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香也不恼怒,只是慢吞吞的从袖兜里摸出一只香囊,“王爷想要的,是这个吧?”
景呈御接过手,打开香囊,反手一倒,一面精致的铜镜便落入手中。
没错,这是宁儿丢掉的那个宝贝,镜子上有几处小小的划痕,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想得回铜镜,与它本身有没有宝藏毫无关系,仅是因为这面镜子是宁儿的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他小心的用手指擦着光滑的镜面,就像爱抚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温柔的模样令苏洛香嫉妒非常,因为她知道他和自家娘子相处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的迷人表情。
“其实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与王爷相谈。”
“本王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既然东西还回来了,你也就可以走了,和顺亲王联姻的事,本王自会向皇上说去。”
“不,我要说的与这件事无关。”
“噢?”他慵懒的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她吞了吞口水,坚决的道:“我想嫁给王爷,当王爷的侧妃。”
景呈御愣了一下,然后就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有些失笑的说:“你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她露出一脸认真的表情,“我知道王爷同在非常讨厌我,因此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提出这个请求,非常清楚我来京城的目的,那么也一定知道安陵王对皇位的觊觎及对江山的野心。”
景呈御不语,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我可以向你汇报他所有的计划,包括朝中几个非常得势的官员与他暗中书信来往的证据。”见他还是没有接话,她迳自又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只是想为自己找个更大的靠山活下去而已。”
“王爷是个聪明人,定知道武子鹰手里握有四十万兵力,这些年来,他在安陵又培植了不少新血,就是等着有朝一日羽翼丰满时,好带兵入京谋反叛乱,夺取皇位。
“眼下虽然国泰民安,但边防重地仍然一片混乱,危机四伏,加之北麒等诸国又对我南岳虎视眈眈,皇上如果为了抗安陵王而调回边界兵力,必然会给敌国入侵的机会,可王爷若纳我为侧妃,由我提供安陵王内部的所有情报,势必能给朝廷带来莫大的帮助,解决当下的困境。
“当然,如果王爷不肯答应我的条件,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只要我苏洛香死了,安陵王肯定会借口报复,展开行动,向朝廷进攻。”
这番话说完,她便静等着景呈御的回复,可等了半晌,却只见他冷冷的笑。
“你非常肯定,本王会被你威胁成功,为了换取这所谓的内幕消息而将你这可怕又阴狠的女人娶进王府,作为本王的侧妃?”他不以为然的反问。
苏洛香听出他话中的讽刺,气得不想说话,只镇定的点点头。
她就不信,他会不在乎天下百姓的安危,更不信他能容许南岳皇室更名换姓。
“苏洛香,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没看清自己的处境吗?的确,如你所说,京城里有几个得势的大臣与他暗中来往,可是你不知道,那些都是皇上派去与他周旋的心腹。另外,就算武子鹰可以调动四十万军队,但他又岂能确保那些士兵每一个都会心甘情愿的听他指挥?”
不理会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又道:“本王这次与皇上精心演出这场戏,就是想借你之口告诉他朝廷已经出现内奸,他得知之后,必会降低警戒心,甚至准备出兵,一旦他有下一步动作,本王很快就可以抓到他谋反的证据。”
说到这里,他得意一笑,“噢。忘了对你说,武子鹰身边那些鼓吹他谋反的亲信,其实都是本王派去的,还有,他那四十万大军的确壮观,但本王也自有对策。”
“你说,被判秋后斩首的囚犯,最盼望的是什么?”不等她回答,他迳自又道:“是自由。本王暗中将各省各县所有被判死刑的囚犯聚在一起,告诉他们,无论当初犯了什么大错,只要朝廷怀安陵王间发生内战时,他们能为国家效力,在战场上杀敌,最后还能活下来,本王便将他们无罪释放。”
听到这里,苏洛香大大吃一惊,用死囚来打仗,那是怎样才会有的一个念头?
景呈御接着又说:“你知道判死刑的人,内心有多渴望自由和重生吗?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将会奋力的在战场上厮杀,而这个消息,也已经在武子鹰领地的军营里慢慢传来了。军心一旦动摇,下场是如何,你我心底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说到这,他忍不住有些得意,因为他会想到利用死囚牵制武子鹰的军队,完全是宁儿那句“垃圾也可以变黄金”带给他的灵感。
师父说的对,宁儿果真是他命中的福星。
“而且你一定也不知道,武子鹰定心培养的亲信,因为得知我们用死囚来对抗的方法,担心自己性命安危,大部分人现在已经向朝廷倒戈了。”
“而武子鹰的军队里,有不少将领担心发生内战会给南岳带来巨大的伤害,为了不当千古罪人,也已弃暗投明。如果你还有机会回到安陵,就会知道武子鹰现在的状况有多狼狈。”
许久未吭声的苏洛香听完之后,终于呐呐的开口,“所以,无论我以怎样的条件交换,你都不会娶我过门是吗?”
