“你们都出去,本王有话要与皇上谈。”
众大臣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他们知道皇上对这位七弟极度纵容,虽然他从来没有擅闯御书房的先例,但一向嚣张霸道的他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基于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多问,只敢偷偷看向案前的皇上,等候指示。
景呈轩皱了皱眉,心底虽然动了怒,但还是挥挥手令众臣退下。
当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兄弟俩的时候,景呈御随即不客气的走到御案前,厉声质问:“为何派人烧我王府?”
景呈轩被问得一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皇兄,如果你执意要宁儿身上的那面镜子,我不会不给你,但你用这么卑鄙的方式抢夺,是不是太过无耻了?”他肯定是全天下第一个敢如此放肆辱骂天子的人。
明知自己应该要保持冷静,不该这么冲动,可一想到宁儿险些被大火活活烧死,他就怎么也无法心平气和。
无论皇兄对自己有怎样的芥蒂,他都是真心把他当兄弟看待,但如果皇兄为了泄恨,连他这弟弟最心爱的女人也要伤害,那就别怪他不念兄弟之情,顽抗到底。
景呈轩被他的无礼气得七窍生烟,也觉得很无辜。
七王府失火一事,他是昨天才听人提起,他也很震惊。因为放眼看去,这京城有谁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七王爷?
但他也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跑到宫里,将纵火的罪名扣到他这皇帝的头上,“朕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正大光明的拿,没必要使阴招派人纵火。你如果不想因为自己的妄语而惹下祸端,就乖乖向朕道歉认错。”
景呈御也火了,不客气的上前拍了一记桌子吼道:“正大光明?景呈轩,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害怕宁儿手中的那张藏宝图?你如此忌惮我,不就是怕有朝一日,一旦被我发现了天大的宝藏,会影响你现在的皇位吗?”
“你……你居然敢直呼朕的名讳?景呈御,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砍了你的脑袋?”
他不以为然的哼一声,“砍我?难道你忘了父皇临终前下过怎样的命令吗?我的脑袋,可不是谁想砍就能砍得掉的。”
景呈轩被他这些话气得脸色铁青。身为兄长、作为皇帝,他居然会被自己的臣弟如此冒犯?
当下,他顾不得父皇临终时的遗言,龙颜大怒,召来两旁的侍卫,指着景呈御的脑袋命令道:“七王爷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把他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很快的,七王爷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七王爷府里众人听闻此讯,无不露出惊慌的表情,就连一向喜欢开玩笑的莫上离也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
“这兄弟俩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突然闹得如此严重?天牢呀!那可是给犯人住的地方,我家徒弟养尊处优惯了,怎禁得起那种地方折腾?如果小皇帝再一个心情不好,派人用刑……哎呀,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每说一句,官宁儿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旁边伺候的春梅也惊慌得瞪大双眼,不停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之前不是说七王爷嚣张跋扈、刁蛮任性,就连当今皇上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吗?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咱们家王爷就被打进天牢了呢?”不理会主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继续念道:“如果王爷真的在皇上一怒之下被问斩,那……那会不会诛连九族呀?如果真的诛连九族……”她惊恐的扑到主子面前,“小姐,那我们两个会不会也要一同掉脑袋?”
官宁儿听了她的猜测心里直打颤,强作镇定的驳斥,“你不要胡说八道!王爷他可是有免死金牌的,皇上就算动怒,也、也不会真的砍了王爷的脑袋。”
“那可说不定。这史上啊,凡是当上皇帝的人,心眼可都小着呢。”莫上离一边吓唬她,还不忘往嘴里塞花生米,顺便再喝两口小酒。
官宁儿被他老神在在的模样气得直冒火,“师父,您徒弟都被关到天牢里了,您怎么还吃得下去?”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毫无罪恶感的笑道:“兄弟俩在那里闹别扭,我老头子可管不了那么多闲事。”
“这怎么会是闲事?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兄弟啊!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当朝王爷,一个搞不好,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如果我那倒楣的徒弟不幸死了,大不了我老头每年清明节就给他多烧点纸钱。”他不以为意的说。
官宁儿彻底被莫上离气到了,懊恼的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过身,一跛一跛的向门口走去。
“徒弟媳,你干啥去?”
她气急败坏的回道:“我进宫找皇帝理论去!”
“小心皇帝一怒之下把你也关进天牢。”
“要关就一起关,我才不怕。”
“小姐,你等等我!我也去……”
春梅正准备追出去,却被莫上离一把拉了回来,“人家小俩口要去天牢相会,你这丫头跟着凑什么热闹?”
春梅急得满脸通红,恨恨的瞪着他说:“那可是我家小姐,她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只听过人家为情郎殉情,没听过丫头为小姐殉情的。”
“谁殉情了?我……”春梅急得直跳脚,一抬头却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禁不解的问:“王爷师父,看你一派轻松,难道有什么事情隐瞒?”
莫上离掐了掐手指,嘿嘿一笑,摇了摇头,“死不了,一个也死不了。”
春梅听得迷糊,不过莫上离这人一向爱故弄玄虚,既然他一点也不着急,那她家小姐和王爷,是不是根本不会被砍脑袋?
当官宁儿来到皇宫、要求面见皇上时,竟意外的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很顺利的便被太监带到昭阳殿面圣。
“朕知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你想让朕放了七王爷,是吗?”
这是官宁儿第一次近距离与当今天子说话,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夫君正在天牢里受苦,她便鼓足了勇气,点了点头,开口求情,“求皇上网开一面,放了我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