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君连笙摆摆丰,让下人退下,心忖这粥的味道相似或许只是巧合吧。
翌日,杜紫芯在得知昨晚君连笙将她熬的粥全吃完了,接下来几晚,她都替他熬了粥,每次下人送去后,粥依然全被他吃得一口不剩。
以往厨房送过去给王爷的夜宵都会留下一大半,厨房管事很想知道,王妃熬煮的粥味道当真那么好吗?竟能让王爷全都吃完。一时好奇之下,这日在杜紫芯又来煮粥时,他忍不住大着胆子向她提出了个请求。
“奴才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王妃能不能留些粥,让小的也尝尝这粥的味道?”
杜紫芯闻言,没有多问便答应了, “那我今晚多煮些,给你留一碗。”
“多谢王妃。”厨房管事连忙道谢。
待粥熬好后,杜紫芯留了一碗给他,便回了正院。
他尝过后,虽觉得味道尚可,但那滋味还不致于让人想一尝再尝,也比不上厨房平时熬煮的那些粥美味,不知怎么竟合了王爷的胃口。
下一瞬,他一念闪过,觉得自己彷佛察觉了真相一莫非是因为这粥是王妃亲手所熬,所以王爷吃在嘴里,感受到的滋味格外不同。
他抚着下颚思忖着,也许王爷并不如府里下人们以为的那般不待见王妃。
接连三天的会试结束,吏部本该松口气才是,谁知有人举报,今科会试有人舞弊,皇帝得知此事,震怒的下令严查。
会试素来是由吏部负责,发生这种事情,吏部诸自然脱不了嫌疑,一时之间吏部人心惶惶。
君连笙虽不再夜夜晚归,但身在吏部,他也难以自清,只能等着大理寺与刑部查明此事的真相。
“……这么说卷子上的试题竟早已有人事先知情?”
“是啊,听说有几个今科考生在考前三天都在自个儿的房里收到不知是谁,从缝里递进来的几道试题,直到进了会场,才发现考题竟然与那几道试题一样,这不是明摆着有人事先满足了考题吗?大理寺已将几个出题的翰林学士和吏部的官员拘禁起来,审问此事。”
听到这里,杜紫芯眉心微蹙,“王爷是吏部侍郎,怕也脱不了嫌疑吧?”
她现下是康福郡王妃,与君连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他出事,她也会受到拖累。
赵嬷嬷忖道:“王爷虽兼领吏部侍郎,但他毕竟是皇室宗亲,除非有证据,否则大理寺与刑部暂时是不敢动王爷的。”
接着赵嬷嬷叹了口气再道:“王爷这会儿也没法上朝,只能在府里静候大理寺和刑部调查清楚这事。”
杜紫芯暗忖君连笙此时心情应当不太好,不过她也帮不了他什么。
这时随着一股风吹来,一阵叮铃之声响起,吸引了杜紫芯的注意,她起身走到敞开着的窗边,望见悬挂在不玩处一座院落檐角的一串铜铃。
她隐隐约约想起,以前在无心庵里,寺里的檐角上也挂着风铃,但那是竹制的,她记得那几个竹风铃还是她亲手做的,每当风吹来时,里头的铜管敲击那竹筒,发出扣扣扣的声音就像木鱼声,能让人心情宁静下来。
她细细回想那竹制风铃的样子,花了半晌,才想起个轮廓。她在纸上画了下来,递给赵嬷嬷,让她找人准备一截竹筒、铜管和绳索。
“王妃做这风铃要做什么?”赵嬷嬷看着那图样不解的问。
“送给王爷。”
“送王爷风铃?”赵嬷嬷不明白她的用意。
杜紫芯没多说,只吩咐,“你先别多问,找人备好这些物品,待我做好之后你就知……”