景呈御无情道:“你知道就好。”这样的报复,对她来说才是最残忍的吧。
可他还来不及体会报仇的快感,胸口便忽然感到一阵窒闷,气还没喘过来,针扎般的疼痛就令他几乎边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难受的捂着胸口,在倒下的那一刻清楚看到她脸上露出一抹狡猾而奸诈的笑容。
看着景呈御满脸痛苦的倒在地上,苏洛香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俯视一笑:“七王爷,你的心,现在是不是很痛?”
“你……究竟对本王做了什么?”
她优雅的蹲下身子,拿出洁白的丝帕轻柔擦试着他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其实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你有多痛苦,我的心就有多难受。可是啊……如果我不这样对你,我就真的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她状似怜惜的摇头,伸手试着想将他扶起。
景呈御反手一甩,恶狠狠的将她推至一边,“滚开!”
苏洛香被吓了一跳,惊怔片刻,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不怕死的又继续上前。
“我若离开了,你的命岂不是也没得救?”
“你什么意思?”
“我在你身上下了三日续情散。”
景呈御觉得这个女人根本是疯了。
只见她缓缓半跪在他面前,将他的手臂一把扯过来,长长的指甲几乎陷进他肉里。可肌肤上的疼痛却敌不过他胸口的难受。
刚刚只觉胸口好似被烈火焚烧,现在却感到有如造成只蚂蚁在身体里四处爬行,令他痛痒难耐。
“七王爷,你知道三日续情散是什么东西吗?”她笑容很灿烂,表情却很恐怖。“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被江湖人称为毒王的陆云清?凡经他手做出来的毒药,虽然不会取人性命。但绝对会令人痛不欲生。
“三日续情散,无色无味,在来王府之前我已将它涂在你娘子心爱的那面铜镜上,只要碰过之后,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毒性大发——痛痒难耐,至于解药……”她突然露出得意的表情,“已经被我下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她邪笑的将俏脸凑到他面前,在他耳边吹着挑逗的气息,“王爷,两年前你踏足安陵的时候,我就已经偷偷对你芳心暗许了,虽然当时你没注意到我,可你的身影却清楚的记在我心里。
“也许你并不相信一见钟情你认为我这个恶毒的女人不配与你在一起,不过那都没关系了,因为就算你不屑娶我入门,从今以后,你也无法摆脱掉我了。
凡是中了三日续情散的人,若不能与身体里埋有解药的人三日发生一次关系,不出三天,定会命丧黄泉。”
“王爷,只要你肯纳我为妃,我便可保你性命无忧,若你执意不肯,那我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了。”
此时的苏洛香非常有自信,她从小被她爹抚养长大,别的没学会,各种算计人的手段倒学了个十成十。
当初武子鹰招纳很多江湖能人,准备作为他将来起兵造反的后盾,毒王陆云清也是其中一个,这个人非常阴险,且擅长用毒,因而被江湖上的正义人士视为牛鬼蛇神,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两年前,他终于被仇家逮到,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就连他的家人也不幸被牵连,满门全灭。
这个三日续情散便是他临死之前专程制作给武子鹰的独门毒药。
武子鹰在她上京时便令她带在身上,将来无论是用在景呈御或景呈轩身上都可,原本她觉得这药太过歹毒,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她不禁哈哈大笑,主动将已经全身无力的景呈御搂到自己怀中,得意的道:“王爷,你知道吗?只要你还想继续活下去,那么这辈子都别再想离开我了。”
原本只有两人的大厅突然无预警的闪入一人,苏洛香还没看清来人的长相,一记重重的耳光便狠狠掴到她脸上。
她踉跄了一下,捂着剧痛的脸颊,不可置信的抬头一看,居然站着的是一向笑脸迎人的官宁儿。
“苏洛香,你真卑鄙!”