翌日,赵嬷嬷拿来她要的东西,杜紫芯也没避着她,在竹筒已钻好孔的另一端绑了条绳索,在最上头留了一圈,然后在中间处打了个结,底下的绳子透过事先钻好的孔洞,穿进空心的竹筒里,她再拿起铜管,把绳子穿入铜管上事先打好的洞口,打了个结绑起来,然后在铜管下方再绑上个已刨光的圆形小木片。
做好后,她一提事先留出的那圈绳子,抬手轻轻摇晃几下,这竹制风铃便发出扣扣扣低沉的声音。
一旁的赵嬷嬷听了,说道:“咦,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像在敲木鱼。”
“我写封信,连同这竹风铃,你差人送去王爷那儿。”杜紫芯说着,便拿起笔,简单写了几个字,封入信封里,连同竹风铃一块交给赵嬷嬷。
赵嬷嬷收下后,若有所思的看了杜紫芯一眼,自那日王妃大病一场后,王妃越来越聪慧,却也让她越来越看不盼这竹风铃声,能令王爷凝神静心,扫去烦忧。
君连笙拆开信,见信上只写下这几个字。
阅完信,他打开摆放在一旁的锦盒,想看看他的王妃替他准备了什么样的竹风铃,能令人凝神静心,扫去烦忧。
掀开盒盖,瞥见盒中竹风铃的那,他心头一震,讶异的取出那竹制风铃。
这不是无心庵里那悬挂在檐角的竹风铃吗?
在那里养伤时,每当风,他常能听见扣扣扣的木鱼声传来,后来才发观那声音是挂在檐角上的竹制风铃所发出。
那低沉的敲击声彷佛佛前的木鱼声,将他当时心中的烦燥给抚平了下来。
他拿起那封信再看了眼,接着目光移向手里的竹风铃,不婪怀疑杜紫芯难道也去过无心庵?否则她这竹风铃是打哪来的?
再想起她熬的粥味道与蝶儿的一样,莫非……她认识蝶儿?!
他按捺不住,画着竹风铃,起身去了正院。
第4章(2)
正院里的下人见到王爷过来,又惊又喜,喜得嘴巴都阖不拢,这是自打王妃与王爷成亲后,王爷第一次前来王妃的院子。
行过礼后,不待君连笙开口,赵嬷嬷就道:“王妃在房里,奴婢这就去请王妃出来,请王爷稍候片刻。”去请人前,她不忘吩咐一个丫头去沏茶。
一进寝间,赵嬷嬷就忍不住欢喜的叫道:“王妃,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什么王爷来了?”杜紫芯正躺在软榻上休息,听见赵嬷嬷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就是王爷来咱们这儿了,您快换身衣裳出去见王爷。”赵嬷嬷赶紧让两个丫鬟替她重身新做的夏衫过来,“要那件湖绿色的,那颜色能衬得王妃的肤色更白皙。”
“他怎么来了?”杜紫芯有些意外,从软榻上站起身。
赵嬷嬷也想不出原因,猜测道:“这竹风铃才送过去不久,王爷就亲自过来,莫不是王爷很中意您做的那竹风铃?”
“区区一个竹风铃能让他亲自过来?”杜紫芯有些不信,但除了这个原因,一时之间也没想不出其他的原由,只有出去见了他才能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丫鬟很快取来一袭湖绿色的夏衫,赵嬷嬷亲自服侍杜紫芯换上,觉得她唇色太淡,再替她补了些口脂,杜紫芯这才走出寝间,去见君连笙。
“不知王爷驾临,妾身迎接来迟,还请王爷恕罪。”她走向君连笙,欠身行礼,这些贵族之间的礼仪,她都是从原身残留的记忆里学来的。
君连笙抬手道:“无妨,我来此是有事想问你。”
“不知王爷有何事想问?”
“你这竹风铃是从何处得来的?”君连笙取出那只竹制风铃直接问道。
杜紫芯心中有几分讶异,没想到他真是为了那竹制风铃而来,谨慎答道:“这竹风铃是我所做,不知有何不妥?”
没料到这竹风铃竟是她所做,君连笙面露怀疑之色,“这竹风铃是你所做?!”
见他似是不信,一旁的赵嬷嬷搭腔,“禀王爷,这竹风铃确实是王妃亲手所做,奴婢可为王妃做证。”
听了赵嬷嬷的话,君连笙再质问:“那些粥呢,你又是从何处学来?”
听他再问粥的事,杜紫芯心中纳闷,“那粥是我自己熬的,有什么不对吗?”娘身子不好,她隐约记得她打小就开始照顾娘。一开始她是跟在庵里师姑们的身边,看她们怎么烧饭做菜,看了几次,也开始学着自个儿做了。
娘没什么胃口,所以她会在粥里搀入些许的胡椒和盐、糖,让味道有些咸咸甜甜的。
君连竿两眼紧紧盯着她,“不是别人教你的?”明知蝶儿早已香消玉殒,可他仍想从别人嘴里得知一些她生前的她轻摇螓首,坦然道:“那粥里我只搀了少许的胡椒、盐和糖,做法十分简单,委实不需要别人教。”
审视她须臾,他不得不接受这两件事也许只是巧合,杜紫芯并不认识蝶儿,也没去过无心庵。怀着一丝希冀而来,在得知答案后,君连笙黯然离去,没有再多留。
看着他的身影,杜紫芯隐隐感受到从他神情透出的那抹哀思。
她疑惑的思忖,从适才他追问她煮的粥与做的竹风铃,莫非这两件事与他藏在心里的那人有什么关系吗?
“王妃,你看嫁妆的清单要做什么?”赵嬷嬷拿出清单递给她,疑惑的问,当初老爷和夫人给王妃的嫁妆,王妃早都知道,那些嫁妆里的金银、首饰、地契,如今都收在正院的库房里头,王妃这会儿让她拿出清单来细看,莫非是怀疑有人手脚不干净,动了库房里的那些嫁妆?
杜紫芯边看边回答了句,“我想做些买卖。”
“这好端端的,王妃怎么会想做买卖?”赵嬷嬷很意外,单凭王府每月的分例就够花用,哪需要再做什么买卖?
“虽然眼下吃穿不愁,但未来会发生什么变故,咱们谁也无法预测,还是事先未雨绸缪的好,就拿这次会试泄题之事来说,在这之前咱们谁料得到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冒着被杀头的大罪泄露考题。”
赵嬷嬷仍是不太明白她的竟思,有些不确定的问:“您是担心王爷被这次泄题事件给牵连进去,所以才打算做些买卖以防万一吗?”
她随意的轻点螓首,眼神盯着那份清单细看,看完后,她抬起眼说道:“爹娘给我的嫁妆除了五千两白银和五百两的黄金,还有一些头面首饰,另外就只有京里的一座宅子……”
不等她话说冤魂,赵嬷嬷便出声道,“您可别小看那座宅子,这京城的土地可说是寸土寸金,想要在这京城里置产没那么容易,不少外地调进京里的官员都买不到一座好宅子呢,若不是老爷是左相,也没办法给小姐陪嫁那么一座,且那宅子还位于扶华坊,有不少官员的宅邸都在那一带,地段可是极好,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听了赵嬷嬷的解释,杜紫芯这才明白,原来她嫁妆里最贵重的竟是这座她原本没怎么在意的宅子。
她不由得说了句,“爹娘对我真好。”
“大人和夫人确实很疼爱王妃,王妃有空可要常回去看看他们。”赵嬷嬷提醒她。
“嗯,日后有空我会回去。”杜紫芯心虚的摸了下鼻子,她占了原身的身子,因此不太想见到杜家人,可毕竟她是藉着这副身子才能重生,等报完仇后,她再来替真正的杜紫芯好好尽孝吧。
昨日,她暗中派去打听消息的下人传回来好消息,孟家那边已暗地里在京里收购大烟花,这表示孟家要开始对付邵家了。她这边也要尽快采取行动,才能前后股权击,打邵家一个措手不及。
她垂眸看着清单,接着吩咐赵嬷嬷一件事,“再多的金银都有花完的一天,我想拿些银子买两间铺子做买卖,这样一来至少有些进顶,你帮我找两个靠得住的人来帮忙打理这两家铺子。”
她这番深谋远虑的话让赵嬷嬷无法反对,便答应去替她找了人。
过几日后,人找来了,但赵嬷嬷听见她对那两名管事所说的话,愕然的瞠大眼,就连那两个经验老道的管事也一脸不明所以。
“王妃这么做岂不是要亏光本钱?”