如果不是始终觉得心底不安,前来一探究竟,官宁儿也不会发现这般歹毒的事情竟在王府发生,没想到苏洛香竟然大胆到这种地步,敢登堂入室在王府里对景呈御下毒。
苏洛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傻了,捂着脸颊,怔怔地站在原地。
官宁儿一改往日的温和,指着她厉声道:“你拥有得天独厚的美貌,这是上天对你的恩赐,可你却顶着这张仙女般的面容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一个人再无耻,也要有个底线,为什么我在你身上却看不到适可而止?”
第10章(2)
她这番话骂得极狠,别说苏洛香被骂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就连倒在地上的景呈御也被自家娘子的气势吓了一跳。
这才是宁儿的真面貌吗?
当他亲耳听到她为了维护自己而说的话时,身体上的疼痛和折磨仿佛莫名的减轻了,不再让他那么难受。
苏洛香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气急改坏的指着她。“你……你这个死胖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骂我?别忘了他是为了什么而娶你。如果不是因为那面破镜子,你现在还烂在官家,是个嫁不出去老姑婆。”
官宁儿听了不怒反笑道:“就算我各方面条件都不如你,但我却能得到一个男人的真诚以待,相较之下,你就可怜多了,为了得到别人的在乎,居然连这种阴毒的手段都使出来……”
苏洛香被她气得不轻,娇艳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半晌才冷冷一笑道:“在嘴皮了上占便宜算什么本事?别忘了你心爱的夫君就要被我拥有了。”她得意哼笑几声,“如果没有我身体里的解药救他,他只能再活三天,而且这三天里还备受情欲折磨。所以你对我说话最好客气点,免得我入了府后,哪天不高兴就让王爷写休书一封,将你逐出王府。”
这番话提醒了官宁儿夫君现在的处境。她回过身,一把扶起脸色苍白、四肢无力的景呈御,担忧道:“王爷,她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吗?”
景呈御虽然很想摇头,可毒王陆云清的名字他自然也有耳闻,而在眼线送回来的消息中,他知道陆云清确实曾被武子鹰所用,只不过两年前不幸被仇家给杀死。
官宁儿见他噤口不语,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解药真的……”接下来的话她问不出口,如果只能用苏洛香的身子救活他,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摇了摇头,景呈御顶着一张惨白有脸冷冷说道:“如果真要与那个女人行苟且之事才能救本王的命,本王宁愿现在就死!”
“王爷……”轻轻抓起他的手,官这柳这才发现他指尖十分冰冷,看得出来他正强忍着极大的痛楚。
他望着她,温柔的开口,“你放心,临死之前我一定会进宫向皇兄禀明一切,在我百年之后这王府里所有的财富都归你一人所有……”他紧握住她颤抖的手,表情异常认真,“这样的话……你就不用再想着出家为尼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官宁儿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用力摇了摇头,噙着泪水笑道:“王爷,你真傻,就算有天你真死了,我也会陪着你共赴黄泉。”
被忽略的苏洛香看两人恩爱缠绵,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官宁儿,你这个女人真的非常自私,明明只要你明把他让给我,他就可以不用死的。”
“就算不把他让给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徒弟也不会轻易就死。”莫上离突然现身道。
“师父!”官宁儿因为他的出现而露出几分欣喜。
师父虽然嘴巴坏还喜欢欺负人,但他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解燃眉之急。
莫上离走进厅里,上上下下打量了徒弟一会,才皱着眉头一脸严肃道:“这毒好生厉害啊,看得出下毒之人的心肠确有够歹毒。”
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官宁儿焦急的看扯住他衣袖,“师父,王爷的毒真的很难解吗?”
苏洛香冷笑道:“毒王陆云清所制的毒,旁人想解,谈何容易?况且这世上最后的解药已经被放到我身体里,我就不信你们解得了。”
莫上离微微一笑,“既然你对陆云清这么崇拜,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在踏入江湖之前师出何门?”
“当然,他的师父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药王谷谷主,秦暮。”
“呵,知道的还真不少,那你一定不知道,秦暮那小子见了我也要尊称我一声师祖吧。”
苏洛香怔了好一会儿。师祖?
就连官宁儿也被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搞得一头雾水。
莫上离不慌不忙又道:“不管陆云清有多大的本事,他所有的本领都是向秦暮学了,而秦暮既然是我的徒弟,你以为他那些小伎俩难得倒我吗?”
“师父,您是说,王爷的毒您能解?”官宁儿兴奋的问。
“自然能解,只不过这解的方法,却有些难度……”
她忍不住喜极而泣道:“不管有多难都无所谓,只要能救王爷,就算得挖我眼、割我的肉、放我的血,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