早料到他们不会赞同,杜紫芯已备好说词来说服他们。
“刚开始自是会亏钱,可这么一来能招揽来不少客人,等客人多了,生意也稳了,咱们再把价钱提回来,自然就能把那些亏掉的本钱再赚回来。”
两名管事仔细想了想,觉得她这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这事不是不可行,只不过钱袋子要够深才能撑得够久。”他们点出这事要成功最关键的一点。
“我明白,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吧,绝不会亏了你们的。”她暗地里让人打听过,她那栋陪嫁的宅子值不少钱,届时若是银钱不够使,卖掉还能换来两万两左右的银子。
御花园的春归亭里,一名太监悄悄的将皇帝手边已喝完的茶盏取走,再呈上一杯能消暑退火的凉茶。
接着他走到君连笙旁边,也换上了一杯凉茶,安静得没有打扰到正在弈棋的两人。
君连笙抬手取了一枚白子搁下后,抬目觑瞅了皇帝堂兄一眼。
君连尧皱了下眉,接着爽快的认输。
“连笙,朕许久未与你下棋,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朕寸步不让啊。”
君连笙轻描淡写的回了句,“让皇上的人太多了,不需要再多臣一个。”
“朕就喜欢你这性子,为了奉承朕,朝中臣子甚至后宫的妃子们,鲜少有人敢对朕直言不讲,都是捧着联的,要是朕糊涂一些,说不得就要对那些话信以为真了。”
“皇上是位英明的君主。”君连笙这话倒不是虚言,至少比起前两任的帝王,堂兄登基后积极拔除朝政上的各种弊病,颇有一番作为,令朝廷风气改善不少。
君连尧叹息一声,“朕再英明,也无法事先阻止这场会试的舞弊,揪出那幕后的主使者。”
听他提起会试的泄题案,君连笙这个协办的吏部侍郎也难脱嫌疑,因此没有搭腔。
君连尧看了他一眼说道:“朕知道这案子与你无关。”
“多谢皇上信任。”他抬手一揖。
“当年你母妃过世后,太皇太后怜惜你,曾将你接到宫中照顾几年,朕也算看着你长大,还会不了解你的性子吗?你素来不喜争权夺利、玩弄手段,否则当年也不会被你继母秦氏母子给逼得差点丧命。”
君连尧年长君连笙十岁,面容英俊,那双狭长的眼睛与君连笙有几分神似,今年三十五岁的他,膝下育有六个皇子、四个公主,其中二皇和大公主与四公主早早便夭折了。
听他提及往事,君连笙想起那段险死还生的过往,不禁思及当时敉他于危难中的蝶儿。
他曾不只一次想过,如若当时他坦白告诉她自己的身分,那么当她被她父亲接到京城时,也许两人就能再相见。
见他沉默不语,君连尧问了句,“你可是还在怨朕给你赐婚的事?”
君连笙摇头,“臣没有怪皇上之竟。”蝶儿已死,他娶什么人都无所谓。
君连尧趁这机会,再多解释了几句,“你也知道太皇太后素来疼爱你,她老人家见你老不成亲,心里着急,这才让朕把左相家的千金许给你。”